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氏无处可去,就去找了梁伟明,梁伟明被人搅了好事,再看到小吴氏狼狈不堪的模样,简直是欲恶心想吐,哪有半点儿旖旎之心。
“你肚子也有六个多月了,正好,来人啊,六月紫河车熟了,赶紧取了给娘娘送去。”踢开小吴氏的手,梁伟明没有丝毫流连的走了。
紫河车,就是胎盘,性温味甘,入肺、心、肾经,具有补肾益精、益气养血、美容养颜之功效,六月紫河车更是其中上品,刚从腹中取出,趁热与枸杞、当归等物炖煮,出锅即食,据说效果立竿见影,立马就年轻了十几岁似的,面皮红润有光泽,堪称养颜圣品。
小吴氏在梁伟明看来就是养药的容器,在药还没有成熟的时候就是个好看好用的玩物,现在没有用处了,当然就直接取药。
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小吴氏眼睛里面都是愤恨,在弥漫着血气的房间里那么的狰狞可怖。铜盆的血污里面是个小小的胎儿,在血水里面白生生的十分的模糊,刚取出来的时候甚至能够动,但也就是一会儿功夫而已,很快就没有了声息,对这个孩子小吴氏是恨的,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小吴氏生命力堪称强悍,当十几日后梁伟明知道小吴氏还活着的时候,惊讶的笑了两下,想到她滑腻的肌肤,心里面还是挺想念的。梁伟明在郊外有个宅子,专门供人取乐用的,他的狐朋狗友都会去那儿逍遥,养着许多娇艳的“花儿”,小吴氏就被送到了那边去,小产的月子还没有过呢,就迎来了第一个人……
厉景琛写满了字的纸扔进了火盆里头,看着纸化成了飞灰。
作恶当知行恶的代价,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第九十章:岁岁年年年年岁岁
这个年,就这么悄然来了,十几日的日子仿佛一眨眼就没有,转眼间庆历十七年即将过去,再过几个时辰,庆历十八年都要来了。
厉景琛换上了没有穿过几次的官府,这一身将要到岭南赴任穿的官府大概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腰身宽了那么多,完美的将他越加粗大的腰身给包裹了起来,官袍外罩了一件黑色的大氅,同色的风毛毛绒绒的,让略显严肃的色调显得跳脱起来。
厉景琛这是要去参加宫中大年三十晚的年宴,照例来说,厉景琛也就是个即将外放的六品小官,还是个被夺了爵位之家的后辈,无论是身份背景,还是官位大小,都轮不到他去参加年宴,但作为宁王昔日的伴读、现在的好友,仗着宁王爷的身份地位,他就可以去。
是宁王爷让他去的不是,在年宴的桌子上加一双筷子的权利,祁承轩还是有的。
“少爷,马车都已经备好,可以出发了。”孙修武走了进来,朗声的说道,孙修武不愧于他名字中那个武字,身材魁梧,容貌刚硬,一双大掌,甚至可以直接夺人性命,从小与厉景琛一同习武,他身上的功夫可是十分之好的。
“嗯,这就走吧,安梅把食盒带上,李嬷嬷新尝试做的几样点心,味道挺好,正好带了给宁王爷尝尝。”也许祁承轩表白了心意,让厉景琛坚固的心防也出现了缝隙,总之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对祁承轩越来越好了,甚至是自己嘴巴里的口粮都愿意分一些给祁承轩。
拎着食盒,穿着一身杏色小袄的安梅走了出来,娇美的脸上薄施粉黛,显得更加水嫩漂亮了,“少爷,不先去和老太太说一声了吗?”
“不了,直接走吧。”厉景琛叹了一声,自从小吴氏的事情发生,老太太就有些心灰意冷,加之被气得身体上不爽利,就更加不喜出来走动,整体将自己关在房中,吃斋念佛,是否心静如水就未可知了。
老太太不出门,也不愿意见到其他人,小吴氏的举动,狠狠的打了脸,让老太太的面子火辣辣的疼,当初有多疼爱小吴氏,现在就有多后悔。一时心痛、一时后悔、一时的愤怒,种种的情绪纠缠在心里面,那是纠结万分,如此关头要是见了人,就像是在提醒她的错误一般,索性避居屋中,得到一个清静。
孙修武驾了马车先往宁王府去,到了那儿祁承轩已经早早的等着了,换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皇宫去了。
祁承轩所坐的马车绝非外表看起来的那么的简单,外面看起来粗笨,其实内有乾坤,厚实的软垫,实用的抽屉,舒适的靠枕,种类繁多的书册,暖和而不憋闷,透气而不阴寒,绝对是豪华级的享受。此刻,中间置放了一张矮桌,也不知矮桌是如何安放的,就算是使劲的推也纹丝不动。
马车动起来,竟然感觉不到移动的颠簸之感,人在其中十分的舒适。厉景琛将自己带来的点心端出来,“这些都是李嬷嬷新学来的,这是红豆糕,看着普通,吃起来带着软糯,红豆香软,粒粒分明,咋看起来硬硬的,其实入口化渣,如果用新下来的红豆做,更是美味。这是红薯千层酥,看着像是甜食,其实内里的馅儿放了咸蛋黄,吃起来咸香适口,只是吃的时候要小心了,外皮酥脆,容易掉渣。这是南瓜芝麻球,放在油里面炸了之后又用上好的竹棉纸吸了油,撒了黑芝麻,外皮焦脆,内里绵软,加了槐花蜜,甜而不腻。这是……”
连着拿出来七八碟的小点心,分量不多,花样却很繁复,看着就赏心悦目,厉景琛自从有了身子后,就更加的注重起口腹之欲来,在吃上头下足了功夫,李嬷嬷也顺着他,学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那手艺也是蹭蹭蹭的往上涨。厉景琛每介绍一种,都会往祁承轩那儿送上一份,自己也吃上一份,到了皇宫,下了马车,看起来还挺多的点心也吃了个七七八八,肚子都饱了。
厉景琛说什么,祁承轩都认真的听了,送什么到嘴边也来者不拒,上翘的嘴角、眸中的光亮,都说明了他的心情很好。
宫中饮宴,吃的也就是个气氛,而并非食物本身,如果不吃些东西垫垫,那是要饿着肚子回去的,而且在宫宴上大吃大喝,也不成样子。厉景琛一盒子的点心,也算是让他们二人免于等会儿的饥饿了。
身为宁王,皇帝唯一出彩的儿子,祁承轩本应该负责饮宴,但这份出风头的事情却落到了祁泰初的头上,祁承轩知晓后也只是了然的笑笑,浑然不在意,谁笑到最后,可不是一个饮宴就可以证明的。
来到宫中,他们先去了玉贵妃那儿,和前世的记忆不同,按照厉景琛前世的记忆来,祁承轩从晋州回来后,母凭子贵,玉贵妃会直接封后,往越加激烈的夺嫡之争上浇上一勺滚油,祁承轩也凭着皇后养母风头更甚,至于具体的细节如何,厉景琛那时忙着家中之事,还真的刻意的去在意过,也就不得而知。
这一世没有出现这一幕,也不知晓会不会影响到祁承轩的前程。厉景琛有些担忧的看向祁承轩,他的侧脸越加的坚毅,也越加的凛然,有着睥睨天下、不容侵犯的威严。
察觉到了厉景琛的视线,祁承轩侧头望去,唇角扬起,露出一个堪称宠溺的笑容,“等会儿跟在我的身边,不要离开。”
“好。”厉景琛点头应了,宫中是非多,不离开祁承轩左右也好。
还未到玉贵妃宫中,他们首先遇到了淑妃梁氏的车架,远远看去,好大的排场,威风极了。
待车驾离了远了,厉景琛这才小声的说道:“按照规制,这已经是越制了。”排场太大,近似于皇后,远非一个妃子可以使用的。
“那张至尊之位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囊中之物,当然要显摆起来。”祁承轩捏了捏厉景琛的手掌,还好,离了暖和的车厢,也没有冷到。
被捏了手心,厉景琛浑然未觉,自从表露心意,平时的动手动脚越发的多了,要是每一次厉景琛都介意的话,那就不要活了。
“可毕竟还不在手心里面,还是低调的好。”
“景琛说的是,我就很低调。”
“……”
玉贵妃越发的慈眉善目,待厉景琛和祁承轩都是一副慈母模样,虽然祁承轩不是亲子,但也十分的孝顺,玉贵妃又是宫中分位最大的,除了偶尔淑妃梁氏的找茬,日子过得很是舒心。
“哟,一段时日未见,景琛怎么胖了那么多。”穿了厚实的冬衣,人显得更加的圆溜溜,倒是圆润的面颊抢走了丰润腰身的风采,让厉景琛稍微心安了一些,也仅仅是一点儿而已。
“微臣见过贵妃娘娘,娘娘日安。当初在晋州吃了些苦头,饿了段时间的肚子,待回京后就放了腰身的吃,家里面长辈也心疼我,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应有尽有,就吃成了现在这般模样,请娘娘不要见怪。”在室内脱了外面的大氅,失去了斗篷的庇护,就这么大咧咧的将身形袒露在人前,厉景琛还有些不适应。
玉贵妃笑着说道:“冬日就是个长肉的季节,敞开了肚子吃,能不吃胖嘛,但是年纪轻轻的也别尽顾着吃,吃了多,肉长多了对身体也不好。唉,年轻的时候我也贪嘴,可是为了保持身形,却尽量的控制饮食,而现在老喽,不用在意那些虚的了,还是不能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御医说什么这个对身体不好,那个不好,就只能够控制着,唉。”
“其实可以少量多品种,这样即可以吃饱,又可以满足口腹之欲。”说到吃的,厉景琛像是找到了知音,说起自己的美食经验那也是头头是道的。
玉贵妃觉得厉景琛说的是个好办法,欣然的接受,“是啊,这个办法倒是不错,不妨一试。景琛往日看起来太过清冷了一些,现下胖了,反而喜庆多了,看着就养眼。”
厉景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还真的不想这么胖下去,待腹中的骨肉出来了,他肯定能够瘦下来。
厉景琛与玉贵妃两人有说有笑的,祁承轩反而成为了陪衬,很快就到了宴会的时候。
宫中饮宴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就是今年绽放光彩的是祁泰初,里里外外一手抓,像是宫中的主人一般,身体不好的皇帝在淑妃梁氏的陪伴下只是一开始的时候露面了一会儿,说了几句类似于普天同庆的话后就在梁氏的搀扶下离开了,之后的事情都交给了祁泰初。
除此之外,在宴会中祁泰初对晟国公的奉承,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俨然是一副“太上皇”的架势,在一片歌舞声中,显得那样的刺眼。
看着歌舞的百官众臣又有多少是专注于那些柔软的腰肢的,闪烁的眸光中算计重重,为了日后,究竟要倒向哪一边,还是要合计合计。
今日让厉景琛到宫中来,可不是让他来参加这么“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宴会的,主要的还是祁承轩想要和厉景琛过个年,从宫里面出来就直接回了宁王府,两人过了一个只有彼此的年,不,是一家三口才是。
厉景深和厉魏紫,厉景琛送去了威国公府过年,先前在宴会的时候厉景琛就询问过,得知弟弟妹妹非常开心也就放下心来。
岁岁年年、年年岁岁,这样舒心的日子,究竟又有多少。清冷的风下,年味正浓,窗上映出来的剪影,模糊了模样,却温柔的动人心弦,随着鞭炮响起,庆历十八年来了。
第九十一章:弄璋弄瓦双全之喜
新年一过,元宵未至,厉景琛就上了去往岭南的大船,去岭南赴任,他带上了弟弟和妹妹,本要带着老夫人一起去外面散散心,但老夫人经过小吴氏一事,竟然有些看破红尘、心灰意冷之态,身体年迈,也不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京城始终是个是非之地,免得遭受池鱼之殃,厉景琛就安排老夫人和其他人一起去了通州的庄子上,到那儿接触一下地气,感受一下四季变化,老太太去了那儿,又有最喜爱的小儿子长伴身旁,说不定心思就开了。
厉景琛去岭南搭坐的大船是东山王家的,堪称豪华,以他自己的财力和物力,也就能够坐得起这艘船的货运舱罢了。
船上空间很大,但不似其他客运船只那般人员混杂,船上就只有他们自家人,安全和私密性都可以得到保障,而且因为空间大,也活动得开,减少了在船上的拘束感。站在船头,厉景琛拢了拢身上的大毛披风,朝着岸上的人挥挥手,嘴角扬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其实有人时刻关心着真的很好。
“哟,还专门过来送啊!”姜弼宁说话阴阳怪气的,自从知道了祁承轩把自家表弟的肚子弄大了,他就对祁承轩横看竖看都不顺眼,但也无法否认祁承轩对厉景琛是真的好,在厉景琛所看不见的角落,祁承轩做了很多。
祁承轩专门堵过姜弼宁,让他配合着照顾厉景琛,还不让他告诉厉景琛自己已经知晓厉景琛身体情况的事实,一开始的时候,姜弼宁送到厉景琛那儿的好吃的、好用的都是祁承轩准备的,简直一锅乱粥,弄得姜弼宁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亏待了厉景琛了。
“去了岭南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过来送送未尝不可。”嘴上说得疏离,但上扬的嘴角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姜弼宁歪歪嘴,“这人野心颇大,所图可不小,和他在一起你想过会长久吗,日后他龙翔九天,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有的是人给他生孩子。”姜弼宁的担忧不错,与男子在一起终是与天地道义相悖,一旦被人知晓影响的可不仅仅是声名,对两个人都不好,而且身有特殊的厉景琛明显是吃亏的那一方。就算是隐瞒了一辈子都不让人知道,厉景琛也要做祁承轩背后的人,一生都见不得光,还要看着祁承轩左拥右抱,这个世上像他父母这般的真的很少很少,就算是他父母,也付出了太多太多。
“他要的是大齐的大好江山,我也有自己的抱负和理想,在一起又不是要日日夜夜长相对,有朝一日,他若变心了,拥有了三宫六院,我也可以找个人共度一生,天下之大,就算是他为大齐之主,但大齐之外天地更广,我可以出海游历,何不快哉。”这番话与其是说给姜弼宁听的,还不如是说给自己听,厉景琛突然有了豁然开朗之感,此前的纠结都了然无踪,笑容都变得开朗起来,看着岸上的人越来越小,他反而期待起两人下次的相逢,不知到时候会是如何!
姜弼宁抹了把脸,无力的说道:“你自己觉得行就行,按照自己的心来,顺心而为吧,你要知道,你的身后有我们。”
“嗯,我一直都知道,有你们真好。”
厉景琛在夹板上站了一会儿就回了舱房,姜弼宁仍然一个人站在外面吹了一会儿冷风。琛弟一向有着主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这种弟弟不听话,要被人拐走了的心情怎么这么糟心,当哥哥的好命苦。
岸边已经变成了一条线,姜弼宁突然坏笑了起来,看不到长子的出生,别提多后悔了吧,自己要当伯伯呃或者是舅舅的感觉还是很美妙的,唉,也很复杂。
此去岭南路途遥远,走水路也要几月的时间,厉景琛赴任也没有规定日期,他可以慢慢的去,就当是旅行了,这人一生又有几次这样的机会,他只要在生产之前到永锡城就行。一路上,途经许多城镇,凡是有特色的、风景秀丽的都会下去逛逛,所获良多,收获最大的还是厉景深和厉魏紫,从来没有坐过船的他们非但没有晕船,反而很适应,没有长辈约束、没有后宅的勾心斗角,最关键的是不用读书受老师管教,这日子别提多美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话讲得有理,自从见证了一路的风光,厉景深和厉魏紫都长进了许多,就连厉景琛自己都受益良多。
到达永锡城的时候已经开春了,阳春三月,加之地处南方,道路两旁不知名的花树上大团大团的粉紫色花束漂亮得惊人,远远的就能够闻到清淡的花香,不浓不烈、恰到好处,让人的心情也随之飞扬。脱去厚重的冬装,穿着春衫的厉景琛身形变化极大,那肚子遮都遮不住了,好在饮食和锻炼上都跟上了,身子底子又好,这才没有多难受,但幸苦那是肯定的。
在路上的时候朝夕相处,厉景深和厉魏紫隐约的也知道了些什么,只是犹豫的没有去求证,还是厉景琛看他们那个难受劲,这才拉着他们长谈了一次,当知道自己要有小侄子了,弟弟妹妹的表情相当的精彩,也许年纪尚幼、也许是对哥哥的全然信服,二人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对小婴儿的出世抱着极大的期待,厉景琛没有说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谁,两人也没有去询问,总觉得问了就会忍不住去揍对方,好好的哥哥就变成“姐姐”了,这种违和感,只有体会到的人才会真切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