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公隐居竹林多年,我考虑着要不要让他帮我出面查一下这事。
我嗯了回了他一声。
挂了电话之后,我走到沈瀚天身边吻了他的脸。
“你不会想知道真相。”
我一愣,抬头看向沈瀚天,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是郑秦。”沈瀚天淡淡吐出三个字。
妈的,我踢了一脚桌腿,那个人他想死么,想要军火,就算打劫也去找别人啊,巴西美国意大利军火商多的是,他他妈的居然敢动沈瀚天的东西,是在国外待久了看不清国内形势了么。
我站起身想往外走,被沈瀚天拉住手,他冷冷地问,“去哪。”
“找郑秦。”我坦然答着。
沈瀚天拉着我的手纹丝不动,“你担心他?”
“不,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给你使绊子。”郑秦不是个做事不费脑子的,他来劫这批军火,肯定是故意放出了自己的名字,让沈瀚天他们知道。
“因为你。”沈瀚天放下手中的筷子,缓慢地说。他重新拥我入怀,眼睛里闪过一抹寒意,让我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小睿,杀了他,你不介意的,是么。”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是陈述。强烈的杀意涌现他的眼眸。
我低头沉默不语,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此刻的沈瀚天让我感到很冰冷,很陌生。鲜血从我的嘴唇处溢出,铁锈的味道占据了我的口腔。
沈瀚天的手指抚摸我的唇皮,顶开了我的牙齿,我咬着他的手指不做声。
“你知道我的底线是什么吗。”沈瀚天此刻危险得让我害怕。
“是你,如果有人要打你的主意,那么那个人就得死。”沈瀚天咬字很轻,不是愤恨地说出了这句话,而是很平淡地陈述着,他坚定不移地认定的一件事,并且根深在他心里多年,已经与身体融为一体的事。
我松开了牙齿,沈瀚天的手指勾起了我的舌头,指腹抚过我的上齿。
“不只是郑秦,还有其他人。”
我的嘴被沈瀚天弄得合不上了,唾液顺着我的嘴角流下,沈瀚天凑近,舔掉了我的唾液,“小睿,我的宝贝。”
我冷笑一声,“真狠。”真不愧是,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里混出一方天地的人。
沈瀚天在国内默无声息地操纵着面上和地下的一些生意,在适当的时候注入资金,带动区域经济的房展,在必要的时候,撤走投资,跟风的投资者纷纷离开市场,减缓经济的发展,利用贪得无厌的官员为他奔走卖命。
沈瀚天抽回收,用舌头取代了他的手,疯狂地吻我,我推开这个身上还有绷带的男人,无奈力气比他小上很多,我愤恨地用脚踢他,反而我的脚被弄疼,我呜咽了一声,沈瀚天闻声终于松开我的嘴,将我放到了凳子上。
他看了一眼已经凉透的饭菜,端起了我最喜欢吃的番茄鸡蛋走向厨房帮我热饭了。
我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喘了一口气,等着沈瀚天出来接着“喂”我吃饭。
第十五章
沈瀚天晚饭时的话一直回荡在我的脑子里,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将我的身体扳过来与他面对面。
房间里的窗帘没有完全拉拢,幽淡的月光透过缝隙撒上床面,由于最近降温严重,温度有点偏冷。
如果沈瀚天要对郑秦动手,我会阻止他吗。我不知道,我不希望郑秦死。
“小睿。”沈瀚天的声音融上清淡的月光,仿似能蛊惑人心。
“你知道,我的左手是怎么回事吗。”
“在你十六岁的时候,被绑架你的人废了。”
“当时绑架我的,是后母。”
沈瀚天将我额前的碎发捋到后方,“恩。”
“后母是在我母亲之前认识父亲的。后母家里的经济情况不如母亲,当时父亲的事业已经稳定了一段时间,需要一次大事件,增加在媒体前的曝光率,帮助家族事业再走向一个高峰,所以,当时父亲和我母亲结婚了。”
“恩,我知道。”
“后母怀了父亲的孩子,母亲虽然风流,但生性高傲,她不允许她的丈夫在外面有私生子,于是在郑秦的身份曝光后,她离开了父亲。”
沈瀚天的手一顿。
“郑秦对我很好,他真心实意地把我当做他的弟弟。我小的时候性子骄纵,郑秦也一直这么惯着我,宠着我。”
“郑秦很聪明,出奇的理智。父亲带着他做过测试,当时,郑秦被称为‘天才’。父亲注重培养他的能力,关注度从我的身上转移到了郑秦的身上。我很开心,哥不再因为是私生子的关系被忽视。”
“在我十五岁从竹林回来的时候,郑秦给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我没有办法再把他当成哥哥了。郑秦当时念完硕士研究生,听说有个项目,是国家全力支持开发的,在L市,那年,郑秦没有飞出国留在了市里,加入了一个实验研究小组。”
“那年,我们打破了兄弟间的禁忌,郑秦说他是为了我留在国内的。郑秦对我影响力很大,他的理智,他的行事风格都被我崇拜着。他是我的信仰,甚至是我的一切。”
“后来发生了绑架事件,郑秦照顾着被废了左手的我,我依赖他,比前更甚。吃饭,甚至上厕所他都会跟着我。我们在他的公寓里肆无忌惮地欢爱,在冬夜里吵架后,放纵地在大街上奔跑,小巷子里扭打,然后相拥不愿意放手,想把对方吞进身体,融为一部分。”
我一点也不悲伤,过去的事情,真的就过去了,再次将这些事说出口,不是再接自己的伤疤。
“后来,乔林帮我查到了绑架事件的幕后主使者,郑秦的母亲。我告诉了郑秦,郑秦没有做任何事,他让我原谅他的母亲,不允许我告诉任何人。”
“我可能继承了母亲的骄傲,我开始变得冷漠,郑秦失去了以往的温柔,变得暴躁没有耐心。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差,后来,在公寓里,家里,郑秦带着各样的女性回家吃饭,上床。对我置之不理。两年吧,那段时间有。后来也就熬过来了,习惯了。之后,郑秦被国家保送出了国”
我叹了一口气,“沈瀚天,这就是我的过去,和郑秦的,结束了,不会再有后续。”
“我都知道。”沈瀚天的声音古井无波,“你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包括郑秦想隐瞒的一切,沈瀚天也知道。
“所以,你现在还想杀掉他吗。”我看着沈瀚天的眼睛,凉风吹过,我缩了缩已经凉透的身子。
“恩。”沈瀚天平静地回应,拉高了我和他的被子,他将我抱入怀里,温热的肉体触碰,我的身子渐暖。
“想杀,就杀吧。”
“小睿,你真的是冷血的。”沈瀚天的声音依旧宠溺。
我沉默,回抱着沈瀚天的腰,贪恋他的体温,我已经太久没能从别人身上感觉到这样的温度了。
“纵使是这样,你也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全国,和沈瀚天有生意来往的人占了三分之一。郑秦消失了,父亲和后母没有任何担忧的神色,问了父亲,父亲说郑秦又回到了国家的那个实验小组,需要严格保密一阵子。父亲的神色里难掩失望,他还期望着郑秦能够继承他的衣钵。
郑秦敢暗地里动沈瀚天的东西,是因为国家对他的青睐。
我带着范正明依旧过着纨绔子弟的交际生活,像我们这类的人,只要和各世家的同龄人有所交际,维持家族之间的友好关系,就能接到一大笔生意,有时候,生意只有在交际场上才能谈的顺。
和沈瀚天吃饭,和沈瀚天做爱,沈瀚天默不作声地充满着我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我点燃一根烟站在沈氏大厦的顶楼天台,等着香烟燃尽,扔掉烟头,留下沈瀚天一个人站在楼顶。
我让乔林派人帮我摆脱了范正明,我拿着一个背包,独自上了山。
山里的雾气潮湿,类似谷物燃烧后的青烟味充斥鼻翼。空旷的山林让我感到身心舒畅,寻着记忆里的青石小路,我找了一座竹屋。
竹屋外竹林密布,比别墅区的大型游泳池略小一点的水塘青翠见底,偶尔几只红色小鱼游动,我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屋内的老者似乎感觉到我的到来,打开门迎了我进屋。
老者是曾经打破传统禁忌,协助国内经济改革的先驱者,经手过的公司无数家,现在他已经归隐山林,看破俗世喧嚣。
他是我的师公。
每一个来找师公的弟子,都是有他们自己的烦恼,我也不例外。但我不想倾诉,我只想要逃离沈瀚天的监控,暂时有一片天地。
师公没有询问我的来意,他知道,我愿意的话,我就会说。
师公每天的生活依旧不变,下棋,饮茶,但进食量极少,因为他在进入辟谷期。跟着师公的饮食习惯,我也吃得极少,饿得我胃发疼,又不敢叫。
在师公这里有一个多月了吧,吃着青菜让我看到绿叶植物都害怕了,师公看到我的样子则是笑了一下,他在笑我还年轻。
山里住着的生活很简单,师公不着痕迹地引导着我的生活,我的思想。我和他的每盘棋,每句聊天里都能察觉得到,虽然他从不正面和我交谈关于我的事。
师公这里是极为隐蔽的,能来这里的人,都是师公徒子徒孙里的翘楚。
我遇到了小时候的另一位玩伴,柯琮。柯琮已经继承了父业,踏上了官道,也是位人物,娶了个政界长官的女儿为妻,儿子都已经三岁了。
柯琮到了门口,师公没有为他开竹栏的门,我对师公的话惟命是从。柯胖子哭求着师公让他进去,师公不应,我拿着棍子站在竹栏的门口让柯胖子闭嘴,免得他打扰了我师公。
柯胖子在师公的竹园外吃了三天的青菜,看着也消瘦了不少,师公让他进了门。
柯胖子也听话,没有大吵大闹,师公看着我闷得慌,让柯胖子跟着我每天钓鱼摸虾。柯胖子手笨,害我逃了好几条鱼,我一生气直接一脚把他踹了下去,柯胖子跑到我师公面前哭我欺负他,师公写着他的字,柯胖子哭累了自己跑到边上玩去了。
在师公面前我都猫着,何况这个在官场已经磨练得圆滑的老狐狸。
第十六章
冬天快要到了,按照师公的习惯,冬季师公会回市里居住。由于年纪太大,师公身体已经不如从前了。
我带着柯胖子到后山去帮师公摘一点他平时喜欢吃的野菜,让师公带着回去。
“这一大箩筐够了吧?”柯胖子在酒桌上混久了,啤酒肚大得和孕妇有的一拼,摘了一会儿就累到不行了。
“师公爱吃,再找点儿。”我拉了一把柯胖子,让他跟在我身后往竹林深处走。
“郑睿,你真的和那个沈瀚天在一起?”柯胖子收敛起了在师公面前的小孩子劲儿,恢复了成年人应有的感觉,再次问我。
师公花了大半辈子在政界驰骋,我们二十多岁顶天了快三十岁,在这个耄耋老者面前,确实是小孩儿。况且师公老了,我们几个是在他跟前大的,想尽量让老人家乐乐。
“恩。”我回答这个问题都烦了。
柯胖子拿着小铲子刨出一棵野菜扔到了背篼里,没有说什么。
在山间竹林里走了大半天,我和柯胖子找了一处平地坐着,喝口水休息了一下。
“喜欢就喜欢吧,”柯胖子捶着自个儿的腿,“虽然我第一次见到那小子印象不太好。”
我笑了一下,把盖子拧好,放松身体半靠在小山坡的斜面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一座小桥上,思绪飘远。
十四年前,竹林,峰峦叠翠,清泉幽鸣。
天空下着稀薄的雨,我背着小背篼,一个人到山上去帮师公采摘青笋,为了能讨师公的开心。路上很湿滑,地上的竹叶发出腐朽的味道,我皱了皱鼻子,继续前行。
我来来回回在这里绕了半天,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我确定,我是迷路了。我穿着白色的衣服,在这块绿林里很容易被辨认出,如果遇到山村里的樵夫,应该能够带我一程。
我从竹林里出来,顺着铺成的青石板路,去寻找山里的农家。
一般溪流的下游能够找到落户的农人,已经搭好的竹林桥验证了我的猜想,我抬头看了看月亮,时间已经很晚了。
我刚一走到桥边,一道身影窜出,我天性胆小,吓得我站在桥上一动都不敢动。我想起了竹林里盛行的狐妖的故事。
那道身影缓缓地靠近了我,对方穿着黑色脏兮兮的T恤衫,我看清了他的脸,是个长相普通的少年。
由于分清对方不是山林里的“妖怪”,我悬空的心放了下来,但为了不表现出我刚才被吓到了,我放下了小背篼,想起电视剧里神秘莫测的大侠,我后背靠着竹林小桥的扶栏,双手环胸,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谁。”
我想,如果我有内力,我会先飞出两片竹叶,最好能把他钉在树上。
那个脏兮兮的少年没有说话,黝黑明亮的眼睛盯着我一动不动。
按照电视剧的剧情,大侠会很酷地威胁不说话的人。
我抬手,轻轻拿起扶栏上的一片竹叶,在手里把玩着细长的叶片,“不说?”
说完这句话,我心里其实很急,万一他真不说怎么办,我是飞不出叶子的,正想着怎么圆自己的话,那个少年开口了。
“沈瀚天。”
我暗自得意,这个人还是个傻帽,不过他圆了我当大侠的梦,我看了一眼的他,面部表情足够痴傻,“配合”我配合地很不错。
“哦?为何会造访于此。”
“找人。”沈瀚天回答。
“谁。”
“我是来找欧阳先生的。”
我轻轻挑眉,是来找师公的。我对着沈瀚天笑了笑,“是来找师公的啊。”
“你,认识欧阳先生?我已经找了他大半年,后来才知道他隐居在这里,可不可以请你带个路?”
我心里爽呆了,完全按照我想要的大侠剧本演的,不过,大侠好像不会给人带路。
我撑着扶栏,轻松坐了上去,单脚踩着下面的栏杆,手指敲击扶栏,“师公不轻易见人。”你还是请回吧,这句话我不敢说出口,万一他来找师公有什么大事我担当不起。
“那怎样才能见到欧阳先生。”
沈瀚天这一问倒是把我问到了,我说出了条件,万一师公不见他怎么办。不过师公一般也会见人,我应该开什么条件。
见我笑着不语,沈瀚天补充了一句,“还请明示。”
他吃准了我能给他答案,很诚恳地加了一句。才满十六岁的沈瀚天,观察人的能力已经一流。
我指了指桥下的溪流,让沈瀚天在这个冷天里先洗个澡,沈瀚天二话没说,脱了T恤衫到河里认真地洗了一遍,到了我面前。让他把背篼拿着,背上我,听我指示前进。现在我不是大侠,我是骑马马的风流公子。
我问沈瀚天,“如果没有我,你之前打算怎么找到师公。”
“我问过我母亲的朋友,他说,就顺着这条溪流走,穿过竹林,再过一片青石板路就是欧阳先生的住处。”
我点了点头,很不错,刚好我在竹林里迷路了,也需要沈瀚天帮忙。
“这是个考验,竹林地形复杂,需要你自己过去。如果是我帮忙,那你岂不是太笨,师公不喜欢笨的人。”
沈瀚天沉默了半响,回答,“是。”他一直背着我,之前沿着溪流的路还好走,上了小山坡进入竹林的时候,路就复杂了。
地面上被腐朽的竹叶盖着,沈瀚天必须小心翼翼地探路,掉到坑里了就完了。沈瀚天做事很仔细,背着不让我摔下去,我看到他的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汗,我本来打算睡一觉,但现在不敢睡了,万一我被他摔下去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