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万花 上——醉饮长歌
醉饮长歌  发于:2015年0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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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邢看过来,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是漂亮的浅色。

微微睁大了眼,青岩诧异的看着他,他记得之前这人并不是这样。

他对那双沉淀着深沉的红色的眼睛印象颇深。

之前对巫邢的看法便是,就算不是好人,也属于能够跟青岩很好的相处下去的那种。

巫邢很冷静,或者说冷淡更加恰当一些,行为也颇为随性,想到什么做什么,想问便问什么,很会把握与青岩的相处方式。

只是现在……似乎随性的地方被放大了,却已经不会顾忌他人的感受。

巫邢的视线很快挪开,终于没能按捺住自己的性子几步走过来,拽着青岩就从三星望月跳了下去。

青岩心中一惊,脚下运力安稳落地,便暗自开始嘲笑起自己。

说到底他跟巫邢相处不过短短几天,又谈何了解。

就等着到了外界,将巫邢甩开便可。

反正那人看着怕是已经带着心口那块不祥的东西过了许多年月了,胁迫他治疗的时候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想必是早已有了解决的法子。

既然对方有方法保证自己的生命,对于威胁自己的人,青岩实在是升不起为他继续疗伤的心思。

他没有死在寇岛之上的徐淮师兄那样高尚的心思,哪怕在入门时立了誓,也不愿做那些以德报怨的事。

青岩带着巫邢离开了万花谷,走前在埋葬羽墨雕的地方捧起了一抔泥土,还带着碎裂的青草的气味。

挑了个极小的瓷瓶装好泥土,将瓶口盖上刺穿了拿细绳绑在脖子上。

这里跟大唐时不同,听巫邢之前的形容,恐怕川弥这个世界极大,万花谷处于四块大陆之外的南海之中,独立于一方小岛上,再要回来恐怕是有些艰难。

否则外出南海寻觅宝物的修道者,怎会几千年未曾找到万花谷的所在呢。

巫邢对青岩的行为有些疑惑,却并没有多问。

他的实力还未恢复到最鼎盛的时候,如若将心口那地方的毒化了,恐怕不用花费什么太多的心思便能恢复过来,甚至再进一步亦是可能的。

“走罢。”青岩站起来,抬头看向巫邢,带着让人心生愉悦的笑意。

巫邢啧了一声,拍了拍脚边黑豹的脑袋,跟着青岩顺着吱呀作响的凌天梯,登上了万花谷的入口。

“外面若是有什么……”巫邢脚步顿了顿,紫色的眼睛冷冷的扫过微笑着的青岩。

青岩举起双手,摊开来,“我未曾出过谷。”

“那你多年来见过的伤患又从何而来?”巫邢语气冰冷,又道:“你说过并未有人进来过。”

青岩嘴角微微放平了,又扬起来,语调轻快,“也许是在梦里,谁知道……”

话语戛然而止,青岩视线下移,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他脚边轻轻磨蹭着的黑豹,眨了眨眼,“好吧,我上次从这里出去的时候,外面可不是什么川弥大洲。”

巫邢又看了他半晌,最终冷哼一声,走在了前面。

青岩提步跟上,低头看着跟在他脚边缓缓迈着步子的黑豹,步调微微放慢了。

豹子尾巴摇了摇,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放慢了。

调整了好几次步伐,最终发现豹子始终跟他保持着同一个节奏,青岩有些苦恼的抬起头看着前面的背影。

如果是两个的话……他到底该如何将巫邢甩开?

况且,动物可比人要难处理得多了。

******

出了万花谷,是青岩熟悉的通往皇城长安的道路。

这让他有些愕然,长安熟悉的树林还有遍地跑着的鹿群,无时不提醒着青岩这里是他呆了好几年、被战乱破坏过的长安。

黑豹抬头轻嗅着风中的气息,一声低吼之后,浑身绷紧着化作了一团黑影,转瞬便撑大成为了一匹高大的黑马。

连马鞍也没缺省。

“……望云骓?”青岩呆愣的看着这匹马,它的模样实在是像极了他在恶人谷得到的爱马,只是在战乱中,它终究是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

“它的名字不是这个。”巫邢翻身上了马,将还在发呆的青岩拎了上来。

青岩有些恍惚的看着漆黑的马鬃和不时抖动的马耳,嘴角弯出极好看的弧度,伸出手去轻轻的抚了抚马脖子,却被一个响鼻斥了回去。

青岩尴尬的收回手,踩着马镫低垂着眼。

巫邢发出一声似是嘲笑的声音,往前靠压住了青岩,下巴搁在前面的人肩上,说道:“想要这匹马?”

青岩难受的动了动,眉头皱起来,“高攀不起。”

巫邢低低的轻笑两声,用力一夹马腹,黑马长嘶一声,飞快的奔了出去。

就如同一团肆虐的黑风,伴随着笃笃的马蹄声,一路直冲向记忆中皇城的方向。

原本应有两三天的路程被硬生生缩短到了一个时辰,从未体会过这种速度的青岩终于还是没能维持住温和的笑脸,下马的时候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想他以后肯定要对这匹像极了望云骓的马有阴影了,虽然这匹马的真身也许是头豹子。

原本应是皇城的地方被一片无垠的海域所代替,海风带着腥气刮得人感觉有些凉。

青岩缓了好一阵才恢复过来,看着站在他眼前状态良好的巫邢就有种赏他几个玉石俱焚的冲动。

尤其是对方脸上还带着赤裸裸的嘲笑和不屑。

“治疗的时辰到了,东方大夫。”巫邢坐在一边的岩石上,在阳光下就如同他身边那头黑豹一般懒洋洋的。

青岩走过去将手按在他胸口,抬头看了他一眼,眉毛扬了扬,“我挖了你的心如何?”

“你可以试试是我杀你快,还是你挖我的心快。”巫邢偏头看着他,语气认真。

青岩耸耸肩,手上浅绿色的光芒闪烁几次,停了下来。

“这不是你之前说的太素九针。”巫邢说道,脸色红润,看起来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清风垂露。”解毒用的,通常来说几次便可彻底清除,只是这个世界的毒比起之前大唐的武林来,更要阴毒得多,难以拔除。

青岩转头,有些惊讶的看着豹子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了一艘小舟。

“还有什么?”巫邢对万花谷的招式似乎挺有兴趣,“东方宇轩不只是医术精湛,他还有不少其他手段。”

“嗯,的确,除了太素九针之外,万花谷的确有不少自保的招式。”青岩抬头,在海风的轻抚下温和的笑着。

“嗯?”

“比如玉石俱焚。”

你等着,早晚甩你一脸。

7.海中巨兽

晴空万里,广阔无垠的大海风平浪静。

漆黑的小舟在海面上随着波涛起伏,黑沉沉的颜色在烈日曝晒下显得十分沉闷,好在这艘小舟上的乘客都早已不惧寒暑。

海风并不大,多是由小舟向前带来的。

巫邢坐在船尾,一脸困顿的模样,青岩蹲在船头精神十足。

他看着被小舟划破了波涛的海面,眼中带着浅淡的好奇。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海洋。

在穿越到大唐之前,他是见过海的,但是因为污染的缘故,大海并不是大家口中所说的那样蔚蓝清澈,而是一片绿油油的,充满了各种浮游生物,海面上还漂浮着一大片油腻湿滑的藻类。

而这里的海不同。

浅滩区里能够清楚的看到底下的白沙和礁石,离开浅海区之后逐渐变得深邃起来。抬头放眼望去,肉眼可及的地方能够清晰的分辨出四五种深浅不同的蓝色和绿色。

巫邢眯着眼瞅着前方蹲在船头的人,难得不抱着什么心思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

青岩的眉很顺,一眼瞧着就像一个好欺负的温顺绵羊,嘴角总是微微向上弯着,弧度很温和,眼睛跟着笑容眯起来的时候,能够让人打心眼儿里觉得舒畅起来。

黑色的长发就如同他给人的感觉一般,柔顺服帖,一点都不杂乱。

他总是习惯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外袍里总是有着一两层里衬,裸露在外的皮肤少得可怜,腰间绑缚的腰带缠得不松,轻易的能够看出他相对壮年男子来说有些偏细的腰,背脊挺直着却不让人觉得他拘谨。

跟当年他所见到的东方宇轩拥有一模一样的气质。

大约是修习了同一个功法的缘故,或者如青岩所说的,万花谷弟子一向温和待人。

“你没见过海?”

青岩愣了愣,抬头瞅了一眼出声的人,道:“倒不是没见过,只是上一次是许久之前了。”

久得他只记得柔软沙滩上被冲上来的滑腻恶心的绿藻。

巫邢眼色微微沉了沉,这人倒是对他毫无顾忌的样子,或者说谎话连篇要更加合适些?

在说话之前也不掂量一下是否会跟以前的说的自相矛盾,巫邢冷哼了一声,顿时没有了继续说话的兴致。

莫名被安上了谎言惯犯名头的青岩茫然的瞅着巫邢,他觉得自己跟巫邢代沟真的好大。

希望巫邢不是个正常人,他想,如果川弥大洲的人都跟巫邢同一个调调,他会忍不住拿针戳死他们。

青岩离开万花谷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既然谷主在这里呆过还留下了这么多的传言,那么顺着那些传闻走,也许他能够找到谷主也说不定。

他两次穿越,什么都变了,唯一还能够逮住的熟悉一点儿的痕迹就只有谷主了。

如果说谷主对于他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他肯定是不信的。

青岩发了会儿呆,盯着船底下的海水从浅蓝变成了深绿,偏头瞅了巫邢几眼,还是凑过去想要打探一点消息。

刚起身,船身便猛地一停,尚未站稳的青岩一个踉跄差点儿栽进海里。

他微微滞了一瞬,便发觉了不对。

周围很安静,安静得连涛声和风声都听不见了,水面平静得不像话,连轻微的起伏都消失不见。

船身微微摇晃了两下,巫邢走过来打量着四周,最终实现落在海面上,不过几息时间便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还真是难得碰到。”他说,偏头看着满脸戒备的青岩,饶有兴致的,却没说什么。

“是什么?”

“噬风鲲。”巫邢答,又道:“十年冒一次头,它出没的地方必然有好东西。”

青岩眨了眨眼,他觉得比起打人家的东西的主意,还不如好好儿担心一下怎么弄死这派头似乎颇大的怪物。

巫邢抬手拽住青岩的肩膀,纵身一跃直接跳进了海里。

青岩一惊,虽然他能够在水面上行走无虞,却并不会游泳,他憋足了气用力拽着拉着他向下潜行的巫邢的衣袍,等对方看过来的时候猛摇头。

魔尊大人挑挑眉,没说什么,带着他迅速的向上窜去。

“你不会内息?”身上一点水都没沾上的巫邢看着狼狈的青岩,嘴上是万年不变的嘲讽,“辟谷巅峰都要结丹了,却连内息都……”

“……辟谷结丹是什么?”完全没懂的青岩瞅着巫邢,然后被不耐烦的魔尊直接扔上了船。

一点都不想解释的巫邢,烦躁的扫了弱小又麻烦的青岩一眼,轻嗤一声道:“等着。”

其实真的好想知道的青岩:……

等见不到巫邢的身影了,青岩运起内力将身上的水都蒸干,却囧然的发现衣服上析出了细小的盐粒。

他没好意思脱掉里衬,只将外袍褪了下来用力抖了抖,啪嗒一声,青岩的视线顿时落在被抖落下来的养心诀上。

这本册子很好的验证了之前青岩的猜测,它很特殊,不管是书里的内容还是其本身。它并没有被海水浸润,好端端的躺在青岩手上。

恰巧巫邢不在旁边,青岩便趁着这机会翻阅起来。

入目的是颇熟悉的字诀,虽然隐隐觉得有些特殊,却并没有察觉出什么明显的不同,内功运行的路线亦没有什么差别。

青岩快速的翻过了第一重的几页,愕然的发觉除却前几页写满了字以外,后方并无任何书写的痕迹。

入手顺滑的宣纸一片空白,不论是沾湿或者是透过阳光照射,都未能显现出什么来。

捣腾了半晌也没能得到什么答案,青岩有些泄气的揪着纸页。

正待他打算继续研究的时候,船身突兀的传来极轻微的震动,然后迅速地变得剧烈。

青岩迅速的披上外袍,站起身来警戒。

震动来自水底下,随着越来越大的动静,海面上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整片海域如同凝结的冰一般毫无流动感。

强烈的震感就像动摇了天地一般,船上颠簸得如同在崎岖的山路上磕绊向前的疾驰的马车,青岩匆忙的将书收回怀里,脚下一蹬迅速的离开了黑漆漆的扁舟。

站在海面上能够清晰的看到并不深的海域里逐渐放大的庞大黑影。

青岩瞳孔微缩,习武之人的眼力一向很好,在平静得诡异的海面之下翻滚的巨兽,身上覆盖着灿烂的金色鳞片,不知头尾。

扁舟已经重新变回了黑豹,安静的跟在青岩身边踩着水,尾巴轻轻的甩动,视线紧紧的锁住了水面之下的怪物。

噬风鲲……是鲲啊。

青岩想着之前典籍文献中看过的鲲鹏的传说,啧啧的赞叹着。

巫邢敢直接冲下去必然是有把握的,只不过如今看起来,那头巨大的鲲似乎是要从海里蹦出来了。

他并没有猜错,不过短短几瞬,噬风鲲的金色鳞片已经纤毫毕现,阳光照在海上歪曲了光线,金色的鳞片闪烁着一道道耀眼的波纹。

身边的黑豹猛地爆出一声咆哮,震耳发聩,水面随着它的吼叫激起了一层巨大的涟漪。

只是它中气十足的咆哮并没能阻止噬风鲲上升的速度,兽吼尚未结束,噬风鲲的金色鳞片便已经突破了水面,带起一道厚重的水幕,周围的海水似乎都陷下去不少。

避开高空坠落的水幕的青岩眉头紧紧的皱着,他并没有面对这样身形巨大的敌人的经验。

更大的可能是,他的实力根本无法撼动这巨大的怪物。

他迅速后退,选择远远的看着。

黑豹向后弓起身化作一团漆黑的影子,转瞬消失在视野之中。

海面的波动变得强烈起来,噬风鲲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划过一道亮丽的弧度,往侧边游动着。

青岩扫了一眼下方迅速放大的黑影,看了一圈之后发现几乎入目的整片海域都被游动的黑色占据。

“……”这是巫邢死了的节奏?

正想着,一朵水花突然在不远处炸开,巫邢从中窜出来落到他边上,拎着他的领子迅速跳离了原处。

下一瞬间,他们原本站立的地方,水层鼓起,一个巨大的黑洞露出来,那是噬风鲲的嘴,没有利齿,只有黑漆漆望不到底的深洞。

强大的吸力从那个黑洞中传来,周围的海水源源不断的灌进那张嘴里,甚至周围的空气都被迅速抽空,呼吸顿时变得无比艰难。

青岩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头怪物叫做噬风鲲了,也明白了为什么噬风鲲出没的地方会安静成这样。

匆忙塞好的养心诀因为剧烈的动作从怀里掉出来,在无风的空中顺着吸力落了下去。

被剥夺了空气而脸色涨红的青岩只能无力的看着那本蓝色的线装手抄书,在掉落的下一个瞬间因为承受不住吸力的挤压而变得粉碎。

“……”卧槽。

巫邢稳稳的站在噬风鲲吸力漩涡正中的上空,连一丝眼神都没有分给手里拎着的人。

已经接近窒息的青岩脑子里突然响起悦耳的天音,呼吸顿时停滞,丹田鼓动着,内力翻滚起来。

巫邢微微一愣,这才扫了一眼猛地从外息转为内息的人,眉头微微挑了挑,改拎为搂,另一只手上开始凝聚天地之力。

跃动的闪电在巫邢手中形成一个凝实的圆球,隐隐可以听到内里的雷鸣。

外界已经与青岩无关,他此刻正身处在一片浅绿柔和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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