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回?”恩波愣了愣,感觉这个消息有些不可思议。亚罗将军一直镇守西境,是什么事能让亚罗将军秘密跑回来?
“国王陛下……?”恩波站定,朝周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才问,“陛下知道吗?”
“好像还不知道,”那人小声说,“恐怕是打算瞒着国王陛下回来的。”
恩波皱了皱眉头,朝那名随从点点头:“我知道了,你继续注意亚罗将军的事情,不要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随从点点头以后,无声地退了下去。
恩波一边向大门走,一边想着亚罗将军的事情。
亚罗将军与撒克洛公爵是这个国家的两根梁柱,缺了谁都不可以,皇室的意思也是将这两个家族的势力互相牵制,不致于对皇室构成威胁。这几年来,皇室纷争不断,亚罗将军一直蛰伏于西境,为什么忽然想要回皇都?
恩波能坐上宰相的这个位置,虽然是因为撒克洛公爵的扶持,但是既然已经坐在了这个位置,自然要做到不偏不倚,不能随便进入任何一个势力。
从黑森林赶回来的拉里气喘吁吁地走到觐见厅,时间比他预计的更久,还好是跟护卫队一起进出的,要不然今天就没办法回皇都了。
也许这一别就是永远,拉里有些伤感的想,但是又一想,父亲会和别的流民一起去西境开垦,或许还有可能获得土地,比起这样漫无目的地流浪,这无疑是一条光明大道。
感谢光明之神!
他边走边想着这个事情,冷不防抬头看到国王陛下竟然坐在王座之上。
宽大的觐见厅里灯火通明,每隔几步就有一盏落地烛台,天花板上的巨大水晶吊灯将光芒折射地更亮,整个觐见厅里不见一丝阴暗。
金发的年轻国王坐在赤金的王座之上,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那双金色的眼睛却十分明亮,微微竖立的瞳孔让那张精致年轻的脸上显现出一种与年纪不符的凌厉感。他交叠着双腿坐在那里,脚下铺着猩红的天鹅绒地毯,从他的脚下,铺盖过冰冷的大理石阶梯,长长的大厅一直到了觐见厅的门口。在灯光下,纤尘不染的天鹅绒地毯看起来如此鲜艳,仿佛就像一条由鲜血铺就成的道路一样……
拉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扔掉刚才的想法,走到台阶下鞠躬:“我回来了陛下。”
“去黑森林了吗?”艾洛斯问。
拉里连忙回答:“去了,陛下。”虽然中午的时候,国王陛下没有明说让他去送父亲,但是拉里很感激国王能这样做。不但将身为流民的他收留下来,而且还为流民的生计着想,真的是太宽容善良了。
“流民们已经动身去西境了吗?”艾洛斯问,向拉里招招手,“走到我身边来,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拉里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台阶,走到了艾洛斯身边:“是的,听护卫队的人说了以后,都很高兴,立刻往西境出发了——噢,护卫队还送了一些食物,哈森队长真是好人!”
艾洛斯点点头:“告示明天就会出,希望有更多的流民去西境。”
拉里点点头:“会的,陛下。”
艾洛斯的嘴角翘了翘:“你也想去吗?”
“……可以吗?”拉里反问,大概是今天见到了父亲十分高兴,或许是现在的艾洛斯十分平易近人,让拉里有些恍惚。
“不可以!”对方忽然伸手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臂,“你只能呆在我身边。”
对方忽然的动作让拉里吓了一条,手臂上传来一阵钝痛,拉里向自己的手臂看去,对方的手白皙而柔软,指节分明,那只蜘蛛的戒指却在灯光下闪烁着一种诡异的光芒,让这只手看上去带着一种诱、人的妖娆。
拉里的脸涨地通红:“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陛下,我很愿意呆在您身边……很感激您能收留我……”他结结巴巴地解释。
艾洛斯松了一口气,连忙放开对方的手臂,向他解释:“抱歉,我不是要伤害你。”
拉里连忙摇头:“没有,陛下……”
开玩笑,这个孩子身体里有着价值连城的冰冷之心,好不容易封存起来的,可别出什么意外!艾洛斯一边想着,一边站起来:“走吧,已经很晚了,小孩子就要早点睡觉嘛。看起来今天晚上没有访客了,我们还是洗洗睡吧。”
“什么?”
“明天告示贴出来以后,派士兵守住告示,不许遗失一张,各地悬挂一周以后,全部收回。”撒克洛淡淡地说。
恩波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只要国王的告示没有在流民手上,那么克罗多国就没有证据说流民是听国王的命令来西境的,那么就算这样以开垦土地的名义不知不觉扩张土地,克罗多一时间也不会与希尔铎开战。
“我明白了。”恩波点点头。
关于亚罗将军打算秘密回皇都的消息,在嘴边绕了一圈,还是没有说出口。一来是消息渠道不方便公开,二来是,既然做宰相的都已经知道的消息,而公爵大人不知道,只能说明一点——亚罗将军看起来是完全不打算让撒克洛公爵知道这个消息。至于原因嘛……恩波宰相已经没心力去猜测了,毕竟年纪大了嘛,手边还有一大堆的工作呢。
“啊,还有一件事情,”恩波想了一下,向前走了一步,“是关于皇后的人选。”
撒克洛皱皱眉头:“你整理一份名单交给我先看看。”
“好的,公爵大人。”恩波欠了欠身,“那么我先告辞了。”
皇后的人选……
这个事情想起来怎么这么令人烦躁反感呢?虽然明明是知道的,这只是一种政治联姻,选择能将利益最大化的家族的女性,但是一想到那个女人会站在艾洛斯身边,站在最接近他的地方……
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撒克洛懊恼地想,这个恩波就是不想让他睡个好觉是吧!
他烦躁地走到窗边,凉爽的夜风丝毫没有减少心里的烦闷,他看向寂静的天空,明明知道那个人随时会离开王座,但是……他想起今天早上的财政会议,那个人与财政大臣争执的样子认真而恼怒,那个时候——几乎有种这种日常的口水会议会一直持续到永远的样子。在今后的几年,十几年,几十年里,一直这样重复着……
现在想起来的时候,早上无奈的心情,却变成了一种宁静的美好。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他微笑地坐在那里看着他在会议上拍桌子叫嚷,竟然也觉得是一种幸福。
第二十三章
“堤坝一定要造。”哈森担心地看着坐在窗户下的少年,“再拖下去恐怕竣工期要拖延了……”
“当心我让你把你拖下去!”艾洛斯恶狠狠地瞪着哈森,这个正直的护卫队队长今天居然没有去巡逻
,而是跑到皇宫来找自己,“闭上嘴,你想让别人都知道我在这里吗?”
“就算逃避财政会议,可是今天的要政会议怎么也不去参加?”哈森犹豫了一会问,“大臣们因为今
天出的告示纷纷要求觐见……”
艾洛斯晃晃手:“交给恩波和撒克洛好了,反正他们昨天晚上都商量好了。”
哈森刚要说话,墙边的转角走过来一个瘦小的少年,黑色的头发和明亮的眼睛,干净利落的衣服几乎
让人忘记他曾经是一个流民,只不过身材依然瘦弱的像只营养不良的小鸡。
“咦,大人?”拉里手里抱着一件外套,走过来向哈森鞠了一个躬,“午安。”
午安?已经中午了吗?哈森不由得抬头看太阳——果然,不知不觉已经在皇宫里找了陛下一个上午了
耶……
“呀,该去吃午饭了。”金发少年的声音将他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哈森转头一看,那个金发少年将
金发随意地扎了一个马尾,脱下了猩红色的象征皇室的昂贵外套,换上了一件史加利特布料的藏青色长外
套,“把这件外套放到我的房间,我们在喷泉的宫墙那里汇合。”
“好的,陛下。”拉里乖乖地抱着那件猩红的外套跑开了。
“当心我衣服上的宝石!”艾洛斯在后面压低声音叮嘱他的侍从。
拉里回头鞠了个躬:“好的,陛下!”
“陛下,您该不会是……”哈森觉得自己自己护卫队的责任又变得沉重起来了,“想跑出宫去吧?”
“这帮人今天估计是不走了,我可是想吃顿安生饭……”艾洛斯一边自己整理袖口,一边说,忽然猛
地抬起头,指向哈森后面,“哇,美女!”
“什么?”哈森不明所以看向身后,可是身后空无一人,回过神来的哈森气急败坏地转回身——哪里
还有什么国王的身影,只剩下墙边错落的花枝在轻轻晃动,“陛下!”
艾洛斯在另一边的梧桐树上看着哈森往另一边跑去,等他跑没影了才轻轻跃下来,这棵高大的树枝到
地面的距离,他轻松地就像走下一阶台阶一般轻快。
他继续整理着袖口,一边向宫墙走去。午间的阳光落在他年轻的脸庞上,金色的眼睛懒洋洋地眯起来
,刚走到宫墙边,就有人叫住了他。
“艾洛斯?”
艾洛斯转过头,愣了片刻才想起来:“哎,诺曼?”
诺曼穿着一身洁白的教会长衫,只在领口与袖口用金丝线绣着教会的标志,看起来整洁又彬彬有礼。
“午安。”诺曼向他点点头。
“午安,”艾洛斯露出一个微笑,对诺曼招招手,让他走过来,谁让他站的那个地方太明显了呢,“
现在是饭点,难道你是来皇宫蹭饭的吗?”
好像第一次有人说他蹭饭,诺曼笑了笑:“差不多吧,你呢?”
艾洛斯拉着诺曼往宫墙的石阶上走:“我?在等我的随从呢。”
诺曼的手被艾洛斯拉着,看着对方手指上的蜘蛛戒指笑了笑:“我可是第一次听说主人等随从的呢。
”
“哈哈,我们约了去吃饭呢。”艾洛斯站在宫墙上。
在希尔铎的历史上,曾经有七次被围城的历史,敌人的军队一直杀到了宫外,却没有能进宫来,这和
宫城的坚固与高大有很大的关系。将自己的家建造地固若金汤是所有国王该干的事,不过对于艾洛斯来说
就无所谓了,毕竟对他来说,只要自己强大,巢穴是否坚固一点也不要紧。
高大的宫墙上,可以看到上城区的整洁街道和行人,再过去就是下城区与贫民区的喧闹,整个皇都尽
收眼底。
艾洛斯深深吸了一口空气:“这种天气真不适合商量什么国家大事。”
诺曼也看下去,皇都繁荣而喧闹,比起一区来倒真是热闹了不少:“大贵族们看到今天的告示大概都
来了吧。”
“不过……”艾洛斯转头感兴趣地看向诺曼,“这个告示也有损教会的利益吗?”
“差不多吧,”诺曼淡淡地说,好像在说一件跟他毫不相关的事情,“在运往边境的军用物资中,教
会占了两成。”
教会拥有的土地相当多,除去一部分用于自己的日常食用外,还会卖做军需,可想而知,这个告示一
出,教会的利益也跟着受损。
“咦,你代表教会来抗议吗?”艾洛斯困惑地看向诺曼,他一直以为诺曼应该是那种祭司神官之类的
实习生,毕竟他太年轻了,而教会的掌权者大多已经老得跟财政大臣同辈了。
诺曼抿抿嘴,有些无奈地回答:“我是跟着枢机主教来的,不过嘛,宫廷太大,走散了。”事实上,
应该是枢机主教跟着他来皇宫的才对。
“这样啊……”艾洛斯点点头,“走散了没关系吗?你要去哪里?”
诺曼偏偏头,笑了一下,“等下我自己问人就可以了。”
艾洛斯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拉里匆匆跑过来:“啊,我的随从来了!”他向正往这里跑过来的拉里
招了招手。
“他看起来……”诺曼皱着眉头看着那个活像一具骷髅架子的孩子,应该说贵族都是剥削阶级,可这
也太可怜了点,“有点瘦。”他委婉地说。
艾洛斯赞同地点点头:“啊,他真的太瘦了,现在我每天要求他吃三碗饭!”
“现在?”
“他以前是个流民,”艾洛斯顿了一下说,“反正他们都不赞成我收留流民做随从。”
诺曼愣了愣,淡淡地说:“是啊,流民很可怜……”居无定所,被所有的人所唾弃,连最低下的农奴
和奴隶都不如,在进入教会之前,他和他的母亲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可我不是因为他可怜才收留他的,”艾洛斯的声音打断他的回忆,那双金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格外明
亮与清澈,理所当然地说,“光明之神的教条我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可怜’没有用处,它不是行事
准则,它……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
看到诺曼没有回答,艾洛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先去吃饭了,好吃的话,下次再请你吃!再见。
”说着,转身冲拉里喊道:“闭上嘴,等我下来!”说着跑下了宫墙。
诺曼看着轻快的身影很快到了喷泉边,冲那个瘦小的男孩招手微笑,然后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溜出了宫
门。
他回过头才发现宫墙上的风很大,掠起自己的衣摆。
“可怜”不是行事准则,是啊,教会又不是因为自己“可怜”才将自己从臭水沟里拉出来的。也许有
些人因为“可怜”而获得了帮助,但是,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从来不会因为这些偶尔的“可怜”而发生
改变。
那个孩子……诺曼想起艾洛斯明亮清澈的眼睛和偶尔流露出的傲慢与天真,他总是将这两种矛盾的气
质融合地很好,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贵族家庭培养出的这样的孩子。
“诺曼大人?”身后的神官恭敬地轻声询问,“主教大人派我来给您指路,关于今天告示的事情……
”
诺曼转身走下宫墙的石阶:“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派人去西境。”
“咦?”
“那一大片土地不是还没主人吗?”诺曼向与皇宫相反的地方走去。
“可、可是……”神官跟在诺曼身后,停步在宫殿门口,不知道是先去回主教的话,还是跟着诺曼走
。
诺曼走出宫殿以后抬头看向天空,晴朗的天空一碧如洗。
“这么好的天气……果然不适合商量国家大事。”
艾洛斯跟拉里去了下城区。
下城区是下等阶级与中等阶级的居住地,比起贫民区的脏乱差来,这里显然要干净整洁的多。这里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