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氛也同样压抑，男子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地面，一旁的女子只是安静的贴着墙面站立着，手指玩弄着垂在胸前的发丝，目光微敛，不知是在想什么。安静的气氛持续了很久，坐着的男子才站起来，二话不说的就向外走去，却被女子一把拉住：“干什么去？回来。”

林野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孟琛，眼底荡起丝丝波澜。

就在十分钟前，孟琛受不住林野多天的死缠烂打，终于告诉了他白露自杀的原因：当时南山找到了白露，他告诉她，如果她真的爱林野，想帮他，就应该好好利用自己的身份来使他受创，从而让林野和余阳臣的关系更进一步，简单来说，就是让余阳臣同情林野，从后面发生的事看来，她的死却是很有“帮助”。

孟琛是早就知道这件事的，但她没想到白露竟会因为这个去自杀，至于她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原因，早已随着她的骨灰一起封锁在那冰冷的墓地中了。

至于林恬，孟琛本不想提她，但又不忍心看林野一直被蒙在鼓里，索性全都告诉了他。其实如果没有南山，林恬也会死，她本就是将死之人，南山只不过是加快了她走向生命尽头的脚步。

南山为了达到他报复的目的，什么都做了，不择手段、不计一切的去报复，到最终也必将会害了他自己。

孟琛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说道：“你现在找他也没用了，你想想看，以前你那么努力的去接近阳臣，到最后的结局真的是你预想到的吗？而现在，你所做的一切，真的能使你最后得到你想要的吗？”她的语气夹杂着疲倦和怜悯，她不明白林野为什么这么坚持，自始至终都只是想跟余阳臣在一起。

安静的听完她说的话，林野向后倒躺在床上，静静的盯着天花板看。孟琛见状拍拍他的肩，转身走了出去。

现在他是在做什么？想方设法的跟余阳臣在一起吗？那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样的努力，反正不论自己做什么，都会被他一把推开吧；欺骗已成为了阻碍他们的屏障，再自顾自的追寻下去，结果是否会适得其反，无人知晓。

小雨伴随着天气的黯淡渐渐停了下来，只有屋檐上水珠还一滴滴的打在地上堆积成德小水洼中，发出轻微的响声。散发着橘色光线的路灯逐渐亮起，道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在这个人口众多的城市中穿梭，很快就会让你消失在人群中。

林野漫无目的的在街头游荡，直到感觉有些饿了，才找了家面馆解决晚餐。

面馆的生意很好，到处都坐满了人，还依旧有人进进出出，林野四处看了看，发现角落里那张桌子前只坐了一个人，于是他走上前去拍了拍那人的肩，友好的问道：“可以跟你挤一张桌子吗？”

“请便。”男人低头玩着手机回答道，突然他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刚才的声音好像有点耳熟，抬起头来刚好对上了林野的双眸，他不禁愣了一下，接着有些不自在的收起手机。

还真是巧啊。林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决定还是换一家好了；他才刚起身，余阳臣就叫住他：“坐下，一起吃。”

热腾腾的面端了上来，林野低着头沉默的吃着，热气覆在他的脸上，很温暖、很湿润。他本来是想跟余阳臣搭话的，但却突然想起了早上孟琛的话，他这么努力的追寻，最终能抓住的，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他想得出神，以至于连余阳臣的话都没听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刚才好像有人说话，抬起头来问他刚才在说什么。

“我说：面很好吃。”余阳臣看着手机，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林野笑着回了句“是啊”，便继续埋头吃饭，他知道刚才余阳臣说的肯定不是这句话，但他也不可能知道他说的什么了。

余阳臣抬眼看了看低头吃饭的林野，心里不禁感到有些奇怪，照常理来说，林野不该想尽办法跟自己搭话的吗？怎么今个儿这么安静，还是说他觉得自己没可能了所以想放弃了？

就在余阳臣胡思乱想的时候，林野突然开口问道：“最近还好吗？”

“你指哪方面？”余阳臣头也没抬，依旧是看着手机回答道。

林野笑了笑，回答说所有方面。他还是不想放弃，即使得不到好的结局，能有个美好的过程供自己以后回想，那也不错。

“除了交友不慎，其他都很好。”余阳臣扬了扬嘴角，回答道。

他说的友该不会是自己吧。林野心想着，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

余阳臣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一样，放下手机边吃着面边说道：“我不是说你，别对号入座。”

“我知道……”林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低头继续吃面。

突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林野拿起来看了看屏幕，又看了一眼正在吃面的余阳臣，接听起来“喂”了一声。

“你在哪呢？我以为你受不了打击跳河自杀了呢。”手机中传来女子轻快的声音，能说出这种话来的，除了孟琛大概不会有别人了。

林野对着手机无语了片刻，才开口回击道：“放心，我要是自杀一定拉你垫背，我只是在外面吃饭。”

“你要殉情？”余阳臣突然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眼神古怪的看着林野。

孟琛倒是耳朵好使，立刻就听出了是余阳臣的声音，便说道：“阳臣也在啊，那我就先挂了，记住收好刀子，不然我可不帮你收尸。”

“我吃的是面，不用刀子……”林野无奈的回道，心想也没这么严重吧，他可什么都没做，余阳臣大概不会无缘无故对他做什么吧，大概！

挂了电话，林野刚想再说些什么，余阳臣却率先开口了：“坐过来。”他双眸紧紧地盯着林野，语气中散发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气息。

林野愣了一下，还是照他说的坐了过去，余阳臣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肩，把唇贴在他耳边轻轻的吐息着，林野不禁抖了一下，伸手本想把人推开，但考虑到自己的人身安全，他还是忍住了。

男子把他拉到自己胸前，低声耳语道：“林野，你不是想玩吗？，那我就在陪你玩一次。”

玩？你还是觉得我再跟你游戏吗？林野的心顿时凉了下来，果然，想再次得到余阳臣的信任不是一件易事。他从余阳臣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认真的看着他，说道：“我很认真，我没有在玩。以前的事是我不对，但你也不能不给我机会改正吧。”

“不。”余阳臣抬手托起他的脸，靠近了些继续说道，“是我在玩，并且，乐在其中。”

语毕，便毫无征兆的吻了上去，但也只是简单的吻，轻轻地覆上面前人的唇，没有过多的感情，很纯粹的一吻。片刻后他便松口，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林野，说道：“我走了，你如果真想玩就好好表现吧。”

林野怔了一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立即起身跟了上去。

余阳臣走到车前，刚拉开车门就被里面的人一把扯了进去，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头就撞在了面前人的身上，被他压住的男人笑了一声，把人扶起来笑盈盈的看着他。

“陆赫，你犯什么神经？”余阳臣皱了皱眉，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边说道，接着他又好像想起什么一样，问道：“你没钥匙你怎么进来的？”

陆赫没回话，笑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盒烟，用嘴叼出一根来点上，又把烟盒递过去；余阳臣接过来在手上玩弄了一番便扔到了一旁，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

车内被陆赫弄得烟雾缭绕的，而他本人却毫不自觉，又抽出一根来点上，突然他眼睛扫到了后视镜中的人，不禁笑了一声，吐了口烟雾，说道：“阳臣，你家的小宠物跟过来了。”

余阳臣睁开眼看了眼后视镜，突然过去坐到陆赫腿上，两人挤在一张座椅上，挨得很近。陆赫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把烟扔到窗外，搂过面前的男子来，毫不犹豫的便吻上了他的唇。

两人在车内缠绵了许久，直到余阳臣看到林野转身走开，消失在人群中时，他才推了一把陆赫，示意他松口，接着他又下车坐到后座，让陆赫开车回家。

陆赫抬手擦了擦嘴角，啧啧道：“阳臣啊，接吻就接吻，你咬我干什么？”

“开车。”余阳臣的语气不容违背。

“得嘞。”

汽车发动，驶向远方。

林野沿着街道一直向前走，直到走到空无一人的公园，他才停下来，坐到长椅上仰头望着夜空。今夜的天空很暗，乌云密布，没有一丝星辰的点缀，只有云层后的那一轮明月，时而流泻出清冷的光辉，在这静夜中显得有些孤单。

他拿出手机给孟琛打了个电话，接通后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陆赫也是Gay吗？”

那边似乎是被他这问题给吓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不确定的说道：“大概不是吧……不过也没见过他交女朋友。”

林野“哦”了一声，不等孟琛再多问，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冷风吹打着他的身躯，顺着他的衣领灌入，亲密的触摸着他的肌肤，让他不禁感到浑身不自在，他呼了口热气，侧身躺在长椅上，呆呆的望着昏暗的路灯。

自己在余阳臣的眼中，不过是逢场作戏的对象，一年前，戏落幕了，演员也该散了；现在若想再有接触，就只能是再开一场戏了吧，不论怎么样，终究是逃不过游戏的禁锢吗？

蒲公英被风一吹便就离散，再不相见，人大概也是如此吧。

第35章

冬季里的暖阳总是十分稀少，所以说选在这个阳光明媚、冰雪消融的天气出行还是很明智的，只是目的地若是墓地，那好像就有些煞风景了。

这是余阳臣第一次来墓地看她，她的墓碑很简单，只是深深浅浅的刻着些许字迹，甚至连张照片都没有；他半蹲在墓前，伸手抚摸着冰冷的墓碑，轻声说道：“对不起，孟琛，现在才来看你。”

他闭上眼轻轻抚摸着墓碑，就像是在抚摸这名女子的脸颊一样，突然，他嘴里“咦”了一声，接着睁开眼靠近了些看墓碑，原本应该雕刻遗照的位置有一排不太明显的整齐的裂痕，好像是被人直接用利器切割去了一样。

“照片……被谁拿走了吗？”余阳臣看着墓碑，自言自语道。

一阵柔风拂过，轻柔的卷起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轻微的脚步声伴着风摩挲树叶的声音响起，渐渐向男子靠近。突然，一双纤细的手从余阳臣身后伸出来，轻轻地覆盖住他的双眼，过了许久，身后的人才柔声道：“猜猜我是谁？”

余阳臣身体猛然僵住，许久他才抬起手搭在女子的手上，声音有些许颤抖的说道：“孟琛。”

两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交谈着，孟琛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余阳臣，包括她自己的“死亡”。

那次车祸以后，她立刻就被掉了包，送到美国去医治，在美国，一待就是一年；孟琛是南山的备用棋子，若是林野失败，他就会用孟琛来威胁余阳臣。

孟琛并不是孟家的孩子，她才是林野血缘上的姐姐，她出生时就被送到孟家，可能除了南山，没人知道真正的孟琛到底去哪了。至于南山跟孟家有何渊源，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这一系列的事听起来都有些荒唐，但南山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他为了他的目的什么都做的出来，他放弃了他的两个孩子，只为达到他报复的目的。”最后，孟琛简单的对南山做了下评价。

她说这么多的原因，只是想让余阳臣知道所有事的缘由，让他知道林野也不过是被南山利用的棋子；孟琛只是希望他能好好考虑一下，怎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毕竟林野真的很想跟他重新开始。

最后，孟琛还特意强调她绝对不是站在林野那一边的，他只不过是说出真相，好让他做出个无悔的选择。

“对了，还有件事。”孟琛突然说道，“我也骗了你啊，你怎么不生气呢？”她微微笑着，嘴边陷下两个浅浅的酒窝，就像他小时候经常对余阳臣笑的那样。

“你身不由己啊。”余阳臣罕见的笑了笑，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这是赤裸裸的种族……啊不对性别歧视啊！”林野拍案而起，满腔怒火的看着一脸笑容的孟琛。他也是身不由己才骗余阳臣的，怎么结果跟孟琛差这么多呢！他十分的想把孟琛拉去浸猪笼，并且这一想法在孟琛说出“当然是因为我跟他二十多年的感情了”这句话时达到了极点。

于是林野毫不犹豫的抄起手边最大的武器——抱枕，扔了过去，并且正中目标。

闹归闹，孟琛还是好意的提醒林野，跟余阳臣相处的时候注意言行，他为人处世极端又果断，想跟他心平气和的谈话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好不容易安分了一段时间的孟琛，又不自觉地跑去酒吧疯玩了，并且这次没有给林野留下晚餐。

看来只能啃方便面了。林野心里叫苦着去烧水，门铃却在这时响了起来，他一边喊着“来了”一边跑去开门，却在看到门后的人时微愣了一下，接着立刻侧身请他进来。

余阳臣是被孟琛叫过来了，她是说三个人好久不见了，来她家聚一聚的，但现在看来，她似乎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余阳臣按了按太阳穴，心想自己真是不该相信她说的话，这两年在外面她都没学点好的。

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余阳臣，林野抓了抓头发，试探性的问道：“要一起吃饭吗？”

“好。”出乎意料的，余阳臣很爽快的就答应了，然后走进去坐到餐桌前，等着林野去做饭。

林野对于余阳臣的同意感到有些惊讶，他欢快的跑到厨房，数秒后又探出头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可以请你来做饭吗？”

饭间的气氛就有些尴尬了，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都默不作声的吃着饭，谁也没开口先打破沉寂。

倒是一声清脆的金属碰击的响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余阳臣丢了一把钥匙在林野手边，继续低头吃着饭说道：“你家的钥匙，一直忘了还。”

林野回应了个微笑，挠挠头说道：“不用了，已经没用了。”说着便把钥匙推了回去，刚想说你留着作纪念吧，余阳臣突然站起身来，抓住林野的头发，重重的将他的头摔在桌面上。盘子被碰到地上，哗啦啦的碎了一地；他的头又恰好撞在了盘子上，菜汤浸湿了他的头发，盘子也因重击而碎裂，碎片划过他的脸颊留下浅浅的伤痕。

余阳臣冷笑一声，抓着他的衣领将人提起来，说道：“不要的东西就丢给我，你当我是什么？你的废品回收站吗？”

林野被撞得脑袋嗡嗡作响，也没太听清他说的什么，他只是在想，孟琛说的很对，果然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他现在只觉得生在中国真是太好了，餐具里没有刀叉。

两人保持这个姿势僵持了很久，余阳臣才松开手，拉着人去洗手间清洗。清凉的水冲洗着他头发上的菜汤，混着水形成浑浊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洗完后，余阳臣又拿起毛巾来细心地帮他擦头发，与他之前的行为还真是不相符。期间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

放下毛巾，余阳臣一边用手帮他理着头发，一边说道：“对不起。”

“没事。”林野低着头，不时的抬手用手背蹭掉滴到脸上的水珠。

帮他擦干了头发，余阳臣本想直接离开，却又被林野叫住，问他要不要喝杯茶再走，同样的，余阳臣再次爽快的答应了，坐到客厅等他去泡茶。

可是他家根本没茶……林野有些尴尬了，他就是象征性的说了一句，这大晚上的，他上哪给他弄茶去，总不能现去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