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长老的几番对话，左恒算是明白这些长老的部分意图，他们的话真假参半，左恒估计引出白家人再次，想要从动乱中捞到好处才是主。妖魔惑乱人间，他们自然要大张旗鼓的清剿妖魔，不仅能得到普通人的大力支持，还能以此来打压白家，说不定还想取代白家跟天庭的联系——谁不想长生不老。除此之外，妖魔的内丹有助于修真者的修习，只要有理由屠杀那些妖怪，那么它们的内丹也就唾手可得了。

老女干巨猾。

左恒只是在心里冷哼。

【左恒！】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左恒脑海中，将左恒的思路打断。

白鑫

左恒诧异的四处张望，却并没有看见声音的主人，反倒引来几位长老询问的视线。左恒见自己动作太大，于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看那些长老脸上的顾虑消退后又同他们攀谈起来。

是幻听了么……

左恒又觉得不像，刚才那个声音虽然很微弱，但它的的确确的传到了他的意识中。

等了许久不见有下文，左恒觉得或许真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左恒！】

正当左恒打算放弃纠结那个白鑫的声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白鑫的声音再次响起，而这次要比先前那声更为明显。

妖念

准确接收到讯号的左恒终于反应过来这是白鑫在用妖念跟自己远距离对话，当初从犬神所在的结界中往谢焱那里发出讯号也是白鑫用妖念做的，看来白鑫的妖念不仅能跟妖怪沟通，和人也一样可以。

又和长老说了几句，在确定族长身份之后，左恒以自己父亲突然去世自己又没个提前的心理建设，现在还有些适应不过来需准备准备为由，暂时拒绝了在世代传承的族长铭牌上用灵力刻上名字的环节，先行退下。

毕竟是修真世家，名字可不是能胡乱刻上什么地方的，左恒清楚名字一旦刻上铭牌，那么这族长的职位，左恒以后就是不想当也得当。而且除非自己死亡，不然就永远无法摆脱和左家命运的联系。

长老表示能理解左恒对于这样的殊遇一时半会儿无法适应的情况，倒也没加阻拦。左恒做足样子，谦卑的道别后才抬脚离开。一踏出祠堂，很多左家人都围上来，眼中神色各异，左恒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对这些阿谀奉承的族人排斥得更加厉害。

白鑫是那种洒脱的人，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他不屑于阿谀奉承任何人。他的头脑很好使，但他并不擅长伪装，他也不会伪装，从里到外都是通透的。不像那些人，表面一套背里一套。左恒是不可能忘得了过去自己没有能力的时候那些人是怎样的面容，如今自己地位改变，脸变得跟翻书一样快。

只听着什么“最近身体怎样？”什么“我就知道你能成为族长！”什么“唉，当初若不是我没能力铁定是要帮你的，而且还是万死不辞！”之类的语句，左恒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要不是顾及礼仪他真恨不得立刻用空间裂隙离开。

呵，当初我和大哥被刁难时怎么不见你们这般嘘寒问暖？

不屑的斜眼瞟过那些人，左恒看向一边依旧玩手机玩得正欢的左思，开口道：“姐，过会老地方见。有事要说。”左恒话里面的“老地方”是指左恒和左思小时候的“秘密基地”，在左家废弃的后堂后面的假山底下有个能够容纳六个人存在的小洞穴，但要进入那里必须钻进假山，假山虽然不大，但是孔洞极多，而且四周无光，进去很快就会迷失方向。当初左恒犯错逃避惩罚时就是往那里躲，进入那地方的路只有左恒、左思和左成知道，这三个闲得蛋疼的熊孩子当年就是出于好玩钻进去才无意中发现那里的，当然代价就是被困在那里饿了两天。

儿时温暖的记忆让左恒原本因为长老和那些族人的事冷下的表情解冻不少，不过他忽的一皱眉。

现在想起来，貌似那段被困的经历也仅仅只记得肚子饿……而且出去后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都非常模糊。

左恒愣了下，将这些莫名其妙的思绪丢出去，可能是他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小时候的记忆哪能那么清楚。

还真是想太多了，怎么连那些都会觉得可疑？

左思抬起头“嗯”了声，然后继续埋头游戏，只是在左恒离开时回了句：“不过啊，小恒子要是是为了相亲的事情就还是别说了，姐给你挑的那女孩子绝对合你要求的！”说着，左思冲他挤挤眼睛。

“这东西一定要放到台面上讲么……这已经是第四个了。”左恒哀叹，“你都奔三了，怎么总要给我找，你自己不都没个人陪着吗。还是说你这尊大佛实在没人敢要。”左恒皮笑肉不笑的回话。

见左思嘴角微微一抽，左恒明白自己算是作了大死，这才匆忙离开。

呵，不愧是最鬼精的家伙啊。

回到熟悉的杂草丛生的后院，左恒暗暗感叹。左思当然明白左恒是有要事要说，她这么个说法也就是为了麻痹其他人，只是左思说什么不好非得扯相亲那码事，只要想到未来的追妻路还漫长，左恒就觉得自己心脏一阵抽搐。

【左恒！你他妈收到就给老子回话！】

白鑫的声音再次响起，白鑫的声音带上了怒气，看来左恒的长时间不回答让某只小白貂彻底炸毛。

左恒四下看看，确定周围没人，立刻拐进后院正中的假山里，在周围设上结界。用意念传音虽然不会被人听到谈话，但难免意念波动会被人感受到，如果让人知道白鑫的存在那就不好了。

【我听到了。刚才不方便回你，长老在。乖。】

左恒用意念连接上白鑫传过来的妖念，给白鑫顺着毛。

【……靠！乖你大妹子啊！】

白鑫的声音忽然拔高，听起来有点像……撒娇

左恒在心里默默想到。看样子得了恋爱综合征的某天师已经彻底不正常了。

【怎么了。】

左恒熟练的在假山的洞穴中穿行，走到地洞口，小心翼翼的外面支起结界，这才进到洞穴中。这里的摆设还和过去一样，一张石桌和五个石凳子，里面还有些烧过的炭灰，那是左恒他们好几年前留下的，当时他们三个差点没被烟给呛死。

从回忆中回神的左恒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白鑫的回应，左恒心下奇怪，于是又问一遍，但又是一片寂静。

白鑫……

左恒心头冒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

在左恒感叹过去时，白鑫正守在几只白貂身边，那些白貂是他的族人，其中两只还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如今多年没见，白鑫幻想过无数次和他们再见时要怎么让他们对自己的风光事迹大吃一惊，却没想到，会是在他们重伤濒死的情况下与他们再会。

在白鑫的努力下，麻衣总算缓缓苏醒，但他的苏醒也带来一个让白鑫觉得晴天霹雳的消息：左家正在屠杀白貂一族。白鑫的母亲，就在他回来的那天惨死在左家人的手下，内丹被取，妖魂被散，彻底灰飞烟灭。

左家，你要我怎么原谅你。

白鑫将自己蜷缩起来，人形的他虽然是个有着一米八的大个头的青年，但这时看起来脆弱无比。

知道这些事的时候，白鑫觉得自己身体里面有一处地方碎了，碎的连渣都不剩。

为什么呢知道这些事情……为什么会让他痛苦到无法呼吸

白鑫不清楚。但他知道，痛苦的原因很奇怪的不仅是因为族人的受伤，而是因为那个人说不定会抛弃自己。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想到“抛弃”这个词，但他就是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怎么了。】

左恒的问句突然传过来，那个声音依旧平和沉稳，带有左恒特有的磁性，白鑫眼睛一红，他觉得还能听到左恒的声音真的已经很好了。

左恒，左恒，左恒……

白鑫满脑子都在重复这两个字。

他好想左恒依旧用他的手温柔的抚摸他的脑袋。

左恒，我究竟怎么了……

【白鑫怎么了】

左恒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

白鑫在犹豫，沉默很久，最后还是咬牙开口。

【你们左家……正在猎杀我们白貂一族……回答我，左恒，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对于我，你是怎么想的……】

靠，我在问什么啊！

白鑫本想问左恒他们为什么要屠杀他的族人，但没想话出口就变了个句子，但白鑫却觉得自己非常想知道他的问句的答案。

……

左家猎杀白貂一族！

左恒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心脏猛地一跳。

【什么时候的事情】

左恒回道，这种事情为什么他不知道。

【你是左家人。】

白鑫的声音冷得刺骨，言外之意就是左恒既然是左家人，要比他清楚得多。

闻言左恒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扎了十几根针。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左大天师急得团团转，却只能干跺脚。

前一秒他还在计划着快点解决完事情去找白鑫，结果后一秒上天却突然让他意识到说不定自己最爱的人会恨上自己。

这种打击不可能不大。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不知道。白鑫，我不会伤你，也不会害你。】左恒顿了顿，拳头紧攥，很快又松开，【白鑫，你对于我来说非常重要，我——呃，只要我在，我绝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相信我……】左恒最终还是把快到嘴边的“我喜欢你”咽下去，同时咽下去的还有“我会让整个左家向你请罪”，那句话实在太苍白而且太虚妄，左恒不敢保证自己真能有那样的能耐，而且……说到底左家还是自己的家，就算再痛恨再对不起白鑫也不可能做无情无义的事情……这本来就是一种矛盾。左恒能感受到白鑫绝望，对方的情绪正透过两者相连的心念传给左恒，奈何两人相隔甚远，纵然左恒心急如焚也于事无补。

【左恒……左恒……左恒……我妈死了啊……被你的族人取走了内丹，散了魂魄啊……左恒……我想回家……我没有家了……雪山上，全是血啊……左恒……只要是你……是你的话……杀了我……我也会觉得很高兴的……左恒……】

白鑫带着哭腔的声音一声一声捶在左恒心上，左恒恨不得立刻回到白鑫身边，把那只伤心欲绝的小白貂揽进怀里，这样至少能让白鑫温暖些。

【白鑫，我不会杀你的！永远不会！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左恒急道，这一刻他极为痛恨自己没有灵活的言语来安慰对方。

如果真的有神的话，左恒一定会祈祷，请不要就这样让他们自此陌路。

二十四、左思的情报

左思进到地洞时瞬间感觉如坠冰窟。

“我勒个去……左小恒你这是干嘛本来这鬼地方就够冷的，你还要制造冷气啊！你这是打算把老姐我冻成冰棍吗”左思叫叫嚷嚷着，但与之相反的，她的脸上流露出关心的神色。

“姐。”左恒的声音同样冷至极点，即使他明白左思或许没有参与对白貂族的屠杀行动，他也无法抑制住自己汹涌的怒气，“别的先不说，回答我，屠杀白貂一族的行动，是谁发起的”

左思被左恒突然放出的威压震得脚步一晃，险些撑不住跪倒地上，缓和一会儿，左思恼怒的回道：“还不是那些长老会的家伙干的事啊！左恒！你这是做什么！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像这样，但是麻烦你给我收敛点！你他妈不要乱把气撒在别人身上！要不是念在你是老娘弟弟的份上！老娘我早一巴掌上来了！你小子能耐了啊翅膀硬了啊敢这么拿威压对你老姐了是吧！莫名其妙啊你！”

左恒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住气势，道：“抱歉……我失态了。”

温度终于回升，左思叹口气，坐到左恒对面的哪张石椅上，开口说：“算了，老娘大人不记小人过。怎么回事你做什么发那么大火为什么突然问屠杀白貂的事情”唉，毕竟是自己最疼的弟弟，左思还是舍不得对他发火。

左恒叹口气，将事情的原委全部告诉左思，同时还说：“我喜欢白鑫，或者说我已经爱上他了。”

左思有些诧异的说：“你这孩子……”话说到一半又停下，最后只是摇摇头，“真受不了你，不清楚你们老爹的基因是做什么吃的，怎么你大哥这样你也这样……真拿你们没办法啊。哈哈，你老爹要是知道，估计死了都能被气活过来，然后用鞭子抽你一顿。嘛，不管怎么说，老姐我祝福你，但你要知道，未来的路会非常难走。不管是你去追那只小妖怪也好，还是跟他一起也好，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我想，作为妖怪，他的接受能力应该不差，所以前面那个应该也难不到哪去，只是以后你们要怎么面对世人这个问题需要你们自己解决了。”她拍拍左恒的肩膀，有些无奈的笑着，眼神里满是宠溺。

自己的弟弟去搞基，做姐姐的左思固然心里还是会膈应。她反对是不反对，也能接受，但是面对自己的家人出这种状况的时候她未免还是会觉得心上有道坎过不去。

“但是你想好，修真者的年岁是长，然而却比不过妖怪。就算他是半妖，那也能活个千八百年的，光是年龄的差距就不是你们能说逾越就逾越的了。”说到这里左思顿了顿，“当然你们幸福最好。”

听到老姐支持的话语，左恒微微勾起嘴角，郑重其事的点头说：“我知道，但不管未来会怎样，我都会守着他。就是担心白鑫……”

左思当然明白左恒的担心，于是笑道：“至于那只小白貂是不是白家人这个问题你倒不用担心，白家人都是人类，他不可能会是白家人的。唉，至于他族人这些事情……我爱莫能助。不过参与屠杀的只有长老议会的人，你跟他解释清楚吧，反正我倒是觉得那些人迟早要引火烧身，早就看长老议会的人不顺眼了，要是你打算跟我未来的弟媳妇报仇，记得叫我一声儿。顺便告诉你，左家内部比你想象的肮脏得多！”

“此话怎讲”左恒眼神微变，看来左思还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隐私。

在心里斟酌半晌，左思开口道：“你必须保证不将这些事情往外说，这都是我发现左家的走向越来越不对的时候私下调查发现的。”

正当左思打算讲出自己了解到的事情时，忽然他们周围的空间扭曲起来，一到空间裂缝在他们头上绽开。

被这个突然出现的裂缝吓到的左思几乎是条件反射抽出腰间的符咒，若不是左恒将她拦下，估计行动快于思考的左思会毫不迟疑地直接将起爆符丢进裂缝中，将里面的东西炸成碎片。

“是我先前打开裂缝让白鑫过来的。”面对左思疑惑的眼神，左恒解释道，然后比个噤声的手势，“先别把我跟你说的那些东西告诉他，会把他吓到的，那样说不定你未来的弟媳妇就没了。”

左思“噗嗤”笑起来，然后看着白鑫从空间裂缝中跳出。

白鑫看到一袭皮衣的左思也是一愣，瞬间身体绷直，但看到一边的左恒又放松下来。他的眼睛有些红肿，神情疲倦至极，看样子族人的死亡给他的打击非常大。白鑫的怀中还抱着五只白貂，都已经徘徊在死亡的边缘。

“左恒……”白鑫开口，声音有些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