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跌跌撞撞，沈瀚天背着我，就算他自己踉跄到了也尽力不让我摔下去，少年宽厚的背脊很稳，很牢固。

我在颠簸中缓缓睡去，又迷迷糊糊地醒来，沈瀚天依旧在走，感觉到我动了，沈瀚天说，“快到了，你再睡会儿。”

沈瀚天反客为主的能力很强，无论在商业上，还是在现实生活中，我昏沉地点了点头，说，“好。”然后歪斜着睡去，又隐约被沈瀚天弄正，稳稳地背着。

待我再睁眼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乔林那张不可思议的脸，我躺在了师公竹屋的床上。

“好家伙，你昨晚偷溜着出去采竹笋，老子被师公狠狠骂了一顿，结果你睡着被人背了回来。还好你没出事，不然老子就死了！”乔林夸张说着，“麻痹。”

我睡得很安稳，看着乔林，我们七岁跟着师公，跟着那位老者耳濡目染也有三年了，他粗鄙的习惯怎么还是改不了。

“沈瀚天呢。”

“谁？”

“就是背我回来的那个。”

“哦。他跪在屋子那边，他求师公答应他一件事儿。”

“什么事？”

“不知道。”

才十岁的我，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我跟着柯胖子、龙咲和乔林躲在屋子后面，偷偷看着这个少年，看累了跑去吃了饭，又回来看了一会儿，乔林嫌他没趣，就带着柯胖子他们玩去了。

我一个人留在竹屋这边，我守着他跪。

三天，六天，十二天，沈瀚天依旧坚持，毫无动摇。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如此坚持，我跑到了师公面前，对师公说，我那晚迷路了，如果不是沈瀚天的话，我就见不到师公了。

师公拍了拍我的头，他说，很多事我不懂。

我眨了眨眼，我确实不懂。不过我是沈瀚天的大侠，小弟有难，大哥怎能不出手。我跑出去和沈瀚天一起跪，天下没有师公办不到的事，师公出马绝对小菜一碟。

师公最终无奈，答应了沈瀚天的要求，但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

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沈瀚天了。那是我和他的第一次相遇。

第十七章

休息的时间差不多了，我和柯胖子从那竹林里走了回去，帮师公收拾他的东西。

来接师公的车在两天后到达了山腹处的一处农家门口，几个受雇来的保镖，以及师公的两个儿子三个女儿都来接师公，大家小心翼翼生怕师公下山不小心受什么伤。

车子一路开到了师公二儿子住的生活小区，小区是军区家属住的地方，保安措施绝对一流，也够安静，不会有闲杂人等随意进出。

我再次回到了市里。

我扶着师公下了车，一群人都守在屋子外面，我看了几眼，其中有几个都是国际上某些方面的泰斗级人物。其中有一个人是沈瀚天，还有看见我像看到救命稻草的范正明。

师公让他的孙子拿了一套文房四宝给我，可能师公嫌弃我在他那里的时候，毛笔字退步得太厉害，让我回去好好练练吧。我起身的时候对着几个人叫了叔叔，最后沈瀚天和我一起走出了欧阳家的大门。

我和沈瀚天一起走到花坛前他停车的位置。

“郑少啊，是不是我之前给了你几个白眼，你要报仇啊。”范正明忍不住说了句，有些辛酸。

我没理范正明。沈瀚天的表情有点阴森，此刻我最担心的是他。我对沈瀚天笑了一下，表示了我的友好，以及我最真实的诚意。

沈瀚天漆黑的眼睛几乎将我吸入眼底，我们僵持在原地，气氛太过危险。突然楼上有人要打开窗子透气，我本能地抬头想要呼救，沈瀚天举起他的手杖，一棍子打在我的腿，我一疼，身形踉跄单膝跪地。

“小睿，逃了就要受到惩罚。”

又用这招，“你难道不会换点新花样么。”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下次换点别的。”

范正明打开了车门，沈瀚天握住我的手将我带上了车。腿还有些隐隐作痛，我懒得撩开裤管看青了多少，任由车子载着我们回到沈氏大厦。

从车子上下来，进入冬季温度变得很低，之前由于害怕沈瀚天还没有觉得，现在有些冷得受不了了，我衣着单薄，相反，沈瀚天和范正明他们倒是穿上了厚面料的衣服。

我腿疼，又不想让人扶着感觉病怏怏的。我慢慢地跟着沈瀚天他们走，一路上被沈瀚天的员工看了好几眼，我才从山上回来，衣着、风度不如以往，但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目光，其中沈瀚天肯定贡献不少。

沈瀚天察觉我走得慢了，带着一行人也放慢了脚步，拉着我的手进入电梯。电梯的门正准备合上，突然一声大叫，“等等！这里还有个人！”

声音还未消失，一名青年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一只手掌把着电梯不让它闭合，喘着粗气走近电梯内，嘴里还说着，“抱歉啊哥们儿。”

我看着这位有点脱线的兄弟，嘴边笑了一下。

那名青年终于意识到电梯内的气氛不对了，他看了一眼站在中央的沈瀚天，眼睛下滑，看到我和沈瀚天牵着的手，再看到我的脸，眼珠子猛然间瞪大，“老板。”他立刻双脚立正，等待沈瀚天的发话。

沈瀚天说，“恩，到几楼。”

男青年似乎忘记了自己没按电梯，赶忙报出，“17楼！”

17楼是沈瀚天公司的保安部门，里面的人大部分是沈瀚天从国外的雇佣兵机构或者部队里选出的退役军人。

范正明按了17，说，“鲁阳光，边儿上去。”

“是！”

鲁阳光走到了边上，依旧呈标准站姿。

电梯内鲁阳光一滴汗从额角溢出，气氛有些尴尬，估计还在为刚才的莽撞感到不好意思，我则站在沈瀚天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鲁阳光，实在是有趣至极。

等电梯到了17楼，电梯门一打开，鲁阳光对着沈瀚天告别后一溜烟儿消失了，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了笑，沈瀚天的员工真是有趣。

沈瀚天把我带进了他办公室内专门用来给人休息的小房间。这间房布置得挺有情调，欧洲贵族奢华的室内设计，别具一格，优雅不落俗套。

一进门终于不再冷了，我开了空调，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顺便递给沈瀚天。

沈瀚天喝完了剩下的，把杯子放到一边，关上门，他拉我到落地窗前，我脱开他的手，身体不舒服，我干脆去洗了个澡。

热水逐渐缓去了我身上的寒气，我看着吊顶上的灯，睡意来袭。

快要睡着的时候，门被打开了，是沈瀚天。

他脱光了衣服，麦色的身体充满爆发力，之前枪伤的绷带已经解了。错杂的伤痕让沈瀚天极具男人味。

说实话，如果沈瀚天真有那个心思，为他投怀送抱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可他却一直抓着我不放，身旁没有任何一个暧昧的人。

沈瀚天简单地洗了一下身上，进入浴盆里。

“伤好了？”

“恩。”

“子弹的痕迹让你更具魅力。”我毫不吝啬于赞美之词，尤其是对这个深深吸引着我的男人。

沈瀚天抓着我的手放到了胸膛上，“以前在军队的时候，去过一次边境，子弹打到这里，卡在肋骨上。伤口已经发炎，于世汶在野外帮我做手术，没有打麻醉，直接取了子弹。”

我摸着那里的痕迹，曲指按了下皮肤，“你的生命力总很强。”

“我还没得到我想要的，我怎么能死。”

“你想要什么？”

“一种感觉。”

“感觉？”

“宁静。”

我噗嗤笑了出来，抬起手抱住沈瀚天的脖子，“沈先生，富豪榜上排名前二十的人，你想要什么宁静的感觉。”

“我已经得到了，”沈瀚天顺势把我抱在了他的腿上，“或许。”

“恩？”

“小睿，和你在一起总能有一种很安静的感觉，全世界的喧嚣，都为你静止。只要你在，污秽浑浊都能退散。”

我的目光呆愣了一下，沈瀚天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人。

沈瀚天揉按着我的腰，“在竹林小桥上，第一次见你，就有这种感觉。”

我靠着他，好整以暇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沈家以前主事人，沈泽海有三任妻子，一个没有名分的，就是我妈。”

沈瀚天是庶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按照大家族的继承习惯，庶出的人根本不予以考虑。沈瀚天之前有两个兄弟，我上次见到过沈瀚宁，据说沈家长子叫沈瀚远，至今从未听过有关他的任何事。

“小时候，我妈死了，我都没有能力为她风光地办个葬礼。后来，我就来找欧阳先生了。”

就是我小时候和他相遇的那次，我记得。

“你来找师公，然后借着师公的力量，扳倒了你大哥？”我看着沈瀚天的脸，猜了猜。

“恩，不过，欧阳先生的力量只是暂时的，还有沈家老二。”沈瀚天的目光停在我的脸上，沾水的拇指揉捻我的下唇。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轻咬他的手指。

沈瀚天沉默不语，抬高了我的下巴。

我仰着头任他抬着，我们双目对视，沈瀚天现在逐渐在“拉拢”我，想让我和他站在一条阵线上，我的过去他都知道了，现在到他坦白了，何况，在竹林的时候，他不告而别确实有点激怒我。

“告诉我啊。”我放低了声调，伸出舌尖舔他的指尖。

“我向爷爷说，我是同性恋，我不会结婚生子。我为沈家付出一切，只是想找回自己的地位，以后沈家所有的财产将由沈瀚宁继承。”沈瀚天目光沉下，含带一丝欲望。

“所以你才主导了‘路易十四’的那场戏？为什么选我。”

沈瀚天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弄得我有点心痒。我锲而不舍地靠近沈瀚天，沈瀚天低头吻了我鼻尖，避开了我的嘴唇，不打算受我的诱惑。

“你爷爷不可能就这么容易相信你。”我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总有一天我能知道答案，他能给我说这些事，已经是很不错的进步了，不是么。

感觉我叹了一口气，沈瀚天的手摸到了我的尾椎骨的位置，手指下滑顺势卡了进去。我心里一紧，可恶，在山上已经有两个月，欲望未曾有过宣泄，沈瀚天的动作无疑唤起了我的本能。

沈瀚天似乎知道自己即将处于上风，他温和地笑了笑，“因为，我打断了我的腿，让他看到我的决心。”

沈瀚天描述的云淡风轻，我的心颤动了一下。

“你好狠……”

我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沈瀚天的手指已经借着水的润滑滑进我的后面，抽动。沈瀚天不喜欢抚慰我的前端，他喜欢只用后面就让我射。

“小睿，我们有某些方面相同的特征。我们也深受彼此的吸引无法自拔。”沈瀚天哑着嗓子，又加入了第二根。

“呜……所以你觉得我们情投意合，可以相互合作。”我笑着回应，我不想多疑，因为师公他才和我走这么近。

沈瀚天危险地眯了眯眼。

我稍显废力地支起了身体，夹住他的腰，“那你告诉我，为何选我。”

沈瀚天将我从水里抱起了起来，扯下浴巾包裹我们的身体，压我躺上了床，“无论答案是什么，我们彼此都将融为对方身体的一部分，相携至死。”

沈瀚天的回答，没有排除利用我的部分，我躺在床上任由他进出。

做完后沈瀚天箍着我，我看着幽兰的睡眠灯想要伸手关掉，却被抱得无法动弹。最终我选择了放弃。

沈瀚天低沉的声音凑到我耳旁，“乖。”

我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就由着他吧。

第十八章

逃跑的惩罚就是几乎彻底失去自由，与沈瀚天一同在沈氏大厦以及他的别墅和主屋内出入。父亲偶尔打电话给来问问我的情况，同时他也说了家里的事，郑秦依旧没有消息。我从来不担心那个男人，他总是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

沈瀚天送了我一块手表，我拿着表端详了半天，特殊材料制成的表，里面十之八九放了卫星定位系统。

沈瀚天看着我，我也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地戴在了手上，还在范正明、吴卓思面前晃了一下，以显示我对这次逃跑事件的忏悔，以及日后的态度，我都会在你们的监视范围下。不过，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我在沈瀚天的办公室内翻着日历，新年快要到了，我问了问一旁来陪我聊天的卫海，他们有什么计划。

卫海说，“除夕前两天的时候，沈先生会带着我们到主屋，到时候还能见到沈家其他的亲戚。”

沈家是个古老的家族，旁支众多。在其他地方，还有沈家的“分家”，只是没有资格进入沈家的主家。

卫海走了，换了吴卓思来“看着”我，我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喝了一口茶。卫海温润如玉，自然有种引人深交的感觉。吴卓思则是冰冷如山，拒人于千里。

喝完茶，吴卓思依旧淡定自若，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感觉。我站起身走到了顶层的一间琴房，沈瀚天刻意为我清理出来的一间办公室，在无聊的时候可以来这里弹弹琴。

我喜欢的色调，白色，不带一丝污秽的痕迹，平时这架钢琴的保养也都是我自己来做。钢琴算是我唯一喜欢的西洋乐器，音域广，最理想的多声乐器，钢琴能让我独自演奏出一个世界。

我在这里弹了三个多小时，把以前拉下的东西慢慢补回来。一首曲子第一次听，会让人觉得很悦耳，第二次听倒是也无妨，听多了难免会让人觉得枯燥。

吴卓思在一旁的沙发上拿着书静静地等我练完琴后，估计了下时间，领我回到了沈瀚天的办公室，自己忙自己的事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一些感叹，沈瀚天的每一名属下，不仅能力超群，同时也是绝对忠心，他不成功都很难。

最近沈瀚天在忙着收购一部分股票的事情，具体为何，我倒不清楚。

伯里斯，我曾在飞机上见过的那名老者，他帮助沈瀚天在二级市场隐秘着收购某公司的股票，沈瀚天在近期应该会有一个大动作。

回到别墅后，我蹲在一大堆东西旁挑挑拣拣，终于选到了几件合适的，我畏寒，一件白色皮草大衣很符合心意，现在讨好沈瀚天的人越来越能摸到门路了。同时也帮沈瀚天选了条领带，搭配他的西装。

“剩下的待会让曹承敬收拾下，后天我们回主屋，东西作为礼物给小辈。”沈瀚天头也没抬。

“沈家这次要来多少个人？”

“登记上的有五十三个，还有几个是世交。”

沈家真是人脉众多。我昏昏沉沉地躺在沙发上，等着沈瀚天忙完，半途熬不住终于睡了过去。

由于沈瀚天工作的缘故，我们是除夕当天回的主屋。

红色的灯笼挂满沈氏主屋的小道，几个洋气精致的小孩儿在草坪上放鞭炮，负责照顾他们的保姆倒是忙坏了。

新年的氛围很浓厚。

出门前范正明拿了大把红包给我，方面在路上遇到沈家的小孩儿给一封。我看着草坪上的小孩儿，我想起自己的家人。虽然就算过年，他们也不会聚在一起，我还是忍不住说，“待会我回去一趟。”

沈瀚天沉默了半响，回应了句恩，随即又说，“一起回去。”

刚一进屋，女佣端着腊八粥，让我们每人都喝上一口，喜庆。沈瀚天笑着拿了汤勺舀了一勺，吃下，喂了我一口，正准备再喂一口，我摇了摇头，不够甜，不好吃。沈瀚天把勺子放回了碗里，让女佣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