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涵将手里的袋子丢上车，转身回防疫站接齐封，齐封连拖带抱提了七袋，嘴里咬着电筒，路都不太看得见。邵涵低骂一句贪心不足，一手接过两袋，一手提着刀四下警戒。

林予枫提的两袋实际不比齐封轻松。他一门心思生怕弄坏药剂，心神全放在两只手上。猛地整个人被一股力往前带了个踉跄，邵涵手起刀落劈断从屋外侧转出来的丧尸手臂，另一颗子弹及时补上，彻底摆平那只偷袭的丧尸。

秦思远林予枫都惊出满背冷汗，秦思远眼都红了，顾不得压低嗓音：“别管那些破药了，林予枫你给老子立刻滚上车！”

眼见丧尸越来越多，林予枫顾不得药瓶碎不碎，将两个袋子抛上副驾翻身爬上去，那边邵涵齐封也各自上了车，三辆车一起向H县出口方向冲去。

夜晚是属于丧尸的，它们似乎知道它们的食物在没有照射炙热光线的时段，行动会更加缓慢无措，因此一到夜晚就异常活跃。今天百货大楼附近的丧尸被清理了不少，向车辆围拢过来的丧尸数量还没到达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SUV不再像来时小心避让，一路横冲直闯。车辆碾压过路上尸体，车体上下颠簸。SUV和悍马还好，商务车地盘稍低，再加上有的丧尸被撞倒碾压没伤到脑部，大半截身体牢牢抓住旁边驶过的车辆，瘦猴只能清理右边，左边无能为力，因此无论齐封油门怎么踩，车速还是不可抑制的被拖慢，甚至有向左倾斜的倾向。

林予枫带的是出镇捷径，距离近些却狭窄，至多只够两车并行。邵涵忽地连闪车灯，方向左打，似欲超车。齐封心底微凉，也知道自己堵在中间只会连累悍马一起被丧尸围困。

将车尽量右靠，齐封眼神复杂的看着悍马往前冲，商务车这种情况若是殿后谁都猜得到结果，瘦猴骂骂咧咧的想挤到车左侧去清理，无奈车后装得实在太满，连座位都已经移到最前方，根本没有余下位置让他移动。

“倒车镜往里扳！”邵涵猛然对窗外大吼，齐封莫名其妙，但还是听话执行。悍马一个加速，车体连续剧烈颠簸好几下，以一拳宽的距离与商务并行，挂在商务左侧的丧尸尽被压在悍马轮底。

“还算有良心……”瘦猴夸张的拍着胸口，他刚还以为他们会被抛到后面喂丧尸。

悍马压低速度，恢复押后的状态，街面的丧尸越来越少，远远的已经能看到白天停留的加油站，SUV却没有停车的意思，径直朝镇外走。

上了混凝土路，路旁停留的两辆车闪了下远光灯，秦思远回了一下，那两辆车立即发动加入车队，鱼贯向郊外开去。

行驶了足有三十公里，SUV才在一栋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建筑物前停下。车里人都下了车，一整天绷紧神经的搜集行动，令几人的腿都有些发软。进到建筑物确认没有危险后，一个个立马瘫在地面动弹不得。

余青英掩好门窗，架上火煮晚餐。他们今天收获颇丰，余青英也没吝啬，开了三个午餐肉罐头煮上面条，屋子里只听到水在锅内沸腾与肚皮咕噜噜的响声，瘦猴更是面都没煮透就捞上来大吃特吃。

罗子荣一家也跟着沾了光，太平日子里不屑一顾的面条在如今堪比山珍海味，唯独罗建杰高烧不退，迷迷糊糊的喝了两口汤，没多久又吐出来。

林予枫在一堆瓶瓶罐罐里终于翻出狂犬疫苗，给罗建杰注射后又喂下退烧药。秦思远牙关咬得死紧，冷眼旁观，见完事了一把逮住人就往隔壁房间拖。

是人都看得出他们关系不一般，其余人等聪明的围火休息不去打扰。齐封八卦的竖直了耳朵，可惜两人的声音太低，只听得出秦思远在发怒，具体内容不明。

罗子荣喜滋滋的抱着打过针的儿子进了另一间屋，费菲菲却没跟进去，窝在火旁发呆。齐封听了半天也听不清，兴味索然，懒洋洋的靠在墙上踢了踢邵涵。

“喂，睡了没？”

邵涵朝空余地带缩远，横了齐封一眼。

“你今天干嘛冒险救我？”齐封的厚脸皮不是一个眼刀就能割破的。相处了几天，他看得出邵涵这个人性格极自私，属于自扫门前雪的类型。今天晚上居然会冒险救他，真心让他吃惊。那时候若是技术差点两辆车撞上，或是碾压的丧尸卡住车底盘，那他们两辆车都会变成两个罐头，等着被丧尸围住撬开下肚。

算起来相逢至今，邵涵救他的次数也不少了，这个冷冰冰男人该不会也是弯的，看上他了吧？

“车里物资可惜。”邵涵回答得很诚实，六个字打破了他丰富的想象力。

“噗。”坐一边的少年忍不住笑出声。齐封翻翻白眼，我勒个去，你丫的说话需要这么不婉转吗？

心灵受伤的齐封不再搭理邵涵，转向少年搭话。他正好趁机摸摸这行人的底，好决定明天是找机会散伙还是继续一起行动。

知道今天邵涵救过林予枫后，余青英和这个少年对他们几人的脸色好转许多。少年林苏恒，是林予枫的侄子，丧尸潮爆发时恰好与林予枫在一起，随同他们从邻省的C市逃出来。林予枫的父母和妹妹一家定居X市，他们出了C市直奔XA基地，一路九死一生，逃出来的二十几个人只剩下他们六个。到了H县附近，他们的汽油和食物消耗殆尽，仗着林予枫曾经在H县挂过职地形熟悉，冒死进镇抢夺物资。

林苏恒对林予枫的职业直言不讳，对于枪支来源和秦思远几个的背景却是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齐封相信林予枫是警察，这从林予枫今天的言语行为就能看出来，不过对林苏恒所说的文职保持怀疑态度，林予枫的枪法与格斗技巧老练娴熟，绝不是一个普通坐办公室的文员能达到的。至于秦思远，齐封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Z国的黑社会虽不至于像国外那么猖獗，每个城市里多少也有那么几个。

既然了解秦思远等人的目的地同样是XA基地，齐封决定明天还是与他们一起出发。这些人里除了林苏恒较弱，其他人还算行动利索妥当，末世里当几天临时队友绰绰有余。

累了整天，大伙困得不行，除了值夜的其余人抓紧时间赶紧睡觉。夜色在睡眠中过得飞快，次日清早，齐封走出房屋才发现他们所在的建筑是个废弃煤矿的办公室，矿井在后方遥遥可见，四周一片荒芜。

余青英在他们进入H县的时候装了二十多桶汽油，又丢了面包车重新弄了两辆车，把他们抛在加油站的食物全装上，初步估算这些物资足够他们撑上两个月。如今汽油物资齐备，秦思远打算远离公路和乡镇，直接前往XA基地。

第12章

罗建杰吃了药睡过一晚，烧已经退了。罗子荣与他儿子一辆，其他人等各自分配整顿完毕，就准备出发。费菲菲临走挤进了余青英的车，大概是夫妻吵架，余青英自然没多问。今天天色大亮，有了空暇，齐封发现林予枫走得急了左脚微跛，这才恍然为什么林苏恒昨晚说林予枫是文职，暗叹可惜。

齐封贡献出手机里的地图，XS省以平原为主，凭借地图和不错的方向感，几辆车硬是不靠公路，逢田下田，遇坡翻坡，独自走出条路。荒野里丧尸很少，偶尔遇上一两只，还没反应过来车就驶出老远。这些行动缓慢的东西只要不批量集结，人类躲在行驶的车内毫无威胁性。车轮飞驰，各人慢慢放松下来，收音机里来来回回还是那几个频道，反复播放幸存者基地的位置和如何对抗丧尸令丧尸真正死亡，没有任何新的消息进展。

开了半天车换邵涵上，齐封百无聊赖得冲着窗外到处瞅。他们车后跟的是罗子荣驾驶的途观。这车是余青英从加油站顺来的，罗子荣驾驶技术一般，在野外开得磕磕绊绊，齐封瞥着那开得左摇右摆的车，夸张的叹了口气。

“这罗子荣是不是老板当久了，车都不会开。”

邵涵从后视镜里瞧去，途观一会左一会右，方向盘转得挺奔放，忽的喇叭狂响，一个油门轰鸣着就朝他们这车冲过来。

“搞毛啊！”齐封一声惊呼，邵涵也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躲。幸好那阵子喇叭，前面的三辆车都注意到途观异常，纷纷避开。途观勇往直前，砰声巨响，撞到一颗树上才停下。

“干什么这是！”余叔惊魂甫定，途观前脸被撞得凹进去，眼看是废了。

秦思远把车停到途观旁边，拔出枪小心翼翼靠近。远远的就能看见玻璃上溅了一滩血，挡住了车内情况。

他似乎听见某种咀嚼的声音，很熟悉。心里升起不详预感，一把拉开驾驶位车门，枪立刻对准里面。

一个小小的身躯正趴在罗子荣的脖子处啃咬，罗子荣满身鲜血淋漓，喉咙的血趵趵往外冒。啃得正欢的小孩被打扰，不爽的转过脖子，越过罗子荣就想向秦思远爬。

身体的反应快过头脑，连续两枪爆头，稍后赶来的人沉默的看着车内惨状，不知道该说什么。

费菲菲软在车外失声痛哭，半是难过，更多的是后怕。若非她与罗子荣冷战，这会躺在车里的尸体恐怕不止两具了。

“这小孩……不是说只是被老鼠咬了吗？而且今早烧还退了！”

他们为了谨慎起见，昨晚打针时又确定了一遍伤口，确定是老鼠的牙印，与丧尸无关。

“确实是被老鼠咬的，我当时帮忙包扎的伤口。”宋波喃喃道：“而且我检查过，那只老鼠的内脏和血都是正常的红色，和丧尸的不一样！”

“那……这是感染了狂犬病？”

倒未必只有感染丧尸病毒才会咬人，末世前的狂犬病亦是谈之色变的绝症之一。说不定只是防疫站的狂犬疫苗长期停电未冷藏导致失效呢！他们不想也不愿相信老鼠会传播丧尸病毒，若是动物也能传染……他们打了个寒颤——那玩意神出鬼没，哪里防得住？

“别说了，先把车内的物资腾到其他车上。”

秦思远对这两父子谈不上感情，他头疼的是所有车都塞得满满的，途观撞成这样肯定没法开，他们只能捡要紧的拿，这意味着从H县抢出来的一整车物资会被丢弃在荒野里，或者便宜其他过路人。

人们忙碌的挑选搬运物品，一路走来，对于生离死别他们早开始习惯。费菲菲也收了眼泪，她明白不会有人会收留一个没用只会哭泣的女人，她只能展现出她的价值，才能在这个队伍里存活不被抛弃。

剩下的路途是安静的，接近XA基地的喜悦感被罗子荣父子的死亡覆盖，人人都绷紧了每根神经，即便是夜里休息，他们也随时注意着身边的细微动静，生怕从某个角落窜出只老鼠，落得和罗建杰一样的下场。

越接近XA基地，遇到的车越多。XS省附近收到广播的幸存者全往基地赶，广播里宣扬的充足的食物，军队的保护，坚实的城墙，活着的人类，任何一点都足够诱人。XA基地大门外拥成一条长龙，人们脸上表情或焦急，或渴望，都指望能早点进入XA基地，恢复安稳平定的生活。

路上堵满各式各样的车，荷枪实弹的军人守在两边，防止不耐烦的人们插队和暴乱。秦思远等人排在队尾，一直将后来的车辆让到前方。不知道入城的程序到底是怎样，队伍前进得异常缓慢。秦思远对于入城喜忧参半，Z国对于枪械管制是非常严格的，即使现在是特殊时期他们也不清楚政策是否还会依照和平时期执行。齐封和邵涵担心的则是他们几大车的食物，他们的物资已经引起附近人们的注视和议论，连好几个军人的眼神都不断向他们瞄，这么多的物资，足以引发各种贪念和恶意。

经过商量，他们决定多在XA基地外停留一夜。没有人阻止他们的离开，说实话，XA基地现在早就人满为患，巴不得前来投奔的幸存者越少越好。

XA基地附近被军队清理扫荡过并定期巡视，丧尸的数量不算太多。秦思远他们选择一栋离基地两公里左右的民居暂歇，几人左右思量，连夜在民居附近的一座丘陵底部挖了个大坑，把枪械和一整车的食物都掩埋进去。邵涵认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为了寻找初期物资XA附近肯定已经被刮地三尺了，没人会再打眼皮子底下的主意。而这车物资，则算突发意外时他们留的一条退路。

回到基地门前，从清晨八点排到下午二点，才轮到秦思远他们。XA基地是在X市旧城上建立起来的，作为一个传承千年的古城，XA基地城外围筑有厚重石块堆叠的古城墙，墙外还有一道护城河渠。如今河渠早已干涸得只余涓涓黑流，城墙被加高了一倍不止，中间留出的射击口伸出黑洞洞的枪，对准城墙下方。

两车宽的城门口放了两套桌椅和笔记本电脑，登记入城人员信息。姓名、性别、来自何处、有何特长被一一记录在案，信息极为简单。真正导致入城进度缓慢的，是物资上缴和身体检查。

想进入XA基地的人必须上缴所有携带食物，政府会将根据食物的数量更换成粮票发至上缴人手里。RMB已经停用，XA基地流通的就是这种粮票。凭粮票人们可到基地食堂领取每天的食物，也可以用它购买其他必须的生活用品。但实实在在的粮食换成薄薄的一叠纸，大多数人都是不愿意的，被枪支自头顶上盯着，更不敢动歪心思，XA基地不阻止幸存者的离开，于是很多人挤到一边议论纷纷，纠结去留的问题。

齐封他们倒不怎么纠结，几人进城前猜到这种可能性才埋了一车物资，林予枫暗地给齐封比了个拇指赞扬他的未卜先知。草草登记完信息，登记人员最后公式化的问道：“你们过来的路上有遇到特殊情况吗？”

特殊情况？

几人面面相觑，超市的那只高大坚韧得出奇的丧尸和罗子荣父子的死亡算吗？犹豫一刻，他们缓缓摇头，一件没法解释他们手无寸铁强闯H县，另一件无法确定感染的究竟是丧尸病毒还是狂犬病，都是一提到就没个尾的事。

在一溜人名后打上长串‘无’，登记人员手一挥，就有一队医护人员人将登记过信息的人带到一排砖房里。

接下来的是身体检查，所有来人分成男女两队，五人一组进入砖房。进去的人量过体温后被命令脱得身上光溜溜的，底裤都不让留。医护人员仔细检查身体上是否存在新伤痕，连脚底都不放过。

齐封任人提起手臂，觉得自己跟头待盖戳的猪似的。他旁边是身无寸缕的邵涵，眼珠子乱转，从上瞄到下，再瞄一眼两腿间的小邵涵，齐封猥琐的得出结论：腰肢紧实，大腿笔直，嗯，身材挺好！

邵涵烦躁的让人动手动脚，强忍着一把甩开医护人员的冲动。这几天天气炎热，他和齐封身上裹得层层叠叠的衣服早扒了下来，衣物单薄一路奔逃难免留点伤。他手臂被超市货架划了道口子，齐封肩膀不知什么时候挂到，他两的检验报告都堆到右边那一叠，等穿好衣服出了门，就被一队武装人员持枪押到临近城门的观察广场。

所谓观察广场是一座小学的操场，操场被三米高的铁丝网隔成蜂巢状，每个格子至多八十公分，勉强够人坐着。身上有伤痕的，体温不正常的，都被单独往里丢，告知需要观察二十四小时无异常才能放出来。

四周教学楼二层架着十来支枪，对准铁丝网内。只要某个被观察者发生异变，立刻会被解决。进铁丝笼的不止邵涵和齐封，秦思远、林予枫、瘦猴、宋波不久也被送过来，林苏恒几个没伤的进了教室，他们仅需呆上三个小时没问题就能重获自由。

齐封在笼子里浑身不自在，坐立难安。他算是体会了一把太平日子动物园里动物的生活，不过好歹动物园笼子还能躺，这铁丝网窄得蜷都蜷不下，不知道是哪个人想出来的馊主意。

第 13 章

邵涵倒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盘着腿坐在笼子中央，不动如山。

“喂，邵涵？你这样也睡得着？”

齐封难受得很，对邵涵的淡定各种不顺眼，隔着铁丝网拼命骚扰。

邵涵权当听不见，继续闭目养神。这环境睁开眼就是密密麻麻的铁丝和人，压抑得厉害，会让他记起某些不太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