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道——全蒙
全蒙  发于:2015年05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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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文。”

马文心情沉重,勉强扯了扯嘴角,一个人孤独地走下了台阶。

丽贝卡确实心细,为了防止这边再次有人释放禁咒,刻意下了多个保护法阵保护营地,自己也佩戴了相关的魔法器具。

然而,毕竟施咒者是哈瑞斯,比艾文强出两个等级的存在,世上难有能够抵挡他全力一击之人。

丽贝卡勉强地保住了性命,然而为了保护她,两个术士还是死去了。

丽贝卡应该也算是顽强了,能文能武,她掏出匕首自卫,重伤了整整四人。

当她被缴械,扭送到艾文和马文面前的时候,她仍然戴着那副面纱。

士兵让她跪下,抬头直视马文。

马文挥挥手,让这些士兵离开。

艾文看着这个欺骗了他的女人,这个令人敬佩的强敌。

她是那么的智慧,又是那么的神秘,她具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让人着迷的吸引力。

“好久不见。”

艾文这么对她说。他的语气里面不是对俘虏的蔑视,而是对对手的尊敬。

她转转眼睛,微微朝他一笑。

“哦,是那个处男法师?”

艾文的脸一下通红起来。

“请注意您的言辞!”

“我的言辞怎么了?很正常啊,难道这不是事实吗?”

丽贝卡像是站在自己的家里面一样,非常的随意,一点也不把艾文和马文看在眼里。她有一种狡黠的高傲,对好像对一切都不是很在意,随意而活。

“你们要把我怎样处置?”

她的语气随意得很,好像在谈论的并不是自己的生死。

“你想怎么死?”

马文问。

“我不想死,我还没玩够。”

她歪歪头,如此作答。

“生存对你来说就是为了玩?”

艾文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如果不去追寻一点乐趣,我们的生活不就更加无趣了?我的生命就是拿来给我赌的。”

她满不在乎。

接着,她把头转向马文,用一种不屑的语气,像是很瞧不起他地开口:

“我输了,按理来说我应该很开心,因为我终于找到了对手。但是,你的手段在我看来尤为不齿。”

马文沉默了。

他的脸上是一种深沉的悲伤,兴许他又想起了和哈瑞斯共处的时光。

过了很久他才继续说:

“我也不想啊……有时候我就在想,我宁愿据点被攻破都不想父亲他离开。”

他惨淡地笑笑。

“但如果我可以选择,可能我还是会选择据点。”

丽贝卡也沉默了。令人惊奇的,她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种悲伤的怀念之情。

这个能通过只言片语猜透艾文马文目的的女人,逼得占尽优势的马文节节败退的女人,把人生当成游戏一场的女人,竟然也会悲伤难过。

她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然而她再度抬头,却是笑了出来,“杀了我吧。”

但是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眼神顾盼生辉,你甚至会感觉她在对你妩媚地微笑,她的一切都会让人着迷。她嘴上说着要他们杀掉她,但是她却有一种魔力,让你想要就此放过她。

艾文不为所动。

他上前去,把丽贝卡的面纱揭了下来。

丽贝卡惊慌失措地紧紧拉住面纱,然而这面纱终究还是滑落了。

面纱下,不过是一张普通的脸,甚至可以被称为丑陋。她被某种利器毁了容,脸上是一道长长的、狰狞的已经愈合了的伤痕。这是一道老伤口了,只有凑近才可以看到那条白色的痕迹。她根本就没有艾文之前想象的那样美丽。

这是一个令人惋惜的女子,她只有那一双眼眸令人印象深刻。

他终于想了起来,这确实是在会议上看到的第四家族主母。因为距离较远,他当时并未看清她的真正模样。

她紧紧地抓着那副面纱,身体颤抖。

“对,我就是如此的丑陋,你害怕我吗?”

她自嘲道,笑容里带有一种苦涩。

“不好意思,冒犯了。但只有这样才能解除您的小法术。”他鞠了一躬,然后真诚道,“外貌不应该是评价一个女人的标准,夫人。”

“我并未结婚,谈何夫人。”

她如此说道,然后缄默了,不发一言。

马文走上前来,把她扶起。

“我深知自己并不是一个好领袖,如果没有外力相助,我难以打败你,所以我敬你。但我们毕竟是敌人,也希望你愿赌服输,能够安心。”

“我的冒险结束了。”

丽贝卡笑着,泪却掉了出来。

马文让士兵来把她接走,然而她却甩开了士兵,用她一向的高傲呵斥他们,孤独而骄傲地走向了监狱的方向。

“我的冒险也结束了。”

马文看着她的背影,闭上了眼,感叹了一句。

“但是,你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不是吗?”艾文揶揄他,“传奇之王,马文·尼尔。”

“我不会是王,永远不会。”

马文却一脸严肃地回答艾文。

“但这个国家需要领袖。”

艾文道。

“无论如何,那都不会是我。”

马文转向艾文。

艾文耸耸肩,然后递给了马文一封信。

“哈瑞斯的遗书。”

他只是这样简单地概括。

马文接了过来。

他的手颤抖起来,几乎没办法好好仔细阅读那封信的内容。

“给我儿马文:

感谢你,是你让一个绝望的老人重新找回了爱。

死老头:法兰克”

马文死死地攥着信封,倔强地抿着唇,没有再掉一滴泪。

他的格式仍然是那么随意,但是这绝对是他写过的最正式的文书了。这一次,他的字端端正正,不像以往一样潦草,简直可以当成范本使用。

马文看到封底刻意盖了一个独属于法兰克的魔法章,他很少用的魔法章,只有在处理学院的大事的时候才会使用的魔法章。

他们是世界上最不像父子的一对父子,彼此之间从来都是用臭小子和死老头互称。

然而,只有到了死亡之时,他们才终于学会抛下了那点面子,改用父子相称。

艾文握住了马文的手。

“逝者已逝,不应太过于纠结。”

“我没想到我竟然沦落到让你这样的家伙安慰。”

马文勉强扯出一个笑。

“我们是朋友,自当如此。”

艾文这么回答他。

马文静静地凝视着艾文的眼睛。

很久之后,他才又看向别的地方。

“你没意识到吗?”

马文的询问让艾文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

艾文微微地皱眉。

“没什么。”

马文把那封书信郑重地放好,不想它留下任何折痕。

第三十九章:庆功

丽贝卡率领的第四第五家族联军被击溃后,不到两个月内,第六第七家族也被击败,从此黑暗精灵完成一统,可喜可贺。

那座钟楼,关押所谓叛团者的监狱,被愤怒的人民亲手推倒。

落下来的大钟轰鸣一声,便再也不能再次奏响。

艾文看着那曾经关押过自己和自己的家人的钟塔竟然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心中感慨万千。

再见了,这个教团威严的象征。

马文站在神殿的入口,看着伊泽希尔高耸的雕像渐渐失去了神采,黑暗女神彻底离开了威尔弗里德这一座地底城市。

他走上前,抽刀,砍断了雕像的双脚。

女神像轰然倒塌,雕像碎片散了一地。

这女神像,失去了伊泽希尔神力的保护,其实和普通的石头没什么两样。

马文高举着他砍断雕像的刀,向在场的众人宣告:“伊泽希尔再也不能束缚我们了!”

人们欢呼起来,年轻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喜悦。

马文走向二楼,把教团的旗帜扯下,换成了这个新生帝国的旗帜。

那是哈瑞斯亲手画下的,画着一只从未见过的生物,背景是一片无暇的蓝色。

很多人不理解这个图案的含义。

马文一一地回答他们。

他说,这是雄鹰在辽阔的天空振翅翱翔。

那些人还是不解,什么是鹰,什么是天?

马文微笑着回答他们,你们以后会亲眼看到并为之震撼的事物。

他又让人把神殿顶上的旗帜换成了这面大旗。

一切都变了。

这个腐朽的国家的历史从此被彻底埋葬,新的国家让这个民族中又绽放出了一点新绿。然而这个艰辛的国家究竟能不能在风雨飘摇中顽抗到最后,成长为参天巨树,还需要时间的考验。

阿奇尔把一件华丽的披风批到马文身上,伊诺克为马文带上了一顶皇冠。

这些从一开始就跟随马文拼搏至今的勇士们做出了选择,他们想让马文成为这个新生帝国的王,来统治这个帝国。

然而马文把披风解下,狠狠地扔到一旁。他同时也把皇冠扯下,捧在胸前。

他转过头,面对那一张张带着疑惑的面孔。

“我的兄弟们,我感谢你们一路支持着我这个出了梦想一无所有的普通人跌跌撞撞地走到如今,我感谢你们的这份信任,然而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戴上这顶皇冠,我不成熟的指挥让多少人因为我的愚蠢而丧命,我对不起他们。我没有经验,也没有天赋,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一个敢想的普通人。我只是一个指路人,而不是领导人。你们之中有比我更好的人,这顶皇冠更应该适合他。”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被这些繁华的东西所迷惑住。

“我们的目标和信念,还记得吗?我们从人民中来,也应该回到人民中去。让人民为我们做出选择吧!”

他举起那顶王冠,“这些金银珠宝,我一个都不要。我出身贫穷,也早已习惯贫穷的生活。我不应该拿走这些从人民身上剥削来的东西,应该把它们还回去,应该用来做能真正改善民生的事情,而不是据为己用,像是以前的那些统治者那样迷失在这罪恶的东西里。”

伊诺克问马文:“如果真按您所说,您以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不要称呼我为‘您’,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图书管理员罢了。”

马文微笑了起来。

他把皇冠和披风放到了会议桌子上,然后独自走向了出口。

每一个人都自动地为马文让路。

像马文这样不为金银财宝所动的、真正品质高尚之人,值得他们这样的尊重。

艾文看着他的背影,也笑了。

晚上,神殿被狂欢的人们挤满了。

黑暗精灵大概从未如此兴奋过,举城沸腾。

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布置起了酒席,在这曾经最为至高无上的地方载歌载舞起来。这个开放的舞席欢迎任何人的到来,无论高低贵贱,都能参与到这个庆功宴中。

长长的一排餐桌上摆满了大厨精心准备的食物,任人们随意取食。

中间是人们的舞池,不同出身不同装扮的男男女女在这里肆意舞动自己的身躯,没有人讲究什么这种舞该怎么跳那种舞该怎么跳,他们尽情地伴随着乐队的节拍,怎样开心就怎样舞动。

这样的场景可以说事群魔乱舞、杂乱无章,但是这种自由狂放的感觉会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为之赞叹,为之向往。而亲身参与的人们则深深为之沉迷,不愿从这狂欢中脱身。

乐队在角落尽情地奏乐,他们也深深地沉醉在了这一场狂欢中。

艾文坐在其中的一角,接了一杯酒,慢慢地品着。

这种酒香气及口味较纤细,绵中带刚,带着黑暗精灵一贯的特色,表面看上去轻巧纤瘦,然而他们却是最令人恐惧的狂暴战士。

艾文曾经送给矮人的那种最为高级的酒,就让矮人整整醉倒了第二日中午。

艾文一点一点地抿着,像是要彻底地把这份香气尽数品尝。

他的脸渐渐红了起来,已是微醺。

他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肆意地四处观察这一对一对的男女。

他们都是平民,都是统一的黑发黑瞳。

呵,也是,世界上就只剩下他一个黑暗精灵贵族了,自然也只有他一个白发红瞳。

没人敢找他共舞。

他此刻深深地觉得,自己确实是一个异类。

在由人民组成的民主之国中,怎么能存在一个罪恶的贵族呢?

他这样的异类,不应该待在这个国家。

他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人们,这个国家曾经有过这样的一段历史。

他像那钟塔,像那神像,像那旗帜,都是这个国家的耻辱印记,应该被推倒,被砍下,被扯下。

他在这里也是找不到融入感。

而他身担的责任也已尽数完成,他现在自由了,不会再被这些沉重的东西束缚住。

他现在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人们接受他了,而不是像以往那样,被过去困扰,急躁地想要立刻得出结果。

艾文的眼神飘忽着,来到了那个乐手身上。

那个正在唱歌的乐手,手持着像那天那个弗利顿的吟游诗人一样的鲁特琴。

人群那么嘈杂,他却仍能准确无误地哼出那天的那首歌曲——

《离别酒》。

他的心中突然就有了一个念想。

大概自己是真的醉了,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让他一下站起,跌跌撞撞地走向那个乐手。

没有人挡他的路,没有人敢挡他的路。

他在乐手惊讶的眼神中,抢过了那一把鲁特琴,试着拨了拨弦,然后尽力回忆起那首曲子的弹拨方式。

他虽然觉得自己醉了,但是他的发音仍然是那么标准,好像根本没醉一样。

那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艾文并没有继续想下去。

他开始唱了起来,热闹的舞席突然安静了下来,每一个人都看着他,非常有默契地开始聆听他的歌声。

他唱道:

“我过去所有的积蓄,我都已和伙伴们一同分享

而我做过的所有伤人之事,唉,受伤的只是我自己

我为寻求智慧所做的一切,已成了不可追的回忆

就为我添满这杯离别酒吧,晚安,愿快乐与你们常伴

我所有的战友们,都不舍我即将离去

而我所有的情人们,都希望我多留一日

但我已经历太多,所以该由我在你们之前起身

我会轻轻站起并柔声祝道,晚安,愿快乐与你们常伴

一位男子大可畅饮但不该喝醉

一位男子大可战斗但不该嗜杀

一位男子大可追求可爱的女孩

而且或许还能欣然再相见

可是人生注定如此有时起

又有时落

为我添满这杯离别酒,晚安,愿快乐与你们常伴

为我添满这杯离别酒,晚安,愿快乐与你们常伴

可是人生注定如此有时起

又有时落

为我添满这杯离别酒,晚安,愿快乐与你们常伴

为我添满这杯离别酒,晚安,愿快乐与你们常伴”

他以为自己忘掉了这首词,而当他唱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其实一直都没有忘。

因为,这首词写的,不就是他的生活吗?

他生活的每一个片段,他怎么会忘记?

这首词写得真好啊,回过头时他才反应过来,这竟然就是他的生活。

那个吟游诗人,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再见了。他的经历和自己何其相似,也许他们会很聊得来也说不定。

他大笑着,像是恶作剧一般,把琴摔在了地上作为最后一个尾音。

他跳下乐队的台子,然后向着门口走去。

人们不约而同地像之前那样,为他让路。

艾文一边走一边奇怪。

奇怪,他走得很平稳,他真的有喝醉吗?

他知道自己要去哪,要去见谁。

这个人,应该是晚宴的中心,但是他却缺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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