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之后,乔林终于抽完了烟,他用手在我的脸上摸了一下,然后再次警告我不要再做同样的事,这次郑秦能保住你,下次他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我别过头看向刚才他看过的海洋,我就算想做些什么,现在也无能为力了。此时此刻,我就在离开中国。我不是个恋家的人,因为我的家庭并不值得去留恋,但在这片土地上,我有思念的人,有爱的人,但我远渡重洋之后,我们又能再相逢吗。
乔林没有像沈瀚天那样总是喜欢扳过我的下巴,让我正面看着他,他只是用手摸着我的颈脖,像是在安抚什么动物一样,“我们至少在近十年之内回不去了,这些,需要你自己去承担责任。”
走私军火,贩毒,因为你们这样做事错的,所以我报警通知了沈瀚天,让沈瀚天联系香港的警察,然后来抓捕你们,主持世界的公义,牺牲小我完成大我。这些思想完全和我没有关系。
我只是想让郑秦和我一起赎罪,一起离开。
“去了南美洲,我们不进市区,环境没有中国那么这么好,身旁不会再有你熟悉的环境,做好心理准备。”乔林不咸不淡地说。
我重新攀上了乔林的脖子,抱着他,“我们能提前一些时间回去吗。”
十年,流落异乡。与环境无关,就是想着就觉着害怕。
乔林没了我,淡漠地说,“不能。”
“那龙咲,柯琮怎么办,我们十年不见他们了?”
“你想他们的话,我让他们来见你。”
“你们在做什么。”冷淡性感的男音顺着海风一起飘入了我的耳内,熟悉的让人怀念,又有一种莫名的伤感。
我回过头,看向了郑秦。
郑秦的脸色很不好,向来温文尔雅的脸上染着沈瀚天特有的阴沉意味。
我现在和乔林的姿势过于暧昧,但是我们小时候也光屁股见多了,对于在乔林面前半缕未着我倒是显得十分自然。更何况,乔林绝对不是Gay,他只是很坏。
不过,没穿衣服气势还是很弱,我正想说话,乔林扔了早已经灭的干干净净的烟蒂,回头看向郑秦,他没把我从他禁锢的空间内放开,也没有对我怎样的意思,他挑眉,言语里有些质疑问郑秦,“你给他说了什么。”
郑秦很生气。一层黑暗的影子在他的眼底萦绕,越积越深,他抓住了我的手腕,臂弯的力道大的惊人,他把我拽到了他的身边,并且脱下了西装外套罩在了我的身上。
“你指什么。”郑秦用身体遮住了我的,他回看乔林。
“郑秦,小睿虽然没心没肺,不过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这次会让沈瀚天来端你,你做了什么刺激了他。”
郑秦笑了,嘴角带起一点优雅的弧度,“我能做什么?在小睿心里,我永远都不再会是他要选择的那一个,我能做什么去影响他。”
不,哥,你做什么都能影响到我。从你回国开始的那一刻起。
乔林眯起了眼睛,浓烈的猜疑在他眼里久久不散。
“小睿。”乔林再次叫了我,“你说。”
我差点忘了,如果范正明死了,那么,乔林肯定也是帮凶之一。但他会是吗?乔林不是善恶不分的人,但也不会用善恶当饭吃。
我抓住郑秦的肩膀,看着男人的眼睛,却在回答乔林的话,“你们,杀了范正明。”
我的手指很抖,每当提起这件事,我都会难受得不该如何是好。愧疚,思念,等等,我无法忘记那个阳光的男人。
乔林挑眉,似乎很不置信。
郑秦笑了,言语很淡,“就是这样。”
郑秦在欣赏我的表情,我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从他的眼底里,我竟然能够看到他的迷恋。
“小睿,范正明不是我负责去抓的,我不清楚他死没死,不过,我也没听人汇报过他死亡的事。”乔林提醒我。
我的瞳孔瞬间放大。
“小睿,他死了。在我用加林特抵着他的额头的时候,他说,希望我能好好爱护你。”郑秦从正面抱住了我。
不可能,范正明了解我,他不可能说出那样的话。这样简单极其容易拆穿的谎言,郑秦是想让我更加愤怒?
“那他的……尸首在哪里。”
“小睿,你听说过香港人很相信风水么,”郑秦一遍又一遍地抚摸我的后背,“我让人特意选了一块风水‘宝地’,把他葬在了那里。那位大师保证,有了那个风水穴的‘庇佑’,他一家后世十代,都一定会被诅咒。”
“妈的郑秦!”我推开了郑秦,扯过郑秦的衣领,一拳砸上郑秦的脸。
郑秦用舌头顶了顶带血的嘴角,他笑容依旧优雅,“所以,就是这样。”
我还想再狠狠揍郑秦,但是却被他完全制止住了。在他的手里,我毫无反抗之力。
乔林依旧旁观,他从来不插手我感情的事。
郑秦不顾我反抗地舔着我的后颈,尖利的牙齿在颈部的皮肤上留下深刻的痕迹。我很敏感,每一个地方都是。我唯有红着脸别过头不去看郑秦。
余光之下,我看到了乔林,他一直盯着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两个雄性的目光,加上我对郑秦的恨,此时此刻,让我特别难看。
“住手。”
我毫无反击之力地低吼。
郑秦没有再更深入,他把我的衣领拉高了,扭过头与乔林对视。
我难看地把头抵在郑秦的肩膀上,因为愤怒,屈辱,我咬着牙发抖。
第九十七章
最终,在一个多年好友,以及亲生哥哥的“较量”之下,我终于近乎于崩溃。
我掐住郑秦的脖子,逼问他范正明的死活,他依旧没有改变对我的回答,但我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范正明没有死。
船在海上行驶了近一个多星期,不知道乔林是通过什么途径打通了哥伦比亚政府,从公海一直行驶到哥伦比亚附近海域一直畅通无阻。
踏上这块异域的土地,除了陌生,我心里更多的是一种无以伦比的恐惧。
毒品,私人武装力量,军火,这种感觉,和当年与沈瀚天一起前往西非时的感觉一样。
一想到沈瀚天,我握紧了手,再望向眼前贫瘠的土地,我最终将拳头松开,以后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吧。
乔林在哥伦比亚的西南部有一个根据地,大型雇佣兵组织的规模,里外的防御建设与要塞不尽相同,更像是一个坚固的堡垒。
各色的人种,战争种族俄罗斯人,以杀戮为乐趣的原始非洲部落人种,还有分布在澳大利亚北部的一些不知名的食人部落成员,等等。
组织这些好战分子,一部分需要大量的金钱。而另一部分,花的钱少的不值一提,与郑秦和乔林手上在做的买卖相比。
从大门一路进入居住的别墅区,一名火辣热情的麦色皮肤美女,穿着几乎没有布料的热裤和简单白色马甲,向着我们迎了过来,不,应该是乔林。
乔林邪肆的嘴角勾起一大道弧度,单手抄兜,看着十分乖张,流氓气息十足。他抬手朝美女挥了挥手,示意女人过来。
女人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任何的做作之感,她霸道的气息以及野性,是浑然天成的。
再反观我自己,我不由苦笑,常年被沈瀚天,要么郑秦,留在室内,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皮肤,在这个崇尚武力的地方,原本已经不值一提的郑睿,如今更是找不到自己的价值了。
乔林简单的介绍,这个美女,亚特米西雅,曾经在中东地区做过一段时间的特工,受雇于俄罗斯,后来因为叛国罪等等的原因,流亡了东南亚,当时乔林在云南的南部训练新入伙的一批人,他们同时接到任务,乔林并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但他若有若无地提了一嘴沈瀚天的名字,看来,大概是和中国特种兵交过一次手。然后两人又过命的交情,亚特米西雅就一直跟了他。
我笑了,“瞒地挺好,怎么没听你提起?”
乔林乐呵,大手搭上我的肩膀,“你要我怎么介绍?龙咲是个卖唱的,柯胖子虽然在政府女干诈惯了,但好歹你们也是良民不是?”
我淡淡地看了乔林一眼,对于他敷衍的解释没有表什么态。对美人儿打了个招呼。
亚特米西雅也许也不是她的真名,这种人,她叫什么可能早忘了自己叫什么。
女人勾起了嘴角,没有过多的看我,她对我这种男性兴趣不大,从她身上匀称的肌肉线条不难看出,她喜欢更强壮的男人。
我对她笑了笑,我并不介意她的态度,雇佣兵基地,弱肉强食,这是他们的生存规则。郑睿在亚洲社交界可以占据一席之地,这就够了,我并不贪心。
乔林对亚特米西雅的态度只是拍了把女人的屁股,这个举动换来了对方的一击平肘,不过,乔林帅气地躲掉了。
郑秦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亚特米西雅似乎也在可以避开与郑秦交流,甚至没有给过郑秦一点关注,他们的相处让我在心底留意了一下。
郑秦是乔林的大股东,亚特米西雅是乔林的女人,他们这是在唱内部不和谐?
陆陆续续的,几个基地的另外要人被乔林引见,但他不是引见给的我,是我哥,郑秦。
跟着郑秦,我沾了光,但细细回想这些人,这又让我回味起当年沈瀚天去西非的情景。一层冷汗从后背冒出,我的手指有些抖。
这些人完全不亚于当年的I,I的活动范围在非洲,被美国等政治大国利用,控制他们在非洲的权利。而这些人,大部分是反抗美国,游走在中东、新月地区。
在郑秦与他们用我听不太懂的带着浓烈的阿拉伯口音的英文交流时,我很没有用地不经意站在郑秦身后。
我很介意他们看我的眼神。
世界上大部分的男人是正常的,他们爱女人;世上一部分男人,是天生的喜欢男人,这并不稀罕;还有一部分,是男女通吃。对于性向问题,雇佣兵基地里的人大家都心照不宣,只要别惹着自己的这块领地就成。而这群人,典型的男女通吃,更明确的说,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如果我是被一个像贺偟那样的美男盯着,说不定我会风骚一笑,但他们,血腥、残忍到骨子里,我只感到寒冷。
郑秦似乎知道了我在介意什么,他似乎想伸手安抚一下我,不过,我从下方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有所动作。
男人是第一次来这里,他温润如玉的外表,看起来极度没有威慑力,乔林与他不和,不到关键时候,乔林绝对不会管郑秦死活。
我希望郑秦暂时不要和那群人起过早的冲突。按照沈瀚天的性格,他绝对不会让他的属下只服从于与他拥有平等权力的另一位合作伙伴。郑秦和沈瀚天有惊人的相似性,在这一方。
而我,则将目光的温度尽量冷了下来,不带杀伤力,不过很明显地表明了态度。我最坏的打算是找乔林罩着,郑秦不能。
从我小时候,到离开香港的那一刻,郑秦一直是优雅从容,并且从来不会被打倒,乔林也是他的手下败将,沈瀚天与他势均力敌。但这一刻,我第一次感觉到了郑秦目前处于的状态并不理想。我见过了他太多光芒万丈,好整以暇的样子,此时此刻,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郑秦似乎没有过多的在意形势对他的不利,他与对方,无论是关于未来的考虑,还是现下的打算,依旧井井有条。而他们更深,更多的内容,就不在我的理解范围之内了。
乔林嘴边一直带笑,可能是因为亚特米西雅的关系,也有可能是因为郑秦并不如之前好整以暇的关系。
我沉默地听着他们言语上的交锋,目光落到了乔林的身上。乔林黑白分明的眼睛递了我一道视线,然后挑了眉,眼神像是在问我,咋的。
我也回了他一个眼神,我想说,你故意的。但不知道他明白没有。
乔林笑得更深了,完全没有否认的意思。
我想知道乔林刻意这样安排,是因为从小和郑秦不对付,长大了我和郑秦不愉快的分手才这样的,还是因为,他们合作发生了裂痕。再怎么自不量力,我还是默默祈求是第一个原因。
我哥他该死,但绝不对不能这样死,况且,他的命,应该是我的。
第九十八章
一场谈话结束,我的手心里积满了汗液。从一楼的大厅里出来的时候,郑秦抓住了我的手,在牵住的一刹那,男人顿了一下,随后安抚性地握了握。
而他,步履稳定,手上的温度一如既往。
“郑秦,你居然一点不适应的表现都没有。”
郑秦笑了,深蓝色的衬衫折射着耀眼的光泽,阳光的炙热被他的身体吸收,然后再发散出来,竟然像是变成了海,沉稳,包罗万象,“你都替我担心了,我还怕什么。”
“你不想和我说点什么?”
“比如?”
“亚特米西雅,还有,你和乔林,你们的合作到底怎么了。”
“不过有一些意见不合。”
“乔林一直与军火买卖和雇佣兵交易沾边儿,你当初和他合作的领域是军工的开发,他出明面上的事,你负责背后技术方面的支持。现在你沾了毒品走私的边,乔林反对,是这样吗。”
郑秦带着我往居住区走,他没有回答我,但我知道,我猜对了。郑秦现在很缺钱,他摆脱了郁氏,还有我母亲的束缚用了太久的时间。我明白,他走这条路,是万不得已。
现在郑秦在和乔林暗中抗着,还没等打败沈瀚天,他们内部就出了巨大的篓子。
郑秦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他缓慢地打开了盒盖,是Daring的戒指。
我厌恶看着那枚戒指。
郑秦想要给我戴上,我阻止了他,“我记得,我把它扔到了大凉山。”
郑秦温和的笑着,像是完全没有在意我的想法和情绪,他温柔且极具包容性,像是在陈述一个不轻不重的事实,“我从军方那里抢过来了。”
当初在大凉山,沈瀚天部署梭曼毒气弹取回计划,范正明死了,戒指被敬柏岩等人送了回来,我又扔了,但那戒指肯定不会扔了就扔了,有心人会捡起来用。
郑秦从军方手里抢了回来,他付出的代价,比杀了范正明更巨大吧。
“小睿,还记得哥说过的话吗。”
他说,我要娶的人只有你。
可惜,我们都是男人,还是亲兄弟。
“不记得了。”我垂下眼睛。
温暖的手指触碰到了我的下巴,圆润的指腹有些粗糙,却不像沈瀚天那样粗粝地仿佛能割伤人,“我永远都记得,哥从来没有忘记过。”
郑秦没有逼我,他只是把戒指放到了我的手上。
如果我以为,郑秦会慢慢打动我,让我心甘情愿的戴上它,那么可能我太天真了。郑秦是在给我时间去适应,他的温柔在于,他看起来很温柔。
我把戒指随意地放进了口袋里,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交流的欲望,看了眼巨大房间里仅有的一张床,洗了个澡直接霸占了整张床。
我第一次看到郑秦杀人,那天。
对方是个巴西的男人,他们的英文带着很浓重的葡萄牙口音,除非经常听,否则很难轻易分辨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们似乎是在审问战俘,这次是郑秦亲自上去做的,这个巴西男人身上被缝合了很多地方,伤口很新鲜,缝合的手法极度粗糙,线头边角凌乱。
郑秦的脸上带着鲜血。乔林从远方走来,他搂着亚特米西雅,女人的头发自由地散在一边,栗色的天然卷,她笑了笑,“没想到郑大公子杀人的样子,会这么迷人。”
她这是在变着法儿讽刺郑秦。
人有正常的同类之情,除非万不得已,走投无路,谁也不会无故杀谁。像郑秦这样常年生活在勾心斗角,却无杀戮气息地方的人,却杀了一个与他本质上无冤无仇的人,亚特米西雅是在结合着之前的事,嘲笑着郑秦的穷途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