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他上桌吃饭了,饭、菜,口味据佳,很美味,也很暖胃。
好像,很多年,没有吃到这样的家常菜了。
第六章:冷静的拜访(三)
酒足饭饱,一行人还是移步沙发,白泽心里转着小九九,他想既然他煮了饭,那么洗碗的问题自然就是那两兄弟的了——
“你们谁来洗碗?”
正在喝水果茶的两位呆住了,一起抬起头来看着他,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白泽耸耸肩,笑眯眯,“你们想吃白食吗?”
冷氏兄弟对视,只几秒钟,冷逸就败下阵来,任命地走进厨房。
“呵呵。”这两个大少爷,他们,会洗碗吗?
冷静盯着他,微微挑起一边眉毛。
他也不闪躲,大大方方地让对方打量,抿口茶,“我知道他是摒不过你的。”十分肯定的口气。他没说的是,其实看这两兄弟PK一小回合,也挺有意思的。
看着对面人似乎很乐的样子,冷静无语了,敢这么拿他取乐的人这个世上还真是不多见。
“你的饭做的很好。”
“谢谢。你们喜欢就好。”
对视。
对视。
无语。
冷静似乎也有些不自在,低头继续品茶不说话了。这样被别人招待,然后闲话家常,他以前并没有这样的经验,所以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说他很会做菜,因为这是事实。
白泽突然有个想法——
“冷静,我们做朋友吧。”
他骤然抬头,紧紧地盯着他,良久——
“为什么?”他相信他并不是刻意在讨好他,事实上,从进门到现在对面的男人并没有任何谄媚讨好的举动。可是他同样也猜不透,他为什么想要和自己做朋友。朋友,什么人会想要和他做朋友呢?一般人会想要和他做朋友吗?
白泽被他的反问愣住了,同样也有些呆地瞪着他,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你不错,我们会相处地很好的。”说完还举杯,向他眨眨眼,“厨房里有芹菜苹果柠檬汁,你要吗?”
啊?冷静下意识点点头,这是什么?可以这样吃吗?
说着他已经从厨房端出了他的“芹菜苹果柠檬汁”,并且完全忽视在厨房默默耕耘的那位。
其实在他们来访之前,他还担心这个冷静会不会是个傲慢自大,难以相处的人。虽然事实证明,他的确不容易相处,可是意外地,他觉得和他在一起反而有一种轻松自在的感觉。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微妙,性格南辕北辙的人,有时候反而能成为很好的朋友。而那些表面上的客客气气,嘘寒问暖,未必就是真的推心置腹,患难与共。他是个随性的人,总是不由自主地随着自己的心情做事,就像他选择了他的职业一样。也许本质上,他自己也是个怪人也说不定,不然为什么总是会喜欢上一些奇怪的东西呢?
直觉地,他想和冷静成为朋友。
冷静像看怪物一样得看着对面的人,什么叫“我觉得你不错”?他又凭什么认为他们会“相处地很好”?再说面前杯子里这惨绿惨绿的又是什么东西?
对着面前一脸“你不解释清楚,我就盯你到死”表情的人,他放下茶杯,正色道,“你不觉得我们相处起来挺轻松自在的吗?有空的时候,我们可以互相串串门,或者出去走走,不好吗?”再次举杯,摆出一副“请大胆尝试”的表情,“试试看,这个很香的,还能镇静心神,帮助睡眠。”说着又喝了一大口,很陶醉的样子。
冷静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别人喜欢拿来开玩笑的对象,事实上,他本以为自己和“玩笑”之类是沾不上边的。
“你是故意的吗?”一会荷叶饭,一会芹菜汁,一下健脾理气,一下有助失眠的。好似句句话都意有所指。
白泽表情古怪地看着他,“我事先又不认识你,这些东西,都是我自己喜欢才做来吃的,当然对身体也很有好处。”
冷静不语,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尝了一口手里的果蔬汁,确实香气宜人,不甜不腻,却很爽口。虽然颜色恐怖,口味倒的确上佳,连一向挑剔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轻松自在吗?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会有人觉得和他在一起“轻松自在”。在这之前他也很难想象,会有人想和他互相“串串门”。
“你有很多让你觉得‘轻松自在’的朋友?”他忍不住问了,实在是很好奇,他突然荒谬地觉得,如果此刻对面的人说他其实是外星人,他的惊讶也不过如此了。一天之内,能这样“惊”到他的人,不得不说很是,不凡?
“只有花花,”想了想,“我平时医院忙,周末休息的时候,呃,你知道的,单身汉,总是很忙的。”
不解。“为什么?”哪里很忙?忙什么?
白泽对他的刨根问底很是无奈,心一横,索性说得直白“睡懒觉,煮饭,打扫,照顾花花,上网,看书,哪个不要时间??”说到后面,颇有些恼羞成怒,逼得自己把平时懒散的样子都说出来。这个人,真是,没有想象力。
冷静一呆,忍不住地,勾起了嘴角,冷冷的眼里也有了笑意。
“好。”充满磁性的声音。
什么好,好什么?白泽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难道,他,答应了?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他不是听错了吧。
“你说什么,你答应了?”再次确认。
原本他如果不答应,或者干脆就走人,他还有思想准备,现在他就这么轻轻巧巧地应承下来,本来还厚着脸皮的他倒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但是心里却是很开心的。开心地眉眼弯弯直看着他。
“恩。”冷静从没觉得自己需要朋友,但是面前的这个人比较特别,特别到让他也无法漠视,而且他对他并没有平时很多人给他的厌恶的感觉,所以,出人意料地,他答应了。事实上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居然会有一天交上了“朋友”,那是在他求学时代都没有发生过的事。从来都独来独往,形单影只的,现在居然也开始发展“友谊”了?他有些下意识的自嘲,不过,即使是有了“朋友”,他也不觉得他会有什么改变,当然了,他也不会有所损失。所以呢,交一下“朋友”又如何呢?冷静心里颇有些冷酷的想着。
“呃,我今年27岁,在仁爱中医院上班,这是我养的猫,花花,今年3岁。”他觉得他有必要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歪头想了想,“我知道你32岁,不过我还是决定叫你冷静。”朋友就应该互称姓名,他是不会叫他“冷大哥”之类的称呼的,想起了就起鸡皮疙瘩。
他都已经叫了这么久了,难道让他现在才说“不行”吗,而且他对称呼,其实也并不很在意。
“说真的,你要好好注意身体。你是老大,不用事事亲历亲为,而且你这么有钱,应该好好享受生活才是。呃,我不是要对你说教,也不是要勉强你,只是我们才刚成为朋友,我不想你年纪轻轻就挂掉,只换来一个‘英年早逝’的名头,那多划不来。而且如果真是这样,到时候我就只能和你的,呃,墓碑做朋友了。”一副很痛惜的口吻。
冷静开始听他又说到他的健康什么的还有些抵触,觉得他干涉得未免有点多,听到后面,渐渐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人,这种似真似假的打趣口吻,他还真敢说。
“我不会听你的。”
嘴硬的家伙,“难道你平时也都不听你下属的好言相劝吗?”
“如果是我已经决定的事情,那么是的。”太刚愎自用了吧,不过的确像他的风格。
“我会让你听我的,我是你朋友,还是大夫,你应该要听我的。我一定会让你回心转意,乖乖听话的。”
互瞪,互瞪,都不妥协。
我们,走着瞧。
第七章:原来你也在~
中午吃完饭,白泽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汤远辰的电话,邀请他晚上一起吃饭。他内心沉吟,忍不住低低叹气,颇有些无奈地应了下来。
走出医院的时候,汤远辰的车子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火红色的跑车实在是的十分扎眼。他倾身倚在车前,时不时向院大楼的方向张望,看到白泽出来了便马上迎了上来。
待到他刚坐上副驾驶座,汤远辰就挨了过来,好像整个身体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扑到他身上。
“你……”
“我帮你系安全带。”刚想推开他,谁料不等他开口说话,那边便又退了回去,紧接着极其自然地开口询问,“阿泽你想到哪里吃饭?”眼睛大睁,无辜地望着他,还微微嘟着嘴,一脸期待的样子。
白泽并不习惯和别人靠得太近,尤其这个近一年多来时常出现在他周围汤家公子,他对他这样似无心似有意的亲近并不习惯,微微隆起的眉头也有些舒展不开,心想着还是应该和他保持距离为好,可是对方摆出一副“我真的就是帮你系安全带”的无辜面孔,也让他觉得无可奈何。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还是你来决定吧。”如果不是因为对方生日,他想他还是更愿意回家休息、喂猫,然后早点上床睡觉。
“真的吗?”对方听他这么说似乎很高兴,一脸欣喜期待地看着他,“我在‘西风’定了位子,那里新出的‘四味蜜膏’你一定会喜欢的。”
“西风”是本市一家私人高级会所,消费极其不婓,可是还是引得上流社会的人士趋之若鹜,它的会员资格极难申请,可以说是社会地位与名望的象征。
白泽对此不置可否,他对这样的高级会所虽然有些好奇,可是并不向往,在他的概念里,这种金钱与物欲堆积起来的地方实在是有些行事过度。他虽然也喜爱美食享受,可是并不执着于这种无意义的攀比与追逐。只当今天是陪汤远辰来庆生,顺便也算开开眼界。还有就是,他不动声色地瞄了眼身边的人,也许有机会,还是尽早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吧。
汤远辰并不知道身边人现在的想法,他是汤氏的小公子,从小含着金汤勺出生,上面有个能干的哥哥,比他年长十一岁,早就已经继承家业,并且经营地有声有色,是以并未有很大的家族压力。他这个小儿子在汤家长子业已懂事时到来,对汤氏夫妇来说也很是意外,老来得子肯定宠爱有加,小时候便十分地娇宠任性,少爷脾气。
一年多前他和其他一些家族的公子千金外出游玩时出了车祸,伤势严重好在捡回了性命。之后的复健过程很是痛苦。小少爷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种苦,整天哭哭吵吵,砸桌子摔椅子地吵闹不休,康复过程自然并不顺利。
汤家夫妻心疼儿子受苦,多方探寻打听,最后把儿子送来了仁爱中医院的中医理疗科继续治疗。刚来的时候汤远辰也是情绪反复无常,疯了一样见人就骂,任性跋扈。
白泽不是理疗科的大夫,原本和这个汤远辰不会有所交集,只是那天为他针灸的主治大夫正好有事不在,他又挑三拣四,恶语相向不肯让其他医生近身。
白泽经过理疗科的时候,汤远辰正坐在床上大发脾气,整个人微微颤抖,还不时的破口大骂,声音似乎带上些哭腔。后来他很有传奇色彩地“收服”了这个煞星,还“跨刀”理疗科整整半年做了他半个主治大夫,隔三差五针灸推拿拔火罐,倒是把这个魔星整治地服服贴贴,异常得合作,直到汤远辰康复出院,理疗科主任碰到他还时不时语重心长地劝说他改投他的麾下效力。
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语,汤远辰好几次忍不住偷偷打量身边的人,越看心里越是欢喜,他不敢明目张胆地直盯着白泽看,只能趁他陷入沉思或者抬头注视窗外的时候才偷偷看上两眼,过过眼瘾。这种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情虽然让他心有不甘,可是也是没有办法。他知道身边的这个年轻大夫虽然表面上看似温柔斯文,和善客气,却是内心坚定,说一不二的性情,不然一年多前也不会就这样简简单单,云淡风轻地把他收拾地妥妥帖帖,不敢反抗不说,最后还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他。
原本每年自己生日不是和一帮“狐朋狗友”热闹狂欢就是在家里由父母出面开派对给他庆祝。只是今年有所不同,一个多月前他就想着今年生日他想和这个人一起度过,只和这个人一起,两个人安安静静吃饭庆祝,说说话。他不知道身边这个眼利非常的医生是不是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只是这一年来的牵牵念念他想传达给他让他知道。即使,即使他不能接受他的心意,至少他要让他知道,然后他才能开始正式地追求他。
跟着汤远辰走进“西风”的时候,白泽打量着里面“富丽”而又并不显得“堂皇”的环境,装潢品味高雅,里面的侍者也皆是一副淡定有礼,从容不迫的态度。心里想着不愧是本市最神秘、最高级的会所,在这样的环境中,即使淡漠如他,此时也不由自主有种忙碌一天后精神放松的感觉,心情上也是惬意与淡淡愉悦。
出乎白泽意料的是,领路的侍者没有把他们带进里面的包厢,而是在邻窗的优雅一角停下了脚步。这里比较偏僻,由于角度的关系显得有些隐蔽,却是十分让人放松,不显得吵闹却也不会像包厢那样显得封闭压抑。
白泽微微一笑,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位置,不好定吧。他对汤远辰这样的安排有些诧异,却也欣然。坐下后,便有些忍不住地问道,“这里不好订吧?”
汤远辰看到白泽唇边的笑意,微微有些闪神,也对他的肯定感到心里高兴。“没什么,我是这里的会员,提前和他们打过招呼的。”
白泽也不纠缠于他所谓“打过招呼”具体是指什么,落落大方地入座以后,便对他说,“生日快乐。”想了想又说,“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你电话来得突然,我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说着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黑色四方的纸盒,递过去,“这个就送你当个小礼物吧。”
盒子是极其普通的样式,外面也没有任何包装修饰,汤远辰打开盒子,眼睛一亮,忍不住立刻拿出来把玩了两下——
是一只狮子造型的黑岩镇纸,全身玄黑,威武不凡——白泽办公桌上的那只。
“这是我办公桌上的旧物,虽然不值什么钱,却是我以前一位很尊敬的病患所赠,说是能够镇宅化煞。今天出来得匆忙,我先借花献佛,等以后再补你一件。”白泽说得颇有些懊恼,他原本也不想这样两手空空而来,奈何确实来得匆忙,没有准备礼物,陪人吃饭庆生却连生日礼物也没有准备,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汤远辰目不转睛地看着白泽,细细抚摸着手中的镇纸,似是十分珍惜。的确,他曾在白泽办公桌上看到过这只镇纸,也知道白泽对它十分喜爱。如今他得他所赠自己心爱之物,心里又怎会不欢喜呢。
“你知道我觊觎你这宝贝很久了,如今送了给我,我是再也不会还你的了。即使你再另外送我其他好东西,我也是不会让你把它换回去的。”说着像是怕他反悔一样,连忙把手中的石狮收了下去,顺手把一边的菜单递给白泽,“阿泽,你快点菜吧。”朝他挤挤眼。
白泽接过菜单,居然是一本古代线装书的样式,打开的时候还能闻到墨香,里面的菜名也是文言样式,从右到左竖着排列,一旁的插图则是一幅幅水墨画,他好奇地快速翻阅连带欣赏了一下,到渐渐忘了点菜的事情,心里暗叹果然精致,一本小小的菜单都似出自名家之手,国手作品,从字到画充满噱头,不过,菜单虽然欣赏完了,这点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