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程的手表坏了，而那个人影留下了手表表面的碎片……这会是偶然吗？

心脏像是掉进了热水中，难以安抚的焦躁不安。

第12章

卓耀从放射室照完x线出来，方琥珀立刻扶上去。

因为在门外等待的时候一直想着小程的事，所以一看见卓耀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一系列疑问。

“你跟小程是怎么认识的？”

卓耀被突如其来毫不相干的问题吓了一跳，说：“我也不记得的了，只记得是一个系的，大一就认识了。”

“他是不是有戴手表的习惯？是不是喜欢射击类的东西？”

方琥珀连珠炮一样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卓耀皱眉，低垂眼睛，“你这几天总是在问他。”

“是吗？”方琥珀心虚。

“你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

“没有啊。”方琥珀摇头，心想卓耀的伤没有完全好，未免他多想，还是把凶手是小程这件事暂时瞒着。

沉默没多久，方琥珀忍不住接着问：“他以前的性格也这么差吗？”

卓耀不怎么想回答他的样子，拖着不方便的腿，步伐倒是快了许多。

方琥珀紧紧扶住他跟上他的节奏，想着大概老是问他不喜欢的人，所以生气了。

正在想办法道歉，卓耀还是回答了他：“一开始他并不针对我，他对人很热情很喜欢聊天。我们并不常见面，跟小尚交往很久以后，偶然看见他，他就已经很讨厌我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方琥珀放慢脚步想，会不会是因为卓耀跟小尚交往，所以小程才讨厌卓耀，难道小程喜欢小尚？最后他干脆停住，全神贯注思考。

卓耀扶着走廊的墙壁，叹了口气：“你要不要先回去？”

“啊？”方琥珀回过神来，歪头，“为什么？”

“你好像有心事。”

“没有啦。”方琥珀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僵硬。

“少骗人了。”卓耀的口吻在生气。

方琥珀决定还是不要老提小程的好。

回到病房里，方琥珀打开电视，新闻声抑扬顿挫地播报着。

还以为已经睡着的卓耀突然说：“他是个热情的人，其实你们挺像的。”

方琥珀用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指的小程，不满地扭头，“我比他有素质多了。”

“他只是对不喜欢的人毒舌，如果单独跟你说话，是不会这样的。”

“你是说他对朋友很好咯？”

“我大学的时候就听说他曾经把自己一整个月的生活费都借给兄弟应急，结果每天连馒头都吃不上。”

“这么说起来……也不算坏人。”但是他开枪打伤卓耀啊！方琥珀愤愤地说：“不，他就是个坏人。”

卓耀欲言又止地望着方琥珀，拉扯床单，说：“跟他做朋友应该比跟我要好得多，他的话题很多，又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不会像我这么闷。”

不知道卓耀为什么要说这些，方琥珀迷茫地坐着不知道接什么好。

卓耀近乎凄惨的语气问：“跟我做朋友很闷吧？”

“完全没有啊。”方琥珀诚实地答。

卓耀依旧低着头，之后的心情一直很低落，不论方琥珀做什么好笑的事逗他，他都笑不出来。

晚上，卓耀难得的早早睡了，一看时间还不到八点，隔壁病房传来黄金档的开头音乐。

方琥珀盯着卓耀侧身而睡的清瘦背影好一阵，越来越觉得必须好好调查小程，如果真的是他打伤卓耀，不会让他好过的。

体内的鲜血沸腾，咻地站起来快步走出去，怕会吵醒卓耀又轻轻带上房门。

方琥珀坐在花坛边缘，背后不时有几辆开着大灯的出租飞快驶过。

风刮过绿化带，相互紧靠的四季青发出窸窣的声响。

他已经坐在这面对小区铁门很久了，这里是小程住所的楼下。

虽说要调查，但是根本无从下手，不知不觉已经坐在这里。

“你又来干什么？”突兀的声音。

方琥珀回头，不知何时站在背后的小程像踩在花坛里的一堵高墙。

他跳下来，正对方琥珀。方琥珀懒得起身，就这么仰视他，眼神里充满怨恨。

“我知道是你。”

“什么？”小程不明所以地耸起一边眉毛，双手环胸。

“就是你用气枪打伤卓耀。”

程晴神色一变，眼角都下垂了。

“你有什么证据？”

“没证据。”

程晴放松地垂肩，“哼，想不到你还挺关心卓耀的，都关心到看谁都是凶手的地步了。”

本来只是怀疑，看到程晴刚才的表情，方琥珀确定凶手就是他。

无人散步的安静马路上一个欢快的脚步声朝这里接近。

“程晴！”

方琥珀还以为是路人在喊朋友。谁知小程闻声大踏步走向马路对面。

原来程晴就是小程。

方琥珀惊讶地回头目光追随，在半人高的四季青缝隙中看见马路对面站着的，梳着花一样的马尾，穿着粉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儿，竟是田小尚。

程晴左右环顾着走到马路对面，摸摸后脑勺，一把将田小尚拉入怀中。

田小尚并没有反抗，反而仰头娇羞地笑了，她笑出了酒窝，在月光下像个小精灵。

可是，田小尚不是卓耀的女朋友吗？方琥珀傻了眼，猜测过程晴也许喜欢田小尚，可是他没想到田小尚对程晴也这么亲昵。

此时，程晴与隐藏在花坛之后的方琥珀对上了视线。

他胜利般勾起一边嘴角，然后撩起田小尚的齐刘海，温柔按住她的脑袋，将唇送了上去，轻吻额头过后，两人的双唇相叠，田小尚主动环住程晴的脖子。

这已经不是亲昵的范围了……方琥珀感到了背叛，简直比自己被人带了绿帽子还要感到深深的背叛。

明明已经得到卓耀的喜爱……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却得不到的……

他像坏掉的木偶一样站起来。

田小尚很快感到冷冷的视线，眼神瞥到方琥珀时，立马变成一只受惊的小鸟。

方琥珀快步穿越马路，站定在两人面前。

“为什么？”他问田小尚，“你不是在跟卓耀交往吗？”

田小尚尴尬地低头，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

“之前程晴经常来医院接的人就是你对吗？送笔记去你家却找不到你，也是跟程晴在一起对不对？”

田小尚默不作声。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方琥珀深感疲惫地从裤带中捞出，一看，不巧居然是卓耀打来的。

他应该在睡觉才对啊……

田小尚的目光也停留在手机上，快声说：“求你不要告诉卓耀！”

谁管你！方琥珀毅然按下接听键。

田小尚捂脸，当听筒里隐约传出人声时，将掌心握成了拳。

“琥珀？”手机那头的卓耀无精打采的。

“是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

这还是卓耀第一次没有事情打电话过来，方琥珀一时不知接什么好。

卓耀问，“就是想问问你在哪，因为一转身你就不在了……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回来。”

这“一会儿”的时间有两个小时之久了。

“我在……”

方琥珀话还没说完，程晴一把抢过手机。

“在我这！”程晴大声说。

“是你……”卓耀的声音越来越没力气。

方琥珀与程晴展开手机争夺战，两人撕扯对骂着，吵得偶尔经过的路人都要侧目。

方琥珀脸红耳赤抢过手机时，程晴对着听筒大喊：“我跟你讲明了吧，小尚是我的女人！你识趣就早点自己滚走！”

可是这一句并没有传到卓耀的耳朵里，信号已经中断，手机是待机画面。

方琥珀丢下他俩，飞奔而去。

回到医院，病房内却是一片漆黑，两张病床都空空如也。

卓耀去哪了？他明明还受着伤。

方琥珀抓乱了头发，甚至扯得生疼。

就这么杵在门边，拨下卓耀的号码，病床上传来震动声响。

他没有带手机。

心乱了，方琥珀将无处可去的情感悲哀地化成言语：“卓耀……”

窗边木椅后一颗脑袋缓缓晃了两晃冒出来。

方琥珀看见那个影子，一下子变成小绵羊般温顺。

轻声问：“你怎么坐在那里？”

“没什么……睡不着看看风景。”

将灯打开，坐在地上的卓耀暴露无遗。他扶着椅子想要站起来，方琥珀条件反射立即扶上去。

谁知却被温柔地推开。

他怎么了……方琥珀不安。

“你不是在程晴那里吗？怎么回来了？”卓耀的精神实在是不好。

方琥珀不言语，现在一提到程晴他就一肚子火。

卓耀已经自己一点点移动到床上。

“你们好像很聊得来的样子。”

“怎么可能！”方琥珀否认得很彻底。

卓耀居然露出安心的表情，方琥珀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关心地坐在卓耀身边，两人胳膊靠着胳膊。

方琥珀想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卓耀家留宿的场景。

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又上来了，他控制不住自己渴望热度的身体，轻轻抱上卓耀，隔着微妙的一厘米距离。

要是告诉他田小尚跟程晴在暗中交往，他会不会选择分手？他又会不会选择自己呢？

方琥珀咽了口口水，大胆地问：“要是你最信任的人背叛了你，你会不会离开那个人？”

“什么意思？”卓耀的眼神像只刚出生的敏感小猫，忐忑不安。

方琥珀想了个最贴切说法：“就是有一天，跟你关系最亲密的人跟别人好起来了，你会不会放弃她呢”

还以为卓耀会笑着糊弄这种虚无缥缈的问题，谁知他格外认真地低头思考，都没发现自己在搅着手指。

但奇怪的是，他不时抬头瞄方琥珀，好像背叛的人是方琥珀一样。

“只要他不明确地说要分开，就会尽力维持下去。”他盯着方琥珀的眼睛说出自己的答案。

方琥珀热乎乎的心一点点凉下去，这么看起来自己还是没有机会……

冷静下来后，方琥珀鄙视自己想要趁虚而入的心情。

不知道把方琥珀的问题误解成了什么样，卓耀问他：“你……跟程晴已经是朋友了吗？”

“怎么可能！”方琥珀完完全全否认，同时忍不住抱怨卓耀：“我怎么可能跟恶意针对你的人变成朋友呢！”

方琥珀看见卓耀微微笑起来。

卓耀发现身边的视线后，低头藏住了笑容。

第13章

田小尚难得白天过来一趟，她就像只招财猫，圆圆的爪子将门敲开，房门“吱——”推动了两厘米。

方琥珀帮她把门打开，她一脸苍白，隔着一人距离也能感受到她的心脏快跳出来了。

卓耀完全没有察觉到女朋友的异样。

“你来啦。”他笑得跟个小孩似的。

看见毫无异样的男朋友，田小尚不理解地看向方琥珀。

方琥珀面无表情地斜眼看她，她立刻明白他没有把自己和别人交往的事戳穿，松了口气。

坐在床边的卓耀伸长了身子够到她的手，自然而然地拉到身边，宠溺着仰视她的脸。

如果是平时，她肯定甜甜笑一下，然后说：我给你削苹果吧。她对谁都可以这样做，这是她的待人方式，并不是因为她爱眼前的人，虽然她是喜欢卓耀的。

今天身边有个知道自己秘密的人，她再也没法像平时那样自然，只能尴尬地抽动嘴角，将手抽出，坐在另一张病床上。

“怎么了，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细心的卓耀一眼就看出小尚的变化。

“没有啦。”田小尚再怎样努力也无法恢复从前的状态了。

方琥珀也许知道这气氛都是由于自己在场，于是往后挪了挪，离他们远了点。

三个人都不说话，田小尚和方琥珀僵硬得像一高一低两座石像，只有卓耀最放松，毕竟他什么都不知道。

医生进来了，拿着白色纸片一样的大塑料袋。

“你身体检查的x线平片出来了。”

“麻烦医生了。”卓耀接过袋子。

可是医生不给他，抽出黑色透明的平片说：“检查发现你的胃上有个囊肿，就在这里。”

医生指着黑色的一小团东西。

方琥珀吓坏了，冲上来盯着那团东西看：“胃囊肿？那是什么？”

田小尚也皱眉，两人和医生挤成一团。

卓耀本人倒是没什么反应。

医生接着说：“我建议最好还是切除，切除了才能知道是恶性的还是良性的，良性囊肿的话切除之后就没问题了。”

“可能是恶性的吗？”卓耀终于有点紧张了。

“按其他项目的检查结果来看，应该是良性的，虽然还是切除之后才能确定。”

卓耀安心了点。

手术不算个大手术，签署术前协议之后缴纳手术费就可以安排。

当卓耀刷卡的时候才发现，银行卡里居然只剩下十块二毛。

“这张卡里没钱了。”收银台的护士平静地叙述，等待卓耀再递给她一张其他的。

可是卓耀看上去有点为难，方琥珀问他：“是不是没带在身上，你放在哪里，我帮你去拿吧。”

“不是的，”卓耀笑说，“我其他的钱都存了五年定期，今年是第四年，现在取出来就白存了。”

卓耀神游地盯住医院大厅的柱子，看上去十分为难。

方琥珀立即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的存款，妈妈和姐姐平时塞给自己的零花钱虽然用得七七八八了，但是年初爸爸和舅舅给自己的压岁钱还一分都没有动过，加起来好像也够五千元的手术费。

他像等待表扬的小狗一样两眼放光地告诉卓耀自己有现金。

可是卓耀并没有接受这份好意，他把目光转向小尚：“小尚，能借我五千吗？”

“啊？”小尚张着嘴，慢慢收回挽着卓耀胳膊的手，眼珠转向地面，“这个……我是有一千花一万的人，身上余额都不超过几百块钱的。”

方琥珀看着田小尚在地上磨蹭的左脚，不由得想她说得是实话吗。

卓耀摸着田小尚的刘海，说：“真是拿你这个爱花钱的大花猫没办法。”

方琥珀倒吸一口凉气，如此宠爱田小尚的卓耀一旦知道对方出轨，会怎么样呢……

自己爱的人爱着一个背叛他的人。

“那只好把定期存款都取出来了。”

得知卓耀不再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田小尚恢复了轻松的表情。

这一天，田小尚傍晚离开的时候，方琥珀跟了出来。

“我想跟你聊聊。”

于是方琥珀带她到了医院旁的咖啡馆。

两人都点的是最普通的咖啡。

田小尚不停玩着自己的手指甲。

“我想知道关于你们的事。”方琥珀劈头盖脸地说。

田小尚沉默。

“如果你不说，我就马上把所有事告诉卓耀。”

田小尚用力撇断自己有点长的指甲尖，开始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