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策 上——祈幽
祈幽  发于:2015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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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爹还是老样子,总是爱喝几口,他经常提到文叔呢。”被称之为张小圆门丁不好意思的挠头,越过文书的肩膀看着后面的三辆青帷马车,嘴中说道:“老夫人去大相国寺上香了,三夫人、五夫人还有各位少爷小姐都跟着一起去了,现在府中只有大夫人和四夫人在,我这就去和大夫人说。那个文叔,这门我就关了。”

文书有些为难,已经飘起了小雨,眼见着就要下大了,这都在家门口了,总不能还让三少爷他们在外面待着。

“文叔,随他去吧。”清泠的声音从马车内响起,在阴沉的天气里,听在他人的耳朵中舒服极了。

文叔无奈的放开了手,门丁张小圆就迅速了关上了小门,只听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远,然后就彻底的没有了声音,直到一盏茶过后,才有了动静,这时天上已经落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马车上,带着湿意的风呼呼的吹,吹得人心里面阵阵的发凉。

刘氏给厉景琛和厉魏紫披上了素色的斗篷,心里面虽然恨大夫人无情,但也碍于身份并没有在嘴上说什么,就怕大少爷听了又要生气发怒。厉景琛垂着眼,身周的寒意并没有让他心里面产生愤怒和难过的情绪,思绪反而更加的清晰,嘴角轻轻的上扬,上一世他们回阳陵侯府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几天,老夫人带着家中其他人都去了大相国寺上香祈福,留在府中的只有大夫人马氏,只是上一世到的时候大雨已经下过,这一世只是开了个头罢了。

这也好,大雨倾盆,将老夫人一行人困在了寺内,现在只有马氏在,有些事处理起来更加的好啊!

第四章:门口刁难、院名芜衡

门后一阵动静,很快东角门就被打开了,走出了一个和文书颇有几分相似的中年人,小雨密集的下着,但是他并没有打伞,任由雨水淋湿了衣衫。此人身量不及文书高,但块头却比文书大了不少,显得更为的壮实,看起来不像是个管家,反倒像是个护院,此人就是侯府现任的管家文海,因排行老二,故平时多有人唤其为文二。

文书文二兄弟自小就好,在文书没有回来之前,两人就时有书信往来,文海将府中发生的大小事情都会告知文书,比厉温瑜留在府中的人知晓的还要详尽,这也让厉温瑜远在西北燕山关也对府中诸事了如指掌。

文海对着自家兄长微微颔首之后就走到头一辆青帷马车的旁边,态度恭敬的说道:“三少爷、七少爷、四小姐,门上的人不懂事,怠慢了少爷小姐,我已经教训了那个门人,打十板子,扣一个月的月钱。”文海顿了顿继续说道:“芜衡苑前几日就已经收拾过了,少爷小姐舟车劳顿,洗漱后便可以休息。”

“麻烦文管家了。”厉景琛简简单单的回了一声,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显得格外的飘忽,一时间文二分辨不出这短短的一句话中藏着的情绪。紧接着,文二听到清泠的声音继续说道:“那门丁也是奉命行事,文管家大可不必惩罚于他,想来这是侯府的规矩,我兄妹三人久居西北,有不懂的地方还请文管家多多指教。”将他们兄妹三人堵在门外,一个小小的门丁还不能够有这个胆子,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主子,门丁奉命行事,指使之人的用心值得思量,只是想要折辱一下厉景琛他们、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还是另有想法,不得而知。但文管家此举就明目张胆得多了,他们兄妹三人还没有进府,就有下人因为他们而受到惩罚,不说厉景琛等人的名声如何,单单此举就得罪了侯府上上下下的下人,侯府之中下人盘根错节,惩罚了一个,就让一家子记恨上了,要是真让文管家将此事做成了,那厉景琛以后想要在侯府中立足,难了。

文管家低下头,急切的说道:“三少爷真是折煞我了,侯府哪有这样的规矩,都是那门丁不懂事,大概是记错了主子的吩咐,才怠慢了少爷小姐,既然有三少爷替他说情,那就免了板子吧,但也要让他记下教训,就罚一个月月钱吧,小圆还不快谢谢三少爷。”

在府内的时候张小圆就被文管家教训了一顿,现在脸色苍白,在雨里面哆嗦着身子,看起来狼狈不堪,听到文管家的话,张小圆立刻上前,将将要跪下的时候,厉景琛出言阻止,“张小圆是吧,刚才我听到文叔这样喊你的。”

“是,是,三少爷小的叫张小圆。”张小圆急忙接上厉景琛的话,就怕稍有不慎就做错了事。

“嗯,还下着雨呢,快到里面躲躲去吧,你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我不会怪你什么,文管家也不会怪罪你,你看我们都不会怪你,你要是在这边一跪,且不是显得我小气,这要是让人看见了该怎么说,是说厉家的三少爷是个不饶人的,还是说厉家苛待了下人,文管家你说是也不是。”这桂花巷虽然被阳陵侯府占了,但是桂花巷东头的槐花弄堂可还住着别的人家,来来往往的都要穿过桂花巷,现在他们这一出少不得已经被人瞧了去。

张小圆曲着腿,站直了也不是,跪也不是,正待他不知道怎么办时文书拽了一下他,“小圆去吧,三少爷是个宽厚之人不会怪罪于你的。”

“是是。”张小圆点头如捣蒜的应了几声,朝着马车行了礼后忙不迭的跑了。

昏沉中文二的嘴角扯动了一下,“是我疏忽了,还请三少爷原谅,眼看着雨越下越大了,三少爷还是快进府吧。”

“那就走吧。”

那边,几个青灰色衣裳的下仆已经卸了门槛,敞开了东角门,好方便马车进去。文书看了自家兄弟一眼便坐到马车上,挥了一下马鞭,嘴中发出驾的一声,马儿走动了起来,马车发出沉闷的声音,向府内前进。走了约有一射之地,待要转弯之时马车停了下来,厉景琛闭着眼睛听到外面文叔说道:“三少爷,到了二门处了。”

“嗯。”厉景琛轻轻的应了一声。

待车子停稳之后,刘氏打开车门,掀开车帘,外面的水气一下子扑面而来,她先下了马车拿过雨具等在车旁,随后李氏也下了马车。厉景琛拍了拍沉默的弟弟妹妹,让他们先出去,待到了车门处还没有沾上风雨就被候在外面的刘氏和李氏抱了起来,用蓑衣挡着,不让他们着了风。

厉景琛看了一眼外面,隔着雨帘,所有人的面孔都是模糊不清的,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厉景琛下了马车,就有人撑了一把伞过来,连文叔都没有插上手,厉景琛转头看去,正是刚才那个被罚了钱的门丁,张小圆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不是很好,鼻子塌了,脸颊上点着很多褐色的斑点。

注意到厉景琛的目光,张小圆立刻讨好的笑了笑,“文管家说三少爷这儿人手少了,让我过来顶一会儿。”

“嗯。”厉景琛点点头,收回视线,转过头时刚好扑捉到文二探寻的目光,文二神情自然的收回视线,并没有因为被抓到而尴尬。

厉景琛对此不予理会,这时三四个青色衣衫十八九岁的少年抬着一顶半旧的骄子走了过来,在厉景琛面前压下轿子,厉景琛坐了上去之后,刘氏和李氏便将厉景深和厉魏紫送了上来,两个小的只是离开厉景琛一会会儿的功夫,就难受得紧,刚到厉景琛的身边就立刻的抱住了厉景琛的胳臂,换了个陌生的环境,让他们一下子并不适应,心中紧张害怕实属应当,但二人并没有在外面表现出畏缩的表情,虽然只有五岁,但已经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轿子走动了起来,很稳并没有颠簸,轿子内轿帘被细致的压实了,并不会漏进来一丝一毫的寒风,厉景琛仔细的端详着,轿子内很宽敞,虽然半旧却保养得很好,旧反而显出了一份勋贵世家的雍容来。轿子内隐隐的有着橘子味道的暖香,暖暖的香味不浓厚,却萦绕在鼻尖,驱赶着阴雨天的沉闷,让人心情好了很多。

轿内,厉景琛轻拍着弟弟妹妹的背脊闭目养神。轿外,文二和文叔撑着伞并肩走在一起,紧紧的跟在轿子的后面,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流,不是长时间不见关系生疏了,而是时间地点都不合适,不能让两人叙一叙重逢之情。

文二更是思量着,和传言的不一样,三少爷并不是一个暴躁易怒、没有脑子的人,反而还很聪明机敏,简简单单就化解了自己的刁难,嘴角略弯,嘲讽的想着,也就大夫人马氏能够想出这样的点子,也不想想,在角门外落了三少爷的面子、给三少爷树敌对厉家有什么好处,被有心人看到,不是照样要说,厉家连失去怙恃的子弟都要为难,有什么大家之风可言。

厉家现如今这样,更应该低调做事、韬光养晦,而不是愚蠢的去为难几个孩子,虽然这几个孩子看起来并不是软弱可欺的。

厉景琛的父亲厉温瑜是老阳陵侯的嫡长子,却不是长子,他上头还有一个长他两岁的哥哥厉仁远,厉仁远还是在老夫人吴氏嫁入阳陵侯府前就有的,这一段往事是老夫人心中永远的结,更何况厉仁远的姨娘还是老侯爷的表妹,是老侯爷的知心人,当时的吴氏没少为此受到薄待。

庶子就是庶子,就算是有父亲的百般疼爱也没有袭爵的可能性,更何况厉温瑜样样都十分出色,死死的压着厉仁远一头,就连分院另居时分到的院子都没有厉温瑜的好。

厉温瑜的芜衡苑是整个阳陵侯府风景最好的,也是众多院子中最大的,厉温瑜夫妻成亲便是在这里,此后不久厉温瑜就接到调令,上令其驻扎到西北燕山关,这以后就是长达十数年的镇守。袭爵后也没有回来,故他们一家也没有搬院子,仍然居住在芜衡苑,而历代阳陵侯居住的正院松涛居现在仍由老夫人吴氏住着。

轿子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了芜衡苑的门口,打开院门,吱嘎的声音并不像是时常有人打开的样子。

轿子在屋檐下落下,厉景琛就听到一声压抑着的惊呼声,惊呼声出现的突然消失也很迅速,如果不是厉景琛正好听到,肯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奶娘刘氏掀开轿帘,眼前一盏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琉璃小灯是唯一院子内唯一的光亮,厉景琛的眼神暗了暗,这一夜并不是那么好过的,有些人并不愿意他们舒服的度过回府的第一天。

第五章:年幼受欺、巧妙回击

芜蘅苑内,除了一盏琉璃小灯照亮了一块不大的地方外,其他都淹没在黑暗里面,加之又下着雨,风一吹,到处都是呼呼的响动,像是怪物的呻、吟。琉璃小灯照亮的范围不大,光圈外影影绰绰,就着风声,让人看着害怕。

到了院子里面,透过被掀开的轿帘,厉景琛故作不知的问道:“嬷嬷,这是哪儿啊?我们初到府中理当拜见大伯母和四婶娘,不能够怠慢了长辈。”

他知道这里是芜蘅苑,他们二房的院子,只是作为十二岁的厉景琛,长这么就回过一次京城的宅院,那时候年纪还小,现在理当是不知的。潮湿的空气中隐约的可以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厉景琛皱起了眉头,该有的东西还是在啊。

琉璃小灯的灯光很是苍白,映得刘氏的面色更加的惨白,“刚刚大夫人身边的桂嬷嬷和四夫人身边的梁嬷嬷来了,说少爷小姐年幼,又赶了这么多路,今日晚了,先休息,等明日再见。桂嬷嬷和梁嬷嬷还带了人手,过来帮着规整东西。”

“这是大伯母和四婶娘疼爱我兄妹三人,等会儿两位嬷嬷走的时候,嬷嬷你代我好好送送她们。也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我们身上带着孝,也不当晚上去请安。”厉景琛目光敏锐,一下子就看到了在刘氏身边探头探脑的桂嬷嬷,桂嬷嬷是大夫人马氏的心腹,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但双眼细小,眼珠过于灵活,让人十分不喜。

刘氏提着轿帘,厉景琛侧身下轿,正好看到光圈外文海指使着张小圆赶快离开,隐隐约约的看得不是很真切,但大体能够看到张小圆的手上正提着什么。那东西长条形,好像是用衣服包着了,模模糊糊的一块,黑暗中张小圆哆嗦着身子,脸色比刚才更加的苍白,恨不得将手中的东西立刻丢了,却碍于文管家的吩咐只能够提着,脚步虽然快,却十分的凌乱。

厉景琛的眼神暗了暗,他知道张小圆手上提着的东西是什么,上一世他们回到阳陵侯府的时候正是正午时分,太阳极好,进入院中掀开轿帘一下子就看到了躺在中堂间门前的一只死猫,猫儿死了几天了,尸身腐烂,猫脸朝着院门口,脸上应该是眼睛的地方空洞洞的,看得出来是被人抠掉的。

看到死猫,厉景深和厉魏紫受到惊吓,断断续续发起了高烧,因为得不到很好的医治,等好了之后,厉魏紫就有些烧糊涂了,原本活泼俏皮的小丫头变得木讷迟缓,做什么事情反应都变得极慢。

“嬷嬷,太暗了,把灯点上吧。”厉景琛整个人出来后站在轿子前面并没有让厉景深和厉魏紫出来,“对了,张小圆赶紧把东西扔了,扔得越远越好,文管家不知道这是不是府中规矩,主子刚回家就是用这个来招待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分明,冷冷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却无法让人轻忽了去。

张小圆脱了衣服把死猫包着很多人都看到了,二房的少爷小姐第一天回来就遇到这个,要不是奶娘刘氏反应得快,让人尽快弄走,如果被少爷小姐看到了惊吓了怎么办,二房处境尴尬那也是主子,要发落在场的奴才,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就算是到老夫人面前说理去,也占了理儿。很多人心里面都埋怨着,究竟是什么人把死猫放在了这里。

文管家挥挥手赶紧让张小圆拎着东西出去,拧眉想着,明明动作已经够快了,怎么还是被三少爷看见了,上前几步张口就要解释的时候,被厉景琛一个眼神阻止,厉景琛说道:“嬷嬷,先把灯点了吧,让深儿、小沫儿到屋里面去,外面怪冷的,免得黑魆魆的再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文海的心猛地一跳,三少爷的眼神不是多么犀利,却仿佛能够看到人心,让人心虚不已,那猫明明不是他弄得,他心虚个什么劲儿啊,文管家心里面也在埋怨,芜蘅苑是大夫人揽了去收拾的,地上出现死猫那也一定和大夫人脱不了干系,要是三少爷是个闷声不吭受气的主儿或者冲动易怒不讲理的主儿,事情都好办,可三少爷冷静沉着的不像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文二心中叹息,大夫人三番四次的刁难都不能成,弄不好反而会落了个苛待侄子的骂名。

刘氏虽然脸色苍白,明显受了惊吓的摸样,但是反应一点儿都不慢,很快的芜衡苑就亮了起来。明亮的烛火下,刘氏控制不住的打着哆嗦,刚才刘氏就走在轿子的旁边,落轿后就上前准备掀起轿帘,一下子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死猫,惊呼出声,但立刻警醒,怕吓着轿子中的少爷小姐硬是将惊呼声堵在了嗓子里。要不是刘氏动作快,大晚上的让厉景深和厉魏紫看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厉景琛亲自掀开轿帘让弟弟妹妹出来,对奶娘刘氏说道:“嬷嬷,带着深儿和小沫儿进去吧,李嬷嬷你带人把屋子收拾起来,文叔你让人送晚膳过来,兴德叔你带着人把行礼搬进来,知冷知热跟着少爷小姐。”

厉景琛一一吩咐了下去,一时间安静的芜衡苑热闹了起来,厉景琛这才似笑非笑的对着文二说道:“文管家,我年纪轻,家中又遭逢大难,很多事情接踵而至,弄得我应接不暇,以后但凡有事还是要您多多指教,像今日这些事情,我都有些弄不明白,文管家可否对我说说。”

文管家深吸一口气,躬身说道:“是老奴没有管教好下人,怠慢了三少爷、七少爷、四小姐了,那腌臜物脏了三少爷的眼睛,老奴一定彻查到底,究竟是谁做出此等事情来。至于指教什么的,老奴也就是个奴才,哪有指教主子的道理,三少爷这是埋汰老奴呢。少爷小姐舟车劳顿,想必早就饿了,老奴这就让人送饭菜和热水过来,大哥就留下来吧,好听候三少爷吩咐。”

“劳烦文管家了。”厉景琛拱手一礼,他正有此意,文叔离府多年,让他去拿饭那是拿不到什么的,让文二去,可以省了很多事情,而且今晚的几件事狠狠的甩了文二的面子,在厉景琛的面前一时无法硬起来,反而为了弥补姿态会和缓很多,以后要是有文管家多多照应,那在侯府之中会顺心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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