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如父——影子斜了
影子斜了  发于:2015年05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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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眼前闷头大睡的妈又让他心疼,尽量不发出声音,慢慢的走到他妈的床边,替她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小耳朵凑过去,模模糊糊的听到他妈在喊孩子他爸,你这没良心的,就这么走了,孩子他爸......

眼眶一热,他爸的事儿家里没一个人跟他说明白过,按他的思路总以为那个记不清脸的爸在回家的路上有事耽搁了,终有一天他会回来的,等到最后,他明白他爸这是回不来了,今年的清明他记得特清楚,那天他妈把自己打扮的特干净,还捧了一束白色的菊花带着他和他哥去了一个堂子里,那里面四周的墙都是小格子。

他妈带着他们来到一格六层高的小格子面前,把花轻放到那个格子里,格子里放了一张照片,那是他年轻的爸爸,家里客厅墙上有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他哥跟他说过这是爸爸,每次他都会盯一会儿,就在那刻他明白他爸是被困在这个小格子里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那个清明他在堂子里哭得稀里哗,正眼都没瞧过他的妈妈也被他吓了一跳,还蹲下身安慰他,他哥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傻愣愣的看着哭得跟断肠一样的他。

张漾摸了一下脸,冰凉凉的一片,他这是又哭了,盯着看了他妈一会儿,收拾收拾他妈的屋子,小小个子的他像颗豆子一样在房间里蹦跶,扫扫地,擦擦积了灰的桌椅。

收拾完后,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饭桌边,拿出那本写满字的练习簿,翻到最后一页,指着满页的“鑫”字,傻呵呵的笑,这个字他学了好几个星期才学会,他连自己的名儿都没学会就先学写他哥的名字,金铃姐跟他说他哥的名字是由三个金叠起来的,“金”就是太阳的颜色——金色。

“鑫子,今儿个你留下来关门窗啊!”厨师毕业班班长拿了把菜刀举在张林鑫的面前。

张林鑫笑着撇开那把锃亮的菜刀,“陈澄班长别把刀给对着我,你这习惯也不改改。”

陈澄是张林鑫的初中同学,这同学本来跟小朱的体型差不多,可自从这两年学了厨师后,整个人比初中时胖了一圈,下巴往下一拉,双下巴一凸显就感觉挤出了两张脸,把菜刀塞进书包里,“鑫子,今天我就不和你一起走了,我家有事,得先走,所以等人走完了,帮我关一下门窗。”

“知道了,”张林鑫推了他一把,“你急,就先走,我给你收拾。”

“嗯,拜拜。”

“拜拜。”

“班长再见啊!”班里唯一的女生窜到张林鑫的面前和小朱打招呼。

“啊?”走到门口的陈澄愣了愣,随即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笑笑,也和她打了声招呼,“小米子,再见。”

“我帮你一起收拾呗。”小米子转过身笑眯眯的看着张林鑫。

“呃...不用了。”张林鑫冲她摆摆手,这个有点疯癫的女生有点让他汤不牢。

可小米子压根就没听他的话,自顾收拾起讲台,周围一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吹起了口哨,还频频的朝张林鑫使眼色。

“你们以为这是耍猴呢!”张林鑫拉上身上的黑色大衣,对着那些看热闹的同学摆手,“快走,快走,都放学了,还呆这儿干嘛呢?”

“看看你两小夫妻一起看门的样子啊!”坐在第一排的老鼠仰着脑袋调笑着说。

张林鑫听惯了他们对他和李米的调侃,有时也会顺着他们的意膈应他们,“啧...这有什么好看的,羡慕的你也去找一个啊!”

“嘿~你这话说的,太他妈伤人了!”老鼠抓了一把头发,他敢情也想找个老婆,可自身先天条件太差,就他那个小个头哪个女生会看上他,酸溜溜的说:“鑫大帅哥,我又没你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上哪儿去找媳妇去!”

“哟~小老鼠,你这算是夸我来着吧!”张林鑫关了扇窗户,笑着走过去在他头上撩了一把,“媳妇么,自己争取总归是有的。”

“切~你这人可真够坏的,站的说话不腰疼。”老鼠回击了他一拳,拎起书包,“走了,你们小夫妻也早点回去。”

厨师班的学员陆陆续续的离开,最后只剩下他和李米在教室里,刚才还没僵掉的局面现在完全变了,那感觉别提有多膈应了,张林鑫关上最后一扇窗户,关掉电闸,朝依旧站在讲台上的李米喊了声,“李米,弄好了,走吧。”

“好嘞。”李米笑了笑,拽过桌上的黑色书包,“跟你一起走呗。”

“好。”张林鑫不太会拒接别人,尤其是女生。

走到快要风道扬镳的岔口,李米拉住了张林鑫的胳膊,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你就真不在考虑考虑我?”

“唉...”张林鑫拨开抓着他胳膊的手,“李米,我真不想谈恋爱,一年前我就跟你说过,现在还是一年前的答案,李米,你...唉...别等我啊!”

都说女生追男生隔层纱,可偏偏到了李米这疙瘩,那是跟堵了座城墙一样,都快两年了,张林鑫是一点儿也没感化,反而让她的斗志快泯了下去,红着眼说:“那等我们毕业了,你可以考虑我吗?”

张林鑫愣住,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以后,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他不能给李米一个保证,拍拍这个平时跟个男孩一样的女生,“这是以后的事儿,你要现在问我,我肯定不知道。”

李米放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的握成一个拳,吸了吸鼻子,还和最初见面时一样用拳头捶了一下他的胸,“没事儿,以后的事儿,以后我在问你,可现在咱还是兄弟吧!别躲着我了!”

李米的暂时妥协让张林鑫松了口气,手掌揉了一把她的短发,“其实你一开始的长发挺好看的。”

说完这句话后,李米脸色一僵,猛地推了一把笑得过分温柔的张林鑫,“拜拜!”

向后踉跄了几步,张林鑫就立马转身走进他回家的那个岔口,李米一向骄傲,他想她应该是不想让他看见她哭的样子。

张林鑫顿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十恶不赦的大事,惹像汉子的女孩子哭该是多大的能耐才能做到,而他只不过讲了句话就把李米弄哭了,这本就不是他最初的心意,李米对于他来说只是妹妹的存在,和金铃是一个性质,所以现在这种状况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烦躁的拍了下脑门,“管他的,走一步是一步吧!”

扔掉书包,脱了厚重的外套,端了一盆热水走进他妈的卧室,捋起袖子,捏了块热湿毛巾,给他妈细细的擦脸,在她耳边轻说:“妈,吃饭了,起来吧。”

“唔...”林欣源难受的地叹了一声,不舒服的翻了个身,常年酗酒的嗓子沙哑,“鑫子,妈不吃了,你和弟弟吃吧,我再睡会儿。”

“好,那饭我给你留着,你饿了起来吃啊!”张林鑫把被子掖了掖,一回到家,他就根本无暇顾及李米现在的心思,也没有心思琢磨以后他该怎么面对李米的问题。

轻轻合上门,把手里的水倒了,走到正趴在桌上猛吃的张漾身后,把下巴垫到削瘦的肩膀上,“给哥夹块肉吃。”

张漾耸耸肩,被一只小手握着的筷子显得特别的长,对准一块肉一夹,颤颤巍巍的朝他哥的嘴凑去,眼睛牢牢的盯着他哥张开嘴咬住了那块肉才呼了口气,继续奋战于饭菜。

“你个倒霉孩子,以后要是我开个饭店,一定亏本,都被你吃光了。”张林鑫看着张漾像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吃法,按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这两年他家本来就少的可怜的积蓄快用完了,他得再去找份工作来养活这个小饿死鬼,何况明年开春还有两笔报名费,他得好好想想法子。

张漾则回过头,又给他夹了块肉,嘴巴周围一层油沫子动了动唇,“哥,你吃。”

“哥不吃了,要去摆摊子了。”张林鑫抹了一把那张油乎乎的嘴,“睡觉前记得自己洗脸刷牙。”

张漾笑眼弯弯的点点头。

到了夜市,旁边的两个奶奶就开始朝在摆摊子的张林鑫咋呼。

铁板烧奶奶,“鑫子啊!这块地以后得交摆摊费了,不然不给咱在这儿摆摊了,你说说怎么就突然要收钱了!”

炒饭奶奶:“每个月要五百。你说说我们本来就赚的不多,这一个月再交五百,这可怎么办哟!”

“要交钱了?”张林鑫显然还没从这个突发事件中反应过来,听说这个夜市是自由组建起来的,他在这儿摆了一年多的摊子都没听说过要收摊位费,而且这块地城管也不大会来,估计现在是看这夜市越来越热闹了,他们也想着要收取点利润,可五百也太多了,他得卖多少个煎饼果子才有这五百块钱。

“可不,鑫子,你说说我们都是靠这点生意养活我和我家老头子,要收钱,那可不得亏死!”铁板烧奶奶手里炒着土豆。

张林鑫转过头扯出个笑,“这也没办法,咱们也做不了主,要是去闹的话,指不定连这块地都不让咱摆摊子了。”

“鑫子说的对,咱们去闹也没用,我们没有那个叫啥经营证来着,唉....算了,算了,还是老实的交钱吧!”炒饭奶奶坐在板凳上无奈的说。

张林鑫点点头,他们这个夜市里的摊子都是无证经营,这也怪不得他们没去办证,因为那时候根本就没人来查,所以经营证和卫生证这两本证都没去办过,而且办证特麻烦,又费钱又费时,自然都没想过要办证,但现在估计是要不得不办了,有了政府的参与,这事儿该是免不了了。

今晚上,他一直摆到了晚上十二点才回去,他想趁着摊子还免费的时候,多赚点,可到后来是一个饼子都没卖出去,灰头土脸的蹬着三轮车挫败而归。

三轮车就停在旧楼房的停车棚下,放轻步子走楼梯,他可不想把邻居都给吵醒了。

屏着呼吸回到房间,张漾早就窝在被子里睡着了,他轻轻地掀开被子,把面朝墙壁的张漾翻了个身,捏住他的下巴,凑近鼻子在他的嘴边闻了闻,“刷牙了,算你通过。”

张漾虽然六岁了,可身子骨却跟三岁的时候一样,捏起来一点肉都没有,只是眼睫毛好像长长了不少,卷卷的翘着,随着他平稳的呼吸一颤一颤的,亲亲他的眼睛,把小小的他揉进怀里,低喃,“还好还有你在,还好还好...”

张林鑫失眠了,在算了一下家里的存款后,头疼的都快裂开了,这日子他得怎么过才能好过些,再加上最近他妈酗酒的程度加深,家里的一半支出都花在了酒上面,看来明天是要把钱藏好了。

第十二章

老厨师正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讲他的获奖历史,那可叫一个威风,一把光荣史说的唾沫横飞,底下一堆学员有的听得那叫一个精神抖擞,有的人则是一副你就在那儿嘚瑟的吧啦吧啦吧,咱就是图个新鲜,等你讲完了就鼓个掌捧捧场。

而张林鑫就是后者,下巴搁在趴在桌上的手臂上,眼皮直打飘,一眯一眯的望着那发福的老厨师。

身旁的陈澄显然是那种从来不听要点光听闲外话的学生,一听到了好玩的事儿就会拍拍睡的生无可恋的张林鑫,“鑫子,那老厨子说他去广州比过厨师大赛,他说广州人可是什么都吃的!”

“嗯...”张林鑫眨眨眼,歪过头,大不解的问:“你说什么来着?”

陈澄捏了一把他的后颈,贼兮兮的凑过去,“你昨天和小米子干嘛去了?今天怎么这么困?”

“你丫的,想什么呢!”张林鑫推开一脸八卦的陈澄,下意识的抬起头朝他的左前方一瞟,正好对着李米看他的目光,一下子缩回了脑袋,瞪着坏笑的陈澄低声,“我跟你说别再开我和李米的玩笑,我们俩根本就没啥事,就是革命友谊的关系,你这满脑龌蹉思想的人类!”

“我不龌蹉,”陈澄伸出两只手指戳向那两个铜铃似得眼睛,等快碰到的时候猛地收回,捋了下刘海,特贱的说:“我忘了告诉你,哥们是神,哪来的龌蹉思想人类!”

“靠!”张林鑫用脚踹了一脚他的凳脚,摆出特鄙夷的表情,“见过不要脸,没见过哥们您这么不要脸的。”

“切~你这哥们懂个屁~咱的思想都看破红尘了,你这一介凡人还是乖乖的在凡尘中挣扎吧!”说完,从课桌里掏出一本大悲咒指了指,“哥们我快得道成仙了。”

“你就装逼吧!”张林鑫一语道破。

“装逼也是一门学问,你懂什么。”陈澄煞有其事的翻开一页大悲咒,竟还真低头跟念咒似得从嘴里蹦出一串串听不懂的字儿。

张林鑫懒得理他,撇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他继续补眠,台上的老厨师好像讲不完一样,还在那儿念经,不过这无聊到爆的讲稿还挺助眠,不一会儿,他又睡死过去。

他是被陈澄猛力的推了一把吓醒的,刚想抡起拳头揍人,羽绒服的衣角就被一只小手拽住,这一看可没把他的心眼子给跳出来,他弟哭得跟下暴雨似的,额角有块发紫的淤青,蹭得站起身把他抱怀里,“小漾儿,你这是怎么了?”

“妈,妈她...钱...没...”嘴唇断断续续的张合着。

张林鑫太阳穴突突的直跳,望了一眼还在讲台上欲言又止的老厨师,急吼,“老师,我这家里出事儿,我先回个家!”

“好好~你快回去,别耽搁了!”老厨师忙朝他挥挥手,估计还真是出大事了。

一得到赦令,张林鑫就抱着张漾冲出教室,脚下就跟装了风火轮一样,一溜烟就不见了。

陈澄紧紧地拽着手里的大悲咒,张林鑫家里的情况,身为五年之友的他知道的不少,这次估计又是林姨惹麻烦了,这两年之中,张林鑫已经有好几次像今天这种情况,每回问他,那人都是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但他自己心里头明白有什么事儿能让鑫子回回都跟急死鬼一样跑回家,除了喝醉酒的林姨,也没别人了。

“鑫子,他没事吧!”

在张林鑫走后,李米就传了一张纸条过来。

“没事,别担心。”

纸条又传回了李米的手中,可两人谁也没心思听那个老厨师被打断后的后续故事。

家里的状况糟透了,锅碗调盆砸的满地都是,有的白色的陶瓷碎片甚至滑到了门口,开门的时候,瓷片卡住了门,拉出一声尖锐的磨地声,张漾难过得捂住了耳朵。

白色沙发上躺着刚刚发好酒疯的林欣源,身子一起一伏,就像是个濒临死亡的人,手腕处拉出一条血痕,听到开门声后,猛地弹跳起来,手腕处的鲜血溅了开来,像是看见了救世主一样,两眼发光,“鑫子,你把钱放哪儿了,九姨都不卖酒给我了!”

“妈,你这是做什么啊!”张林鑫快要被他妈逼疯了,他妈现在的样子根本就称不上是一个人。

“鑫子,你把钱藏哪儿了?”林欣源跌跌撞撞的挪到他儿子的面前,双手掐住他的双臂,还在滴血的手腕蹭在那件黑色的羽绒服上。

张林鑫低下头抓过那只不断渗血的手腕,他突然有个想法要是现在不管他妈,那他妈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么不人不鬼的活在这世上了,眼眶变得异常酸涩,抓着手腕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哑着声叫了声,“妈!”

“你把钱给妈吧,妈没酒真活不下去了,你知道妈过得有多苦,没酒叫妈怎么过啊!你知道有多少恶人追着你妈呢?”林欣源单手摇着儿子单薄的身子,哭得太过的眼睛疼得她睁不开眼,“你爸这没良心的说走就走,叫我一个人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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