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暗潮汹涌中

少春看着少月那笑嘻嘻的模样皱眉，他怎么就能那么随意，怎么就能笑的那样灿烂，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忧心如焚吗？他不是应该说一句：你来了吗？

其实这句你来了跟少月说的那句你怎么才来没啥区别，少春心里在乎的是他的态度，那样的随意，没有一丝见到他的惊喜，仿佛在跟邻居说你吃了吗一样的自然。

少月笑嘻嘻的看着明珠介绍：“这是你要嫁的老头子。”

明珠看了一眼少春，微微凝眉，显然对他很不感冒。也难怪她不感冒，少月和明珠跑了一个多月，少春就在草原上找了一个多月，风餐露宿不说还要忧虑这忧虑那，真正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寝。脸瘦的皮包骨，只剩下那双狭长的眼睛闪着精光，怎么看都不如少月这个青春正盛的年轻人。

明珠嘟着嘴回走了：“你们先说话。”她看出少月跟少春很熟识，识趣的离开。少月笑嘻嘻的看着少春，一言不发，他想知道少春到底要怎样处理明珠的事。

既然你不做，我便推你一把，推了还不动，这样的人还能留恋什么，一拍两散的好。

少春安排人手在住了一晚，第二日清晨出发。这一晚上他有许多话要说，但是看着少月似笑非笑的模样，话噎在喉间，一句也说不出来。连日来的疲惫在找到他以后都涌了上来，倒下就睡了过去，俩人竟然一夜无话。

草原上的太阳石勤快的，天刚蒙蒙亮，勤劳的女主人就挤好牛奶做熟了饭食，少春几个胡乱的吃了饭，准备离去。

少春带的人没有多余的马匹，便让侍卫腾出来一匹给明珠骑。

明珠让看着那侍卫腾出来的马说：“我跟少月乘一匹。”

少春皱眉：“男女授受不亲，格格还是骑这匹马的好，因为没有多余的马，只好委屈格格了。”

明珠摆手：“我逃跑的时候就是跟少月骑的一匹马，不要说别的了。”

少月看着渐渐少春发黑的脸，笑着摸着鼻子说：“嗯，我们是骑一匹马来着”

少春的脸色更黑了

少月好笑，但是还是替他说了句话，其实他也不能跟明珠一骑，人家怎么也是个公主不是？他笑道：“那个明珠啊，我的马那天不是受伤了嘛，还没好利索，你委屈点骑我的马，我骑那个侍卫的马好了。”

少春的脸稍稍的缓和，转向那侍卫说：“你骑自己的马，我与少月一骑。”

明珠瞪了少春一眼，跟少月说：“回巴林城我也不嫁给他，我要嫁给你。”

少月愣住，继而严肃道：“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少春眯眼：“是笑话？”

随行的人看着三人说了这样的话，纷纷转了过去，表示这事咱们不参与。

明珠瞪眼：“不要训他，是我不要嫁给你的，你的年纪那么大，我才不要嫁给你这个个老头子，少月救了我，汉人不是有句话叫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嘛，我就嫁给他算报恩了。”

少春刚刚开晴的脸更黑了，老头子？他哪里就老了？他刚刚而立，正是男人的好时候好不好？

少月见少春黑着脸，虽然他乐见明珠瘪他，可是娶明珠这件事还是要说清楚了的。他咳了两声道：“那个，明珠啊，汉人是有这话不错，但是中间还有一句，说全了是这样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咳咳，无以为报的时候才以身相许，你们家有整个科尔沁，嘿嘿，到时候给我个小官就行了，不用以身相许啦。”

明珠是喜欢少月的，这点毋庸置疑，少月的话就是圣旨，她仰着小脸说：“那是当然，你救了我，我家里一定是要谢谢你的，我就求阿卜给你个官做，你很厉害，是我心目中的巴特尔，我喜欢你。”

少春的脸跟草原天空上神出鬼没的乌云似的，眼看着就要来一场暴风雨，少月不再跟明珠计较这个问题，笑着招呼明珠：“上马走吧，这么多天没回家，家里一定着急了。”

明珠答应一声，搬鞍上了马，笑道：“回家去。”

少春见她上了马，招呼少月：“上去。”

少月上了马，少春见他坐好了，这才上马坐在了他的后边，一手毫不顾忌的搂在他的腰上说道：“走。”

少月看了看他的手，嘴角撇了撇，双腿夹了紧马腹，马蹄踏在草地上嘚嘚的走了起来，明珠看着少月身后的少春生气，鼓着脸跟个青蛙似的。

少月笑，还是个孩子，没话找话说：“想不想你额吉？”

明珠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想，梦见好几回了。”

少月好言哄着：“今日回巴林城，过几日你就能见着她了。”

明珠抹了一把眼睛：“嗯。”她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再坚强还能怎么样？跟着少月的时候绷着神经，强忍着不让他看轻了自己，如今见了这么多人找过来，心里的弦瞬间就松了许多，听着少月说想不想额吉，眼泪就滚了下来。

少月见她哭了，觉得这才像个小姑娘的，先前她不哭跟着自己满地跑也是硬撑着的吧。少月仰头看看天空，他已经很久不知道想娘是什么感觉了，他已经忘了娘的模样。

没人去哄明珠，由着她抹眼睛，情绪是需要发泄的，憋着不好。

明珠大概是不好意思了，先前还说自己是大丈夫来着，如今又抹眼泪，使劲的抹了两把，双腿磕动马蹬，马撒开四蹄跑了起来。

少春没有去追，只招呼随行的人：“跟上明珠格格，莫要跑丢了。”

看着有人追了过去，少月戏笑：“不追吗？那是你的新娘。”

少春嘴角噙着笑，在心惊胆战了这么久之后听了这句带着酸味的话，他感觉少月又回来了。伸手在后面狠狠的掐着他腰上的软肉，凑在在他耳边道：“我的新娘要嫁你是怎么回事你不给我个交代？”这一模样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热烘烘的唇就在耳边，少月的脸渐渐热了，只咬牙忍着，狠狠的道：“我救了你的新娘你没个表示也就算了，还要恩将仇报，好人真是没法做了。”

“好人？嗯，真好，前几天在搜人的时候恰巧抓了一个流民，是死鬼哈尔赤的人，他说有个长的好看的汉人救过哈尔赤的命，那个汉人常在草原上行走，是斯日波大巫的弟子，你说这人我认不认识？”

少月呵呵笑“听着倒像是我呀！这是欲加之罪吗？”

少春哼了一声：“加不加的你心里清楚，明珠被劫的事跟你脱不了干系！”他很笃定

少月很光棍：“当然，你跟我这么好的交情，你要是成亲了我怎能甘心，你怎么舍得让给我一个人孤独终老？”

少春的眼睛闪着笑意：“那就找人劫了明珠？”

“嘁！你当我不去找人那个哈尔赤便不劫了吗？我不过是找他要个人，你以为我要是不去明珠还能囫囵着出来？绿帽子你戴的妥妥的，不知道感谢我还到打一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年头，好人难做啊！”

少春听他的话气的笑了：“你劫了我的人还有理啦？”

“你的人？嗯！明珠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少月咬着牙说你的人，那狠狠的语气很不能把少春咬碎了吞进肚子“你的人！？”

“我说错了。”少春自知失言，赶紧弥补：“我说的是你劫走了给我送来的人。”

“哼，谅你也不敢。”少月才见他时候见他一身风尘仆仆，本来就销消瘦的面颊更是只见了骨头，他是心疼的，可是他也很生气，谁叫他把自己推走了的。

少月坐在少春前面酸不拉几的说着，少春拉着缰绳，将他拥在了怀里，轻磕着马镫，马不紧不慢的走着，少春想着这样的路走的越慢越好。

少春笑了，眼睛里尽是温柔之色，这些日子的焦虑在见到少月的时候全部消失殆尽，看着他跟明珠温和的说话犹觉做梦。如今拥在怀里，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话，这才真是的觉得真的是找到了他。

管他做了什么？就是劫了新娘也是因为心里不平，他一点也没有怪他的意思。只是怪他不告而别，他的事能处理好，他这回是要跟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的，他不能跟他再分开了。

他的唇停在少月的颈间，隔着衣料感觉他的温度，这个人是找回来了。

少月回头，狠狠的堵着他的嘴，使劲的碾压了一会儿，这才回过头问了句：“明珠你打算怎么办？”

少春让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他不知道少月的胆子这么大，在侍卫面前也敢这样，心惊之余，愣愣的任他在唇上辗转。

俩人磨磨蹭蹭的走在后边，明珠跑了一会儿心情好了，返回来找少月，嘴里大声的叫着：“少月，快点啊……啊”

眼里看见的是俩人亲昵的搂在一起，不觉呆住，张大了嘴巴，半晌不出声，忽然一拨马头跑了，手紧紧的捂在嘴上，一马当先绝尘而去。

54.劫人后遗症

日暮时分，一行人进了巴林城，少月没跟着少春去见巴林王，一个人回了自己住的院子，洗剥干净了坐在院子里发呆。

一个人影冲进了院子，硬生生的在他的面前止住了脚步，半晌没有说话，只有无声的抽泣。

少月听见动静没有抬头，看着脚上那双靴子他就知道是乌兰。

乌兰捂着嘴哭了一会儿，又转身跑了出去，少月始终没有抬头，既然不能娶她，那就彻底让她死心的好。

乌兰走后，少月才抬起头，笑笑，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进了屋，一头栽在床上睡了过去。

夜半，一个人凑了过来，躺在他的身边，少月靠了过去，找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了。梦中，他听见低低的话语：“……等几天，我带你走，咱们再也不分开……”

少月翻个身继续睡。

自从回了巴林城，少月恢复了以前的懒散，晃荡着出城，晚上晃荡回来，没有去打听明珠的事，也没见着少春，他在等，等一个结果。

这一日，他又晃荡着出城，在城外遇见了明珠，他一点也不惊讶，明珠回去这是注定的，回去之前也见自己也不意外，他勒住了马笑问：“要回去了吗”

明珠显然是在等他的，见他过来侍卫们自动的散开了，明珠道：“送我一程吧。”

少月点头：“好。”

明珠在前面默默的走，少月踢打着马在后面跟着，走了一段，明珠回头问：“那天……你是故意的吗？”

少月微愣，随即明白她问的是亲少春的事，他笑了：“嗯。”

明珠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你……是喜欢他的？”

少月点头：“嗯”

明珠的眼泪夺眶而出，嘴角却带着笑：“你是不是故事里的那个孩子？”

少月笑了：“就是我。”

少月给明珠讲过一个故事，就是他跟少春的故事，明珠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少月在故事的背后说：“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所以不要问他为什么喜欢他，即使他那样对他。”

明珠笑着：“如果我早就遇到你会如何？”

少月摇头“没有这个如果，这事是注定的，逃不脱。”

明珠轻轻的磕着马镫，马慢慢的走着，许久她才说：“我喜欢你，这是有理由的，你救了我。”

少月摇头：“你既然知道我喜欢他，就该知道我对你是有目的的。”

“我不管。”明珠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不管你的初衷是甚么，我只知道你救了我。”

少月瞪眼看他，她笑笑：“我在草原上长大，不是养在闺阁里甚么也不知道的娇娘，草原上的悍匪有多凶残我是知道的，要不是你带走了我，我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这些事我知道，我都知道。”

少月哑然，这个明珠真的是颗明珠，她是如此的通透。少月为少春惋惜，他若娶了这个姑娘，应该能过的很好，可惜，他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我应该谢谢那些悍匪，若不是他们劫了我的送亲队伍，我就要嫁给一个喜欢男人的人，那我……呵呵。”

明珠捂住了脸，肩头微微颤动，少月不忍，别过头去，看着远处渐渐发黄的草场，心下凄然，到底是伤了这个善良的姑娘。

那天少月一直送一直送，一直送她到了边界，那边来接应的人在边界搭了帐篷，少月没有去帐篷里睡，一个人坐在帐外看月亮。

明珠在帐里辗转到天明，起来被侍卫告知：“少月公子走了，只说让格格安好。”

明珠看着巴林城的方向，许久才说道：“知道了。”

少月独自往回走，没走多远便见到了骑在马上的少春，他的眼里带着焦虑。

少月跟着少春默默的往回走，没有说话，在少春的话里他知道，明珠回去换个格格嫁过来，娶亲的人是巴林王的小儿子，今年十八岁。

至于明珠，少月没问，她是个格格，嫁人不成问题，草原上的人没有汉人那么多讲究，不会在乎他被抢走的事。可是少月隐隐不安，他的直觉告诉他，明珠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果然应了他的想法，巴林城再次迎来科尔沁的公主的时候，也带来了一个消息，明珠格格去了大雪山，她说要在雪山上修行。

少月听到这个消息笑了笑，这才符合明珠的性格，她就是这样的人。

巴林王小儿子大婚，少月喝醉了，大醉的他拉着少春的手说：“不管你跟王爷说了什么，你只能是我的，我的……”

少春笑着拥着他：“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那天回来以后，跟王爷说清找到明珠的经过，老王爷眯着眼睛说：“怎么就那么巧被少月救了？”

少春道：“父王是怀疑少月指使的？巴林四部的余孽连朝廷的封赏都不要，如何会听一个汉人的调遣？他们在草原上追逐的是利益，少月如何能给？”

老王爷哼了一声道：“他，是个仗义之人，成日家在草原上游荡，结识了哈尔赤也是有可能的，不管怎样，他救了明珠，这事我跟你知道就行了，外人不必知道。”

他有他的考量，少月的事只能烂在肚子里，要是科尔沁知道有少月的参与，巴林城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只能认了。

“他倒也有些心。”老王爷看着窗外黑黝黝的天空如是说。

少春当即在老王爷跟前长跪不起：“此生只能跟少月相伴，求父王成全，若父王看不下去，那……就当没我这儿子吧。”

老王爷哼了一声：“逼我？既然喜欢跪着那就跪着好了”

到明珠走一共七日，少春跪了三日，不吃不喝，最后老王爷无奈：“既然你一心要他，那就要好好对他，沈家那边我也有个交代。”

少月大醉一场，醒来时看见乌兰撅着嘴在床前坐着。

“呃”他头疼，马奶酒可是很烈的，只求一醉的他喝的太多了。

“少月哥哥我我问你，你喜欢的是我大哥？”

少月搓脸的双手停了下来，看着乌兰发蒙：“你在哪听说的？”

“那，这事是真的啦？”乌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盯着他的眼睛问

少月的脑子混沌着，醉酒后的反应迟钝，他看着乌兰的眼里带着茫然。

乌兰气的打他：“你说啊是不是真的？”

少月被酒浸过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他定定的点头：“嗯。”

乌兰大叫：“你欺负人。”她哭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