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显然，阮艾完全低估了滕崇厚脸皮的程度，第二天清晨，当阮艾愉快地榨着柠檬汁吃着土司的时候，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你好，是阮艾先生吗？我是滕总的助理，他给您买的车我已经开到楼下了，您看，您现在是不是下楼来……”

还没等对方说完，阮艾就立马“啪”地挂掉了电话，他把手中的柠檬汁放下，飞奔到窗户边上，果然看见楼下有一个黑色的车身闪现。

阮艾回到了客厅里，想也没想，翻出滕崇的手机号就打了过去。

滕崇接到阮艾的电话的时候刚刚挂掉助理的电话，此刻满脸的笑意认真地听着电话那头，每一个字都不肯放过。

“说好了我包养你的。”阮艾说了半天，完全被滕崇这么一句带着调戏意味的话给顶了回去，阮艾顿感挫败，就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对方不痛不痒。

“阮艾，车你要不要都可以，但是，跟我回家吧。”就在阮艾愣神的功夫，却突然之间听到了电话里冒出来了这么一句话，阮艾手一抖，脑子还没有想清楚，就已经把电话挂掉了。

23、回家

不可否认，滕崇的这一句“跟我回家”让阮艾的心中猛地一颤。

阮艾在国外漂泊多年，虽然父亲一直陪伴在身边，也已经再婚，算是给阮艾重新组成了一个家，但是阮艾总觉得自己心还是漂泊的，父亲那里是不属于他的，母亲那里就更加不必说。

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细细数来，可以被称作“家”的地方似乎寥寥无几，如果非要让他回忆起来，那一定不是小时候充斥着争吵和苦涩的地方，唯一曾给过他家的感觉的，就是剩下当年学校旁边和滕崇一起住过的小公寓。

阮艾挂了电话平复了心情，也想到了滕崇说得回家应该是说滕家，但是阮艾还是忍不住心里跟着狠狠一动，就因为那两个字对他的含义太深。

……

而电话另一边被挂掉了电话的男人，脸色多少有点不好，他拨通了还在阮艾家楼下等着的小助理的电话，让人把车先开回来。

助理挂了电话只觉得莫名其妙，滕总早晨还说车一定要让阮艾先生亲眼看到，怎么现在人都没见着就又让自己回去了？

但是这显然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小助理挂掉了自家BOSS的电话，立刻调转车头，一溜烟就离开了这个小区。

而在滕氏的总经理办公室里，滕崇交代了一下秘书金妮就拿起西装外套和车钥匙离开了。

金妮面无表情地冲着滕崇点了点头，却忍不住在心里腹诽：果然那位珠宝设计师就是自家老板的克星啊……

滕崇急匆匆地出了滕氏的大楼驱车往新港那边赶，他自然是完全猜不到阮艾的心里是怎么想得，但是苗妍莉一直都是阮艾的雷区，这一点滕崇他再清楚不过，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是自己把人逼得太紧，触到了对方的底线，这才让他生气挂掉了电话，可他哪里想得到这不过都是阮艾的小心思在作祟罢了。

滕崇简直就是以飙车的速度开到了新港，然后随便把车一泊，甩了车门就往阮艾家走。

滕崇站在门外狂敲门的时候，阮艾刚刚好安抚好自己的心情，好不容易从厨房里找出来了仅剩的两个柠檬，洗干净了想要往榨汁机里放，却听见门铃响个不停。

阮艾实在是没想到这么快的功夫滕崇能够赶来，所以一开门被对方扑了个满怀的时候，手中握着的那个柠檬立刻就掉在地上滚到墙角去了。

“哎，我的柠檬……”阮艾直直地盯着他的柠檬，但是无奈滕崇把他搂得死紧，简直勒得他快要窒息。

“对不起……”滕崇紧紧地搂着阮艾，把他的脑袋按进自己的怀里，轻轻地在他的耳边道着歉，阮艾听到一愣，顿时也明白了滕崇大概是误会了。

他沉默着想了一会，却突然之间从滕崇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认真地问，“你觉得……我应该去看看她？”

滕崇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阮艾会问自己这个，在他认真地观察了阮艾的表情之后，却还是慎重地点了点头。

当滕崇把车子停在滕家的院子里的时候，阮艾还在透过窗户向外看着，一副失神的表情，像是在回忆以前的事情。

滕崇首先下了车，然后走到另一边帮阮艾把车门打开，对方那这才露出了一个稍显勉强的笑容跟着他往前走。

阮艾不过是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虽然从小也算是衣食无忧，但是自己那个时候是真的不曾见过这么大的房子，尤其是在心里认定了苗妍莉是冲着这个大房子来的，心里便更是对这里的一花一草都充满了厌恶。

现在想来，还是那个时候太过年幼了吧。

滕崇已经伸手敲了门，开门的阿姨已经不是小时候的那一个，看见阮艾询问的眼神，滕崇十分会意地解释道，“以前的阿姨年纪太大了，就辞职回家清闲去了。”

阮艾点了点头，对着来开门的阿姨笑了笑，然后跟着滕崇进了门。

阮艾站在玄关环视了周围一圈，这里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但是有些东西却是已经不是记忆里的样子了。

阿姨一边往楼上走着一边冲着卧室里说着，“太太，滕总回来了……”

阮艾听见这句话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说到底这些年她还算是过得不错吧，一个后来入主的女人，能让人喊一声“滕太太”，也算得是圆了她的心愿。

阮艾的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

这个时候，自楼上的卧室里，传来一阵细细的脚步声，伴随着踩踏着阶梯的声音，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滕崇回来了啊，太不巧了，你爸和裴叔叔他们几个打球去了，这不，刚走呢……”

苗妍莉一边扶着扶手一边往下下，话说完了这才发现滕崇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滕崇……你带朋友……”

苗妍莉的话说到一半却是硬生生地卡在了嗓子里，原本侧身站立着的阮艾听到声音慢慢转过身来抬头看去，正好和楼梯上的女人视线撞在了一起。

苗妍莉就像是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行动的能力，她的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人却又像是不愿意相信一般，她的嘴巴几次动了却又一句话说不出来什么。

阮艾这次倒是难得淡定了，他脸上是很平静的微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苗妍莉一番，不禁在心里感叹，无论苗妍莉以前是多么地不甘平淡，岁月到底是无情的，无论一个女人用了多少化妆品和保养品，时间还是会在她的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苗妍莉看着阮艾却是渐渐红了的眼，阮艾在心里叹气，这真是他们难得和平的一次相处。

“妈。”阮艾沉默良久到底还是开了口，血缘上的羁绊是永远无法改变的，这一点阮艾从小就懂。

苗妍莉听见阮艾这一句话情绪更是激动了，几乎就要捂了嘴失声痛哭出来。

旁边的阿姨来滕家没有多久，自然是不知道阮艾和苗妍莉之间的关系的，当下听见这个年轻人管太太叫“妈”心里也是多少吃惊了一下，有点傻眼，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呆在这里。

滕崇这时候倒是开口了，“阿姨，今天晚上多做几个菜吧。”

阿姨听到滕崇这话如获大释，立刻就退回到了厨房做她的饭，一边走还不忘了摇摇头，小声地嘀咕着，“这豪门就是乱哪……”

当下客厅里也没了外人，苗妍莉更是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阮艾这孩子不喜欢自己，从小喊妈的次数就寥寥可数，后来自己和阮正离婚了，阮艾又跟着阮正出了国，苗妍莉就更加是没有听过。

原本想着这辈子大概是都不能再听到了，但是却没想到儿子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直愣愣地就叫了这么一声。

“小艾……”

苗妍莉快走了几步上前，想要去搂抱儿子但是又怕他反感，想要嘘寒问暖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最后却只能是反复摩挲着他的手，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阮艾却还是就那么笑着，那笑容不刺眼但是却也没什么温度。

“苗姨，我们坐下说吧。”眼看着场面就要失控，滕崇及时插了话，苗妍莉这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般，不停地点着头让阮艾坐。

七八年没曾见过面的母子，见面了却像是陌生人一样生疏，苗妍莉问一句，阮艾答一句，彬彬有礼，绝不多话。滕崇总是在冷场的时候挑起话题，但是母子俩显然都是心不在焉。

吃晚饭前苗妍莉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偷偷哭过了，但是阮艾却是熟视无睹，只是看着满桌子的菜发呆。

苗妍莉回来落坐，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丝笑容对着滕崇说，“你爸刚才打电话来说今天晚上不回来吃了，我们多吃点。”

而坐在对面的阮艾听到这句话拿着筷子的手却是硬生生地顿了一下。

苗妍莉拿起筷子给阮艾和滕崇夹菜，阮艾默默拿着筷子吃自己的，依旧没有主动开口，苗妍莉给夹的菜也只是放在一边没有动过。

晚饭过后，阮艾就起身说明天还有工作就要离开了，苗妍莉显然是没有想到儿子会这么快就走，她心里有很多话还没来得及说，想要挽留，但是最终却也没有说出口。

“我送你。”滕崇拿了外套和钥匙跟了上来，阮艾顿了步子，轻轻点了点头，到底是没有回头再看苗妍莉一眼。

苗妍莉一直送阮艾道玄关，直到沉重的门被慢慢关上，苗妍莉才像是缓缓回过神来。

……

回去的路上阮艾一直很沉默，滕崇大概猜到他心情不好，所以也就十分配合地没有说话，直到车子又穿越了一个街道，原本一直看着窗外街景的阮艾却突然之间转过头来，看着身旁开车的男人，说道，“滕崇，带我去从前学校旁边的公寓看看吧，那个房子，现在还在吗？”

滕崇听到这话之后默默吸了一口气，打了方向盘把车停在了路边，这才转过身来看着阮艾，过了半晌，他叹了一口气，还是说道，“好。”

24、泄露

记忆中熟悉的走廊，滕崇高大的身影走在前面，用一把藏了许久没有用过的钥匙打开了小公寓的门。

自从阮艾离开之后，滕崇也没有再来过这里，但是却始终没有舍得把房子卖掉。

门被轻轻推开，扬起一阵小小的尘土。阮艾紧随着滕崇走进了公寓，滕崇伸手摸到了墙上的开关，手放在上面一按，整个空间都亮了起来。

突然之间的光亮让阮艾忍不住眯了眯眼，等到他终于渐渐适应了室内的灯光之后，却是顿时愣住了。

“这里……怎么……”

“你走之后我也就没有再来过。”滕崇轻轻地答道。

两个人站在玄关处，看着客厅里没有一点变化的摆设陷入了沉默，有些事情想起来，就仿佛还只是昨天发生的一般。

阮艾的走到客厅的茶几边，手轻轻地附上，沾染了一点薄薄的尘土，阮艾注视良久，像是要把这一切全都印在心里。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最终还是滕崇首先打破了沉默，阮艾闻声转过头来，滕崇站在背阴处，阮艾有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还是点了点头，“走吧。”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很安静，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新港。

阮艾下车之前，最后还是把心里一直想要说得话说出来了，“滕崇，谢谢你，一直……留着那个房子。”

滕崇的瞳孔紧了紧，却到底只是点了点头。

恍惚之中，阮艾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阮艾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在枕头底下摸了许久，然后抓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放到了耳边，几乎是在接听的同时，杰森冷静的声音传进了自己的耳朵。

“Rory，你现在在哪？公司这个季度和滕氏合作的产品提前泄露了，现在我和纪总正在处理。”

阮艾原本还是昏昏沉沉的，当下听见杰森的话便立刻清醒了过来，猛地睁开眼，首先看见的就是空荡荡的天花板。

“你们现在在哪？”阮艾迅速起身，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开了衣柜开始翻腾衣服。

“东洋日报。”

“好，我马上就到。”

阮艾挂掉了电话，首先进了浴室里洗了一把脸，总算是清醒了不少。返回卧室迅速地找了一间衣服换上就慌忙下了楼。

这时候阮艾才想起来看时间，凌晨三点十分，这个时候不是很好打车，况且这个地方并不是属于市中心。

阮艾终于打到车，直接报了东洋报社的名字，师傅似乎也感受到了阮艾语气中的急切，一脚踩下油门，车子飞驰而出。

阮艾到达东洋报社的时候天还是黑黑的，但所幸报社的楼建得足够雄伟，阮艾直接走进去，跟前台小姐报了自己的名字，对方倒是十分有礼貌地亲自指引着自己往报社的社长办公室里走。

阮艾站在办公室门前沉了一口气，这才伸手敲了敲门，听到“请进”之后推门而入，就发现纪年升和杰森已经坐在这里了。

阮艾微微朝着两个人点了点头，便也坐在了他们的旁边，两个人皆是沉着脸，阮艾心里不由得一沉，看来情况不容乐观。

而坐在他们对面的，正是东洋报社现在的社长郑黎，对方看见阮艾之后轻轻笑了笑，面上一派淡定，“纪总，不给我介绍一下？”

纪年升脸色越发差了起来，现在已经是三点四十分，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报纸就要最终定版然后拿去印制，但是郑黎却是一脸悠闲，显然是不打算和JEW商谈，打定了注意要拿这个消息好好赚一笔。

虽然心里生气，但是纪年升还是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的，他吐了一口气，伸出手指了指阮艾，“Rory，我JEW的设计师，也是这次设计的主要负责人。”

“哦？是这样……”郑黎挑了挑眉，打量了阮艾一番，然后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那么……大设计师，看来这次你们老板生气可是和你脱不了关系哟。”说着郑黎就又转头看了看纪年升，果然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阮艾自然是听懂了郑黎话中的意思，当下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但是却依旧没有开口解释，毕竟纪年升还没有发话，自己贸然解释，反倒更加显得自己心虚。

“郑社，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想必今天我们的来意你心里十分清楚，这次和滕氏集团的合作对于整个JEW来说是十分重要的，我们绝对不会允许有产品设计提前泄露这种事情的发生，所以，请你开个价，JEW愿意买下这个消息来补偿你东洋的损失。”

纪年升一番话说得不快不慢礼貌十足，但是坐在对面的男人听到之后却是摆摆手笑了起来，“不，纪总，你可能想错了，我郑黎怎么说也算是个媒体人，这条消息是我报社通过正当途径获得的，我要对它背后所包含的一切价值负责，并不仅仅只有金钱价值。”

“但是你们的行为已经触及了JEW的利益了，我可以去告你们。”纪年升再也忍不住了。

“请便。”郑黎笑了笑。

纪年升被郑黎的话说得气结，正想着要继续开口的时候郑黎却是抢在前面先一步开口了，“或许，纪总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和我争论这条新闻是不是真正的具有价值，而是去好好地盘查一下是不是JEW的每一位设计师都对得起纪总这样无条件的信任。”郑黎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直地看向了阮艾，意有所指，再明显不过。

阮艾皱了皱眉，自己刚刚回国没有多久，自然是不可能和这位东洋报社的社长有什么过节的，但是很明显，现在这件事情的矛头已经完全指向了自己，阮艾看着对方脸上似有若无的笑容，终于不再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