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容玉曜给出的解释却让崔浩老老实实无法反驳：“血色十字会数百年来有一项秘密的实验，那就是不断融合妖魔血液，使其产生更有能力的后代供组织驱使。他们来天朝的目的，正是在此。所以，你应该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血色十字会没有被天朝正道消灭的原因了吧？”

崔浩艰难点头，表情慎重无比。

原因很简称：血色十字会要进行那项实验，就必须抓捕天朝的妖魔。从某方面来说，他们的工作与驱魔人无异。同时，他们以大量资金支持赏金驱魔人猎捕妖魔……至少在表面上，血色十字会是个正义的组织。而且他们以传教之名深入城市社区、热衷公益，得到一部人无知凡人的拥护。

与乱入天朝的东瀛妖魔相比，血色十字会不愧是潜伏百年的组织、完全将自己洗白。

“这一回是什么实验呢？”崔浩问。

容玉曜回道：“目前我们只知道这个实验相当重要，很有可能血色十字会天朝总会将派出重量级干部主持……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不知道准不准？”

“学长请说。”

“你跟我说过，你曾经跟东瀛魔主交过手，对方是个很厉害的土系妖怪。我在想，以血色十字会百年来谨慎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可能招惹到东瀛妖魔。那个姓黄的牧师找到你，确实很有可能如高学书所说，想借你之手除掉这帮东瀛妖魔。而他们的目的，大概就是要得到东瀛魔主身上某些东西，以供这次重要实验之用。”

经容玉曜这么一说，崔浩顿时觉得豁然开朗，几天来接连堵在心里的疑团突然间通透起来。没错，这个推测或许大胆，但非常符合逻辑！

身为龙族的崔浩，这一刻竟有一种羞愧感——堂堂神兽不如人类……唉，怪不得人类可以完全统治整个陆地，而龙族只能隐藏于古泽大川与深海。只凭“智慧”一项，人类可以独步天下。

其实，崔浩从小就被灌输诸如“人类很狡猾”、“人类无信义”之类的思想。因为龙族都知道，就算在天界，最变幻莫测、最精妙微精的法术也是由人类飞升的神仙们创造出来的。尽管上古大神女祸氏、伏羲氏等等皆出于妖族，但现在天界占统治地位的仍是和人类沾亲带故的神仙。

不过，水晶宫的老师们唠叨一百遍，也不如现实的震撼教育来得直接。至少，崔浩从现在开始绝不会小视任何一个人类。

容玉曜选择性无视崔浩的表情变幻，仍然面无表情继续说：“所以，对我们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生擒东瀛魔主，同时逼迫血色十字会向我们展开行动……”

都分析到这个份上了，崔浩还能说什么呢：“学长你真牛逼！你就是我的偶像，你怎么说，咱就怎么做！”

一龙一人又继续叽里咕噜商量了许久，谁知道都有些腹黑的两个男人能商量出什么坏水来？

看着崔浩兴高采烈回家，已经起床的海梦非当然好奇。

这一回，崔浩不打算瞒着海梦非，于是把在学校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

“玉曜大人的逻辑……”是啊，这种逻辑思维是海梦非想也不也敢想的。

崔浩笑着吃海梦非豆腐：“学长能不聪明么？你想想啊，他可是能把苏半夏拐到手的男人呢！”

海梦非默默忍受着被“上下其手”，感慨道：“是啊！他们一家子都不简单。咱们怎么就想不到呢？唉……”

崔浩揉着海梦非的手，说：“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你看啊，容玉曜和苏半夏在一起，这属于聪明人找聪明人；我呢，和你在一起，这属于笨蛋找笨蛋。所以，无论他们还是我们，两两相处都不会太累，因为差不多。”

海梦非一向呆傻，这一回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就是想说我傻呗！切，还假惺惺搭上自己。”

“我就喜欢你又傻又耿直！”

崔浩笑着要亲海梦非，两人在客厅沙发上打闹起来；直到听见巫灿故意咳嗽的声音才安静下来。

看到高学书也站在巫灿身后，崔浩忽然想到对方黑暗的成长经历，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高学书不愧是职业杀手出身，崔浩的每一个眼神变化都逃不出他的眼神：“我大哥都跟你说了吧？也好。那些事，我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语言水平有限。”

崔浩正想询问高学书平时都是怎么搜集情报的，忽然客厅里响起苏半夏慵懒的声音：“每次看到这样的聚会都会让我觉得生活在天朝真是太和谐了！”

白光闪过，苏半夏一手牵着林瑞、一手牵着林阿卫出现在客厅中央，眼睛眯成月牙儿笑：“我听玉曜说这次事关重大，重重危机。这两个孩子还算有点硬本事，哥哥们多带带他们吧！”

海梦非和崔浩受宠若惊：苏半夏大人这顶高帽也给得太爽利了！

林瑞和林阿卫的本事他们可是再清楚不过了，尤其是林瑞，居然能够硬拼崔浩——据说林瑞原来的本事不止于此，因为缩身变小的关系，所以一部分灵力被刻意压制。如果能力完全释放，崔浩能不能打过他还得两说。

苏半夏先是瞥了林湛一眼：“林少爷，嘴巴要闭紧，不然魂儿就跑出来啦！”

不能怪林湛惊讶，因为仅从外表评论，天狐苏半夏远在海梦非和巫灿之上。那种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已经到了极致的美，哪是普通凡人能够抗拒的？别说林湛，崔浩头两次见到苏半夏都回不过神来呢！

不过，巫灿显然没有海梦非大度。自家男人瞧着别人流口水……他就在林湛大腿上狠狠捏了一把，捏得林湛嘴角抽搐还不敢反抗。

苏半夏再看向同样呆掉的倪子：“哟，这种野生小动物城市里可不多见呢！你叫什么名字啊？”

“倪子……”胖乎乎的少年红着脸、低着头，一双眼睛却还是忍不住瞟向特别好看的天狐大人。

苏半夏从空间储物戒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青玉瓶：“你是修行之‘人’，初次见面，这点儿小心意收下吧！”

104.内部分化

倪子受宠若惊，海梦非却在一旁羞愧难当。

海梦非知道，苏半夏出手不俗，玉瓶里八成是疗伤的灵丹。他倒不是嫉妒倪子，只是……倪子拜服于崔浩之后，他和崔浩从没送给过倪子任何礼物。苏半夏如此大方，这不正好反衬得他们小器么？

人鱼王子的任何情绪变化，都被天狐瞧在眼里：“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只狸猫应该已经被种下龙族印记了吧？”

崔浩回道：“没错！半夏大人好眼力。”

苏半夏走得离海梦非近一些：“既然种下印记，那便是一种契约。女干邪之人以契约控制别的个体，纯良之辈却以契约交换生死。契约一成，名为主仆，实为同气连枝的家人。你们都还历世太浅，又没有我家玉曜生来那样的敏感和老成，许多事情还不懂。事实上，维持契约、保护对方的安全，每天每时相处，远比我送一瓶灵丹来得重要。”

苏半夏的声音不如海梦非天生天籁，但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却有一种神奇的说服力。这与道行深浅无关，只与人格气质魅力和话中真实道理有关。

果然是天狐，处事涉理之深实难估量。在别人做来会喧宾夺主的一件事，被他做来却反将倪子与崔浩、海梦非的关系推得更密切。满屋子妖啊、魔啊、人啊都受益匪浅——要在人界混，不仅要有实力，而且要有做人智慧！

苏半夏没有多做停留，单独跟高学书说了几句话便告辞消失。不过，天狐大人送来了两名得力帮手，确实让海梦非和崔浩感觉轻松不少。

其实，这对年轻的男男情侣、尤其是崔浩本人，正处在一种不利的境地。

虽然许多疑难之处都已经被推测得清楚明白，但要真正动手铲除那些邪恶却不简单。

首先，龙族不会出面干涉。其次，容家虽然势大，但是容家人只听容玉曜的不听崔浩的，无法直接使唤。最后，人鱼一族虽然终究会和崔浩沾亲带故，但是很明显老丈人海心远不会以本族之力掺合崔浩引出的“私事”。

所以分析到最后，崔浩和海梦非会发现：天朝的高人实在多如群星，但天朝高人都是属于实在看不下去才给点儿指示的那种。真要把事办好，还得靠自己、还得靠用得上的人。

或许N年以后这些年青人也会成为一代高人，也可以像小白他们一样整天捣鼓神秘感。但是现在，他们是任务的执行者，只能苦逼面对现实。

说到底，天朝本土的各族，还是受道家“虚无”、“无为”等思想深刻影响。讲求“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又讲求“天地万物莫不有道”……因而各族才能亿万年来在不断争斗之中，和谐统一、传承与发展。

有了林瑞和林阿卫，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倪子出去打探消息有了最安全的保障。林瑞的本事不必赘言；至于林阿卫小刺猬，他虽然攻击的本事差一些，但有一套独特的护身逃命法术，不可小觑。

猫耳妖和兔尾妖接受过专业的训练，也被派出去打探消息。

五只小妖精或分工、或合作，简直就是一支敌方难料的奇兵。

巫灿其实也想做点儿什么，但无奈他必须优先保护凡人男朋友林湛，一如当初海梦非保护崔浩。毕竟，林湛和巫灿同居于此，经常成双成对出入，很容易成为敌人的袭击目标。

容家那边已经有一条很成熟的情报线，但崔浩觉得不满足：如果事事都必须等容家传来消息再做决定，关键时刻有可能贻误军情。

这个时候，月老祠初级，哦不，高级红娘从爱书再一次华丽丽登场。

人家好歹连升两级，可以随时调动H市初级和中级红娘们帮着收集信息。红娘们经常走家串巷，所知相当丰富。

更难能可贵的是，红娘们都是比较八卦的——越八卦，越是能得出一些重要消息。当然，难免也会得出一些没节操、毁三观的纯脑补推论。

尽管自己没什么领导能力和气质，但是能够站在崔浩身边看着他主持大局，海梦非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人生巅峰。

果然，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有一个，咳……男人。

男男情侣，其中一个是霸气主外的小攻，那么另一个理所当然要成为温柔主内的小受。脑回路较短的海梦非只能勉强算温柔，但他很有耐心是真的。不愧是月老所说命中注定的一对儿，连脾气都这么互补契合。

情报越来越多，崔浩和海梦非却越来越愁，几次找容玉曜商量也是无果。因为东瀛妖魔、白衣女子、马家、血色十字会这几种势力勾结太深，一环扣一扣，让崔浩他们无从下手。

全面打击、一次性将四种势力一网打尽显然不现实。最好的结果当然是集中力量首先歼灭其中某一个，然后逐个击破。可难就难在，谁也不敢保证打击其中一个之后，其它势力不会反弹、群起而攻之。当然，血色十字会应该是不会帮助东瀛妖魔，但谁能确定他们不会在背后向崔浩他们下刀子呢？

正无许可施、万分无奈之际，小白又一次笑嘻嘻出来刷存在感了：“不知道如何从外部给予打击？这好办！从内部分化打击不就行了么？”

卖关子神马的最可耻了！

可是没办法，小白就是这样一个强大的存在，在座的诸位年青英豪别说单挑，就是加在一起也未必打得过小白。所以，哪怕小白从来只说半截话，撩拨得众人心里直痒痒，也没人敢抱怨一声。

成功挑起众人胃口的小白再一次不负众望甩出一句“高人”必备的名言：“不用着急，等几天你们就知道了！”

绿化带里大树枝尖的叶子已经在无声之中变得稀疏，谁也没料到，在将要转入深秋的日子里，小白所说的“内部分化”终于爆发了。

这个爆发地点在马家，点燃火药的不是别人，正是人鱼王子海梦非的亲二姐，海梦月公主殿下。

听到消息的瞬间，所有人都将眼光投向海梦非。

而海梦非本尊，早已经风中凌乱、蛋疼不已。

是啊，人鱼王子终于记起来了，二姐海梦月曾经信誓旦旦跟他说过——哎呀！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开始一场婆媳战征啊！

105.家族对家族Ⅰ

有一个彪悍的姐姐，从来都是人生之福。这一点，两年前的容玉曜就深有体会。现在，这种幸福体会，终于落到海梦非身上。

太意外，一直苦恼不知如何下手的难题，竟被家姐轻轻松松就破开了一道口子。

身为家属，海梦非很快就得到亲爹亲妈的通知，让去马家大宅走一遭。

尽管众人抓心挠肝都想去看热闹，可惜海梦非只能带崔浩去，众人只能羡慕嫉妒恨看着——因为来接海梦非的，是他亲大哥海梦阳。

人鱼太子海梦阳复述人鱼王的话：“各位亲不好意思，我父王说了，这事属于我们海家跟马家的私事，不好让朋友们插手。家里出了泼辣的姑娘，让各位见笑了！”

马家大宅守卫森严，但海梦非看得出，这些守卫在看到他们时表情都有些古怪。不是海梦非自恋，他真的觉得，这些守卫眼中分明闪着亲近之色。

崔浩也看出了异样，在海梦非耳边悄悄说：“看来，兰雅在马家内部很不得人心。你二姐这么一闹，反而让马家上下欢欣鼓舞。”

主宅大厅，气氛凝重。

马家有头有脸的人物齐坐，自然不必多说；海家直系家庭成员更是悉数出动。海梦非的爸妈、五位兄姐——甚至海梦非的大嫂、其他准姐夫准嫂子全在场。

更令海梦非吃惊和不解的是：俞家当家人俞林老爷子也带着几位管事的子孙端端坐着；俞长乐正在其中。

阵仗不小啊！

马夫人兰雅一头乱发如稻草、左右脸颊红肿五指印犹在、妆容早已经哭花——海梦非心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罪过”，知道这一定是二姐海梦月的杰作。

再看海梦月，坐在一众亲姐妹、嫂子弟妹中间，眼中杀气不减。似乎如果不是妹妹们拉着，她还要上去再斗一番。

准二姐夫马振远规规矩矩、远远坐在海梦月对面的马家阵营里，一言不发。

俞心印看到海梦非和崔浩过来，招手示意让他们过去。

崔浩经过海梦溪男朋友身边时，朝对方点了点头。没办法，崔浩是东海龙孙，对方是南海龙子；龙族皇家人口不多，论起来还挺亲。不过，按辈份崔浩得管人家叫叔，尽管两人年龄相仿。

大厅里很安静，海梦非和崔浩的到来以及脚步声都显得突兀。

很快，这种让人不舒服的安静就被马家家主马千山疲惫的声音打破：“那……依您看，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用了敬语“您”，这话显然是对人鱼王海心远说的。

此时的海心远可没有平时的“二”劲，一字一句说来全是王者应有的掷地有声：“我们海家虽然是水中王族人鱼一族，也的确是一方安逸郡王，却比不得龙族尊贵神圣，当然不敢到陆地放肆。不过，如果因为我族行事低调，就有些不长眼的东西欺负到我家头上……哼！那也未免太小瞧人鱼一族了。我虽然无大治之功，只会生孩子玩儿，但最小的女儿和最小的儿子最终配给南海及东海龙族皇室……你问我怎么办？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海心远口才极佳，从他平时和王后俞心印斗嘴秀恩爱便可见一斑。再加上他身份特殊而高贵，竟问得马千山哑口无言。明知自己掌握着绝对主动，海心远毫不放松攻势：“不如，马家主告诉我应该怎么办？”成功将难题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