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龙法则 下——柔の千舞
柔の千舞  发于:2015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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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杰看也不看他,只是悠悠地看着虚无之塔外面明丽的蓝色天空:“我是来告诉你一个重新活过来的方法的。”

休斯笑了出来,他笑了好一会儿,仿佛罗杰说了一个很有趣的笑话:“活过来?怎么做?我已经死了,死了三百多年了,我的身体都烂完了,只剩下棺材里的一副枯骨。”

罗杰这会儿,终于低下他尊贵的头颅,看向坐在椅子里舒适地喝着红茶的男人,他是一个幽灵,可是他满怀仇恨,任何人杀了他,大概都不会有这么强的恨意,可是他是被他敬爱的哥哥杀死的。为了防止他复活,他的哥哥甚至割掉了他的头,装在两个棺材里,埋在城堡两边的泥土里,三百多年过去,他依然被束缚在这里。

“你哥哥还活的很好,”罗杰轻声说,“在他的神祗的护佑之下,他可以去他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他会伪装成一个老人,一个年轻人,或者一个少年,就像他的神祗,有一千种容貌,可是他却没办法做回他自己了。”

休斯放下杯子,脸上的表情依然温柔:“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又没办法离开城堡,请容我再提醒您一遍,我死了,被这座城堡的血腥与仇恨束缚住了,我有时候醒着,有时候睡着,但是不管我怎么样,都无法离开这里。”

“你该去找他,”罗杰轻声说。

休斯冷笑了一下:“找他……干什么?报仇吗?”

罗杰嘲讽地笑起来:“幽灵的脑子里就只有仇恨吗?休斯,你想重新活过来吗?”

休斯沉默着不说话,他如同他活着的时候,举止优雅,娴静,待人温和有礼。

“你得到他的血肉,你就能活过来,因为你们是兄弟,是血脉至亲,”罗杰柔声说,“他是世界上的,唯一的另一个自己。”

“我……从来不是他,”休斯轻声说,他总是能轻易回想起那个晚上,他哥哥轻轻地敲了敲他的门。那扇沉重的橡木门其实谁也挡不住,城堡里现在只剩他们两个人而已,一个是即将被杀死的人,另一个人是凶手。

罗杰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一般,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的事情可行,你可以考虑看看。”

休斯沉默地看向那片荒漠,在三百年前,他的哥哥与国王军队对抗的那场战斗以后,这里不再长出植物,不再有活着的生命安居下来,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埋葬着怨恨的亡灵,只有沙子能掩盖其表,而残破的城堡矗立其中,人们称之为“虚无之塔”。

他曾经非常庆幸自己出生在这个家庭,因为他出生的年代已经没有了战争,也没有了黑暗力量,他不用上战场,也不用为了家族去联姻。他的父母是英雄,掌管着整片五区,收到了公爵的封号,他出生在皇都郊外的城堡,在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

“你不用努力做任何事,你想要什么都可以,”那个哥哥这样说,继承爵位这种事情由他来做就可以了,而休斯完全可以不用做任何事。

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甜蜜地不像真实的,至今仍然纠结在心口,想起来就像一个美梦一样。他非常爱他的哥哥,甚至是超越了兄弟间的那种感情,曾经不止一次会有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想亲吻他,占有他,艾雪尔曾经开玩笑说,他看向格林的眼神,就像看着情人一般——即使那是不可能实现的。

他非常非常爱他的兄弟,但是在他也想过,在有生之年,只能做这样的梦而已。

他曾经想过,只要这样就可以了,看着哥哥,直到自己安然死去。

可是,那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他也不是那个会去担心与祝福别人的心地善良,优柔寡断的安尔家二少爷了。安尔家已经被葬送,他亦只是一个充满怨恨的亡灵了,他不再爱他了,自从他杀了自己以后。

“他的血肉亦是你的血肉,你可以重新活过来,而他会代替你堕入黑暗,”罗杰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这很公平不是吗?他也应该尝尝三百多年的沉寂……”

休斯忽然站起来,走向扶栏处,精雕细琢的大理石护栏,在三百年后布满了裂痕,这里曾经有着穷极人力的奢侈,但是到头来也是一座荒芜的城堡。

而在那片空旷的沙漠上,休斯看到了一辆马车。没有人会有兴致在这种地方闲逛,而这片沙漠了也只有一个目的地,就是这座城堡。

“看起来,我们有访客了,”休斯轻轻地说。

罗杰倚着扶栏微笑地看向那辆马车:“也许,她能带我们走出这里呢。”

这是罗杰第一次见到撒克洛公爵,他以前曾经透过水镜看过他,但是绝对没有现在这么……令人感到畏惧。那时候皇女在给他介绍这个国家的势力分布,她说出那些人的名字,水镜就能准备将他们的容貌浮现出来,罗杰就是依靠这个来了解皇都的情况,毕竟他也曾经被困在那个荒废的城堡里三百年了。

那时候撒克洛公爵只有二十岁刚出头的样子,他是一位骑士,年纪轻轻就承袭了莱顿家的爵位,老莱顿公爵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罗杰觉得让年轻人早点锻炼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毕竟人的一生太短暂了。

年轻的撒克洛公爵在皇女的口中是个很亲切友好的绅士。“当然了,仅止部分人而已了,”皇女提起他的时候,有着女性特有的仰慕与温柔口气,“对大部分的人,他都非常严厉,即使对待自己的亲戚也是那样。”

那时候罗杰就觉得,如果皇女坐上了王座,让撒克洛做国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莱顿家可是很有势力的,他们从立国开始,就是权力最大,家底最丰厚的家族。

当然了,这也是皇女在成为女王以后的事了,那时候他有一大堆的计划要进行,年轻人很好,年轻人很容易被掌控,作为黑暗商人,他很容易知道别人想要的是什么。友情啊,爱情啊,情、欲啊,都是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只有金钱和权力才是人们最根本想要的东西。想通了这一条,对操控人心来说,那就再简单不过了。

在三百年前,他就曾经失算,被一个亡灵法师困在沙漠中的那座城堡里!这次,他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下午好,”罗杰露出一个笑容,他的容貌不太有亲和力,所以他也不打算装出亲切的样子,“我没想到您会是这些日子里以来的第一个访客。”

撒克洛坐在天鹅绒的沙发上,打量了一下会客室,点点头说:“这里的确有些难找。”他的语气就像是走到了一户普通的人家,客气地说着门户难找的样子。

岂止只是“有些难找”而已,这里可不是走在雾中,可以碰运气到达的地方,这里已经是亡者之地了,跟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两个世界,除非……他有可以割破空间的力量。

在那片大陆上,拥有割破空间力量的种族屈指可数,曾经人类的一些法师可以做到,但是自从魔法元素沉寂以来,连拥有“魔法师”资格的法师都很少了,不要说这种凌驾于四元素魔法、光明、黑暗魔法以上的空间魔法了。

龙族是一个,他们的龙爪可以隔开一些空间;精灵也可以办到,通过他们精艺繁复的魔法,可以撕开空间的裂缝;其余的就是一些少数存在,甚至不为人类所知的种族,只不过他们弄开空间的方法一直是个秘密,不足为外人所道。

尤其是,每个空间的强度都不相同,所以要求的力量等级也不相同,尤其像神域啊,湮灭空间那些地方,更是只流传在高级术士的口耳相传中。

罗杰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撒克洛,他有黑暗神的力量,他是黑暗神遗留在这片大陆上的影子,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对方是属于黑暗力量的,但是他又不能确定他的种族。可他应该是人类,因为他确实就是撒克洛公爵,尽管气质看起来跟五年前不同,但是他身上的确有人类的气息。

“请恕我冒昧,”罗杰盘算了一下,开口说,“我们被困在这里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如果您能告知外面的消息,那鄙人一定会感激不尽的。”

撒克洛放下茶杯,说道:“很不好意思这样冒昧地打扰,但是我也刚回皇都,甚至连皇都都没有进去,就来到了这里,我本来是和陛下来郊区找一个朋友的。”

“陛下?”罗杰怔了怔,“你是说国王陛下?”

“能称为‘陛下’的,还有别的人吗?”撒克洛轻轻地询问。

罗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对方的话。他想起皇女曾经描述这个男人的表情,以及那句“他就像是我的哥哥一样”的话。于是他慢悠悠地开口:“您还记得……皇女殿下吗?”

“皇女……?”撒克洛点点头,忽然什么都了然了,他大概能知道是谁在帮皇女策划这一切,如果没有弄错的话,亚罗她就是在找这个人。

“您记得那个姑娘吧,被她父亲陷害,流放到虚无之塔,即使在虚无之塔也无宁日——那个可怜的姑娘,她的父亲,前国王陛下连至亲的血肉也不放过……”

撒克洛忽然举起一只手,制止罗杰把话说下去:“请恕我冒昧,即使国王要杀了他女儿,又和黑暗商人有什么关系呢?”

罗杰听了,似乎有种血液停流般的感觉,尽管在很久以前,他的血管里已经没有血液了,代替血液的是黑暗。

第一百零二章

“我把话挑明了吧,”撒克洛交叠着双手放在膝盖上,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带着贵族那种不事生产的优雅。

罗杰看向他,这个男人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贵族骑士,依靠世袭的庇荫才可以这样傲慢,但其实不是的,这个男人有着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这不是一般文学里用来形容睿智的人,而是真真实实的,看透一切的眼睛。

有这样的眼睛,才能从空间的另一头到达这里;有这样的眼睛,才能看透罗杰是黑暗商人的本质。

在很久很久以前,传说光明神给了精灵王这样一双眼睛,“可以明辨是非,可以看透虚无,可以分清本质”,他可以透过活着的生命看到他们的陨落,可以看到命运之神手指间缠绕的命运之线,可以看到不在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他可以看到一切的一切,所以他总是在沉睡。

那这个男人显然不是精灵王,精灵王现在肯定还在精灵之谷沉睡着呢,没有大事件发生,他是绝对不会起来的。可他如果不是精灵王,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双“透彻”的眼睛。

罗杰困惑地看向撒克洛,那双黑色的眼睛看起来平静而温和,可是未免太黑了,就像里面汹涌着黑暗的本质一样,透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人类的世界很好,我也觉得现在的状况不错,”撒克洛淡淡地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已经凌驾到了人类之上了,“这是一个很脆弱的世界平衡,它随时会被打破,我不介意,但是不是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完全不明白啊!罗杰在心里愤怒地想,但是他现在就是没有胆子喊出来,这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看透了他的本质,而是他真的有可能会杀了他。

“我需要事情回到原本的位置,”撒克洛继续说,语气理所当然,好像他真的有权力这么要求一样。

罗杰张了张嘴,最后他艰难地说:“不行,我有必须要做的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身体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疼到他根本没办法把话说完!他狼狈地倒在地板上,身体不可抑制地抽搐,疼痛就像是海水一样,整个儿吞没了他,连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罗杰以前也这样疼过,那还是他作为人类的时候,黑暗之神将他的血从他身体里抽走了,那些血是给黑暗之神的献祭,用来换取作为黑暗商人活下去的祭品。

那时候,他亲眼看见自己的血流到祭台上,所有的血都流完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黑暗,他们沿着血液逆流而上,填补血液的缺失。从此,他的身体里流动的并非是血液,而是黑暗,所以黑暗商人又被称为黑暗之神遗留在人世的影子,他们是傀儡,是爪牙,是只会为黑暗之神精打细算的黑暗商人。

即使过了那么多年,几百年的时间,他仍然会对那次换血感到害怕,还会在一个莫名的时间感到疼痛,那种疼痛提醒他曾经是一个人类的事实。

可是现在,他又感觉到了那种疼痛。

可那些疼痛在理论上只是他的幻觉而已,他已经不会再疼了……但是现在,他感觉到好疼,就像血被抽出来一样——他看到他的身体里不断有黑暗溢出,它们原本应该是他的血,可是现在却不受控制地流淌了出来。

他想起祭台上曾经无助的自己,恐惧地尖叫了起来!他不想再被抽一次血了,更害怕的是,他会因为失去这些黑暗而死去,真正的死去!

“现在,您愿意帮我了吗?”撒克洛的声音如此冷酷,让罗杰想起自己曾经听到的另一个声音,在祭台上轻声询问他,冷酷而轻柔。

“愿意!我愿意!”罗杰大叫起来,他身体里的“血”一旦流失超过一定的程度,他就再也没办法复原了。

“很好,”撒克洛愉快地站起来,看着地上像一条离开水的,正在挣扎的鱼一样的罗杰,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我就知道您是一位乐于助人的好先生。”

尽管罗杰在心里把他骂了十七八遍,但是此刻也只能无力地点点头。那些消弭在空中的黑暗正在缓缓地回到他的体内。他好像成为了黑暗商人以后还没有这样狼狈过,耻辱与愤怒让他有种窒息般的感觉,但是理智却告诉他,对方和他根本不是在一个战力线上的。

他可以操控黑暗!罗杰恐惧地想,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恐怖了。他在早些年的时候,遇到一个水系的魔法师,一般性来说,水系法师的战力不如火系与土系,而且治疗力也不如木系,但是罗杰后来才发现他看轻那个法师了。

他亲眼看到那个法师如何折磨一个人,人的体内有百分之七十到七十五的水,那个法师就让那些水一点点地蒸发。他看着那个人不停地喝水,可是皮肤却慢慢地干枯起来,血液慢慢地浓稠,最后渴死了。罗杰怎么也不会忘记那个人临死的表情。

操控某一个元素,让它为己所用,至高境界是很可怕的能力。

而这个男人,却可以操控无形无质的黑暗,除了黑暗之神以外还有谁可以做到……

当然,罗杰也知道这个人不会是黑暗神,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但绝对不是自己可以对付的类型。

“话说回来……”撒克洛忽然问罗杰,“你是怎么把这座城堡搬到亡者之地来的?”

罗杰还没有完全恢复,他没办法站起来,只好躺在地上冷哼:“不是我干的,是一个亡灵法师做的。”

撒克洛缓缓地向会客厅的门走去,自言自语地说:“那可是个麻烦的问题,毕竟国王陛下出城打猎的时候,看到一片浓雾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当然了,国王陛下对打猎什么的其实没有什么兴趣,他唯一的兴趣就是数金币,不过保不准哪天就有这样的兴致了。

罗杰在地上直哼哼,直到那冰冷的“血液”重回他的身体,他曾经有段时间痛恨这种黑色的“血液”,但是其实他是知道的,他如果失去了,那就是真正的,彻底的死亡,因为早在换血的时候,他已经将灵魂交给黑暗之神了。

亡者本来正在和休斯说话,基本的谈话内容大概就是纠缠在三百年前的那桩血案上,他本来已经打算告诉休斯了,但是没想到有人过来撕开了他的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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