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所谓的“天狗吞日、万魔齐出”的大灾劫竟然是这样的吗？施览微的三观受到了重击。

“总之这洞天里的材料等元神之后拿去通天大世界卖，本方大世界尽量不要大量兜售，影响物价。”盘古镜正色道。

——结果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洞天世界，竟然不能随意兜售材料赚小钱钱？人干事！

顾明非倒是看不出情绪，只是向盘古镜道谢：“多谢前辈厚赐。”

盘古镜又看了施览微两眼，古怪一笑，将手中一团黑色迷雾状的上古妖魔洞天化作一只黑色虾怪，在空中背着螺壳慢吞吞地爬到施览微的头上，假装是个微不足道的发饰。

施览微摸了摸头上的黑色虾怪，心了泪流满面：一方无价洞天世界，趴在他头上，里面金山银山，换不来一块灵石。

“敢问前辈，那真实的历史中，后来又发生何事？”顾明非问道。

盘古镜支着额头，沉吟了一声：“后来啊……齐光觉醒了厖王血统，被灵厖一族推为首领，名为‘九烈’。正则结成上品金丹，天妙仙姬赐他道号‘化玄’。”

“再后来两人踏破生死玄关，成就阳神。灵厖一族的长老们为激九烈，在天妙仙姬第二次天劫后的虚弱期将她击杀。之后九烈同化玄再无转圜余地，从此割袍断义，争斗万年。期间人族道修与上古妖魔的战争绵延不绝，各有胜负，却未尽灭族之全功。”

“化玄率先度过第四次衰劫归来，趁九烈去其他大世界游历之时将本方大世界的上古妖魔屠戮一空，等千年后九烈度过天人第四衰归来之时，两人约战生死，最后化玄略胜一筹，击杀九烈灵厖，而他自己早已陷落道心之衰，终于坐化于钟戮山。”

“至此，上古妖魔纪元结束，得益于这绵延数万年的斗争，本方大世界道统百家争鸣英才尽出，六大宗门的雏形皆是诞生于此，之后历经百万年，有盛极一时，却最终湮灭于历史长河之中，也有绵延不绝，屡经盛衰变迁，维系至今。”

盘古镜满目缅怀之色，最终只化为幽幽一叹：“但这都是后来的事了。”

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可是却令人依稀得见那百万年前波澜壮阔的生死存亡之争，物竞天择，不死不休！施览微不由心头涌起一阵热血，最后却被盘古镜一声叹息浇灭。

“前辈，我不明白啊，化玄真君已经除尽妖魔，令本方大世界人族兴旺发达，为什么最后还会陨落于道心之衰？”施览微不解地问道。

这天人第五衰的道心之衰，亦是半步金仙前最后一道关隘。说易也易，说难也难，真正要计较起来，它甚至不如成就元神那样需要斩断自身执念，方能踏破生死玄关。有的磨砺万年依旧陨落，有的洞府打坐却忽然堪破，最终只关乎“道心”二字罢了。

盘古镜似有若无地弯了弯嘴角，却只留下一丝苦涩：“坚定道路，成就‘金丹’；明心见性，照见‘元神’；把持本心，渡过‘道心之衰’。我那主人，终究是没有做到啊。”

“杀了灵厖一族，为天妙仙姬报仇雪恨；屠戮上古妖魔，为本方大世界的凡人开辟太平盛世。这并非他的真正的本心？”施览微喃喃问道。

“他愿为这方世界献身，愿开创太平盛世，哪怕一路血腥杀戮，他也在所不惜。可是杀到最后，他已经混淆了目的和手段，不知道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就这样迷失在数万年的仇恨、执念和杀戮中，一路杀下去，直到前路断绝、身死道消。”盘古镜喟然一叹，闭上了眼，“正则啊正则，你愧对了这个名字啊。”

“前辈，那我们见证过的一切，又算是什么呢？！”施览微回想那洞天和幻境中的化玄真君正则、九烈灵厖齐光，以及天外而来含笑布道的天妙仙姬，见证了这个满怀希望的开局，却得知一个悲剧的结局，他心有不甘。

“坐化前，我的主人对我说：‘人生若能重来……’，可是终究不会重来了。”盘古镜起身，背对着二人，向着远方虚空破灭之处走去，向回忆中的过往走去，仙袂翩飞，宛如羽化登仙，“一切的一切，就当是我这个老而不死的匹夫……一个太过久远的旧梦吧。”

38.十二金丹齐聚会

盘古镜离去后，顾明非和施览微来到一扇敞开的大门前，踏入门槛，屋内有十三张椅子围着一张案桌，首座上的掌门陆萱宁正摩挲着手中的白玉小盏，对突然出现的两人展颜一笑：“观察入微，堪破虚妄，很好。”

“只是得了周天八卦书前辈的一句提醒之语，侥幸而已。”顾明非谦逊地说道。

“不骄不躁，谦虚自持，很好。坐吧，剩下几位同道也快来了。”陆萱宁指着自己身侧的座椅说道。

顾明非落座，施览微化为小虾怪藏在他的道冠里，安静地等待来人。

陆萱宁并未向他们解释什么，只是闭目静坐。

第二个来的是白衣出尘的孤山瑶姬，她美目微动，未语先笑：“顾道友最先破除迷障，可见道心坚定，瑶姬佩服。”

施览微怒，妖女你跟我师父套什么近乎！

顾明非略一点头，没有搭腔。

陆萱宁出声示意孤山瑶姬坐下，瑶姬盈盈一笑，坐在顾明非身旁的空位上。

施览微卖力地给顾明非剪起了头发——可惜修士的头发也不是凡品，老半天都剪不下一根。

“顾公子这只灵宠倒是少见，莫不是虾怪？”孤山瑶姬看见了那只寄居蟹，好奇地问道。这份如同少女般的天真为她出尘的美貌增添了一份人气，显得格外鲜活动人。

“道友见笑了。”顾明非也没说是与不是，就这么打发了过去。

孤山瑶姬见他对自己不假辞色，无意相谈，倒也不纠缠，诸般谋算化为莞尔一笑，低头抿茶。她虽姿容冠绝群芳，也擅长利用自己的美貌达成目的，却并不自负依赖容貌。艳冠三界又如何？天劫之下皆是灰飞烟灭。她能依靠的，永远只有力量。

她的师父，血罗门黄鹂骨姬昔年艳名远播、名动化玄，就算名门正派中入幕之宾也不知凡几，可最后在那生死玄关前也敢毁去自己绝世美貌，从此用那白骨脸面示人。

第三个到达的人是优容剑君，她一身法衣褴褛，长发截断，只余披肩长度，面上肃穆清冷。踏入门槛的那一刻，她身上四溢的杀气逐渐散去，化作平和淡定。她见已有两人抵达，只是点头致意，然后按座次坐在了孤山瑶姬身边。

“剑君此次境遇，看来大有进境啊。”陆萱宁笑道。

优容剑君从容答道：“不敢当陆掌门夸赞，小生驽钝之人，生平只知剑斩黄龙，倒是有负盘古镜前辈期许。”

孤山瑶姬轻笑一声：“剑君何必自谦，瑶姬我可不敢深入灵厖一族领地，去斩那九烈灵厖。”

优容剑君一挑眉：“哦？瑶姬道友竟然不曾去斩杀那九烈灵厖吗？那可如何突破妖魔洞天？”

“投机取巧罢了。”孤山瑶姬，纤长玉指在唇上轻轻一点，“瑶姬我呀，杀了正则。”

“这也行？”优容剑君吃了一惊，“小生在万界通识上玩了这么多年游戏，不曾听说过做任务先杀剧情人物的。”

——抢救一下你的形象好吗？施览微用大螯扶额，虽然在文秀诗会就知道你是个逗比，但在魔门面前好歹多正经一会儿。性别认知障碍、腐、游戏宅，身为凌霄剑宗真传你还能不能行了！

孤山瑶姬低声笑道：“瑶姬我蒲柳之姿，却也尚可入眼，辅以焚心桃花铃之功，区区一个引气修士自然手到擒来。可是却屡次失手，还险些被天妙仙姬打杀，若说这是巧合，瑶姬可不信。可惜仙姬看得太紧，直到正则外出游历才让瑶姬找到了机会。”

——卧槽，怪阿姨对正太下手丧心病狂啊，勾引不成被家长痛殴，不但不反省还把勾引对象宰了，人性何在！就不许人家正太心系基友想搞人兽就是不想和你这个怪阿姨来一发啦？

优容剑君也沉默了一下，这才挪开视线，尴尬道：“呃，瑶姬道友别出心裁，小生佩服。”

施览微同情地看了优容剑君一眼，让一个长年自称小生的女汉子剑修理解毫无贞操观的魔门妖女，其为难程度估摸着和让她穿裙子差不多。

第四个进门的是狂剑江晏，他一见到顾明非坐在掌门身边就笑了两声：“见过掌门。没想师弟竟是第一吗？为兄我自忖已经算下手快了，竟然还是慢了两步。”

陆萱宁轻笑一声：“江晏，你定是老老实实地去杀那九烈灵厖了吧？”

江晏嘿了一声：“那可不敢，江某虽狂，却也不傻，只得设法将九烈引出灵厖一族之地，因而多费了些时日。”

四人中唯一一个潜入灵厖族地剑斩祸首的优容剑君没吭声，装作没听见那个“傻”字。

第五个到的是万鬼宗域的赤女山鬼，她一脸狰狞地踩着重重的步子，拉长着脸看了四人一眼，见孤山瑶姬已经到了，就抱着手臂拉长了调子叫唤：“瑶姬姐姐到得可真快。”

孤山瑶姬温婉一笑：“赤女妹妹也不差。”

赤女山鬼哼了一声，夸张地左右环顾了一番，啧啧了两声：“看来我来得还不算晚嘛。”

说完就轻飘飘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支颐，一手顺着文狸的毛皮。那文狸一动不动，乖乖地趴在她的膝上，装作睡熟了。

第六人是太清宗绿漪，这个一看就矜傲的女修用下巴巡视了一圈，同陆萱宁打了个招呼，一声不吭地就坐下了。

然后是冲霄派东君匆匆而来，俊美无匹的脸上有一丝郁色。

施览微偷笑了一声，一出洞天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在洞天中精进的修为大有减退，这其中大概以东君这种一心修行无视任务的人为最，这会儿出来发现自己在洞天内的修行全都成了泡影，心情自然好不了——就算寿元未少，可花费的心力可是实打实的。

不过帅哥嘛，就算臭着脸看起来也帅。

之后是太清宗的羲阳，进来见到顾明非咋咋呼呼了两声，又跟师妹绿漪打了招呼，老实地坐下等人。

冲霄派的绛云也来了，施览微对这个玻璃心脑洞大的抢沙发幸运E印象深刻，没想她看起来柔柔弱弱不经风雨，来的倒也不是最晚。有趣的是东君见了她还得叫一声师叔祖，两人虽然同为真传，但是冲霄派规矩森严，绛云身为丹戮真人师妹，那辈分真是奇高无比，东君这一声师叔祖也不算夸张。

第十位是万鬼宗域的哀时命军，施览微从未见过，就多看了几眼，阴测测的一个鬼修，浑身罩在黑雾里看不清面容，进门也不与同门的赤女山鬼打招呼，径直坐到座位上去了。

第十一个是血罗门乌骨山人，一头非主流发型，赤橙黄绿青蓝紫，颜色应有尽有，浑身法衣至少有八十个洞，脸上还画得跟鬼似的，进门被孤山瑶姬冷冷地扫了一眼，低头阴沉地上了座。

“郁湘怎么还没来？”江晏叩了叩茶盏，似乎不信郁湘竟会最后一个才破局。

“这丫头大概又魔怔了。”陆萱宁道。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离梦女才撑着她那顶油纸伞，施施然地来到房中。

“抱歉，叫诸位久候了。”郁湘淡淡道，收了伞坐在了最后一个座位上，她的傀儡则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地候着。

“怎么这么晚？”陆萱宁问道。

“叫掌门担心了。我觉得有趣，就一直不曾听命行事。倒叫盘古镜前辈好一顿训斥。”郁湘淡淡道。

“算算时间，你在里面可待了不少年，就不怕寿元耗尽？”

“久未突破阴神，我便心有疑虑，之后洞天中的时间越来越快，几乎转眼百十年，我无法停驻于时光中，只能走马观花一掠而过。眼见正则成就金丹，再成元神，度过四次天劫、四次衰劫，同九烈灵厖生死相斗，最终坐化于钟戮山。”郁湘凝视着茶盏中起起伏伏的茶叶，好似沉浸到了那长久的回忆中，“我一直看到了最后，好似明白了什么，却又好似什么都不明白。每个人都有愿景、有悔恨，有七情六欲，有爱恨情仇，有成圣之仙种，有成魔之原罪。浓烈的情感、缠绵的缘分、纠葛的故事，最后都在岁月长河中暗淡褪色，永沉水底，唯有‘道’，亘古而生，悠远悠长，令人感慨不已。”

陆萱宁闭目微笑：“你有这般体悟，很好。”

所有人都回味着在那妖魔洞天中的经历，细细品味，无不收获颇丰。

在金丹时期能有这般磨砺，实在难能可贵。说不定这十二人中，就有因为今日机缘而明心见性，踏破生死玄关，成就元神之人。

“虽然这是钟戮山法会的固定流程，但毕竟秘而不宣。诸位切莫向外宣扬，尤其是宣扬到万界通识上。”陆萱宁神色一整，肃然道，“还望诸位发下道心之誓，绝不向不知道这个环节的道友透露分毫。”

十二位上品金丹的宗师自然没有意见，齐齐发下誓言。

陆萱宁点头，温言道：“不过对于六大宗门上品金丹及以上的修士而言，这倒不算个秘密，毕竟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受幽昙真人之托，现在我来说一说，明日对外的上品金丹大比。”

39.禹余天的新玩法真是层出不穷

“今次上品金丹大比为积分制，共三轮，每轮人数不定。但按照法会规矩，一位金丹宗师只能参加其中一轮，所以宗师少的门派总是吃亏些。”陆萱宁说着，手在桌上一拂，桌面上顿时现出来一个缩小的命运大转盘，“三轮项目各不一样，且看转盘如何抽签吧。”

命运大转盘应声而动，圆盘旋转间迸发出五彩光华，很快转盘停止，虚空中浮现出几行金色字纹：

第一轮：擂台赛。名单：哀时命君、乌骨山人、郁湘

第二轮：捕捉金色飞贼。名单：江晏、羲阳、绛云

第三轮：养蛊。名单：顾明非、孤山瑶姬、优容剑君、赤女山鬼、绿漪、东君

施览微扫了一眼，思忖着这名单似乎是按照进门顺序列的，最先进来的几人几乎都被放在了第三轮，第四个进来的江晏大概是因为同门的顾明非先到，所以被下放到第二轮，最后来的三人都在擂台赛。

不过这养蛊是什么玩意儿！难道要六个金丹宗师吭哧吭哧养蛊玩吗？一听就逗比极了啊！

主持法会的陆萱宁也沉吟了一声：“没想到第三轮竟然是六人大比吗……”

这对只有一位上品金丹的凌霄剑宗而言并不公平，第三轮的胜出几率比起前两轮低了太多，不过算上不同的分值，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这三轮分值各不相同，擂台赛的基准分是一，捕捉金色飞贼的基准分是二，养蛊的基准分则要乘以三，若是第三轮表现优异，一局便可翻盘整个大比。看来这次的争斗要激烈许多了。”陆萱宁笑盈盈地说道。

优容剑君神色坚毅凛然：“看来小生只能放手一搏了。只是不知这养蛊是何种比斗方式？”

“此乃禹余天流传过来的比斗方法，还有个名字诸位应该都听过才是。”陆萱宁唇间吐出三个字，“大逃杀。”

施览微顿时卧槽了一声，禹余天不愧是屌炸天，什么脑洞大的东西都是那里出来的！再这么发展下去玩“圣杯战争”指日可待啊！

说到“大逃杀”这个名字，所有人都悟了。它的规则也再简单不过，将人丢进一个特地图里，杀到只剩最后一个人便是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