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茶楼+番外——乙酉
乙酉  发于:2015年0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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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轻皱眉头:“不过子季确实该打。总爱暗地揣测、黑白不分,站错了队也硬着头皮一条道儿走到黑,若不是我下不去手……老早便要将他暴打一顿,看能不能——打得醒他。”话中带有三分恨意,似乎极为困恼。言罢转过头,对着苏清晗缓缓一笑。

日头西斜,梨杏的花影被慢慢拉长,微风影动,将苏清晗雅致温和的面容隐在了花木的阴影之下,辨不清神情。

两人这番对话太过深奥,早茶理解不了,被绕得云里雾里的可怜早茶只听懂了一个意思,那就是严大人和苏大人都觉得自家少爷应该被人好好地打一顿。

早茶想:两位大人都是朝中俊杰人间龙凤,既然他们都这么说,那么自家少爷便一定是欠打的……但是自己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自家少爷面上长相哪里欠打啊?难道自己是被主仆情蒙蔽了双眼?

这一边虚实难辨暗里云涌,那一边情势紧迫明里交锋。

莫篱虽说早前在褚良远手下连吃了好几次教训,受了些轻伤,但蛊医互通,蛊道也自有那疗养外伤的妙法,更兼褚良远手下留情,身上伤势早已好了个全乎,手下功夫愈发地灵巧精进。

招招下来有模有样,风声虎虎,效果暂且不论,架势绝对够了。

白沐余光看见严苏二人私语窃窃有说有笑,褚良远连楼门都没出,早茶呆呆傻傻站在一边,竟然全是隔岸观火的势头,再看莫篱甚至拔出了随身的匕首,心道这厮竟然打上瘾了,想要假戏真做不成?!

这岂不是放火自焚?慌忙避过一记来势汹汹的扫堂腿,气急败坏地求助:“早茶早茶!”

早茶一听号令,立马精神起来:“少爷,早茶来救你!”

刚要往过跑,被严凤诉按住肩膀。

早茶挣一挣,没挣开,用上力气再挣了挣——还是没挣开!

早茶很吃惊:难道这严大人竟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严白两家交好这么久,一直没发现啊?……

一时呆愕莫名,不曾看见苏大人脚下,似乎踩到了自己的裤脚。

莫篱赶得紧,白沐跑得快。快有个好处,保命;也有个坏处,易摔。

正可谓好的不来坏的来,而且来得很快。

白沐揉着膝从地上爬起,气喘吁吁,抬头怒目:“早茶!”

早茶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徒留一张哭脸。眼看着自家少爷被追的连滚带爬,又使上劲儿挣扎几次,却总觉肩上似乎力有千钧,脚下也极是沉重拖沓,极力的挣扎直被变成了原地跳脚。

眼看着莫篱又是一拳挥出,急忙求情:“莫小公子,你不要欺负我家少爷!”

欺负?小爷我……被欺负?!白沐闻言两眼发黑,动作慢了一点,不慎挨了一拳。

正好打在颌下。

白沐愣了,莫篱也愣了一愣。

白沐毕竟虚长两岁,多吃了两年米粮也多长了两年见识,反应何其之快,回过神来就将莫篱手中的匕首一脚踢飞,再将他按倒在廊柱上,攥紧拳头,狠狠砸下,咬牙道:“你这小王八蛋——我又不是你爹你娘,没必要忍你!”

莫篱反应稍慢了一些,狠狠挨了两下,立刻回神,毕竟是精雕细养惯了的,自然不甘心被人打骂,这下当真是眼底也换上了狠毒神色,右脚一抬,踢到白沐小腿上。

这一脚运上了五分气力,白沐吃疼跪地,莫篱顺势抬高他手臂,自下一绕,绕到身后,想将白沐压制在地上。

白沐机敏,就地打一个滚避开,一脚踹过来:“小小年纪便如此歹毒,大了还了得!”

莫篱侧身半圈避开那脚,扑过去,照着白沐就下手动拳:“好过你装疯卖傻!”

白沐气喘吁吁侧头避过,便见莫篱一拳砸下,青砖上裂开一条细缝,牵带出一阵微尘浮土。

这可当真是下了狠手了!

便忍无可忍,翻过廊柱避过一招,往怀中一掏,掏出几个大小纸包,心道小王八蛋不记好,犯浑犯得厉害,这些年研制出的奇毒怪药,就都伺候出去算了!

于是度量了风势,展开纸包,冲着追上来的莫篱狠狠一撒!

莫篱挥手避过,掩鼻怒目:“白沐,打就打,你耍什么阴招!我都没用蛊,你用药不算本事!”

蛊之一字,虽是轻轻的一带而过,却似乎牵动了旁侧围观二人的些许心思。

苏清晗移开脚步,低头沉吟,“蛊虫?”

严凤诉拾起莫篱那把被白沐踢飞的匕首:“苏大人,你看这把匕首,真真是制作精妙,巧夺天工,更巧的是——”严凤诉的声音突然放轻,几乎轻不可闻:“竟和大理寺冰棺中的那些尸体割痕如出一辙呐……”

苏清晗笑点点头:“莫小公子耳后有一颗红痣,倒也不常见的很。”若非两次机缘巧合倒入怀中,怕是难以察觉其中端倪。

两人相视一笑,灵犀互通。

严凤诉拱拱手道:“茶楼开业之初,怕是没有茶酒好饭招待,苏大人不如跟下官去大理寺小饮一番,如何?”

“甚好。”

第9章:一袖霁月清风(二)

日过正午树影偏西,正是春思昏昏午后小憩的时候,茶楼的后院中,却热闹非凡。

白沐和莫篱扑倒在地上扭打,全无招式手法,就如孩子打架一般。两人一番闹腾,就见院子里这边惊飞一堆鸟雀,那处摇落一树残红……

白沐余光瞥到苏严二人言笑晏晏相携而去,这便不用害怕一时不慎透露了口风,一拳挥出去,顶着个处处淤青的脸气急败坏道:“你行刺皇上还要我帮你背黑锅!”

莫篱伸手格挡,一手堵住喷涌的鼻血,一手趁势甩过去一巴掌,挥洒满腔的压抑委屈不忿:“我行刺我的,关你什么事?”

白沐侧头避过,回过头恨恨一拳:“皇帝以为我跟你勾结!”

莫篱把他从身上掀开,爬起身来追过去抬膝就踢:“那是你活该自愿!”

眼看着膝盖抬高一半,大错即将酿成!电光火石之间,早茶大叫:“啊啊啊——”

原来那一脚气势汹汹,踢的方位却极是精妙,早茶在旁边目瞪口呆眼眦欲裂:这一脚下去,就不用指望将来能教小小少爷修习武功了!

早茶有个特点,一急就跳,这一跳,才发现原本加诸于身的压力早已消失不见。

于是趁着莫篱失血眩晕,赶紧奔过去将自家少爷从断子绝孙脚下救了出来。

院中方得一片清静。

莫篱靠着廊柱,用早茶伺候来的巾帕冰冰额头,再擦掉鼻血,问:“还打不打?”

白沐面上被打的青一片紫一片,早茶找来伤药帮他消肿,因了早茶自幼学的硬功,刚好与苏清晗手下修习轻功的秋茗互补,下手狠力道重,根本轻不下来,直痛的白沐哀哀直叫,此仇未报,焉能轻易鸣金收兵?

便抹了汗,揉着肩臂道:“打,等我歇一歇再打。”

早茶在旁边听到,不由奇道:“少爷,你和莫小公子打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

本来有严苏二人在楼前等着变相讯问,白莫两个想着拖他一拖缓他一缓,再想了办法避开就好。奈何一个要翻墙出去玩,一个要立即研制解药,意见分歧一言不合,当场就打了起来,没想到也算顺利,这一打,就把那两人给折腾走了。

虽说过程惨烈,至少目的达成,就是损失过了些。一个淌着鼻血,一个花了脸庞。

早茶端了铜盆去洗刷,莫篱扶着白沐往前楼走。道:“这两人倒也好对付,这样就给走了。”

白沐回头看他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同情:“别高兴的太早,以我对他二人的了解,怕不是毫无察觉,只是在确认之前,不想打草惊蛇。”

莫篱不屑:“你想的太多了。”

白沐心中失笑,觉得这小毛孩果然心思单纯,面上狠辣不饶人,实际上不懂半分世间险恶,“严凤诉在大理寺已有多年,一套讯问威逼手段不用细说,若是他想办一个人,莫说你有罪,就是没罪,也能千般诡计诱的你乖乖认罪,有口难言;至于苏大哥么……他会把相干的事实收好集好,再妥善明细分类,最后摆在你面前给你自己看,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两人进到了茶楼,突然从大太阳底下换到阴凉之处,莫篱觉得有些冷,紧了紧衣领问:“有这么厉害?”

白沐顿住脚步,就近一坐,幸灾乐祸的笑了一笑,哪知这笑牵动了伤处,直痛的龇牙咧嘴:“小茉莉,我给你讲两个故事吧……”

莫篱倒是个喜欢听故事的,也跟着坐下,从桌上的壶里倒出两杯茶水,问“什么故事?”

“前几年不知哪个厉害人物重金悬赏,要江湖中人来行刺官员,严凤诉就在那悬赏名单上,而且价码不低……”

莫篱好奇:“悬赏?我怎么不知道?”

白沐不理他,继续往下讲:“后来有一天我们连夜审案,案子结掉之后已是天明,正往家走,面前出现了几个人,一个领头的,后面还带着八个高手。”

“高手?”莫篱喝一口茶,一挑眉毛,不能接受这世上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能被称之为高手。毕竟褚良远那个级别,不是旁人随随便便到得了的。

“严凤诉对着那个领头的笑了一笑,然后观其神色,将他叫到近前,你猜后面发生了什么……”白沐带着个伤脸诡魅一笑,倒也阴气森森。

“正好有风,给他下毒了?那群高手后面还有另一批高手?严凤诉自己也是个高手?”

“全错,那个领头不知听那妖孽说了什么,突然间倒戈相向,以一敌八!”

莫篱惊道:“然……然后呢?”

“死了九个。”

以一敌八?死了九个?莫篱再喝一口茶,觉得自己脑袋突然有些晕乎。

“嗯,那领头的杀完八个手下,便兴奋的奔向严凤诉那妖孽准备邀赏,不知怎么的,脚下一滑,撞到树上——”

莫篱问:“怎么样?”

白沐笑得诡异:“就死了。”

“这都行……”

白沐扭过头,心道我才不会告诉你那领头的是个断袖,而且死相很惨,被严凤诉命人扒光了吊在城墙曝尸示众半个月,实在臭的没办法才抛到荒野喂狗。

嘭——耳边传来一声巨响,褚良远一拍桌子,骇的两人肩头一跳:“胡闹!”

两人面面相觑,褚良远走过来砸下一本账簿:“记的什么烂账!白沐,一份钱请一份工,若这帐本还是这么混乱,我可打理不了这间茶楼,你就另请高明。”言罢径自走了。

白沐看他走了出去,有些些莫名其妙,懒得理他,便对着莫篱一笑:“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是关于苏大人的故事。”

“好。”莫篱再喝一口茶,心道这茶味道怎么有些奇怪,倒有些淡淡的酒味,喝完昏昏的,脑袋胀胀的。

“那年京中治腐,有人密告户部有一品大员私收贿赂,查缺的数额正正好给对上了,奈何那人老女干巨滑,拿不到一丁点的把凭,办不了他,眼看着时限快到,严凤诉不在,弄不翻他,我们大理寺就要连带遭殃……”

白沐卖个关子,却发现莫篱似有昏睡之意。

“喂喂!我故事还没讲完重点还没说呢你睡什么睡!算了我长话短说……后来苏大哥便找了一个傍晚请那位大人喝茶,其间短短一炷香时间问了些家常,似乎云淡风轻与案情毫不搭边,哪知苏大哥竟早有筹备且过耳不忘,回来后,将疑点重点圈了出来,分条列项层次分明,撰成卷宗送了过来,我们大理寺上上下下才逃过一劫……”

莫篱迷瞪着眼睛强撑着。

白沐感叹:“不动声色间便已成事,太可怕了……所以我最怕他家小厮叫我去跟他喝茶。”

“讲完了?”莫篱声音有些朦胧遥远。

“嗯,这两个人都很是厉害,尤其是苏大哥,你看他面上和软,一袖霁月清风不染俗世尘埃,正所谓无欲无求之人最可怕,因为你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所以——”

白沐伸出双手抱住莫篱的脑袋晃啊晃,晃醒了就一字一顿地吓他:“不想死的太早,你就要乖乖听我的话。”

第10章:一袖霁月清风(三)

莫篱迷迷瞪瞪的睁眼瞧他,眼白和瞳仁儿黑白分明,眼尾上挑,带着几分润润的湿意。

这就吓傻了?这倒是白沐不曾想到的。小王八蛋好歹也是莫家出来的,从小毒物毒事就算经历的不多,见得也不该算少,怎么这么不惊吓?

……不过也好,这样这朵小茉莉就会听话一些。白沐很满意,于是不再折腾他,转而执起莫篱方才倒的茶水,喝了一口。

茶方入口,在齿间滚过一番,尚未入喉,便立刻被吐了出来,白沐心中暗骂:早茶这不长心眼儿的,怎把药酒给端上茶桌来了?!

拿起杯子仔细嗅了嗅……再提起茶壶晃一晃,不由大惊失色!自己方才只顾胡天海地的吓唬小茉莉,竟没发现这药酒被他一个人喝掉了小半壶。

这可要闯祸了!因为平日里常被许羡鱼坑害,身上总有些伤常年散不去,白沐便用数十种顶级烈酒和丹参、红花、当归掺兑,练就这一小罐子药酒,用来活血化瘀,效果奇好。

当初为了消掉这药酒的浓烈气味,更是花费了一番功夫,加入了其它数种药材,总算把气味给整没了。但这毕竟是数十种烈酒兑制的啊——只可外用,不能拿来喝!

喝完会有什么效力……白沐不敢想。

眼看着莫篱的眼神越来越迷离,白沐咳一声,打量四下无人,便要赶紧款款潜逃摆脱干系——

“知道我为什么帮你么……”莫篱将醉而未醉,靥染红云,眼波流转。

白沐怕他趁酒发疯,赶紧顺着话头儿安抚:“为什么?”

“我也给你说个故事……我喜欢了一个人。”莫篱笑的傻兮兮,眼神却似乎很认真。白沐想:这朵小茉莉果然是醉了,且醉的厉害。

然后突然想起他的话,心中咯噔一响,感觉有个地方大大的不对劲。

“我一看见他,便心跳如雷,难以自已……只要他在,我的手脚就不听使唤,说不出狠话,也发不了脾气,甚至连笑一笑,也要先想想这个人会不会喜欢……”

莫篱绘声绘色声情并茂,白沐突觉自己的心也跟着噗通一跳,知道的太多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事儿,会被很多人惦记性命的。

“咳——”白沐这一声咳嗽可谓惊天动地,他笑的一脸虚假:“咦?早茶怎么好像走丢了,我去找找……”

腿才抬起一半,袖摆便被人拉住。白沐不抱希望地挣了挣,果然没挣脱。

莫篱两眼放光一脸殷切的问:“你不想知道是谁么?”

眼看着袖摆被攥的越来越紧,白沐吸一口气,换上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悲壮道:“……是谁?”

莫篱满意了,丢开手,又极其烦恼的摇了摇摇头,出神道:“那日我初见他,听到皇帝唤他……旬采。”

唉,果然喜欢了个男的,这几年京中南风盛行啊,不过幸好不是自己……等等!白沐的心跳戛然而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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