沆瀣一气 下——陶毕
陶毕  发于:2015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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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肚子疑问地跟着舒子安走了五日左右,才算真正地见到了舒子安口中所说的山谷。没错,底下确实有一座十分庞大的建筑,占据了山谷中心,俨然如同一颗落在碗里的珍珠。

舒子安呼了一口气:“就是这!”

王沆脸色越来越沉:“舒子安,我问你,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又来?!为什么大人都喜欢突然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我家……是做生意的!”

“做生意的住在这儿?!”王沆严厉地再问了一遍:“你老实说,你父亲到底是做什么的?”

舒子安被舒远寒交代过,死也不改:“就是做生意的。”

王沆仔细地打量着他,盯得他浑身冒冷汗才淡淡地望着谷底:“下去之后,如果让我发现你说的是假的……”

舒子安快哭了,父亲!你快来救我呀!

王沆却不着急,若是舒子安真的在撒谎,那就代表着舒远寒也在撒谎,这样一来,早就收好的行囊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而且他多半也没发生什么事,肯定还好好的在某处带着。至于为什么要骗自己……大可以当面问个清楚。

可没想到,他们刚走到大门处,两个人就毕恭毕敬地迎了上来:“小少爷好。”

舒子安大概习以为常,拖着王沆就打算往里走。

其中一人迅速拦住他,对王沆笑笑:“主人在府里抽不开身,特令我等在此守候。”

“既然如此,你们还不快放我们进去。”

那人神秘地摇摇头:“此处只不过是主人用来避暑的地方,并不是舒家真正的府邸。”

王沆不放心,拉过舒子安:“是这样吗?”

舒子安刚想回答,就听到脑海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安安,千万要说是哟!”

小默叔叔!他惊喜地往四周看了看,没发现熟悉的面孔,只能有些失落地回答:“反正我每年也只有在夏日和过年才能见到父亲。”

王沆显然是看见了舒子安变脸的全过程,他掂量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跟这两个人走,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硬闯进去也没什么用,如果是假的,被他们带走之后,能见到舒远寒,在一起想办法,勉强也算个下招。

只不过王沆没料到,这一走又是五六日,出山用了三日,又坐了一日的船,第五天子时才堪堪到达目的地。

果真是个气派的地方!

王沆盯着面前镀了金的匾额和两人高的石狮,赞叹的同时却又有些感伤,当年王家也是这般风光……

但他伤感了没多久,就看见舒远寒身着锦缎,从朱红色的大门里走了出来。就算在夜色中,王沆也能清楚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他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看着舒远寒越走越近,刚想说点什么,就感觉被一把搂了过去。

暌别两个多月,舒远寒终于踏踏实实地把王沆抱近了怀里,他放松身体,把头靠在王沆肩上,笑道:“杭书,好久不见。”

第五十九章

“好久不见。”王沆别扭地把他推开了点,“恭喜你旗开得胜。”

舒远寒被推的尴尬,顺手把舒子安拉过来:“进去再说。”

路上本就劳累,再加上现在天色已晚,王沆也不推辞,跟着舒远寒穿过了五六个大院才来到他安排好的住所,他倒也用心,院子外围就是波光粼粼的水面,一眼看去也看不到头。

也不知他把舒子安交给了谁,最后就只剩下王沆一个人。他带着王沆走上院子最边上的阁楼,呼吸则湿润的空气,笑容在灯火下熠熠生辉:“你若是乏了,就可登上阁楼,望望湖面,或者吃些糕点,小憩一会。”

王沆本想说自己不喜欢水气过重的地方,但看着他的脸,又把话咽了下去。

舒远寒也像是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为难,说着说着施施然地带王沆去了准备好的上房。

刚打开门时王沆还有些愣了,虽然整体布局完全变了,但他总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这间屋子和他在王家时的居室十分相似!

“舒远寒,这屋子是你布置的吗?”

舒远寒装作不知情:“我叫管家布置的,有何不妥吗?”

“无事……”看来是我想多了?王沆默了一会,转开话题:“倒是你,这两个月以来为何没有给我们任何消息?”

“这倒是忘了告诉你,我也是三日之前才把内贼统统赶了出去,”舒远寒歉意地笑笑,“况且我此番得胜,也是兵行险招,谋划久了不说,连弃卒保帅这等事也做了不少,家里也是一团乱麻,犹如断腕之人,什么都还需要时间适应。所以这才迟迟没有通知你们。”

“如此就想我们不予计较了吗?”王沆头次露出孩子气一面,“舒子安这两个月夜夜难以入眠,担惊受怕。与其解释这么半天,不如直接认下这份罪,想想怎么弥补吧。”

舒远寒听得仔细,前半句的‘我们’,到了后来就只剩下了舒子安,而且舒子安那天塌下来也不会睡不好的性格,怎么看都是王沆在欲盖弥彰,说的是自己罢了。

他心头一暖:“这当然,不如等明日,我们就一起去看看舒子安,问他想要什么。”

“那我可得先和他通气儿,千万别便宜了你。”

这样的王沆,有多久没见到了?

看他舒展的眉眼和不经意挑起的眉毛,每一分表情都好像是那么的自然流畅,眼里也流露出笑意,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有了弧度。

舒远寒有些看迷了,若是你能这样开怀一辈子,就算让我每天刮一层皮,我也心甘情愿。

可王沆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眼神一下子就涣散开,盯着自己,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始终不乏一词。

“舒远寒。”

“……”还愣着

“舒远寒?”

“啊?”他猛一回神,“怎么了?”

王沆有些好奇:“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什么。”舒远寒避而不答,好像顿时就失去了聊天的兴致,匆忙起身:“天色这么晚了,你又奔波了许久,还是先休息吧,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商议。”

王沆不语,想要深究的同时,却也不知道用何种身份来摆出这个问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舒远寒极为体贴地关上了门。

睡吧睡吧……真要觉得困惑,明日再问也不迟。

可他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舒远寒来敲门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

这次就换成了舒远寒揶揄他:“舒子安起来许久都不见你的踪影,跟着我屁股后面问了半天,生怕我给你生吞活剥了。你要是再不出现,我可就被他烦死了!”

“说风凉话到在行,”王沆脸红的同时不忘反击:“你这父亲倒称职,孩子一早醒来就喊我的名字。”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你怎么说都有理。”舒远寒双手摆在胸前,无奈投降,“厨娘已经弄好了午饭,你快些跟着我,若是去晚了,就怕舒子安等得不耐烦,什么都不给剩了!”

王沆被他这夸张的口气逗乐了,一路和他拌嘴,讲的嘴皮发干的时候才走到饭厅,不自觉瞪他一眼,意思是吃个饭还跑这么远?

舒远寒也很无奈:下次肯定不会了。

所以在舒子安眼里,父亲和杭书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眉目传情,落座了之后才把自己看在眼里。

他有点闷闷不乐。

王沆眼尖,瞥了他一眼就把他心思猜了八九不离十:“舒子安,这几日确实把你累惨了,昨晚有没有好好休息?”

“有的。”还有超大超软的床和帮我洗脚的漂亮姐姐。

王沆点点头,顿时想起昨天那茬,循循善诱:“你父亲这么久音信全无,你是不是很担心啊?”

“嗯。”才怪,我一点也不担心他!

“那你父亲害你这么担惊受怕,是不是该罚他给你一个大大的奖励啊?”

“没错!”

舒远寒抓紧时机,趁着现在给舒子安使眼色。等王沆一转头,冲他得意地笑时,就只能看见他满是宠溺的脸。

他不甘心地转过头:“那你现在就提一个特别大特别大的愿望吧,我替你父亲保证,不管你说什么,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他都必须给你摘下来。”

舒子安冲舒远寒眨巴眨巴眼,毫无悬念地说了出来:“我想要杭书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王沆笑意盈盈地脸瞬间失控,他勉强保持着笑容:“我们换个愿望好不好?”

父亲!你不是告诉过我,杭书一定不会拒绝吗?!

舒远寒见形势不对,忙岔开话题:“这鱼挺新鲜的,你们快尝一尝!”

两人都看他一眼,只不过一个带着愤怒委屈,另一个……舒远寒也说不准那是什么情绪,如果硬掰成不舍的话,会不会是自己太有信心了?

他没了办法,只能任尴尬这小东西一直在饭桌上走来走去,是不是环绕住手臂,让人觉得连伸出手夹菜都难以进行。

怎么办……连舒子安都失败了,自己要怎么走,才能留住王沆呢?

第六十章

舒子安之后几天都不开心,跟着舒多学武的时候也常常走神,舒默总陪在一旁,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对小孩子的心思却格外揣摩得透。趁舒多走开的时候,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舒子安旁边,悄悄问:“小安安,你为什么不开心啊?”

舒子安像是被触及了伤心事,头又往下耷拉了一点。

舒默捧起他的小脸,眼睛眨啊眨:“说嘛说嘛,不开心的事说出来之后就不会不开心啦!小默叔叔可以帮你把一切不开心的事情变开心!”

舒子安胡乱挣扎了一阵,肉乎乎的小脸看起来十分忧郁。

“杭书不要我了。”

舒默一惊,这怎么回事?人都已经到了这儿,哪还有走得道理?

他忙戳戳小肉脸:“快告诉叔叔怎么回事!”

舒子安委屈万分地开口,不情不愿含含糊糊地把事情按照自己的想法还原了一边,也亏是舒默心思活络,和他沟通起来不怎么费劲,前后一琢磨,就找出了问题的症结。

他神秘兮兮地拍拍舒子安额头:“放心放心,这件事小默叔叔肯定给你解决了!”

舒子安蔫蔫地看他一眼:“还是等你解决了再说吧。”

舒默:“……”

舒晋行也有些无措,头一次想要把人留下来,像个愣头青似得,感觉做什么都错,做什么都不对,他焦躁地在院子里练功,把气都发在了那两棵无辜的桃树上,吓得舒默一个趔趄。

“阁主……你这是在?”

“哦……”舒晋行一收力,装作淡定的模样,“闲来无事,练会儿功,活动活动筋骨。”

舒默看着拦腰折断的桃树,好半天才收回惊讶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阁主,我看舒子安近日有些闷闷不乐。”

舒晋行眼一瞪:嗯?没下文了?

对啊,你不接下去,我哪有胆子自己说?舒默不管他,兀自低头看鞋,要是贸贸然说了,万一和这桃树有一样的下场就惨了。

两人这么僵持了一会,还是舒晋行败下阵来,他身子一垮,坐到石凳上:“还不是因为王沆的事。”

“他要走?”舒默这也慢慢睇挪过来。

你根本就知道!

舒晋行甩了一记眼刀,又立马挫败下来:“舒子安也留不住他。”

舒默胆子大起来,他坐下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其实我看啊,这根本不是问题所在!”

那你说问题在哪儿?

“阁主你想,如果是舒子安要求王沆留下来,他留下来之后,身份不尴不尬,和小少爷既不沾亲也不代故——阁主你可千万别瞪我,就算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他真实身份,可他自己不知道,还是会觉得处在一个不妥的位置。

往好了说是小少爷的座上宾,往坏了讲就是一个白白蹭饭的。他又不能教小少爷读书又不能教小少爷练武,在府里呆着也没事儿做——要是我,我也不肯留下来。”

舒晋行听出了道理,一顿一顿地点头。

“所以问题不是他不肯留下来,而是你没有显示出足够能让他留下来的诚意!”

“那你觉得……”

舒默啪地打了一个响指:“你去请他留下来!”

“可就算我去邀请,他留在府里还是会像你说的那样,自觉身份尴尬,难以自处。”

“这不是问题!”舒默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我有一个完美的理由能让他留下来!”

“什么理由?”

他嘿嘿一笑:“你趁着这个机会像他坦露心迹——就能让他名正言顺地成为这儿的第二个主人!”

舒晋行自觉不妥:“我和他相处时日不久,就是怕了他那一碰就跑的性格,才想要借舒子安的口留住他,若我直接表明一切,岂不是把他吓得更远?!”

“你这是当局者迷!没看到他看你的眼神嘛,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嘛!”舒默拍着胸脯打包票:“反正你之前信我一次,感觉挺成功,现在不妨再信我一次?!”

“这……”

舒晋行陷入了沉思。

王沆其实也在沉思。

该走了,他想,自己担心的事没发生,舒子安也平安地回了家,在这休整一两天倒没什么问题,若是一直这么呆下去,倒真显得自己贪图富贵、爱慕虚荣了,而且自己和舒子安非师非友,再怎么舍不得,也还是有离别的那一天……

他下意识不去想舒远寒——这个无意中就占据了大部分心思的名字,此次跋山涉水,也都是因为担心,给了自己最大的动力。

以后也很难再见到这样的人了,能整夜不眠地照顾自己,听自己叙述那些曾经的故事,顶下苦难让自己先走……

怎么又不由自主地想到这儿了!

他懊恼地转过头,开始重新收拾包袱,他一样一样地重新拿出来,把布摊开之后再一样一样地检查,看是否完好。

衣服倒还干净,一路换洗不成问题。

干粮没了,走的时候再向舒远寒要些。

金疮药倒还满满一瓶,都没洒出来……本想着舒远寒要是受了什么伤,也可以用金疮药应急,现在想来也是没用了。

也不知道他肚子上的淤青是否全消了,上次给他擦到一半就……应该是早就好了,看他这精神抖擞的样子,险胜也确实值得开心……

王沆想得入神,看着床上一摊东西,也没有继续收拾下去。

直到‘叩叩叩’地敲门声才让他回过神。

怎么又在想……!

他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堆成一团盖上:“谁……谁呀。”

“杭书,是我。”是舒晋行!

王沆更加窘迫,刚想到的人现在就出现在眼前,这可真是……他勉强定定神,这次可一定要痛下决心,和他提起离开的事情!

他理了理衣服,快步走去开了门:“快进来吧。”

舒晋行随他一起走进来,眼睛没控制住,几乎是瞬间就发觉了床上那堆被盖着的东西,看着上面盖着的布料,他皱起眉头——王沆该不是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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