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柱哥。”小麦朝他点了点头打过招呼,继续往回走。
“小麦,你要去哪儿玩?我也一起去。”石柱忙追上他,跟在他身旁。
“我要回去了,石柱哥还是找别人玩吧。”小麦停了脚步,礼貌地说。下次大牛再叫他出来,肯定不再相信他了,每回都有事儿跑掉。不过这次他原本也不要出来的,如果不是哥哥让他多出来玩的话。
“你不是才刚出来吗?怎么,你还有活儿要做?”石柱好不容易干完了么么使唤他做的事,才跑出来找他玩。这时听他说要回去,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这里没什么好玩的。”小麦从做衣服和编手绳上找到了新乐趣,对于这么热的天在外面跑跑跳跳一点也喜欢不起来。
石柱想了许久,好像真没什么能吸引他,除了上次与他说到捉蚱蜢喂小鸡的事儿。他脑子一转,道:“现在这么热,我带你去小河里捞小鱼。上次我们摸坑螺的时候就看到很多了,捞回来如果吃不了,还可以喂小鸡。”河里常年都能看到许多小鱼,最大的也不过孩子尾指长段,小的就只能称作鱼仔花了。如果一起捞上来,大些的全是刺,小的看都看不清,实在没多少能吃的,所以才没什么人去捞。
小麦想了会儿,现在回去还早,家里的小鸡已经很久没有喂过料了。
“那行,可是你用什么捞?”小鱼可不是好捞的东西,在河里玩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孩子想用手去捞来玩,却连影子都摸不到。
“我回去拿个簸箕,你在这里等等我。”石柱见他答应了,飞快地说完就一溜烟跑了。石柱家确实就在村头,离小河近,想来不会再像大牛那样骗他,小麦便安心地在旁边等。
不到一刻钟工夫,石柱又跑了回来,手里果然拿着一个大簸箕。小麦看了看,便随着他往小河走去。
到了河边,小麦看到游来游去的小鱼就高兴起来,可算又能把小鸡们饱喂一顿了。他卷起裤腿就要下去,被石柱拦住了。
“怎么了?”他等了会儿,却不见他有其他动作,皱眉问道。这个人可真奇怪,明明就是他说要来捞鱼的,看了鱼儿却不动手。
“那个,小麦,我么么给我做了好多五色绳,我分你一个。”因为五色绳不能碰水,石柱拉住他不让他往河里去,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小荷包递给他。
小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我自己会编,既然是你么么编的,你还是自己拿着吧。”戴五色绳是不拘多少的,有些体弱的孩子会手腕脚腕甚至脖子上都挂一个。也有些爹么担心孩子调皮爱玩惹上不好的东西,也会多做几个带在身上。在小麦看来自己么么做的东西自然是宝贵的,只以为石柱是担心他们家里没人会做,因此解释道。
“我还有呢,给你一个。”石柱却不放手,掰开他的手心塞进去,又说:“你以前都不跟我玩,现在我们该是朋友了,下次我自己去找你玩。”以后再也不用找大牛那个连借口都不会找的笨蛋把他喊出来了。
小麦却之不恭,只得伸手打开。荷包应该也是用做衣服的边角料缝起来的,原本只有蓝色的底色,被人在周围绣了一轮紫色的线圈,可见他么么也是个手巧的人。荷包的封口是个松紧带,小麦拉开了,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熏香。他曾跟着哥哥去挖柏树根,一闻就知道是烧柏树的时候熏过的。这种荷包通常是做给孩子辟邪保平安的,有些是从刚出生就开始带着了。
“这个荷包你也不要了?”小麦有些惊讶,他只知道草儿么么家的大哥有一个这样的荷包,是刚出生时去镇上找佛庙供奉过的。
“么么给我做了个新的,这个送给你了。”自从把荷包塞到他手里,石柱就迅速下了河,这时好像正在认真地捞鱼,远远喊道。
小麦见他似乎真的不在意这个东西,才捏了捏里面的五色绳,放入怀中。如果真的很重要,被他么么骂了以后一定会让他要回去的,或者等会儿要回去的时候再还给他,现在要是落在水里就麻烦了。
31、生意
再一次坐在五叔的牛车上去赶集,张小柳已经驾轻就熟,甚至还在牛车上眯了会儿。反而是小麦紧张地拿着小篮子,一直正襟危坐。这时候去赶集的更多是哥儿,大概也是因为五月节的五色绳花式影响着一年的流行走势,都想趁这个时候看看热闹。
牛车颠簸了一个多时辰,到镇上时天已经大亮了。同车的几人张小柳都不太熟悉,只有那个兰哥儿说过几次话,下了车便客气的打个招呼就各走各的了。
今天集市上果然依然满街都是五色绳,毕竟这是无论穷富家家户户都要用的。多了即使卖不出去,明年也一样卖。
张小柳与小麦一边走一边看看别人摊子里的东西,再比较一番以后觉得小麦编的五色绳也算出挑的了,顿时又多了几分信心。还有那些用了赵正则刻出来的饰品的手绳,更是没人有的新颖。
“哥哥,要不我们也趁早摆在这里吧?”从下车的路口往里走,到处都是临时摆的摊儿,摊前挑拣的人也不少。眼看走下去最热闹的这段路就走完了,小麦提议道。
张小柳仔细看了许久才说:“我们不在这边摆,到前面去。”
“这边人不是多些吗?”小麦听话地跟上去,却还有些不明白。
“这里卖五色绳的几乎都一起在卖彩绳,很多人都买了彩绳自己回去编,所以肯定是彩绳卖得好。你的东西编得好,可如果在他们中间摆也没人找得着。我们到人少的地方去,人家一眼就能看到。”就算有人看见了,也未必舍得花十个铜板来买这种小玩意。他们的东西少,还不如到前面民宅多的地方去,镇上的人手头通常宽裕些。
小麦一听也明白了,紧随着哥哥走了许久,到了商铺较多的地方才停下来。
“我们去那儿吧。”张小柳指的是大路边的一个小巷出口,一来周围经营商铺的人肯定看不上几个铜板,要是看到有趣说不定会买回去逗孩子;二来这小巷进去有一片民居,他们进出都要从这里过。
他们摆摊很简单,东西都在篮子里,只把篮子放在身前,把五色绳挂起几根在篮子提手上,偶尔看到人经过也喊两句。
正经摆摊都是要交费的,固定的摊位每月上交,像他们这样临时摆的如果有监市巡查经过,就要交三五个铜板,如果没人看见,便免了这笔支出。
他们的运气显然不错,这里虽然不像杂市那边拥挤,但经过的人也不少。两人都长得一副乖巧模样,很容易就引人注目。
“小弟弟,这个五色绳怎么卖?”最先过来问的果然是刚从小巷里面走出来的年轻哥儿,他手上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大约是出来逛街的。
“五色绳一根四文,下面的手绳一根十文。”张小柳只在后面看着,让小麦应付。小麦原先有些紧张,看到怀里朝他吐泡泡的孩子反而放松下来,觉得像极了弟弟以前的样子。
那人这才注意到篮子底部还有些不一样的手绳,颇为有趣地翻了翻,拿着那个桃核磨成的篮子笑道:“我只知道人家把桃核磨穿,把中间挑空了能吹出声音来,原来还能做成这么有趣的玩意。是你做的吗?”
“是家里的哥哥做的。”小麦也朝他笑了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见他还在翻找,又说:“现在桃子还没出世,桃核可不好找。而且桃核辟邪最好,孩子都爱玩。”据说孩子眼睛最灵,能看见不好的东西,所以对于神木也特别喜爱。
他话音刚落,那人怀里的孩子就扯着他的手要去拿他掌心串着桃核的手绳。
“哟,你这家伙,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他显然非常宠溺孩子,把手绳顺手就套在孩子的手腕,由得他左手抓着右手玩,又对小麦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嘴巴倒是伶俐。这个我要了。”
他取出十枚铜板放在小麦手心,然后抱着孩子离去。
“哥哥,你看。”小麦十分高兴地拿着手心的铜板在张小柳面前晃了晃,一脸满足。
“这是你挣来的,先拿着吧。等它们都卖出去,我们再去买东西。”
既然开了个头,接下来就顺利许多。一个时辰里陆续卖出十一根手绳,反而是五色绳无人问津了。这也并不奇怪,五色绳虽然编得精致些,但摆摊的人当中肯定也不乏手巧的。反而是赵正则磨刻的东西并不常见,需要一定的手艺才行。
当最后一个人把剩下的手绳和五色绳都买走时,小麦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张小柳帮他把钱都收起来,望着那个有些眼熟的身影若有所思。除了村里人,他认得的人实在不多,而且多半都是买东西的时候见过的,偏偏现在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既然想不出来也就算了,横竖人家买货付钱,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劲。张小柳转回注意力,甩了甩手上的钱袋子,里面两百个铜板也挺沉实的,便玩笑地问:“今天就用你们赚的钱买东西了好不好?”
就在刚刚闲聊时,小麦还提到这些钱该分一半给赵正则,因为值钱的是他做出来的东西。
“好呀,哥哥,家里还要买什么?”小麦眼神闪亮,似乎觉得自己也能为家里做些事了,心情十分明朗。
“暂时不买什么了,这个钱我还是帮你拿回家吧。”最近常来赶集,早没什么急着买的了,张小柳只是逗逗他而已。
要是按今天中午这样的方法,别说做出来的时间,就是卖出去也要摆好久的摊。一条手绳十文钱,而且只能做这么一次两次,肯定赚不到什么钱,也就是给孩子自己做了零花能高兴高兴。其实在看了赵正则的手艺之后倒是给他一个启发,也许农闲时也可以让他做些东西出来摆卖。他自己心中最属意的是桃核雕,除了花时间,成本低又精致好看,做成手链或者挂饰都应该能受年轻哥儿和孩子的欢迎。不过这个是需要花许多时间的,还可以慢慢从长再议。
因为张小柳心中有了打算,后来他们就没有再做过手绳去卖。现在虽然由五色绳带着好像人气挺旺,但是价钱也不高。见他们都喜欢自己做的东西,赵正则有空时依然会在河边或者山上捡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或木头回来刻刻画画,成品也摆在小篮子里。
到了五月十五时,菜地里的茄子和苦瓜都枝头满挂了。紫色的茄子,绿色的苦瓜,还有篱笆上个头越长越大的蒲瓜,这时候真正算是丰收了。张小柳带着赵正则和小麦摘了半箩筐的苦瓜,又有十几个茄子。
草儿么么因为今年生病,嬷嬷又忙着带孩子料理家事,他们家的菜地被鸡鸭糟蹋了好几次。张小柳便让小麦把刚摘回来的菜和一根给他们家小六的五色绳送了过去。大顺么么家收成不错,自家吃不完都要开始晒菜干了,张小柳便没有再送。
因为地里的黄豆很快就能收成,五月节时做豆腐的人家也特别多。张家既没有黄豆也没有做豆腐的架子工具,张小柳自然不敢想做,只老老实实去村里杀了猪的人家割了肉剁馅酿苦瓜。
酿苦瓜就是这个节日的最重要的菜色,大概因为苦瓜最应季,而且本身就有去火解毒的功效吧。这里做苦瓜的方式也稍有不同,除了酿肉馅,还有一种糯米馅。把糯米在水里泡半个时辰,然后倒掉水拌上盐油调味,灌进苦瓜里直到煮熟都不会漏出来。
做这个并不轻易,苦瓜里面满满都是苦瓜籽,首先要切开两半把里面的籽挖空,然后浸泡半个时辰。等馅料都做好了,才沥干水填上馅,放入锅里焖两三刻钟。
这里的人都认为隔日的苦瓜最美味,所以这道菜都是要提前一天做好的。晚上张小柳和赵正则忙活到很忙,才算把一切弄停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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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天晚上把余事都做了,过节当天便十分轻松。小麦一大早起来拖着弟弟过来,张小柳就给他们在手腕上扎上五色绳。这个过程中不能说话,偏偏小麦这时候才记起石柱还给自己送过一根,连忙去找出来递到哥哥手中。
张小柳帮他们扎好,拍了拍衣服表示让百毒病患远离,才说:“好了,注意些不要弄掉,到时候要烧掉我会帮你们解开。”
小松很快就跑走了。
“小麦,怎么这根五色绳颜色有些不同?”张小柳指着他的手腕说。
“哦,这是石柱送给我的,我刚刚才记起来。”大概是那天回来就记着拿小鱼喂鸡,把这个东西顺手在床头一搁就忘记了。因为五色绳不能一直放在身边,过了五月就得烧掉,所以刚刚才要去取了戴上。
张小柳眼皮一跳,直觉送手饰这种东西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但想想人家只是两个孩子,五月节也只是普通的节日,便挥挥手表示知道了,让他出去玩。
最后进来的是赵正则,虽然张小柳昨晚就跟他说过起了床就要过来,但是他对于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哥儿充当“家长”角色显然还不适应。张小柳又朝他招了招手,他才走过来。
张小柳照着方才的样子把他的五色绳扎紧,才说:“明明早听见你起来了,怎么这么迟过来?”
“小麦他们想要抢先,我没关系的。”这天起床戴上五色绳之后就要去踩路,越早越好。没想到他观察得这么细致入微,也体贴地让两个孩子高兴了许久。
32、初收
说是出来踩路,可是两人走着走着就去了水田。 天气说旱就旱,这个月以来一直都没有下雨。幸好从山上一直挖下来的水沟里还有一股细细的活水,轮流分到各家的地里也不至于把地底晒干。田里的水稻已经开始打浆,张小柳许多天没来看,这时候才发现田里的作物都开始进入成熟期了。
这里的水稻长势当然远远比不上他曾见过的杂交水稻,禾秆低矮也不够硬实,想来稻穗也不会有什么逆天的结果,因为禾秆撑不起来。不过因为周围人家的情况都差不多,大概也就是正常水平了。
旱田里的作物更让张小柳高兴,玉米秆儿比他还高,上头的苞也有手掌长了。红薯的藤蔓层层叠叠,一片青翠爬满了半片地。黄豆已经结了荚,只是里面的豆粒没有成熟,还干瘪着。
“这些红薯长得真好,看来我们得把镰刀找出来准备割红薯藤了。”张小柳拉了一把红薯藤,看它几乎有五尺长,高兴地说。
“可是这时候种红薯,地下的红薯个头都不大。你看别人家都是种的玉米多,下半年才种红薯。”赵正则却是不解,他来张家没多久就赶上春种,那时候虽然也纳闷,却因为摸不准小柳的性格,都是说什么做什么。
“没办法,我们家里什么剩的粮食都没有,我还想养头猪呢!”因为附近田里的人多,张小柳说话时都是压低声音:“把薯苗藤用来喂鸡喂猪,红薯还可以煮来吃,再说玉米种出来可没有红薯多。”至少它的秆子除了沤肥和用来烧就没什么用处了,红薯却是一点都不浪费。他以前小时候起床就是伴着母亲剁薯苗藤的声音,清晨起来割一把薯苗藤,用大把柴刀在木板上切成细段,加水到锅里煮熟,就能做两天的鸡和猪的饲料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收了接着再种上一批吧!”赵正则闻言很高兴,觉得张小柳真是个有主意的人,心里喜欢得不得了。
“红薯肯定要种,就是我们的地太少了,其他东西只怕就种不了了。”张小柳也觉得要继续种红薯,它能保存得久,产量高,还可以做主食,实在不舍得放弃。
赵正则闷头想了许久说:“我看到今年又有好几户人家跟村长说要开荒呢,要不我们也去村长那里说说?”
“开荒?” 张小柳好笑地上下看了他的小胳膊小腿几眼,好吧,虽然现在正是长身高的时候,他这两个月也抽高不少,看上去不像可怜兮兮的豆芽菜了,可是依然是不够锄头高的孩子。再说了,虽然开荒前三年免赋税,可是前三年基本上什么也种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