“就在这儿吧，”陈默有点担心李凯的伤势，“究竟有什么事？”

张子航一双眼睛怔怔的看着他，眼眸中是他的影子，像是要把他里里外外看穿。那目光，没有丝毫的掩饰，完全是侵略者的姿态。

陈默慌神，今天的张子航，跟以往太不一样。忽然想起从昨天晚上回来，他的脸色就一直没好过。

“你是不是喜欢李凯？”张子航冷不丁的突然冒出一句话。

“什么？”陈默心一下子缩紧，他怎么会问这个问题？难道是昨天晚上他全看见了？

“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李凯。”张子航冷冷的重复道，声调不带丝毫的情感。

“不是！”陈默赶紧否认，“不管你看到了什么，我都不可能喜欢李凯！”

张子航面色一松，紧绷的脸恢复了往日的笑容。还好，其他东西被抢走就抢走吧，至少陈默能够属于他，就好了。

“那你能不能够……”能不能够考虑我？

“我不会喜欢李凯，因为我不是同性恋，绝对不会喜欢男人！”陈默紧张的涨红了脸，张子航的问题太过突然，像是一枚深水炸弹，在陈默心里炸起惊涛骇浪。

一定要否认，一定要否认，陈默脑海里只剩这一个想法。同性恋，多么可怕的词汇。同学会怎么看他？老师会怎么看他？一直以他为傲的父亲又会怎么看他？“同性恋”这个词在陈默看来就像是瘟疫，一旦沾染必死无疑。

张子航后面的话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原来你这么讨厌同性恋吗？刚刚恢复的笑容，有暗淡下来。

陈默倒是没发现什么不对，只是仍然搞不懂张子航为何不开心。难道说他和李魔王一样，都是阴晴不定，忽冷忽热的脾气？

张子航是gay，货真价实的同性恋。当初中男生对喜欢的女生告白，送礼物时，张子航却将女生送来的情书统统扔掉。他不知道为什么，对女生不是讨厌，但也说不上喜欢。就是平平淡淡的感觉，没有任何情感而言。

相对的，他会关注男生。感觉这个男孩很可爱，很想和他在一起聊天，学习。张子航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翻箱倒柜的查阅各种资料，得知自己正是所谓的同性恋。

张子航被自己的发现吓得不行，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喜欢男人，和喜欢女人一样，都是天性使然。竟然是天生的，又如何能说改变就改变？

如果女娲造人的时候不是让异性在一起才能繁衍后代，而是让同性在一起才能繁衍后代的话，是不是异性恋就变得被社会所不容了呢？

伦理道德，又是谁规定的呢？喜欢这种本能的情感，为何要强加干涉？没有答案的问题，谁又能给准确的回答？

张子航很平淡的将性取向告诉自己的母亲，而母亲的反应也是出奇的平淡。

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不在意，但你要保证洁身自好。还有，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有一个后代。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其他要求。

张子航接受自己的性取向，母亲也接受自己的性取向。在张子航看来，喜欢男女，都是出自本能的爱慕，无所谓的对与错。

然而陈默的反应与回答却让他大受打击。是的，他喜欢陈默。从第一次见面，就对他充满了好感。

几番接触下来，他对陈默的好感倍增。脑海中闪现出以前从未有过的想法，就是这个男生了吧，和他生活一辈子，真的不错。

只是陈默的情感生活似乎是一片空白，张子航不愿打破这份纯真与美好，想等到时机成熟，自然而然的告诉他。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算不如天算。李凯的存在让打乱了张子航的计划。

李凯与他的关系，只能说是相当的复杂。张子航不会恨李凯，他恨的，另有他人。

他一开始认为李凯只是好玩似的欺负陈默罢了，直到昨晚目睹的一切，才让张子航想到事情绝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两人竟然在接吻！张子航的脑中一片空白，究竟是李凯喜欢陈默，还是陈默喜欢李凯？更甚者，两人早已经相互爱慕？

张子航苦苦纠结，却想不到合理的答案。似乎不管是哪个回答，对他来说，都不是好事。

“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李凯，”张子航声音一顿，“你和他都是不可能的。暂且不说你和他都是男生，就他的身份地位，也绝不允许发生这种事。”

陈默又怎么会不懂。只是他对李凯是什么情感，他自己也不清楚。不是喜欢，也不是厌恶。可听到张子航的这些话，心里仍有些不是滋味。

“我和他，只是债务关系，再也没有其他能联系在一起的关系。”

两人四目相对，也没有能继续的话题。

“抱歉，”张子航习惯的摸摸陈默的脑袋，“不该和你说这些的。”

陈默没有回答，突然间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们一块去看看陈默的伤势吧。”张子航的话语打破了陈默的神游。

“好的。”陈默点点头，跟着张子航的步伐，向医务室走去。

两人各有所思，一路无话。

陈默有些害怕，他和李凯的关系似乎变得说不清道不明，这不是他想看到的情况。

他和李凯，本来就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若不是李凯的母亲硬是将两人扳在一起，估计他们这辈子都不会认识。

若是不相遇，便不会相识，更不会再有如此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

两人找到李凯的房间，还没开门，就听到一阵吼声。

“启明高中篮球队的那几个队员，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竟然敢不怕死的招惹我，就要让他们吃苦头！”

陈默与李凯相对一眼，都在疑惑是不是要开门进去。

等一会怒吼停了下来，陈默看张子航没有要动的意思，推开门走了进去。

张子航跟着陈默的脚步，走了进去。

李凯躺在床上，右脚被包裹着，像是肿起来的大馒头。有些滑稽，陈默还是第一次看到李魔王这种样子。

“没大碍吧？”陈默开口道。

“小伤罢了。”李凯不冷不热的回答，看了他们一眼，就把脸转了过去，只留给两人一个后脑勺。

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三人谁都没有说话。

陈默想说些什么缓解此刻的气氛，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没大碍的话，我们就不打搅你休息了。”陈默用眼神示意张子航，两人一块走了出去。

李凯也不想让气氛如此尴尬，只是不愿让他看到自己这样的一面。

李凯的伤势的确不重，是轻微的扭伤。抹些膏药，休息几天就会痊愈。只是这几天比较麻烦，需要有人照顾。而这份苦差事，自然而然的落到陈默头上。

陈默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竟然伤势不重，也就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几位老师商量着，将离开搀扶上校车，返回学校。

“李凯，回去好好休息。过几天就要去省内比赛，一定要保证回复道最佳状态。”刘教练在一旁语重心长的叮嘱着。

李凯点点头，算是听到了。

陈默看着李凯受伤的右脚，想说点什么，又摇摇头，算了。

回去的路程是相当的轻松，毕竟获得市内篮球比赛的第一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估计不开心的只有陈默了吧。且不说李凯这魔王受伤之后要让他照顾好几天，之后去省内比赛估计还要带着他这个跟班。七天啊，整整一个周末，要落下多少课程，多少习题？之后又要花多少时间与精力去补习。陈默想想就头疼。

在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校车顺利到达学校。此刻正好是放学时间，大批大批的学生往校门口涌。

陈默刚下车，就听到有人在喊他。

“陈默，你爸爸回来了，等你半天了！”

第17章：父亲

陈默一回头，就看到姜磊在不远处，大喊大叫的向他打招呼。

姜磊小跑到陈默身边，气喘吁吁的说道：“可算等到你了，不是中午就该回来了吗？”

“有点事情，耽搁了。”陈默在意的可不是这个，“你刚刚说什么？我爸回来了？”

姜磊一拍脑袋，赶紧说正事：“可不是嘛，中午就到了。我说你和同学参加篮球赛去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谁知道你现在才回来。”

“那我爸现在在哪儿呢？”陈二虎最近几年漂泊在外，除了过年回家一次几乎不回家。有时候为了多赚点钱，省些车费，过年也不回来。父子俩聚少离多，一年难有几天能聚在一起。此次陈二虎突然回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应该在办公室吧，和你门班的班主任聊着什么。”

陈默听完，一溜烟的朝办公室跑去。被丢下的李魔王十分不满，愤愤的看着远去的背影。

陈默一路小跑，到办公室门口，才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缓缓神，接着推开门走进去。

陈默的父亲陈二虎正坐在周建华的对面，絮絮叨叨的不知在说些什么。一头黑白混杂的头发，早已没有曾经的活力。黝黑的脸满是岁月的沧桑，无声的感叹时光飞逝。粗糙的双手是生活给予的磨练，一层层的老茧见证他的辛酸。每次看到父亲，陈默的心就感觉不是滋味。

“爸。”陈默轻轻喊了声。

“陈默！”陈二虎看到儿子，自然是高兴，可面色却仍有些凝重，“我跟你们班主任说好了，要请假回老家几天。”

“回老家？”那不是去爷爷奶奶家吗？多少年没有回去过，发生什么事了？

周建华站起来，拍拍陈默的肩膀。

“你父亲和我说明了情况，不要太难过，做好自己该做得。”

陈默一头雾水，怎么回事？

周建华给陈默签了假条，拿到学生科盖章。事情都处理完毕后，陈默便和父亲走出办公楼。

“爸，老家发生什么事了？”

“唉，”陈二虎叹口气，“你爷爷去世了。”

去世了？在陈默的记忆中，他还能骑车，能挑水，能干农活。完全是生龙活虎，怎么说没了就没了？陈默转念一想，自己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今时不比往日。

“抓紧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要坐最后一班车回去。”

陈默也不耽搁，火急火燎的带陈二虎走到自己宿舍。陈默忽然想起一个尴尬的问题，要不要让父亲进去呢？

“快开门啊？怎么傻站着？”陈二虎看儿子站着不动，催促道。

管不了这么多了，陈默拿出钥匙，开门。

李凯像是老佛爷似的躺在沙发上，等着人来伺候。

“现在才回来？还不快去做饭！”李魔王开始发号施令。

“嗯，我有点事情，要请假回家几天。”陈默耐着性子解释道。

“请假？！”李凯抬起头，刚想发火，看到陈默后面的中年男子，便把火气忍住了。

“同学你好。”陈二虎看李凯的模样，便知道是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大少爷。

李凯点点头，算是问好。陈二虎也没有在意，不管在哪里，有钱就是爷，你能怎着？

陈默看他没有说话，当他是同意了。回到房间带上几件换洗的衣服，就跑了出来。

“等等，”李凯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手机，扔给陈默，“拿着吧，我也好联系你。”

陈默愣在哪里，呆呆的看着父亲，询问他的意见。

“先拿着吧，回来再还给你同学。”陈二虎说道。

陈默拿起手机，向李凯道别，便走出了房间。

“小默，刚刚的是你舍友？”走出宿舍，陈二虎就问道。

“嗯，是的。”陈默心虚，害怕父亲再问些其他的事情。

果然陈父继续问道：“看他的样子家里应该蛮有钱的啊，有没有欺负你？”

陈默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嗯，没欺负我，他人还不错。不招惹他的话，也能和平相处的。”

陈默知道自己在昧着良心说谎，可是不想让父亲担心。再者说即便告诉了父亲，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不过是平白为父亲添忧罢了。

“那样的大少爷我们可惹不起啊，若是有点小矛盾，忍忍就能过去，千万别闹翻了。”

陈默点点头，父亲的担忧他知道，但心里还是不开心。同样是人，为什么他受气就要忍气吞声，而他却能大摇大摆的欺负人！

再多气，也没办法。因为就像父亲说的，有钱就是爷。陈默猛的有个念头：要赚好多好多的钱。

陈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已经影响了儿子的价值观，只能尽最大的能力照顾好这个孩子。

父子俩赶到汽车站，已经是六点十分。抓紧买了最后一班车的票，在汽车站等候。

陈父老家在M市北边的一个小县城。陈家九个孩子，七男两女。陈二虎排行老六，不上不下，爹不疼娘不爱。平日里往来甚少，但这种大事，自然是要来的。

陈默对爷爷奶奶没什么印象，对那些大伯大姑也没什么好感。他们都继承着爷爷特有的精明，对钱财看的特别的重。

不仅如此，他们还想法设法强行把别人的钱变成自己的。记得小时候，陈默的七叔到陈默家借过钱。借了整整一万，说要去做生意。

那时候一万可不是个小数目，是陈父辛辛苦苦赚的血汗钱。借钱时七叔是哭爹喊娘，就差跪下叫陈二虎是爹了。

等到协议的还款日期，陈二虎发现找不到老七了。据说早就拿着钱上外面吃喝嫖赌，谁也不知道他滚去了哪里。

等到三年后，陈默的七叔才从外面回来。并且欠了一屁股的债，天天有人来要钱。

陈父跑了多少次，每次回答都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最终不了了之。

陈默不由的愤青：为什么这种无恶不作的人逍遥法外，而勤勤恳恳生活的人却过得这么累！

这个社会，就是一个不平衡的天平。

六点半，父子俩上车，向M市的北方县城出发。

“要将近两个小时呢，快休息会吧，到了我叫你。”陈父说道。

陈默点点头，今天是有些累。昨晚睡得晚不说，早晨也没好好睡觉。陈默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在车上睡着了。

两个小时的车程一闪而过，不久就到达目的地。

陈默是被饿醒的，看看时间，已经快到八点半。

陈父带着陈默在汽车站吃了晚饭，之后找俩出租车，向市里出发。

陈默的爷爷家在县城的市里，小城市的房价虽比不上大城市，但也值不少钱。

“到了爷爷家，”陈父在车上嘱咐道，“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管。你是小辈，不能乱说话。待几天，我们就走。”

陈默知道，他那些大伯大姑，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平日里就勾心斗角，想着多占点便宜。现在老爷子撒手去了，更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果然，还没进门，就传来一阵吵闹声。

“二哥，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什么叫爹都是你照顾的，你当然分的多？且不说你是怎么对爹的，就是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谁没操过心？爹做手术那会，我和我家那口子可是忙的晕头转向，跑前跑后，你们谁来问过？”尖锐的嗓音异常刺耳。

“四姐话说的不错。我们都是尽心尽力照顾的，这财产还是平分的好。”陈默记得这声音，正事他那坑蒙拐骗的七叔。

“老七，你这话说的能对的起你的良心？就你那点破事，老子都不愿意讲。你说你在家待过几天？哪次不是在外面欠了一堆债务回家躲债来了？”

“你妈的竟放屁！老八，你不就是想多拿点钱吗，一个劲的往老子头上扣屎。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今天就搞死你个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