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逼迫杜子腾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听好，哥、哥、是、我、一、个、人、的。”

一声嗤笑。

杜子腾不合时宜的笑了出来。

他应该弱气的被女孩威胁到才对。

不然的话，太没有绅士风度了不是吗？

如果是平时，杜子腾还会很有礼貌的顺着女孩。但他今天心情实在不好，扯到侯熠丁更是阴郁，再加上这女孩也是这么一个难搞的货，杜子腾的耐心有点不够用。

态度急转直下，好像变了张脸：

“有恋兄情节但连毛都没长全的小鬼，你也听好了，正常人不会对小鬼有兴趣的，除非他是变态。你哥是变态吗？”

只要牵扯到杜子腾他妈，他就会非常烦躁。杜子腾觉得自己和侯欣佳半斤八两，人家是恋兄，他是恋母。但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看着小女孩瞬间凝满眼眶的泪水，杜子腾有些胃痛。

虽然明白这小孩肯定不简单，也猜到对方大概无从反驳，但他一点也不会觉得自己打赢嘴仗很高兴。

他果然最不擅长应付小孩子了。哪怕重生一回也不擅长。

天赐救星是刘骐。

他就像之前无数次一样淡定的来了，虽然这种无声的出现方式吓了杜子腾一跳。

刘骐笑得依旧那么灿烂，一副无忧无虑的脸，让人心生好感。他一来就拉住侯欣佳小妹妹的一双手，轻轻摆开。侯欣佳初次被男孩碰到手，红了脸，眼泪又瞬间收了回去，向刘骐甜甜的问：“小哥哥也是来问佳佳事情的么？”

“不，不是。”刘骐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有个孩子在不停叫你，看来是需要你的帮助呢。”

杜子腾转头看去，好像还真的是。但还没等他探究清楚呢，就感觉刘骐把他往后推了推。杜子腾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顺着刘骐的力向后退了步。

侯欣佳目光一闪，看了一眼杜子腾，又看了眼刘骐，笑道：“那佳佳先走了，拜拜。”

看着侯欣佳蹦跳走远的身影，杜子腾这才放松了些，觉得自己面对小孩简直比应付军训还艰难。刚想向刘骐道谢，就发现了刘骐嫌弃的表情。

……好像是在嫌弃自己？诶？我又做错什么了？

疑问还没问出口就遭到了劈头盖脸的一顿鄙视。

“你还真是在懊恼昨天没有成功救下那女孩所以在今天盘算着如何英勇落水幸得教官解救然后迎来一段天赐良缘？”

刘骐语速太快，杜子腾没大听懂，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茫然的看着刘骐，刘骐叹了口气，看着杜子腾好像在看三岁小孩子，放慢语速解释道：“你刚才差点被推下水了，没防备吧？她拉你领子的时候你没戒心，后来准备推你的时候你也没发现。”

“你又看到了？”

没别的反应，杜子腾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刘骐忍不住感叹这种单细胞到底怎么活到现在的，就一点都不为自己担心吗，还没叹出声就被杜子腾在肩上轻轻锤了拳。

杜子腾以如同他们早已相识多年般的熟稔语气笑着对刘骐说道：“谢了，好哥们儿！”

重点不是这个吧……刘骐心不在焉的想着，看见杜子腾毫无芥蒂的笑容又收了心思，懒懒的回以他笑容：“你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我就不会帮你了。”

刘骐轻松地说出了每次帮到杜子腾后都会重复的话。

第7章：卖个关子

军训的第三天相比前两天就平淡了许多，加上这是最后一天，上午放了下午就休息了，大部分孩子容光焕发的挨着时间。

终于，军训结束了。

孩子们欢呼一声，三三两两的结队跑出了公园，把“明天正式上学”的通知落到身后。杜子腾也跟着大部队缓缓走出公园，身旁是吴大海，他正在喋喋不休：“看我全身都黑得和头发一个色儿，大晚上出去都找不到了……”杜子腾没有诚意的应了两声，不满的吴大海肥硕的爪子就伸了过去。

一把拉住杜子腾的脸颊，扯扯扯：“为什么你就没晒黑呢？小白脸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吧！绝对是你这样的！大太阳地下都还这么白！”

“你还在纠结这个啊，小白脸不是这么用的。”杜子腾拍开吴大海肥硕的爪子，冷艳高贵的吊足了小胖子的胃口：“告诉你，小白脸是指那些……”

“被女人养着，靠女人吃饭，除了脸漂亮以外什么长处都没有的男人。”

一道声音加入他们的话题，两人都是一愣，齐齐转头看向声源处，是刘骐。

在紫外线的无差别关照下，刘骐的皮肤被晒得接近小麦色。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讨喜程度，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笑得比阳光还灿烂，好似他心里没进过半点阴霾。

只有和他相处了很久的杜子腾才知道，这比花儿还灿烂的笑容下面藏着一颗多黑的心。以后如此，大概现在也不亦如是吧。

被年纪第一如此热情的搭话，早叨念很久的吴大海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击中，眩晕几秒欣喜若狂的激动道：“哦！刘骐！就是那个刘骐！我在和刘骐讲话！”然后以顶礼膜拜的架势星星眼的看向那个少年：“不愧是刘骐！什么都知道！”

说罢指向自己：“话说我也在被我老妈养着！什么也不会做！我也是小白脸！”

这不是个褒义词，难道你听不出来吗。杜子腾和刘骐一起浮现出这样的表情，杜子腾调侃道：“你忘了，做小白脸的先决条件，你要长得足够帅才行。”

刘骐笑笑，不置可否。小胖子在刘骐面前还有点说话不利索，结结巴巴的反驳杜子腾：“肚子疼你可别血口喷人！我、我这么帅……！”

诡异的沉默。

吴大海也发现刘骐以细小频率抖动的肩膀，沮丧又羞耻的红了大半张脸，见刘骐拍了拍杜子腾的肩膀问道：“你家在那边？”杜子腾点头，刘骐便道：“正好顺路，一起吧。”

杜子腾知道刘骐大概是去补习班，可吴大海不知道啊，他不满的嘀咕“为什么家不住我这边”，哀怨的看着他俩看了好几分钟，凄凄惨惨戚戚的留给两人一个背影拖沓着步子独自走回去了。

刘骐和杜子腾对视一眼，笑了。

多了熟悉的一个人，路反而变陌生了。

要说熟悉，好像也不太对，应该只是杜子腾对刘骐单方面的熟悉而已。他们不太好谈私密的话题，也不知道现在能有什么共同语言，一路走得微妙的尴尬。

在初二的时候，杜子腾就和刘骐混熟了，每天一起回去。刘骐的家在火车站附近，和杜子腾家完全是两个方向，但半强迫半自愿的，放学后杜子腾就喜欢绕一大圈和刘骐一起走到他家，偶尔在他家坐一会儿，有时会玩到天黑，这才温吞的相互告个别。

冬天的天黑的快，也冷。他们每次都会路过一个卖热粥的小摊儿，一块钱一杯，杜子腾没钱就会找刘骐借，但刘骐从来不喝，只会边走便嘲笑杜子腾吃粥时不雅的样子。

一杯粥喝完，两人也差不多到了目的地。冬天太冷，杜子腾总会迫不及待的赶回去，很少再在刘骐家逗留。匆匆跑去车站搭车，坐在拥挤的公交上看着人逐渐离去。他喜欢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哈口气在玻璃上画小人儿，看着黑漆漆的窗外一片模糊的灯火阑珊，一辆车直接坐到末站，就着暗昧缓缓往回走。

冬天的大多数时候，家里不再那么冷寂，卧室会有淡淡的光，是杜子腾他家里的人回来了，后妈做了晚饭。他不记得自己亲妈做的饭是什么味道，但后妈做的确实无可挑剔。

一家三口，围着小桌挤在卧室里看电视。桌上的菜和火锅冒着袅袅白气，一下子就暖了杜子腾在外面被吹麻木的脸。不时夹两口菜，这种温暖的味道是杜子腾记忆中最珍贵的回忆。

第二天起床，走下楼梯就会看见刘骐。刘骐起得很早，会跑到杜子腾楼下等他。或许也不是等吧，只是每次杜子腾下楼梯就能看见刚好从停站公交车上走下来的刘骐，次数频繁地已经不能被称作巧合。要么就是公交车迎面驶来，要么就是刘骐已经下了公交车，走了约一站的距离，杜子腾下楼。

极少数时候，两人也会错过。有时杜子腾起迟了，刘骐没看到他，就会逆着站一直往前走，走到末站的一个小土坡上一直等，浪费了大半时间甚至可能迟到。杜子腾告诉他，要是没遇到，他可以直接去学校，但刘骐从不听，每次都会站在小土坡上在附近的早餐点晃悠一圈。直到看见杜子腾慌张的跑下楼，刘骐挥手招呼他，拿着多的一份早餐递给杜子腾，然后笑眯眯的问他要早餐钱。

刘骐每次都是吃好早餐出门的，从不起迟。杜子腾也想做到这样，但总会有那么一两次意外，来不及吃早餐。所以每次看到刘骐拿着包好的早餐，还是他喜欢的食物，总会感动那么一下，但听到他开口要钱，感动全收了回去。

想着以前的事，不知不觉就入了神。刘骐走在杜子腾旁边，一直没出声，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他突然出声道：“杜子腾？”

好像不那么确定他的名字。杜子腾听出了这点疑惑，轻松道：“这名字就起得和外号似的，你可以随便喊。”

刘骐笑了笑，他非常喜欢笑，只是这次的笑容里带着正经：“你把我当朋友？”

怎么感觉下一句就是“把我当朋友的话就借我两千五百万”呢？杜子腾心惊胆战的捂紧荷包，可不带这样的，从来都是我找你借钱，你怎么能找我借钱呢？

所幸，刘骐还没穷到那个地步，对杜子腾不太了解的他也没看懂杜子腾在紧张什么。他只是顺着很正常的思路问：“为什么？”

他们才认识不久。不，连“认识”都说不上。但刘骐不傻，他一开始以为杜子腾对所有人都无条件相信，但多观察一阵就发现，杜子腾实际上是对所有人都无条件戒备着的。

唯独，对刘骐……

杜子腾就像一个纯真的小孩，看着他的眼睛，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为什么为什么？”

刘骐无语，还没想好怎么应对，杜子腾乘势追击了：“我们不能做朋友么？”

“好吧。”刘骐觉得自己这次的询问实在太没准备了，就算是杜子腾那莫名其妙的信任也不可能让他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刘骐这个……半生不熟的人。

虽然一副很迟钝的样儿，但他心底的戒备，可厚着呢。刘骐在心里评价道。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刘骐。虽然你已经知道了。”

“我叫杜子腾……嗳，别再逼我说这个可笑的名字啦。”

总之，这样就算重新认识了吧。对比一下上一次他认识刘骐花了多长时间，杜子腾有些微妙的自豪。

杜子腾就是抱着这样的自豪回到家的。

杜离祥不在家，杜子腾也没了大部分拘束。随意的把包往床上一甩，想起明天就正式上学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翻出新发的书随意的塞进书包里。

虽说不是第一次经历初中，但杜子腾还是有点紧张，赶紧翻了一下新书写了两笔，装作好学生预习一般写了下课后作业，不过很快就乏味了，又把书塞回书包。

杜子腾仰面躺在床上，摊开手，姿势有如一支圆规。

啊，和刘骐成为朋友了。

不算兴奋的想着这些事儿，杜子腾从柔软的床上感觉到了一丝困意，闭上眼，浅浅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感觉很久远的梦。

『我们是不是要绝交了？』在梦里，刘骐发短信问他。

这是高考刚考完的时候，杜子腾撒了疯的玩，突然收到的一条短信。他前几天因为玩得太开，偷了别人的手机，自己的手机就被偷了，算是因果报应吧。他就凑合的用偷来的那个按键手机，补办张卡，电话一打开就收到了这么条短信。

刚补办的卡上谁的号码都没有，杜子腾乍一看这条短信还以为是哪个姑娘发来的，礼貌的询问了句：『什么？』

对方隔了很久才回复道：『很久没回短信，我还以为你准备把我忘了。』

这语气好像还带着笑，说熟悉也很熟悉，但杜子腾有些不确信，大致交代了自己的手机被偷，卡刚补办好，顺便问了句“你哪位”，对方这次回得很快，单字一个：『骐。』杜子腾松了口气，先存了他号码，一个电话打了过去：『看你这语气委屈得，我还以为是哪家小姑娘呢。』然后问道：『你到底给我发了什么国家机密，我不回短信你就以为我要和你断绝关系？』刘骐笑笑，一带而过：『挺重要的事。』

这一回答更吊起了杜子腾的好奇心，追问几句得到的都是刘骐的敷衍，他转移话题转得炉火纯青，好几次杜子腾都被绕进去了。他也知道以刘骐的性子，不想说的话谁都问不出来，只得作罢，挂了电话。

半晌，一条短信发来：『下次我告诉你。』

『下次是哪次？』杜子腾立刻来了精神。

『我们下次再遇到的时候吧。等我从美国回来，大概就今年寒假……』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杜子腾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好奇了许久的事情，结果，现在是再没机会问了。

分不清刚才的一番回想到底是怀念的梦境还是遗憾的思绪，杜子腾两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缓缓吁了口气。

那家伙，卖了这么久的关子，到底是要说什么啊……

第8章：两位老师

相比干燥又乏味的军训，代表新开始的正式上课反而受到更多期待。就算是汉女干脸的班主任站在他们面前，他们都善意的对这位老师保留了憧憬。

然而，陶座武开课第一句话就打碎了同学们对优秀老师的幻想：

“事先说一遍好了，你们以后可不要嚎什么待遇不公。我就在这里告诉你们，我带的八班不欢迎那些走后门的学生！”

一番话，熄灭了小半学生脸上的笑颜。

他们大多清楚，自己是不是托关系进来的。

“你以为进了实验班就是好学生了？我告诉你们，进了实验班也改变不了你们是差生的事实！不仅如此，你们还拖累了整个班，你们应该感到羞耻，而我也不会对你们客气！”

话音落，整个班级都沉静了。如果说刚才的那几句话还只是针对走后门的，大部分学生还能偷着乐并赞叹陶座武公正公道，但他现在的这些话就让大部分学生感到了一阵危机。

学校当然不可能把考试年纪前几全部分到一个班里。考试成绩佼佼者毕竟只有少数几个，大部分还是中游、下游的学生。下游的学生不必多说，自然会被划分到“差生”范围里，可大部分的中游学生呢？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将来不会变成差生。

陶座武的这番话，攻击范围太大了。只有少部分自信满满或太过迟钝的学生没听出老师的暗示，仍轻松自在的坐在座位上。

陶座武看着台下学生大气不敢出的样子，相当满意。

其实也不能怪这些学生没有自信，他们能进市立一中，本身就有相当的成绩，或者相当的手腕后台。可当他们遇到入学测试的考卷题目，当场就被折煞了士气，这题目，就算是进过小升初补习班的同学也不一定做得出来啊！

一场考试过后，出来的成绩虽然是按分数排的，可真实分数也只有少数老师才知道，那是相当夸张的数据。

卷子满分一百分，总分三百。

第一名，刘骐。语文98，数学100，英语99。

第二名，叶靖康。语文69，数学66，英语69。

第三名，钱千前。语文76，数学56，英语70。

第四名，刘倩。语文67，数学54，英语78。

第五名，李隽。语文63，数学64，英语67。

……

第一名和第二名拉开了九十多分的差距！第二名之后都只有两三分的差距拉开排名，唯独这个刘骐一口气甩掉了整个年级，遥遥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