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艾文知道如今这个人在哪。

他身处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一个人静静地在图书馆里悼念他们的过去。

他们三个人的过去。

——第三卷·试炼·完——

【终局】

第四十章：终局：不屈者艾文

艾文推开图书馆的门，马文正在书架前，一本一本地好好整理哈瑞斯留下的着作。

虽然中央区被攻破了，但是学院在马文的要求下被好好保存了下来。

马文听到有人进来，转过身，正面面对艾文。

“庆功宴，你不去吗？”

艾文问他。

“没必要去。这些功劳都不是我的。”

马文轻笑了一声。

“那你呢，艾文。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我想通了，前来与你告别。”

艾文冷静道。

“为什么突然又要离开了？”

马文问道。

“该完成的责任我已经完成，我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艾文的声音里有一种疲惫。

“而且，保留一个旧贵族，不好。”

“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你是艾文，不是奥德利，我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不，我是艾文，同时也是奥德利，最后一个奥德利。”

艾文扯出了一个笑。

“我应该离开，而你应该留下。你是人民的英雄，而我，就让历史把我埋没。”

“艾文……”

马文沉默了。

艾文大步向马文走来。

他把一只手搭在借阅处的柜台上，一只手却拉过了马文的头，隔着柜台，两个人进行了一次短短的拥吻。

这一个吻很短暂，也很清淡。

只是单纯地让嘴唇贴在一起罢了。

他们彼此凝视，像是要真正看到对方心里。

马文也把手搭在了艾文手上，把他的体温传递过来。

他们都深知，除了亲吻，他们不会再有下一步了。

两个人之间更多的是一种互相依赖，因为他们就只剩下对方、只拥有对方了。

两个人也一直不知道这种情感是什么，他们只是隐隐知道，对方是不一样的。

艾文并未意识到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感，也许是所谓的爱，也或许不是。他很迷茫，也很困惑，但是他却没有去深想。

世俗观念深深种植在两个人心底里，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敢发展，也从未想过两个同性之间原来也有爱。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这不可能会有结果，所以从一开始，两个人就主动地建立了一道墙，没人会翻越过去。

这是已经是两个人之间最大胆的举动了。

“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不单是朋友，我们之间的情感比朋友更上。但是我不知道那是否是爱，我不敢说。”

艾文松开了马文。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装作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只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和对维达不一样，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马文平静地如此回答：

“你于我，和阿芙拉也不一样。”

“你应该留下，而我应该离开；我居无定所，我颠沛流离。我甘于这样的生活，我热爱这样的生活，流浪者的生活。”

“在这座学院的院长牌，我已经写上了你的名字。如果你累了，这里永远欢迎你回来。”马文微微地笑了起来，“……或许有一天，我也会从地底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许我会遇上你，也许不会。”

“再见。”

艾文给了马文一个拥抱。

然后他把自己的长发汇成一束，抽出刀，把肩膀以下部分的头发全都割去了，像是做一个神圣的仪式一般。

“现在，我自由了。”

艾文看着自己不复以往的短发，惨淡地笑了。

艾文仍旧从之前那个出口出去。

出去的路上，他想了很多。

他一直追逐的平等，其实一直都没有那么遥不可及。能够接受他的人很多，将来能够接受他的人也肯定会更多。

人们对一个种族的评价，源自于这个种族的所作所为。即使从一开始有偏见，像是之前那些教导过自己的人所说，都还是能够改正过来的。他之前只是不够有耐心罢了，很幼稚地锁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都听不进去。

想要平等，就得先尊重自己，自己先放下自己的自卑，才能有资格去追逐平等。

出去之后，他究竟要做什么，在路上他也终于想通。

他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亲眼见过，亲身感觉过。

龙、真正的帕德精灵、兽人、沙漠、沼泽，他都没有看见过。而之前所说的大海，也没有亲身感觉过。

给乔伊的故事，也还没有讲。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变了一个样的精灵大哥哥。

或许他能够有幸像那个勇士安德烈一样，能够寻访到神迹，与神明对一番话。

他在经历过那么多事物后，总算成长了一些，然而心里还是有很多迷惑亟需解答。

在魔法上，他已经不再期望自己能够有所作为了。如果他还想继续学下去，势必得付出比常人多上几倍的努力。

他打算像亚德里恩的那个老法师一样，踏遍世界，把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尽收眼底。最后，他要找一个静谧的小镇，静静地看人们在这里上演一幕幕的悲欢离合。

重新看到光的时候，他仍然有些不适应。但是，他没有了第一次的敬畏和好奇，更没有激动。

他很平静，像是迎接老友一样迎接这一轮朝阳。

他坐在那座高崖上，凝视着它。

阳光灼得他的眼睛隐隐发疼，但是他仍然坚持着看着它。

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还有希望。

他突然看向一个方位，大声地说话。

可是那里明明没有人。

“我知道你存在，此刻你正在窥探着我的内心。我不知道我为何如此幸运，让你对我这个无名小卒如此感兴趣。

“我知道我一路以来的那些喜悦、那些坎坷都是你所安排的，都是你赋予我的。我曾经疯狂地怨恨着你，想要和你作对，彻底封闭了我的内心，然而这仍然是徒劳无功。

“我现在很平静，多亏了你。我不再怨恨你，我甚至感激你。你创造了这么一个我，赋予了我生命。你让我的世界如此多彩，有红色，也有黑色。

“但是，我已经受够了。我不想让别人安排我的命运，一切事情都应该由我来决定。

“这是我的人生，现在，我请你离开。”

他仍然是微笑着，但是笑容里面透着一种冷意。

我在暗处悄然盯着他，最终还是被他看得心头发凉，落到了下风。

我知道这一次他是认真的。

但是我已经观察了他那么久，已经记录了那么多，说真的，我不忍心放手，让他去自由自在地过着他自己的生活。

“你应该安安心心地做一个记录者，而非操纵者。”

他站起来，背对着朝阳。

“我想要自由，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好。曾经在我心中占了重要比例的人或事，他们都已经因为你而离开了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无所畏惧。双手空空反而能更好地追求自由。”

我紧盯着他，开始犹豫，开始动摇。

“你不愿意是吗？”

他张开双臂，微笑着往后一跳，跳下了这座高崖。

“你会死的！”

我终于忍不住出声，并想要拉住他。

他却把我想要拉住他的手打到了一边去。

我拼命地想要拉住他，却于事无补。

“……好吧，从这时刻起，你自由了。”

最终，我挫败地这么回答他。

我不得不承认，他活了，他终于有了生命。

这个原本我笔下的提线木偶，自行挣脱了我的掌控，跳到了另外一个舞台上去演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了。

【续】

第四十一章：连环

在那之后，也不知究竟过了多少年，艾文走遍了世界，途中经过这个小镇，竟然惊奇地在一个安静的小酒馆里发现了自己的熟人。

那个多年以前的吟游诗人。

只是他这回把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穿着一丝不苟，虽然是普通的粗布衣服，但是硬是给他传出了一派贵族作风。

他有些惊奇地过去与对方打招呼，而对方竟然仍然认得他。

他们互报姓名，终于认识了对方。

吟游诗人竟然就是鼎鼎有名的卢西恩·尤金，可把艾文吓了一跳。

一番交谈后，两人总算是熟悉了对方。

这时候，艾文想起了两人的初识，他对这个卢西恩的歌的歌词很感兴趣，于是开口询问对方的创作来源。

卢西恩神秘地笑笑，提出要用故事交换故事。

艾文思忖片刻，还是答应了。

这时候，一个半精灵走了过来，同卢西恩打声招呼。

卢西恩强拉着半精灵坐下，半精灵不好推脱，也只能坐了下来。

这名半精灵名叫利奥，是当年阋墙战争之后人类与精灵混战期间的一个颇为传奇的战士。

他竟然也是卢西恩认识的人，看来卢西恩人缘确实很好。

三个人虽然年龄并不一样，但是三人的经历颇为相似，都是命运离奇曲折之人，饱受折磨。

艾文是他们之间年龄最小的，最年长的是卢西恩。

由于有着精灵血统，他们的年纪在人类实在已经算老，但是从外表看来仍然不显老，仍是十分年轻。

他们意外地很投缘，身上气质也颇为相似，艾文于是也不顾忌，慢慢地讲起了他年轻时的一些故事。

“……乔伊对我很好，没有畏惧我，对我仍然那么热情。团长和盖文两人也有了孩子，是个漂亮的小女孩。伯尼如今也找到了他的伴侣，也许以后还会结婚。至于维达，或者说是若伊，我曾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她仍然是那么美丽，只是她圣洁而又冰冷，好似不食人间烟火。那个老法师，我再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搬走，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也不知他是否还在世。我经历了很多，人生并不幸福美满，但很充实。

“在那之后，黑暗精灵确实在陆地活动得频繁了一些，人们兴许也能勉强接受我们了。我遇到过一个黑暗精灵特使，问了些情况。巧的很，他竟然就是当年一直侍奉我的老仆。他为奥德利家族几乎贡献了一生，父亲母亲都很信任他，他也因此知道很多内情。

“他跟我说，其实我母亲当年并不是有意对我不闻不问，而是因为奥德利家族有一项规定。为了让家主彻底放弃这些会让他们变得软弱的弱点，也就是对孩子的情感，奥德利家族特地做此规定：家主十五年之内不得与孩子接触，从最开始的长子开始算起。这名老仆细细地回忆起了过去的记忆，他说，母亲总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注视我，还总是偷偷地抹眼泪。他还跟我说，在我发表演讲前一天，艾伯特突然回来，让这名老仆带着我的弟弟和妹妹逃跑，跑去奥德利家族盟友第六家族处，结果刚走到一半，他们就被第二第三家族联军拦截，军官把老仆放了，却把我的弟弟妹妹囚禁了。如此看来第二第三家族主母确实暗地里策划已久，就算我遵从了教团的要求，他们也一定会找茬一举擒获奥德利的所有人。大概母亲真的太过于焦急，连城外的异样都未察觉。而丽贝卡其实并不是第二第三家族盟友，她另类地在教团里面自成一派，谁也摸不透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个老仆还告诉我，马文把我的故事告诉公之于众，还让人为我编了一首曲子供人传唱，我竟然也是一个名人了，真是令我意外。而马文，他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动摇，他仍然为那个图书馆服务。现在造访那个图书馆的人也多了起来，多数是为了他而去，他实在忙得不行，最后不得不卸去了那项职责，现在也不知在何方。他倒是潇洒。”

艾文如此总结道。

他的外表仍然年轻，也一如当年俊美，只是他的气质已经全然不同，没有之前那副贵族做派，他更像是一个普通人，平易近人，就像那些普通的老人一样，有一种“静”的感觉。

他叙事之时，语速缓慢，语调总是那么平静，好像他在讲的故事并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他的历史。

“不过，说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吟游诗人竟然就是你，卢西恩，或者说是夏佐？”

他平和地微笑起来。

“还是叫我卢西恩吧，夏佐会吓到他们的。卢西恩摆摆手，“你觉得我当年唱的歌如何？”

“很好听，让我产生了一种共鸣。莫非你是预言师不成，竟然能够猜透我的命运？”

艾文与他开玩笑。

“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的故事都是那样的，总有几个恶俗的桥段会重复。”

轮到卢西恩来讲他的故事了。

他闭了眼，思考了很久才终于开口。

“年轻时，我曾拥有一段最美好也最脆弱的时光，但我并未珍惜……”

——正文完——

后记：文章设定补充

一灵感来源

有一天深夜，我刚刚看完《黑暗精灵》，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男主角崔斯特。

当时我就在想，如果崔斯特没有被人类接受会变得如何？

于是这个故事的雏形诞生了。

所以，这个故事注定非常纠结。

然后又有一天深夜，我打了个电话给我亲爱的脑洞使633同学。此人非常有耐心地听完了我这段时间积累的整整七个脑洞，然后表示非常期待。

我问她，黑暗精灵的故事怎么样？

很好啊。她说。

于是，我受到了鼓励，终于有了动笔的欲望。

设定人物的时候，我心想，这么一个冷漠而又高傲的家伙一定不会受欢迎，然后打电话给33哭诉，怕把读者都吓跑了。

然后她问我，说我要出名还是仅仅只是想分享这个故事。

这还用说，当然是后者啦。

如果怕冷的话，我就不会选择西幻了。

二故事主题

我的小说总得有个主题，我的作品都应该有一个主题。

虽然我零零散散地在文中讨论了很多个问题，但是始终有一个东西不变，那就是“平等”。

这个故事的两个主角，艾文和马文，他们都是追逐平等之人。

艾文想要克服种族歧视，让黑暗精灵得到人类的认同。这个在文中很明显了。

而马文则是想要克服等级制度，让人不分高低贵贱。虽然马文最后成为了王，但是他一直在要求和他相处的人叫他“马文先生”，而且他从来不叫自己部下叫做部下，常常称为兄弟。他为了这个目标，付出了很多努力。虽然还是没能摆脱帝国制，但是压迫之类肯定少了很多。

还有另外一个小主题，就是成长。

艾文和马文在第三卷里面纷纷成熟了，性格沉了下来。

三人物雏形

其实最开始，艾文还不叫艾文，他叫珀西·西尔维。

这个名字是我在字典上乱翻出来的，也没有想过什么含义，觉得好听就用了。

最终确定是要“艾文”这个名字是因为找到了一个网站，上面写有很多名字的含义。我一眼相中“艾文”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的意思是：以平等之心待人者。

艾文的人物原型是阿泰尔（《刺客信条1》男主角），最开始的性格就是参考阿泰尔，但是我并不能很好地把握像阿泰尔这样性格的人，所以艾文越来越蠢了，而且很软。

好吧，我跪了。

阿泰尔在原作里面很冷漠很清高，看不起他人，因为他很有天赋，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一位刺客大师，他有这个资本傲视别人。阿泰尔在《刺客信条：启示录》中的成长令我动容，他逐渐变得智慧而冷静，而且很有责任感，可以说是为了组织贡献了一生，令人敬佩。他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