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霖不加思考的应着“只要能救秦兄，让我怎么做都可以。舅舅帮我吧。”是自己欠秦枚的，即便舍去性命又有何妨。

姜凌满意的点头应允，“接下来，你得都听我的。不然出了差错，空亏一窥。”世上姜族的血脉，自己不知道还有谁。能遇上一个就是苍天给自己的恩赐。不管是对是错，自己都要试一试。能不能让他苏醒就靠姜霖了。姜凌眼里的寄托充满了期待。

接下来的日子，姜霖每天都被药澡浸泡着。皮肤越加的棕黑，眼里的墨绿却淡淡的晕开。姜霖每天都照着镜子，审视着自己的眼色，什么时候才能退下墨绿，什么时候才能让秦枚痊愈。可是每次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那张面孔记录了太多的过往。

这里没有人认识自己，更没有知道严羽彬。自己以真实的面孔生活着。

除了医病之外，姜凌还拿了很多咒语书给姜霖，让姜霖开始接触姜族的秘密。姜凌希望在自己的引导下，姜霖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姜族人。因为自己真的不知道还能拖到什么时候，嗔咒的反噬越来越明显了。也许，姜霖的出现是为了来接替自己的。为了长远打算，姜凌筹谋着将自己的所学尽数传给姜霖。即便自己离世，也有人能继续为他的苏醒而努力。

为着秦枚能早日苏醒痊愈，姜霖毫不犹豫的接受了姜凌安排的一切。繁杂的古籍，刺鼻的药石，反复的背诵，都让姜霖在这个陌生的世外桃源过着重复单调的生活，却不乏味。闲暇的思念都被病床上的秦枚驱散。

秦枚成了姜霖在这里的唯一支柱。

47.初次念咒

“舅舅，这里是哪里。”余月后，姜霖跟在姜凌身后走在满月的花园。

“你的咒术背的怎么样？”姜凌依旧是红梅长袍。

姜霖过了遍书上的内容，虽然大半不懂，但是为数不多黑字自己还是熟记于心。“会背了。只是不懂。”

“不懂没关系，会念就行了。”姜凌引着姜霖走到深院，门口的素衣侍婢打开门，屋子里没有床，全是柱子。其中的一根柱子上绑着一个人，赤红的眼，看见姜凌就开始破口大骂，“你个贱人，还不放了老子，要是放了老子，老子一定劈了你。”

姜凌不在意的转身看着惊诧的姜霖，“你会武功吗？”姜霖摇摇头。“很好，我也不会。可是他会。”姜霖不懂姜凌的话。姜凌也不在意姜霖是否理解，一个眼神看着门外，侍婢便关上门。

姜凌笑意淡淡的对着姜霖问着“止咒可记得？”姜霖点头。“记住，你的血很重要，不要浪费一点一滴。而他们的血，”姜凌走到被绑着的人的身边，那人还在中气十足的大骂中。淡如云烟的姜凌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刺向了那人的胸膛，顿时殷红的血汩汩留下，屋子里弥漫着血腥味儿。

姜霖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不能言语。而姜凌那份冷淡又看向姜霖，一字一句的命令着“念咒。”又一个挥手，匕首割破绳索。本就痛恨姜凌的那人又被姜凌狠狠的捅上一刀，怒火冲天。得了解脱，就一拳打在近在咫尺的姜凌的胸上。姜凌没有力量反抗，跌倒在地。那人还不解气，一手捂着胸口，就开始猛踹姜凌。而姜凌的眼睛一直锁着木讷的姜霖身上。口里还不断地强制命令着“念咒。”

姜霖耳朵里忽远忽近的响着“咒”，看见姜凌被踢得嘴角溢出了血，仍然没有动静。姜凌冲口大喊着“念咒。”姜霖才想起来姜凌问的自己“止咒可记得？”一个灵光闪过，姜霖便吞吞吐吐的念着止咒。

眼前的壮汉似乎被什么控制住一样刚伸出的脚被定住了，除了脚，自己整个身子都被定住了。姜凌才慢慢的靠着主子爬起来，嘴里说得轻巧，眼里却透着不满，“不是说会了吗？怎么想这么久。再来。”就在此刻，那人被定住的身体得了活动又开始向姜凌奔去。看着形势又倒戈的姜霖这次立刻就念着止咒，那人又定住了。这次，姜凌才满意的看向姜凌。

那人从姜凌的眼神看出了这一切的主谋应该是门边的那人，便向着下次能动了一定要先解决了他。便视机而动，果然，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自己就解冻了。刻不容缓的反向冲向姜霖。姜霖不料事有转机，姜凌却笑开了。

反应够快的姜霖念出止咒，那人又冻住了。姜霖跑道姜凌的身边扶着姜凌想要带他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姜凌却抓住姜霖的衣袖继续发问“控咒？”姜凌的发问让姜霖毛骨悚然。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吧。”姜霖想要拖走姜凌，姜凌却笑着靠着柱子，不肯移动分毫。这个时候，那人又开始动了。姜霖反射性的念咒，眼里冲满泪水看着姜凌。

“外面的人没有我的命令不会开门的。这个屋子里，他恨死我了。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你选一个。”姜凌的眼里没有犹豫，只有坚定。姜凌摇首，泪水经不住摆动，溢流而下。为了让姜霖下定决心，姜凌将自己手里的匕首扔到了那人的脚下。看着姜霖的眼神没有移动半分，口里的语气不容质疑，“霖，选一个。”姜霖痛哭流涕的摇头。

那人看见脚底的匕首，眼里透着精光。一解冻，就拿起匕首冲向姜凌。每跨一步，都会被姜霖口里的咒语冻住。但是一步步，总在靠近，散发着强烈的愤恨。

匕首近在咫尺，马上就要刺向姜凌，姜凌依旧拉着姜霖，眼含笑意。

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亲人，是能救秦枚的人。姜霖咬破下唇，鲜红的血液荡在下颌。姜凌抹过鲜血念了个固咒弹到了那人的脸上，心平气和的说了句“不要浪费。”

姜霖绝望的闭上了眼，不快不慢的念了个控咒，那人手里的匕首因手腕的背叛倒戈刺向自己，速度之快，力量之猛。屋里发出了惨痛的叫声，“啊。”

48.自己动手

姜凌很轻松的拍下衣襟上姜霖的手，歪着身体慢慢的走向大门，毫不留情的告诫着姜霖，“即便你今日没有杀了他，他依旧会出现在明天。只有你肯狠心杀了他，他才算解脱。姜霖，不要再让自己流血了。你的血是用来救人的，不值得为不认识的人浪费。忘了跟你说了，”姜凌转身看着失魂落魄的姜霖，“血咒血咒，不用别人的鲜血来祭奠，咒术是永远也不会被解封的。那么，你的朋友就永远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

姜霖木然的看着姜凌，眼里的涣散开始聚拢，又荡开了。依着柱子跌坐在地上。

“想清楚了明天在这里等我。”姜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姜霖呆坐在地出神。

似乎很久了，久到了姜凌都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更忘记了这个屋子里不止自己。

那人睁开了眼，看着一旁的匕首和前方的人，想着失控的自己委实可怖。当时的匕首差点就要了自己的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手腕无意识的无力，匕首掉了，反而自己猛地撞向了柱子，晕了。不管怎么样，没死就好。那人蛰伏想要一举解决姜霖，这个可以控制自己的怪物。看准姜霖没有动向，便抄起旁边的匕首孤注一掷的向姜霖刺去。

这一刺，势必会要了姜霖的命。

姜霖充耳不闻，只是看着来人，嘴里念了个咒，没有任何感情，空洞的眼睛让人胆战心惊。轻薄的双唇，泛着点胭脂红。上下启动，婉转轻盈，是蝶飞过花瓣，颤起的波动；是蜻蜓掠过镜湖，荡起的涟漪。

那人再次惊恐的看着手里的匕首转向，毫无留念的没入自己的胸膛。这次，连个惊叹声都没有。姜霖不想再听见有任何的尖锐的声音摩擦自己的耳膜。这种叫声，太不舒服了。除了止咒、控咒，姜霖还念了个噤咒。既然这样选择了，为何不让一切都平静的来去。既然这样决定了，为何不让一切都成为当然。

在世上，似乎已经没了什么牵挂，唯一的亏欠，就是秦兄。姜霖抱着腿，毫不在意自己的旁边躺着的尸体，娇艳的血肆意横流，正如第一天睁眼看见的红梅，姜凌身上的那朵梅红。“哈哈哈。”姜霖越看越喜庆，越看越喜欢，乐得眼角包含了泪水。

打开门，入夜的黑还没过去。

“主上说若是公子杀了里面的叛徒，就请剃头去见主上。若是公子没有下得了手，就请回屋休息。”姜霖听得侍婢简单的说着“杀”字，好像这只是一个字。姜霖看着侍婢不过豆蔻年华，却是张没有人气的脸色，透着死寂。

“主上还说，若是公子不愿砍下他的首级，那就让奴婢来。”侍婢没等姜霖回答就从容的走进屋里，拔出叛徒身上的匕首，正准备下首被姜霖截住。

“我自己来吧。”侍婢守礼的推出门外等候。姜霖看着尸体，鲜血还在往外跑。手里的匕首沾满了粘稠的红，姜霖握在手里有些紧张，但是还是往叛徒的脖子上插去。心却无波无澜，平静的如一湾清潭，波面上还泛着粼粼泛白的月色。

“走吧。”侍婢领命的带着姜霖往姜凌的潋阁走去。姜霖手里的首级滴答滴答，落了一地的红里透黑，朵朵似才打开花苞的红梅。

“来了。”姜凌换了一身衣衫，但是那朵红梅还在衣摆上，透着寒。

姜霖举起自己手里的首级，面无表情的报告着“我杀了。”

姜凌很满意的投来一个笑，“五菱。”一个绿纱侍婢拿过首级退下。

“我还以为你下不了手。”姜凌走到檀木桌前倒了杯茶推到一边，暗示姜霖。姜霖一动不动的说着“只能这样就这样吧。我累了，这茶我就不喝了。舅舅，我回去了。”

姜凌没有拦他，拿起那杯茶自己饮下。是年前摘下的茉莉，清淡舒雅。“上弦，这茶你会喜欢的。我替你留着好吗？”自言自语的姜凌不知不觉的翘起了嘴角，眼里的素淡染上了几晕春光。

49.启咒承咒

刚踏进屋子，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姜霖看着发抖的双手，“啊！”，一声怒吼，打翻了所有的瓷器。看着碎了一地的镜片，重叠着自己的面孔，负罪感席卷整个躯体。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姜霖用脚使劲的踩踏着镜片，想要毁掉这张让人生厌的面孔。

鞋底被尖锐的渣子刺破，姜霖的血粘在碎片上，映在眼里的红一如那间屋子里的。地上的、身体上的、匕首上的、自己手上的。姜霖倒退几步，平静的语气，跌宕着潮涌的心，“来人。”耳聪目明的侍婢进屋看着一地的碎片，毫不在意，但是看见星星点点的红，吓得跪在姜霖的旁边，端正的声音一如这个端正的侍婢，“请公子务必不要让自己受伤。主上吩咐了，公子不慎伤了自己，流了血，奴婢们就得自伐一根手指，请罪。”侍婢说着就用自己的内力劈断了自己左手的小指，闷着声，忍着痛。姜霖心口凉了半截。

“还望公子能保重自己的身子。”侍婢不卑不亢的说着，额头渗出了薄汗。姜霖退坐在椅子上，用手支撑着自己，疲惫的应着“知道了。”

侍婢有礼的退下，有拿着工具进来清扫，莫不关系自己受伤的手指。却看得姜霖心痛，悲悯的问道“你叫什么。”“寒愁。”寒愁继续打扫，姜霖呆坐在一边。

清理好了，寒愁提着药箱跪在姜霖的脚下，退下鞋袜，拔出渣子，上药包扎。期间姜霖没有任何反应。姜霖不想再做再错了。伤了自己不说，更连累了别人。

“公子没有事了，奴婢就先退下了。”服侍好姜霖的寒愁放好药箱准备出门被姜霖叫住，“药效你拿去吧。”“请公子记住，奴婢们只是下人，奴婢会到药房拿药的，无须公子担忧。”冷冽的说完，寒愁走出门。姜霖空叹一声。

次日清晨，寒愁服侍姜霖洗漱时，姜霖看清了寒愁的左手，小指没了。心里的亏欠又多了一些。

“舅舅。”姜霖被领到轩辕阁，姜凌正在作画，看见姜霖便放下画笔，侃侃而谈，“血咒我已经开启了。凑满三百首级就可以下咒了。”

三百！姜霖意识到了什么，踌躇着想要证实，姜凌已经解答，“一天一个，人都是本的宫罪人，你无须介怀。本就是要死之人。”但是姜霖还是接受不了，虽然已经杀了一个，但是每天一个，自己不就成了杀人魔，成了屠夫。染满鲜血的手怎么洗也不会干净，浸满猩红的眼睛怎么闭都不能忘记。

姜凌走近拍了拍出神的姜霖，眼里的关心凉薄无情，“不用担心。我们不能功亏一篑。你的朋友还在等着你。”“可是，”“没有可是！”姜凌冲着姜霖大声呵斥，眼里透着凶狠，像一只豹子正张开长满獠牙的嘴立刻就能吞了自己。姜霖的心被冷汗浸透了。

知道自己失礼了，姜凌又装回自己温润的样子，“血咒不是你一个人就可以搞定的。我的血也渗在了里面，若是你中途放弃，我会被血咒反噬，一夜时间，也许还不需要一夜，我的血会凭空消失，你说那个时候，我会怎么样。”姜霖被姜凌一步步逼近。

“没有血，你，”“我就是个死人。”姜凌替姜霖补充完整，“血咒是禁咒，需要开启人和承受人。我是开启者，若是血咒最终没有落在你的血液里，它就会吸干我的血，作为补偿。霖，咒语已经开始，我们只能继续，不然，我会死。我死了也要拉着你的朋友陪葬。”姜凌握上姜霖的肩，越捏越紧，字字铿锵，不容置疑。姜霖看着姜凌已经充血的眼睛，感受着自己要被捏碎的骨头，沉重的点了个头。姜凌魅惑似的一笑，“来，看看我画的红梅。”姜凌也不问姜霖，就拉着他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

入夜，还是同一间屋子。柱子上还是绑着一个人，精神抖擞的辱骂着姜凌。姜霖充耳不闻，自己的任务很清楚。薄唇一启，噤咒。抬眼望去，那人皱眉动着嘴巴却没有了吵杂的声响。血咒，必用三百个被下咒的人自杀换来的首级祭奠开封，才能启用。姜霖豪不疑问的上前划破那人的手臂，松开被束之人，递给他匕首，还在他迷茫的时候就念起了控咒，眼睁睁的看着第二个人扭曲着脸将自己杀死。

50.借机回访

严夫人眉开眼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双璧人，很是称心，“彬儿，你们成婚也有余月，带着琳儿回趟梁府，祭拜老人。”

“知道了母亲。”饭桌上严羽彬紧绷的弦终于松了。终于有机会可以去找姜霖了。

“琳儿，你准备一下，我们即可出门。”早饭过后，严羽彬一回房就对梁琳说。梁琳既然嫁给了严羽彬，就遵循妇道，应了严羽彬的要求，开始收拾细软。虽然觉得仓促，但是看着连日来焦躁不安的严羽彬，梁琳总觉得他藏了什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出门。严家庄是大家，未来的庄主严羽彬若是想要纳小妾，梁琳也不会反对。只是没想到严羽彬这么急切，这么明显。自己看着，还是受了些伤。

为了能早一日见到姜霖，严羽彬挑了最快的马车领着梁琳回门。路途颠簸，梁琳刚到家就酸软的躺下了。借着这个契机，严羽彬讨了假，又骑上了马，北上。

看着严羽彬急切的背影冲出房门，梁琳病弱的脸颊留下两道泪痕。

再次赶到这里，厚重的大雪已经消融，两旁的大树抽了枝桠，泛着些绿。

严羽彬三步并两步的跨进大门，只看见司马倩正清扫院子，也不惊讶他的出现，反倒是说了句，“他们还没回来。”

心被司马倩的话揪紧，谁没回来？严羽彬还是问了出来，“我来找姜霖的。”

司马倩撑着扫帚打量着严羽彬，“这里除了他还能有谁。他和秦师兄出远门了，至今未归。”说完了实情，司马倩继续干活。严羽彬一把拉住扫帚，目露凶光的盯着司马倩，“你说姜霖是被秦枚带走的。他们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