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下头接过鞋，手猛地往下一坠。若轩急忙抓紧，有些惊奇地感叹道：“咦？这鞋子这么重啊？”

“是啊，没关系，滑起来就不觉得重了。”

说着话，高扬先一步坐下来换鞋了。若轩看了下周围，高扬刚才一路把他拉到了靠近储物柜的角落里。换鞋区的人本就不多，此刻都离他们有点距离。人们大都三三两两结伴坐在一起边换鞋边说话，因而没什么人抬头注意周围，更没人注意角落里的他们。

若轩坐到高扬身边，弯下腰解开自己的鞋带。高扬的速度很快，若轩才刚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高扬就已经换好了鞋，起身开了一个储物柜，把自己的鞋放进去后又回头要若轩把自己的鞋递过来。

若轩正把自己的脚往滑冰鞋里塞，听到高扬的话匆忙弯腰拿起鞋想递给高扬，结果没穿好的鞋子因为他向前倾身的动作猛然打了个滑，若轩没稳住重心，一下头重脚轻往前倒栽下去。

——妈妈呀！

怀抱着又要丢人了的羞耻和怨念，若轩闭上眼祈祷这一下别摔得太疼。然而还没等脑袋撞上冰凉的地面，若轩就感觉到衣服后领被一把攥紧，被拉起的时候衣前领勒住了脖子，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好在被勒了一秒就被提起来了，若轩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带着整个人的惯性撞进高扬的怀里。高扬穿着滑冰鞋稳不住，脊背狠狠地撞在了储物柜上。他下意识地用没有搂着若轩的那只手在身侧胡乱抓了一下，幸而抓住了一扇开着的柜门，这才稳住了身子没抱着若轩一起摔下去。

这么大的声响多少会引来旁人的注意，被高扬搂在怀里的若轩顿时感觉到背上火辣辣的视线，赶紧松开刚才下意识抓住的高扬的衣服下摆，挣开高扬的手臂退后了一步，因为一只脚挂着滑冰鞋，所以看起来像个瘸子似的。

对刚挽救了他避免摔傻的恩人，若轩也觉得自己挣开高扬怀抱的动作有点无情无义也有点伤人，因而有些心虚地垂着头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高扬……你没事吧？”

“没事。”

高扬的声音平静而听不出情绪，这让若轩更加心虚了。他记得刚才高扬是非常高兴的，语气里都透着笑意。这个认知让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一下后只好低声补了一句：“那就好。”

高扬转过身，将掉在地上的鞋子捡起来放进柜子里，再合上了柜门。听到柜子发出上锁的一声轻响，高扬转过身来，就看到若轩依然站在原地，垂着脑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因为被推开而不自觉地不爽得直冒泡的高扬，忽然就觉得心口被羽毛抚摸了一下，眼眸里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了下去。

“你呀。”高扬抬手揉了揉若轩低垂着的脑袋，拉长了尾音使语气听起来无可奈何，“我都快被你练成扶人专家了，跟你在一起反应速度慢一点都不行。”

听到高扬的话里触及到的“在一起”三个字，若轩的身子猛地僵硬了下，然后不着痕迹地侧过脑袋避开了高扬的手。

高扬因为他的这个动作怔了下，随即苦笑着垂下僵在半空中的手：“小轩，没有人在看的。”

“……抱歉。”若轩小声嘟囔道。

高扬眼眸低垂，掩不去的落寞袭上眼角：“若轩，对你来说，和我在一起就这么不能见人吗？”

“不，当然不是！”

听到这样的话，若轩慌忙抬起头来，生怕高扬真的误会一般，抬手拽紧了高扬的衣袖连连摇头道：“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高扬，我……我这么喜欢你，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理解我们的！”

“我才不在乎。”

若轩焦急的神情一下被愕然取代，他睁大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高扬，就好像高扬说了什么高深的话让他一时难以理解一般。

大概是觉得若轩这样睁着大眼的样子格外可爱，高扬嘴角噙着一点笑意，声音柔和却坚定有力地继续，就像在为若轩解释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一般：“既然我们没有做错事，就不要在乎别人无端的指责。小轩，你没有必要畏惧他人的眼光，因为我永远会陪在你身边。”

听完这些话若轩似乎更震惊了，他无意识地微微张开嘴，呼吸急促到胸口剧烈地起伏。他狠狠地眨了两下眼睛，盯着高扬死命看，就像想要肯定刚才那几句话是真真切切从高扬的口中说出来的。

高扬弯着嘴角，心情很好地抬起手，用右手食指的侧边轻轻蹭了蹭若轩的脸颊。看后者的脸颊随着他的动作迅速地涨得通红，于是心满意足地顺着若轩侧脸的弧线滑下，最后停在了隐藏在外套衣领深处的邦迪创口贴上，轻轻按了按。

颈部传来的酥麻感立刻唤醒了若轩某部分的记忆，令他一时羞涩得侧过头不敢直视高扬的眼睛。高扬盯着若轩因为侧头的动作露出来的红彤彤的耳朵，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就向前倾下身，贴着若轩滚烫的耳垂轻声道：“轩，你猜我敢不敢在这里亲你？”

心脏猛地狂跳起来，一下一下撞在胸口上仿佛要破胸而出。若轩感觉到自己双手手心里沁出的汗水，湿润了掌心，就好像在提醒他自己掩藏在紧张慌乱之下隐隐的兴奋和期待。

公共场所，头上明亮的灯光之下什么东西都无处隐藏。无论是坐在哪一张长椅上的人，只要抬起头不经意地扫一眼，就能看到站在角落里的他们在做什么。

那种挑战禁忌而勾起的难耐的刺激感，让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若轩可以感觉到高扬喷洒在自己耳朵上的呼吸，痒痒的，引得周围的空气都燥热不安起来。

靠得太近了，好热。

当高扬的吻落在若轩的耳廓上时，双唇的冰凉和耳朵的滚烫形成鲜明的对比，丝丝缕缕沁入心脏，缓解了一点满身的燥热。

但是，还不够，还不够。

就好像听到了若轩心底的呼唤一般，高扬的唇贴在他的此时敏感得几乎能感受到每一下轻轻的摩擦的皮肤上，从耳廓上一路滑到脸颊，亲昵地磨蹭着，像小狗撒娇一样示好。

最后轻吻滑到了唇角的时候，若轩觉得自己已经紧张到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高扬微微离开了一点，然后带着淡淡的笑意，印上了若轩的唇。

一瞬间万籁俱寂。

若轩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脑袋当机。思维无法运转，大脑一片白屏，全然依赖感官本能在体味高扬的轻吻的味道和呼吸彼此萦绕的缠绵。

大概正是因为一切行动都已经回归本能，所以当高扬松开他退后一步的时候，若轩才会睁开赤红的双眼，毫不犹豫地追上一步贴上高扬的胸膛，踮起脚抬手搂上高扬的脖颈，不顾一切地吻上高扬的唇，舌尖不满足地挑开对方的嘴唇，摩挲着索吻。

是啊，没错，我们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

谁爱看，谁爱说，随它去吧。

反正他早就决定好了不是吗？早就不打算隐瞒了，早就想这么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边了。

真好啊。若轩一边尽他所能地亲吻着高扬，一边在心里笑眯眯地想着。

只要高扬在他身边，他就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勇敢。高扬对他的宠溺和爱，是他此时此刻拥有的最珍贵也最有力量的财富。

若轩从来没有这么感谢那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神明。感谢让他今生遇到高扬，让他爱上高扬，让高扬爱上他。

空气里远远飘来甜品的淡淡甜香。

高扬在若轩主动吻上了来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讶异，然而转眼间那份讶异就被激动和兴奋取代。

他的手环过若轩的腰，转过身将若轩紧紧地搂在怀里，将若轩隐藏在自己高大的背影之后。他松开牙关，敏捷地捕捉到若轩的舌头，唇舌交缠，他在几乎要将自己淹没的狂喜之中一点一点加深这个吻。

不在乎，什么也不在乎了。

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也不在乎了。

第46章：滑冰的乐趣

穿着沉重的滑冰鞋，若轩扶着墙站起来，觉得自己都不会走路了。

他的平衡感确实不能算好，踩在两片那么薄的刀片上，若轩觉得能稳住自己站着就很了不起了，更妄提走路了。

高扬自然不像他那么笨拙，熟练地缓步走下场，鞋底的刀片接触到冰面的一瞬间，他眼里亮起兴奋的光芒，另一只还未踏下场的脚顺势往后一蹬，便整个人向外滑去。

若轩羡慕地看着高扬调整身姿，在入口不远处灵巧地打了一个圈。他返过身来时正对若轩扒着的那面矮墙，笑意如暖阳，一瞬间充斥了若轩满心满眼，充斥了他的整个世界。

留意到若轩定定地看着自己一动不动，高扬以为他是第一次穿上溜冰鞋不敢动，便一步滑到若轩身前。因为溜冰场下比换鞋区矮了一个台阶的高度，高扬此时正好可以平视若轩的眼睛。眼中柔和的微光，眉眼间舒展的温柔，在凝视那一瞬看得分外真切。

若轩恍惚了一下，觉得那缕轻如和风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一路落在了心上。薄如轻纱，却有无法忽视的强烈的存在感。

“别怕。”高扬垂头戳了戳若轩扒在矮墙上的爪子，带着一点点没有恶意的戏谑口吻道，“如果你摔了，我会像刚才那样拉住你的。”

一句“刚才”，立刻让若轩的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他慌忙低下头点了两下，生怕高扬再说出什么别的话来，赶紧扒着墙一点一点地往入口处蹭过去。

也不知道刚才有没有人看到，他竟然还主动凑上去向高扬索吻，简直……丢死人了o（≧口≦）o ！

高扬便也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地滑着，顺便指导道：“你可以把一只脚抬起来走，别抬太高就行，没必要这么蹭过去。”

若轩闻言抬了抬脚，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好重，就默默地把脚放回原处，然后继续他的磨蹭大业，向着目的地不懈地进发。

他对自己的平衡感实在没有自信，就怕跨出一步就摔个四脚朝天。因此还是选择最稳妥地方式比较好，慢就慢点吧，反正现在还早，有的是时间。

是啊，有的是……时间。

短短几米的路，若轩愣是磨了五分钟，终于蹭到了入口处。也亏得高扬耐心，一直跟在他身边，一句催促的话也没说。

只是行动到此僵持了。

站在入口处的那个台阶上，若轩两只手抱着矮墙的拐角，歪着脑袋苦大仇深地瞪着面前二十几公分的矮矮的台阶。

毫无疑问，这个台阶用蹭是绝对蹭不下去的。如果不抬脚迈下去，若轩今天早上就只能扒着这个矮墙给来往的客人做装饰性吉祥物了。

高扬看着若轩战战兢兢的模样，忍不住觉得哭笑不得。只是当他注意到若轩双手紧紧抱着矮墙，就像一只小仓鼠将自己从侧脸到腹部到大腿前侧都贴在墙上，一张五官精致的小脸被冰凉的大理石冻得发白也死不肯放手时……他突然就觉得若轩好可爱。

啊啊，他一直都这么可爱的啊。

高扬想着，那一点苦笑不得的无奈就被满满的宠溺取代。

若轩还在犹豫，他抬起头看了高扬一眼，带着让他等了那么久的歉意和愧疚，以及一点隐藏在眼底的委屈。大概是没有看到高扬有半点苛责的意思，若轩感到更加不好意思，于是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缓缓抬起一只脚，向台阶下方迈去。

那动作小心翼翼到令人莫名就觉得心疼。

高扬眼神一暗，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滴，只觉得那一瞬间若轩如履薄冰的小心翼翼的模样，在他的情绪的大海里掀起狂风暴雨和惊涛骇浪。

不想看到他这样。

这个念头一萌生出来，就像加了催化剂高温加速下快速膨胀。高扬在情感方面其实智商低得可怕，他很少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或那样的情绪。他从来没有过恋爱的经验，再加上他迟钝的特性，于是他在恋爱中的行动更多的趋向于本能。

本能告诉他，他不想看到若轩这样畏惧，谨慎，小心，仿佛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的模样。但是本能没有告诉他，他是透过若轩的动作，恍然间看到了若轩与他相处时的姿态。

虽然会偶尔露出撒娇或者任性的模样，但是若轩更多的时候，就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他的。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恋情能够得到回应就像是对方的恩赐，若轩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卑微的位置，像侍奉君王一样仰视着高扬。他全心全意地付出，予取予求，却从不索取。正因如此，只要高扬做出一点宠溺的动作，都能令若轩深陷爱河欣喜若狂。

身份的不对等令若轩下意识地认为高扬站在一个随时能将他遗弃的位置，一旦他做得不够好，这些如恩赐一般的幸福就会消失得一干二净。所以他小心翼翼，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他坚决不允许自己给高扬添一点麻烦，努力将最完美的自己献给爱人。

高扬其实并没有明白若轩的态度，只是意识深处大概也有一点感觉到若轩的自卑。满心的深爱令他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给予爱人的竟然是这样的立场，因此他无意识地排斥看到若轩谨慎小心的模样。

所以此时此刻，高扬任由内心深处的本能支配，一步上前，在若轩还没反应过来突然间挡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的时候，就伸手穿过若轩两侧的腋下，像抱一个小孩子一样将他托了起来。

若轩大惊失色，却也不敢大声叫喊把别人注意力吸引过来，只能压低声音急吼吼地问道：“你干嘛、干嘛呀！放我下来。”

“嗯，放你下来。”高扬抿着唇笑着，向后滑了一步，然后将若轩放在了滑冰场上。

若轩立刻抬手一把抓住了高扬的衣摆。

其实他是想抓墙壁上的栏杆的，但是……太远了！

看着高扬眉眼弯弯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若轩赌气地别过头。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害怕？”高扬笑眯眯地问道。

“废……废话！你第一次不怕摔吗？”若轩撇着嘴，强作不屑般回答道。

“我啊，小时候摔多了，早习惯了。”高扬说着，伸手用轻而稳的力道握住若轩抓着他衣摆的手，像诱哄小孩子一样低声哄道：“别怕，把手给我。”

如大提琴般低沉优美的声音，配上天鹅绒般柔和的语气语调，压低之后仿佛拥有了蛊惑灵魂的力量。若轩的脑袋有点卡机，还没理解高扬的意思，就已经按着他的指示松开了手里攥着的衣摆。

“乖～”对于若轩的听话，高扬显得很高兴。他拉着若轩的手向后滑开一步的距离，交握的手顺势抬高。

可以依靠的东西只剩下两只手，这让若轩僵着身子连一动都不敢动。

“别怕。”高扬继续低声道，“我拉着你滑，你先不用动，学着稳住身子别摔就行。”

若轩连忙点头，他紧张得额头和后背都快在这么冷的地方沁出汗来了。

高扬于是开始倒着身缓缓向后滑，带动着若轩也开始向前移动。若轩咽了口口水，低头看看缓缓向后移动的划痕交错的冰面，越看越觉得要摔，连忙抬起头看向高扬。

早上的滑冰场里人并不多，巨大的冰面上空荡荡的，纵然高扬倒着身不看路地滑，也不用太担心会撞到人。他牵着若轩，感受着对方的体温从紧握的掌心里传过来，暖得心境一派安宁。

“感觉怎么样？”

“还……还不错。”

是还不错。当若轩感觉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容易摔倒时，胆子渐渐大起来，便觉得有意思了。看出若轩没那么害怕了，高扬便逐渐加快了滑行的速度。周围空荡荡的，偶有人作景色也一闪而过，冰风铺面打过来，擦着脸卷起他的发丝向后舒展而去，疾行的畅快淋漓鼓动着心脏怦怦直跳，凝望着高扬的眼里闪烁起明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