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还吓了我一下,这小男孩长得和那个卖花的小姑娘,活脱脱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长得一脸无辜的清纯天真。
那两个仆人可能是觉着反正这里也没人,我又被吊了这么久,更何况还有他们俩跟着,让我给少爷骑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两个人商量了一会儿,就把我放了下来,解开了捆着我手脚的绳结,把兴奋得两眼放光的小屁孩放在我背上。
这小屁孩乐的不行,一个劲儿地在我屁股上乱拍,嘴里喊着“驾驾驾”。我刚好借着这个机会活动手脚,被绑了那么久早就没了感觉,现在动起来是真的疼啊,疼得我忍不住的呲牙咧嘴。
那两个仆人看我没什么力气动弹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不再亦步亦趋地跟着。
我驮着小屁孩来回转了几圈,憋足了吃奶的力气,瞅了个空子把这小孩往地上一掀撒腿就跑。
命不该绝,说的就是我。
这么长时间一口水都没喝,我跑得脚疼腿软,眼看着就要膝盖一酸倒下去,转角处却晃出一个人来。
和那晚一样宝蓝色的袍子,袍子的下摆飘啊飘。平淡无奇的一张脸,我却像见了救星一样,扑过去抱住就不撒手了。
“三王爷,救我!!”
那王爷摇着扇子跟康家的老头子说了一通套话,无非是说“这个奴才不说也没办法,这样用刑万一死了也不好办,不如带回我的府上慢慢询问。大人信得过小王就让小王把这奴才带回去。”云云。
王爷明着张了嘴要人,又说得那么恳切,康世福是臣子,再不情愿也只能点头了。本总裁吊着一口气,看着那个老头子点了头,这才放心晕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又回到了我从三王府跑出来之前住的那间屋子,木板床还是那么硬,只是床边多了个小侍童,在默默地给我涂清凉膏。
我咬了咬手,发现这不是做梦,于是更加懊悔了。敢情我跑出去一圈,什么都没得到,还白落了一身晒伤。
麻袋,以后我再也不乱跑了。
被晒了大半天,难受归难受,但我是个大老爷们,缓缓也就过来了。再加上那小侍童给我涂的药非常好用,全身清清凉凉的,受用极了。
小侍童还像懂得什么一样,涂完了给我眨眨眼,说他们王爷叫我放心,这药膏名贵的很,不仅晒斑伤疤不会留下,还能滋养皮肤。
且不说三王爷这个“滋养皮肤”到底是什么意思,单从救我回来这事上来说,我是还欠他一个人情。我头天晚上刚刚偷跑,第二天三王爷就去康世福家拜访,我不是傻子,我能猜到他这是去救我的。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去救我,感化我从而套我的话什么的,都无所谓,反正为了报恩以身相许这种事我是干不出来。
我是总裁,总裁自然有总裁的方式。
之前揣在腰里的碎银子还在,我让小侍童去外面街上尽着那些钱打些好酒来。又让他去给三王爷传个话,就说云烟邀他今晚一起喝酒划拳。
当天晚上月色不算好,有云,月光时有时无的。
我住的地方偏僻,也简陋,一个掉了漆的小木桌,拿去摆酒实在不合适。索性门外我上次划拳的地方还有个宽敞的石凳,两坛子二锅头堪堪挤在上面。
三王爷这次来也没有带随从,换了身枣红色的衣裳,整个人隐在夜色里更加的找不着,也就只能看见一张脸。
我扔了一坛子酒给他,自己也抱起一坛子坐在石凳上。
“倒是我忽略了,”三王爷接了坛子也不惊讶,和我并肩坐下,“明日便叫人来你这儿再摆个石桌,以后你喝酒也方便。”
你明明就是故意的。我没有戳穿他,跟他晃了晃坛子,“谢谢你。”
“一个石桌而已,不必跟本王客气。”他浅浅笑笑,揭开坛盖喝了一口。
喝了酒,就算是领了我的谢。这下我也宽心了,自己也喝了起来。
这个三王爷也不像是什么拘礼数的人,就那样和我并肩坐着,谁都没再说话,你一口我一口地喝将起来。
本总裁曾经应酬无数,推杯换盏之间也练出来了不小的酒量。古时候的酒都是粮食酒,度数也偏低。但毕竟一坛子的量在那里,喝完虽不至于醉,但还是微微地晕了头,上了脸。
三王爷是个喝酒不上脸的,一坛子下去,那张脸还是那张脸,淡淡的样子,没红。
我们喝的不快,喝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月亮终于出来了,亮亮白白的一轮挂在树冠上。
“该回去了。”我把酒坛子扔在一边打了个哈欠,“我也困了,王爷,回见啊。”
他没说话,也没起身。坐石凳倚在树干上的姿势有些别扭,他却半天没动,侧着脸眼神远的很,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我。
我怕他在这里睡着了,伸手要去推他。他却回过神一样突然站了起来,冲我一笑便转身走了,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
这个人连笑起来都淡淡的,怎么会有人传他好色呢。空有色狼之态没有色狼之神,摆明了不是真色,本总裁怎么说也是色过许多美女的,这么个道理怎么会不懂呢。
第7章
这个三王爷,很不简单。观察了几天后,我得出了这个结论。
当然,成年的王爷们,能保着一身的荣华还混到这个地位,都很不简单。但是,吴四爷是天生木头脸,其实心里汹涌澎湃了一堆的小九九;死太监喜欢用我和双喜这样的人暗中使坏,自然也不用说。
独独这个三爷,虽说也在争夺皇位,却怎么看都是一付淡定帝的样子,从里到外的淡定。
“云烟。”
耳边突然有个声音幽幽地叫了我一声,我吃了中午饭,正在木板床上迷瞪着,被这声音叫得一个激灵醒过来。
眼前是个青衣的小丫鬟,看着我的眼神却冷冰的很。
“咱们王爷有话,近日三王爷与康世福私底下书信来往频繁,需要你查探书信里是什么内容。三日后正午在西边的花园,王爷自会来见你。”
她说完端着茶盘子扭头就走了,我却在床上犯起了难。
我与三王爷,撑死就是那一坛酒的交情。现在要我去查探人家私底下来往的书信,明着看师出无名,偷着看我又不会黑衣夜行,这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
怎么办呢,我苦苦思索了两天。第三天晚上,我又拎了一坛子酒,找了个小厮领着我,一路走去了前面三王爷的书房。
一路上听小厮念叨,这几天也不知道皇帝交代给他们王爷什么差事,王爷每日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晚上也不去各房妾室那里过夜了,害得他们这些下人平白听了好多啰嗦。
最后那小厮才发现跟我扯的有点多,硬生生地把一通话得出了个“还是您对我们这些下人好,王爷不去找您您也不拿我们撒气”的结论。
我看他说得离谱,没有理会。
书房里,三王爷正在低头画着什么。本总裁在艺术上没什么造诣,也没有去看。伸手在门框上敲了两下,他应声抬头,看了我一眼,抬手示意我坐下。他自己慢悠悠地收拾画笔画纸。
真的是淡定帝。
我正在旁边揣摩着怎么开口,他已经踱着步子过来了。手里递给我一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侧脸望着我,等着我开口。
最难的就是这个开口啊。
“王爷啊,今天也没什么事,无聊了,来找你喝酒。”
“是么。”他看了看被我放在桌上的那坛酒,“当真没什么事?”
“嗯,没有。”我咬定了没事,先让他把酒喝下去再说。
他眼中带了一抹笑意,“没事,那就跟我过来。”
他站起身,非常自然地拉起我的手,拉着我走到书房的另一边拧了个机关。
墙壁上出现了一道暗门,他领着我走了进去,还顺手又把门关上了。
这种地方一般都会藏些珍贵的财宝,或者是机密的文件。本总裁的办公室里也藏了一个保险箱,里面放着本总裁做过的假账。
这个三王爷明显跟本总裁的审美情趣不同。
这家伙藏了一屋子的酒!
你是王爷啊,你能不能藏点合适的东西?
这家伙挑挑眉,一双眼看着我似笑非笑,“这些就是我的金银珠宝,怎么,不满意吗?”
好吧,我抽了抽嘴角,也许每个人都有奇怪的收藏癖吧。
他走到架子前,挑了个圆润的白瓷坛子递给我。
“这个是桃花酿,上次我就想着这酒适合你。”他像想起什么摇头笑了笑,“这酒本该浅尝,若再像你那样豪饮,也不知道能不能品出其中味道。”
真娘气,酒本来就是该大口喝的。
我白他一眼,揭开盖子喝了一口。香,比二锅头香多了。
他自己也挑了个青色的坛子,拉着我坐到地上又一起喝了起来。
虽然贪酒,但我也没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
“喂,我说,”我把酒坛换个手,腾出右手,手肘捣了捣他,“咱们也算是有交情了。我知道问别人这些东西特别不礼貌,但是我也没办法,你能不能……”
我说到一半停下了,他扔给我一个“就知道你会问”的眼神。
他没有回答我,坐得离我近了一些,近的我几乎能感觉到他呼吸的动静。
“我们这算是什么交情,你与老八的交情倒是深。”
“哪里哪里。”他近的让我有些不自在,赶紧笑了两声缓解一下,“你要是不想说也没事,我随便编些话回他也可以。”
“你且告诉老八,我不会妨了他的大计就是。”他眼神移开,又是那样远远地不知道在望着哪里。
这话说的,明明前几天他还告诉我是他自己把死太监投诉进了牢里。可是他这样说了,我也只能这样听着,总不能指着他说你骗人吧。
“你对他倒是忠心。”他扬起头笑得有一些嘲讽,却平白地叫我看出了一丝心酸萧瑟。
“呵呵,没有。我对你们都是一样的。”这是真话,我对他们都不忠心,不管怎样,能让我活着回去就好了。
“一样?”他斜着眼角瞟我,向来平淡的眼睛里这会儿全是暧昧调笑,“你何时能像伺候老八那样伺候我,那才叫一样。”
“这个……那个不算!”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我是被……”
“被强迫的么?他是你的主子,他若要你迎合他,你确实也不能不从。”他这话听起来倒像是替我解释了,“我也来强迫你一回如何?”
这变得也太快了吧!
“这个……这个……王爷,我该回去了!”我赶紧站起身来要走,从小房间通往暗门的路上却是没有灯的。
此刻正是深夜,那一小段黑漆漆的,一丝光亮都没有。我还没找到暗门怎么开,就被一个热热的身体从后面抱住了。
那个人不由分说地亲了上来,一边亲一边含糊地呢喃,“云儿……云儿……我好想你……”
他是酒喝多了,鼻息间有浓浓的酒气,连带着熏的我也有些醉了。
第8章
我承认,这一晚,我们两个大男人都喝断片儿了。
日上三竿,白花花的太阳光晃在我的眼皮上,我觉得有些疼,才睁开了眼。
身下不是硬邦邦的地板,是柔软舒适的床铺。全身的衣裳都被换了新的,我扶着发疼的脑袋坐起来,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那个罪魁祸首果然溜了!
虽然脑子里关于昨晚最后的记忆还是那个湿热的吻,但是全身的酸痛还是告诉我,那个家伙下手绝对不比死太监轻。
我怎么会觉得他不好色的?!
对了,今天正午那个死太监说还要找我的。看日头,这会儿也差不多了吧。
我匆忙穿上外衫,扶着腰一溜小跑。
西边的花园,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我一路跑过来,难免要忍着些不适,跑到的时候,也已经是一身的汗。
死太监约在这个时候见,真是会挑时间。
一般半夜时分都有巡逻的士兵,越是夜深越是警惕。反而是正午这个时候,大家要么在吃午饭,要么吃过午饭正昏昏地打着瞌睡。就算有士兵巡逻,也因为这大日头晒着,不能全神贯注。
路过假山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攥住我的手腕,把我拉了过去。
死太监一身的冷气场,白净的脸凹陷下去一点,应该是在牢里过得比较忧心。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如何?”他问的简洁。
“我昨天溜进他的书房去看了,”他问的简洁,我却不能一样简洁着回答,“那些信都藏在一个小房间里。都是讨论明年科举的事。”
“讨论明年科举?”死太监的眼睛微微眯起。
“嗯,都没什么大事。”我说得非常肯定。
“云烟,”死太监伸手把我拉到怀里,反扣住我的手不让我推开他,“你说的话,我怎么一个字都不信呢。”
“不信你还问我……”我小声嘟囔,一边张望着周围有没有人经过。怎么说也是在三王爷府里,心里一股浓浓的偷情感。
他对准我的耳朵就是狠狠一咬,这次异常的疼,我马上就感觉到温热的血珠顺着脖子缓缓地往下淌。“云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就是商量科举的事。”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改口,会死的更惨。“他还跟康世福说,他只关心这些事,不会花心思在争皇位上。”
“是么。”他的语气又危险了几分,“看样子在三哥的书房,你与他一夜春宵,很是快活么。”
我去,这事他怎么知道了。对,那天来传话的青衣丫头是他的人,他在这个王府里,肯定还有别的眼线。
“云烟,你以为三哥是真的喜欢你么。”
不像吧,贪图本总裁美色然后借酒壮胆酒后乱性的成分多一点。
我的揣摩迟疑,显然被死太监理解成了另一重意思。“三哥原本有个原配夫人,与他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然后死了?”我接话。
“是啊。”死太监的手指抚摸过我的眉毛,“他那个原配夫人,闺名唤作‘云儿’。她死后,三哥便广纳妾室。”
顺便还变得男女通吃?这话我在嘴里过了一遍,没有问出来。
“皇阿玛最厌恶皇子与朝中大臣勾结。云烟,既然你不愿我探查他们通信的内容,便将那些书信都带来给我。”,死太监把我放开了一点,低声问我,“怎样”
这最后一句听上去像是和我打商量,事实上却哪有商量的余地。可是叫我去偷,“怎么偷?”
死太监皱起眉头,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小包东西递给我。“迷药,你知道怎么用。”
古时候的迷药看上去比较落后,不像无色无味的气体迷药那么好用,在额头点一下就能让人跟着你走。这种跟盐粒差不多的迷药,怎么用,还真是个学问。
我在自己偏僻的小房间里,对着那包迷药又琢磨了许久。最后啥都没琢磨出来,只能出去散散步,透透气。
王府里大半夜还出来散步的,也就只有我了。
我住的地方附近,有条人工的小河。小河一头流向王府外面,另一头在王府里不知道的哪里。河里种满了荷花,这个季节正是新叶子长得半大不小的时候,一朵朵一片片浑圆得令人喜爱。
这小河流经大半个王府,流到我这里的时候,已经几乎算是原生态,看不太出来人工的痕迹。河水里见不着惯养的锦鲤,偶尔能看见两只小虾。
我看着四下里没人,便脱了衣服,只穿了最里面的大裤衩,一个猛子扎进河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