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老板？”阿奇唤了几声，没有应答，阿奇走到床边，看着暗中一道模糊的轮廓，正坐在床上。

“天上是不是永远不会掉下馅饼。”黑暗中，突然传来何煜这一句话，阿奇一怔，不知何意。

何煜苦笑了一声，“把公司关了，做回普通人吧。”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这暗中显得是那么悠远，阿奇知道何煜最近压力很大，每天都要喝很多酒，可却不知缘由。公司运转正常，何煜又没有父母，不会因为家庭原因受到影响，感情的路上……何煜是世界上最富有的王老五之一，却没听说过喜欢过别人，这些年一直洁身自好，对谁都不动心。

这样一个富有的男人，拥有了钱财，拥有众多宝石，拥有世界上最神秘的珠宝公司，想来也是不幸的吧。他甚至享受不到一丝半点普通人的快乐和幸福，可他的生活却是多少普通人都妄想得到的。

“老板，虽然不知道您遇上了什么麻烦，可是我还是希望您再好好想想。”阿奇劝道。

何煜再次苦笑了一声。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几日后，何煜让阿奇开车将自己送到酒吧街的一间普通酒吧，世上最贵的酒已经尝了那么多，其中似乎是少了一味叫做人情味的配料。

小酒吧里的酒劣质且假冒者居多，更有甚者，除了瓶子，全是假的。何煜挑了一个角落里坐下，要了几瓶啤酒，一口气干了两瓶。

有美女注意到角落里这个英俊的男人，对他频频放电，有女孩儿拿着酒坐到何煜身边，身上浓浓的香水味儿使得何煜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帅哥，自己来的？和我喝一杯吧。”女孩儿粘的假睫毛几乎戳到了何煜的脸上，一边给何煜倒酒一边往他身上靠去，何煜的状态仍旧是昏昏沉沉，却仍旧能清晰的说出一句话来，“离我远点儿。”

“拽什么拽啊，傻X。”女孩儿骂了一声，蹭地站起来，扭着水蛇腰走了。

劣质香水味散去之后，何煜眼看着眼前群魔乱舞的男男女女，突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呵呵，呵呵，呵呵。”

段月痕追进酒吧里后，在卫生间外边跟丢了那男人。方才，段月痕在街上感受到了一丝不属于人类的气息，环顾四周，一个中年男人吸引了他的注意，跟着他跑到酒吧，却跟丢了，这使得段月痕感到无比懊恼。走到角落里，段月痕注意到了一个男人抱着啤酒瓶傻笑，那男人的面孔却是他熟悉的……

好像在哪里见过。

何煜眼神涣散，不知怎么，瞟到一旁站立着的男人，放下酒瓶盯着他看，似乎很是熟悉。过了一会儿，何煜想了起来，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啊，是他。”

几秒后，段月痕走了过去，在桌前停下，挑眉问道，“何煜？”

“嗯，是我。”何煜拍了拍身边的地方，示意段月痕来坐。

何煜十八岁那年，穷的不行，干着最累的工作，挣着最少的钱，租完房子交完水电费，吃饭都成问题。于是何煜想到了一个办法，低价收进假的珠宝，往出卖翻了几倍的价钱，由于价钱低廉，不到十几块，所有人也都知道那是假的，但还是会有人买去戴着玩玩，因此何煜也挣到了吃饭的钱，运气好的时候，甚至能吃上鸡腿。

某天，段月痕路过何煜的摊时，停了下来，问他有多少货，他全要了。何煜一怔，还是问了出来，“你不是不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吧？

“知道啊，买的就是假的。”段月痕嘴角挑起微笑，最近他被一个女人缠上，女人非认为他是有钱人，段月痕想了个主意，买一堆假的手镯项链以显示自己的屌丝身份，哦，那个时候还没有屌丝这个词。

何煜却摇了摇头，“不卖。”

“为什么！”段月痕不懂。

“你若是想要进货，去别的地方好了，反正我不卖。”何煜想段月痕一定是低价从自己这里批发，然后卖给别人，卖的更贵。

“怎么有你这么做生意的？”段月痕气笑了，一来二去，与何煜逐渐熟识，在何煜房子到期的时候主动提出让何煜去自己那里住。何煜心想，付给段月痕房租也好，起码比自己一个人租要便宜一半。两个人在一起住了一段时间，段月痕要去别的城市，就和何煜分开了。

一别十四年，何煜没想到会在酒吧里遇见段月痕，还是在别的城市的小酒吧里，何其有缘。

“这么多年，你一点儿都没变。”何煜看着段月痕的脸，喃喃道，“十几年前，你二十多岁了吧，现在竟然还和那年一样……”

“咳咳，保养得好。”段月痕尴尬笑了两声敷衍了过去，看着何煜一身的打扮，看出他现在已经是个有钱人，便已不再担心。

“看你最近混得很好，我就放心了，当时还担心你过得不好，又交不起房租。”段月痕笑道。

何煜回想起那时的日子，突然有些想哭。

穷的连饭都吃不起的时候，吃个肉馅的包子都觉得无比幸福。可如今钱多的放都放不下，却不知道开心是什么滋味了。

“段月痕。”何煜清晰的记得段月痕的名字，这些年，他也偶尔会想念起这个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我破产了，能去你那儿住几天么……”

“呃，我住宾馆，我去给你在那开间房吧。”段月痕惊讶，破产？看来是间上市公司的经理，只是为什么会混到这种地步？

“我不，我想和你住一间……”段月痕看着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耍起了无赖，非常好奇他这些年都过得什么日子。可把他带回去，家里的猫大爷不得炸毛么？段月痕不敢，只能先答应何煜会帮他开间房间。

何煜喝多了，倒在沙发里，段月痕无奈，将何煜拖了回去，送回了自己房间，房间里两张床，段月痕突然想到还开什么别的房间啊，两张床正好，他就可以和苏九挤一间了，真好。

苏九回到房间，见到段月痕给一个陌生男人又是脱衣服又是擦汗，脸色一暗，站在段月痕身后冷冷问道，“你在干什么？”

段月痕从来都不能听到苏九的走路声，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来，“啊，这是我之前的一个朋友，没地方住，我就给他带了回来……”

“没地方住？呵呵。”苏九慧眼如炬，盯上了何煜手上的翡翠扳指，又看了他的手链，冷笑两声，“他手上那扳指买下这宾馆绰绰有余，我看，不是没地方住，是他对你图谋不轨吧……”明明有钱，却没地方住，不是他说假话，就是段月痕对自己说谎。

行啊，段月痕，翅膀硬了，敢带别的男人到宾馆房间里了？苏九眸子暗了下来，浑身上下散发出冰冷的气息，段月痕呃了一声，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这是我之前认识的一个小兄弟，挺好的，我保证就让他在这睡一晚，等明个儿天亮了，就让他走。”段月痕信誓旦旦保证，“我们去另开一间房也好。”

“是我自己，没有你。”苏九冷哼一声走了出去，将段月痕和那满身酒气的男人扔在身后。

14.珠玑玲珑心（下）

段月痕怎么能让苏九一个人睡，进了苏九新开的房间，段月痕弱弱的认错。

“我忘了你们这物种本来就那么高冷……”

“看来你还是没有清楚的认识到自己错在哪。”苏九坐在床边，在暗中，眸子发出幽蓝的光。段月痕下意识的走了过去，被苏九拽到怀里。

段月痕以别扭的姿势双腿叉开双腿，坐在苏九的大腿上，苏九伸出双臂箍住段月痕的腰，凑近，在段月痕的唇上咬了一口，算是刻上了自己的印记。

段月痕的脸在暗中微微的红了。

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

“我……我错了……”段月痕喃喃的说着。

“睡吧。”苏九将段月痕拦腰抱起来甩到床的另一边，伸过一只胳膊固定段月痕，段月痕眨了眨眼睛，不敢随便睡过去。

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段月痕早早起来去看何煜，走进他的房间，却不见他的人。洁白的床单铺得整齐，上面放置着一枚翡翠扳指，段月痕认出这是何煜昨天戴的那个。

拿过那扳指，段月痕回到苏九的房间，将扳指递给他，“何煜走了，留下这玩意儿，你说它有那么值钱么？”

苏九拿过扳指仔细看了看，一边看一边摇头，“这不是凡人的东西。”

“我应该留住他的！”段月痕懊恼道，“我记得我昨天追着一个怪物幻化成的人，追到酒吧里看见了何煜，说不定何煜和那个怪物有什么关系！”

“我能找到他。”苏九盯着扳指，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黑暗中浮现出一栋别墅，男人走到别墅前，苏九认出来那就是何煜。仿佛眼前是个地图，自动勾勒出路线，苏九记了下来，拽着段月痕出去了。

二人坐车来到别墅外，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何煜要出门，何煜见到二人明显一怔，问着段月痕，“你怎么来了？”

“和你谈一谈。”段月痕迎了上去，苏九却没动，“你们谈吧，没有外人在，还能谈的多一些。”特地着重了“外人”两个字，段月痕想了想，如果何煜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确实不会当着苏九的面说，于是便看何煜的反应。

何煜疲惫的笑了，“没事，进来吧。”

在客厅里，何煜看着二人坐在一起，淡淡的笑了。

“你们是否听过荣光？”

“好像有印象。”段月痕想了想，“似乎是个珠宝的牌子。”

“其实，我是荣光的老板，可我现在想让荣光倒闭……”何煜相信缘分，既然上天让他在决定自杀的那一天见到段月痕，他也便打算在这一天将所有都告诉对方。

段月痕感叹世事无常，“这么多年，你从一个倒卖假珠宝的人成了一个珠宝公司的老板，那么不容易，难道是公司经营不善？如果是缺钱的话，我可以想办法。”

“并不是……”何煜轻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当上珠宝公司的老板的？当年我可是一个一穷二白在你家蹭吃蹭喝的穷小子。”

“哦呵呵呵呵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提他做什么哦呵呵呵。”生怕苏九感到不满，段月痕急忙打断了何煜的话，“说说之后吧。”言语间还扭头看了苏九一眼，见他仍旧是那样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会生气。

“你离开后，我自己一个人在租的房子里生活，仍旧是卖假的玉石什么的，有一天，我喝多了……”何煜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年来，我从来都没有对别人说过这件事，如今对你们说，哪怕你们不相信，我说出来，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世界上还没有我不信的事情。”段月痕躺进沙发里，等着接下来的故事。

何煜看了他一眼，幽幽开了口。

“那一天，我喝多了，走到家楼下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后来跌跌撞撞不知道怎么就回了家。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一座山里，山上，遍布了黄金和宝石……我几乎傻了，在山上跑了好一阵子，看着那些宝石，红的白的绿的黄的，每一颗都价值连城！我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我拿了一颗红宝石放在手里，它简直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红宝石，晶莹剔透，圆润无比，像是经过雕琢一样，就那样静静的躺在我手心里……哪怕这是一个梦，我也永远都不想醒过来，我在那山上呆了很久，每一个宝石都摸一下，可摸完了身边的那些，天都黑了，我搂着宝石睡觉，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家里的地上。果然是个梦，我懊恼的几乎要哭出来，可一翻身，就看见自己身上一块红宝石跌了出来……”

见段月痕和苏九都没有说话，何煜停了下来，苦笑了声，“我知道你们都不信，谁能信这种事情呢？”

“不，我信，说下去吧。”段月痕忙道。

何煜陷入了回忆之中。

“当时，我将信将疑的站了起来，也已经清醒了，我看见桌上有一个发光的东西，走近一看，是一座小山的模型，我惊讶的将模型捧在手里，一瞬间，那山就不见了……”

“于是，我拥有了一座珠玉黄金堆满了的山，宝石取之无尽用之不竭，我成立了公司，开始卖珠宝，也不仅有那座山上的，大多都是黄金换的钱财买的，因为那座山上的宝石实在是世间少有的，我不敢把世界上没有的东西拿出来卖，只会挑几个普通的拿出来……”

“你是想去那座山就能去吗？是意识还是整个人都去了？”段月痕认真的问着。

何煜看过去的目光明显有着欣喜和赞赏。“你竟然相信我说的话？这样听起来虚无缥缈的话你都会相信？”

“嗯，请继续。”段月痕微笑。

何煜点了点头，“是，只要我想去，就可以放出那座山来，在我的手上，随后，我的意志力专注于山上，我就可以到那里，而且并不是意识，是实实在在的就到了那座山上。”

“这也证明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段月痕相信何煜所说的话，如果不是因此缘故，何煜也难以如此富有。可是……“那你怎么会说你破产了？山里的宝石卖光了？”

“没有……”何煜再次苦笑了一声，“我只是拿出了一小部分，真的是很小很小一部分拿出来卖掉……可是……”

“可是什么？”看样子，似乎是有难言的苦衷。

何煜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反正眼前的人也不能左右自己的决定，说出来，也并没有什么，至少让对方知道自己是为何想要去自杀的。

“前些日子……我再次回到山上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男人，他逼我把所有的宝石都带出来高价卖掉，逼我做他的仆人，鞍前马后的伺候他……他……他是一个怪物啊！长得特别丑，特别可怕……我不同意，他就要杀了我，吓得我急忙从山上离开，回到了现实生活中……自那之后，我总是能听到那怪物的叫嚣，一不留神就会被拉入那山里，我不想让他出来危害人间，也不想卖出那么多宝石，让世人都注意我，况且……那些宝石都是天价啊！我在那里见过一个保龄球大小的红宝石，本以为是宝石……直到我学了更多的珠宝知识……才知道那是彻彻底底的钻石。天啊，就那样一颗钻石，不知能卖出什么样的天价来。”

“九九，你怎么看？”段月痕扭头朝着一言不发的苏九望过去。苏九沉吟，“我们也去那山上去看看。”

“呃。”扭过头顶着何煜看，段月痕面露难色，那样一座山，何煜怎么会让别人去呢。

何煜听到了苏九的话，却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进得去，如果进去的话，遇到了危险，就要一直想着回到现实世界来回到现实世界来……哎，你们试试吧。”说着，何煜就伸出了右手，闭上了眼睛。片刻后，何煜的右手上凭空出现了一座发光的小山模型，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里，山的周围有漂浮的亮光在转，美轮美奂，单看这一场面，已经让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