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陪我去做一次市场调查。”这一天，项秦忍无可忍地找了个借口从医院带走叶重华。后者还傻傻地纳闷哪片市场需要BOSS亲自出马，结果就去了他们第一次约会的那家超市。

项秦换上一副茶色眼镜，能够起到类似墨镜遮挡面部的效果。这家超市有在售卖千年科技的产品，都是家用清洁机器人，现在家用清洁机器人又开发出了一款适合普通家庭使用的经济型，之前定位在高端客户群体的那一款则是钻石型，又名土豪型。经济型的功能相对少一些，但胜在成本低，价格自然就低了，受众大多是工作繁忙的年轻夫妇。

每个售卖千年机器人的专柜都经过严格的展示设计，按照公司的标准来布置柜台、摆放机器人、安装各种高科技设备，毕竟专柜代表着公司的脸面，马虎不得。专柜所在的区域能够实现整个场地范围内的全息投影，包括随时召唤虚拟屏幕、萌宠战宠，等于是科技园的一个小角落，很多没打算消费的人群也总喜欢往这里凑，显得热闹非凡。

系统中有每一台机器人独一无二的编号、生产日期、卖出日期、维修时间等等，不需要实地考察，叶重华一个念头就能调出所有数据，那项秦带他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原本喜欢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的叶重华最近越来越沉默，这使得项秦产生了危机感，“我们很久没有机会独处了，你的父亲一直不让我接近你。重华，你打算什么时候向叔叔阿姨正式介绍我？”

“啊？”正式介绍的意思是……出柜？叶重华微微一僵：“呃，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觉得我爸妈也没有做好准备……”

“别害怕，你还有我，我可以和你一起面对，这种事情你不说的话他们永远也准备不好，难道你想让我们做一辈子的地下情人？”项秦的声音越发低沉，并流露出难以压抑的失望。

“当然不是！”叶重华急忙否认，“我只是觉得等我回归身体后再告诉他们比较好，我担心他们接受不了……”

“经历过这件事，他们一定认为只要你能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这时候正是最佳的坦白时机。而一旦你回归身体，就等于给了他们可选择的余地，他们的态度会更加摇摆不定。”项秦耐心地鼓励他，“况且网上关于我们两个的关系猜测那么多，你父亲恐怕已经发现了，才会有意识地隔开我们。”

叶重华向来是没什么主见的人，听项秦这么一分析，也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认为他们真的能接受？”

“总会接受的。”项秦安抚道。

正当此时，一个壮汉骂骂咧咧地抱着一台经济型家用清洁机器人往千年的销售区大步走来：“你们的负责人呢？快点出来！老子买了这台机器人用没两天就坏了！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价值几十万的古董都被它摔坏了！老子不仅要退货，还要你们赔钱！”

一位从制服上看是专区经理的人立刻上前处理：“对不起，这位先生，请将机器人放到这里，我们会帮您检查一下。”千年科技每个专区的负责人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

“哎呀，小娘希匹长得还不错嘛！就是胸不够大，声音有点粗，瞧这细皮嫩肉的……”见对方长发披肩，面容精致，壮汉色眯眯地伸手去摸那白嫩的脸颊。

“啪！”这位经理毫不客气地将他的手打落，脸色一沉：“眼睛糊屎了吗？没看见老子是男人？！”突变的画风顿时震傻了一帮子人，冷场了两三秒钟，经理轻咳一声放柔声音，礼貌地伸手示意，“先生这边请。”

壮汉还没反应过来，一时愣愣地听从他的指示把机器人放进特定区域。这个区域可以检查机器人的硬件是否损坏、是否需要维修，以及程序是否能正常运行。

肉眼可见的蓝色光圈对机器人进行了扫描。几秒钟后，系统得出结论：【嘀嘀，扫描完毕，硬件没有发现异常。系统正在对程序进行调试，请稍后。】机器人开始原地执行所有命令，拖地、打扫、清洁等等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嘀嘀，调试结束，没有发现异常，请放心使用。】

“怎么会没有异常！”壮汉愤怒地猛拍身旁的一台机器人，看那架势就是想把它拍散架，结果不知是不是质量太好，机器人纹丝不动，反倒是他的手给拍痛了，嗷地一声叫起来，手指疼得不停抽搐，逗得围观人群嘿嘿直乐。

“大家看，千年机器人的质量还是很过关的。”经理揶揄地拍拍机器人的外壳，一边假惺惺地提议，“先生可以先去医院检查一下伤情。”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这家伙就是来找茬的。

“检查什么？！今天不给老子一个交代，老子还不走了！”壮汉恼羞成怒，梗起脖子吹胡子瞪眼地用力去推经理的胸膛，结果居然没推动！“嗯？”他不信邪又推了一把，下一刻手腕就被铁钳一般的力道给拘住了。

经理轻描淡写地掐着他的手腕往上一扳，表情又冷了下来：“怎么，你这是想非礼我吗？”

“痛痛痛！松手！”壮汉惊恐万分，脸色都白了。

经理松开对方，再次戴上温和的面具：“对不起，我马上联系总部的工程师亲自检查一下机器人。”

“噗，这个经理真好玩。”叶重华在项秦耳边笑道，他查看了资料，这人是千年科技公关部的正式员工，名叫莫讳深。公司有一条规矩，公关部的每一位正式员工都要到基层去实习三个月。

莫讳深打开虚拟屏幕接通助手小天使：“L0037号请求工程师支援。”

“请求已收到，请稍后……特别助理叶重华诚挚为您服务。”

叶重华以全息投影的形式出现在机器人身旁，一身法师袍瞬间给人一种穿越的错觉。他面无表情转向壮汉：“您对我们的产品有什么疑问吗？”

壮汉定了定神，壮胆一样拔高声调：“它毁了我家！还有几十万的古董！”

“哦？我们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让这台机器人把整层超市清洁一遍，以此证明它没有问题。那么你是否能提供具体的资料证明它确实毁了你的东西，例如照片或者视频？”叶重华直截了当地对壮汉所说的内容表示质疑。

“我这里有照片！”壮汉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甩在地上，“你看啊！看看这是什么情况？！”几张远一点的照片被围观群众捡了起来，上面正是一个犹如狂风过境后乱七八糟的房间，莫讳深正待去捡剩下的那些，却被叶重华拦住了。

一只大眼睛飘浮到半空中，对着所有照片扫描了一遍，然后一个足以让所有人看清的虚拟屏幕展开，上面是一组对比图，左边是这些照片，右边则是新闻报导。“这组照片最早出现于2015年10月份的一篇入室抢劫的网络新闻中，不能作为我公司的机器人毁坏你家的证据。”叶重华语气平静，“那么，您还有什么其他更有力的证据吗？如果没有，我公司将保留向法院起诉您诽谤罪的权利。”

一旁观望的群众恍然大悟，明白对方是来干什么的了，不就是想讹点钱吗？千年开那么大，也难怪会招人眼红。

壮汉一时恼羞成怒，打算耍赖到底，冲上去一巴掌拍上机器人：“我说是它干的就是它干的！”

莫讳深冷笑一声，通知超市的保安过来抓人，没想到壮汉直接发飙了，抡起机器人朝人群砸去，正好是项秦的方向。

“啊——！”人群爆发出一阵尖叫，项秦上前一步飞起一脚踹向机器人，“碰！”一声巨响，机器人倒飞出去沿着来时的轨迹以更快的速度砸中了壮汉。与此同时，莫讳深迅速将壮汉拖起来，胳膊拧到身后压跪在地。

忽然，系统响起警报：“嘀嘀，发现高度危险品，炸弹将于十秒钟后爆炸！八、七……”

听到声音的人群第一反应是没有反应，因为他们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叶重华看见了机器人关节处闪烁的红点，脸色一变：“所有人立即后退！”

“后退！后退！”莫讳深率先反应过来，拖着壮汉往外围撤。仿佛被按了定格键的人群终于动了，鬼哭狼嚎地向外推挤。

“……四、三……”

“重华！用机器人！”项秦高声提醒。叶重华第一时间控制着周边的所有机器人围拢炸弹，这样爆炸时这些机器人将挡下威力最大的一波冲击，但也有可能分解的碎片会造成其他伤害，不过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二、一。”

“砰！”一声闷响，安上炸弹的机器人残了一半，而围着的那一圈机器人则被推倒在地，万幸的是并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这个炸弹的威力并不强，只有靠得太近才会受到波及，看样子旨在破坏而不是伤人。

45.出柜

叶重华仔细扫描了一遍那堆残骸：“没事了，各位不用担心。”

唯一的嫌疑人马上被五花大绑，壮汉不停挣扎：“为什么抓我！为什么抓我！明明是你们千年的机器人质量不过关才导致爆炸！为什么抓我！想堵住我的嘴吗！我告诉你，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们堵不住所有人的嘴！”经历过爆炸的人群心有余悸，交头接耳目露恐惧，都不敢靠近这里了。

叶重华冷静地环顾四周：“这是炸弹，并非质量问题，我公司制造机器人的技术不是外人能破解的，如果想在内部安放炸弹根本不可能，因为一旦拆开机器人就再也拼不回去，所以，”他调出了监控录像，虚拟屏幕清楚地播放了一组慢镜头，刚才壮汉用手去拍机器人时把什么东西插进了机器人的关节处。这下子，真相大白！叶重华冷睨着终于哑口无言的壮汉：“还有什么问题去跟警察说吧。”

壮汉被保安押走后，莫讳深这才注意到项秦：“BOSS。”他恭敬地退居下首。

项秦指向一地东倒西歪的机器人：“莫经理，检查一下每台机器人的性能是否损坏。”

“是，BOSS。”莫讳深亲自扛起一台外壳有些焦黑的机器人去做测试，没想到他的身板看上去挺单薄的，力气却很大。

【嘀嘀，扫描完毕，外壳有碰撞产生的凹痕，建议更换外壳，内部硬件没有发现异常。系统正在对程序进行调试，请稍后。】机器人再次开始执行命令，整个过程竟然十分流畅，谁能想到它刚刚经历过一场爆炸？【嘀嘀，调试结束，没有发现异常，请放心使用。】

在场的机器人通通测试了一遍，除那个半残的需要回炉重造以外，其他机器人的结果大同小异，只是外壳损伤程度不同，并没有影响其主要性能。围观人群一片哗然，质量真的那么好？连炸弹都炸不坏么！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莫经理，让能用的机器人收拾收拾现场。”项秦微微一顿，“算了，把这层超市都打扫一遍。”

看着莫讳深设定好指令，机器人开始热火朝天地干活，叶重华与项秦商量后宣布：“很抱歉刚才发生的意外让大家受到了惊吓，本公司决定今天购买机器人的顾客一律打八折，当然，我们会拿出库存里全新的机器人。至于本公司机器人的作用及性能，正好这里有实例展示，大家可以现场观察效果。”说完这些，叶重华就重新缩回项秦的手机里。

项秦随口交代了几句也匆匆离开超市。好不容易有个独处的机会都被这次意外给破坏了，他的心情十分阴郁，打电话叫人去警察局处理善后，查出幕后主使，并通知公司的相关部门将社会舆论朝有利于公司的方向引导。

一番忙碌下来项秦总算注意到叶重华已经很久没出声了。“重华？重华？”如果回去陪父母，他应该会打一声招呼。

“啊？啊！我在思考一件事情……”叶重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今天的爆炸让他产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想法，“你说为什么我到现在都无法回归身体？”

这个问题项秦也回答不了：“那么，你想到了什么？”

“会不会只有同时摧毁系统光盘和当初安装了超级软件辅助系统的电脑，才能让我的意识摆脱束缚？”这种疯狂的想法始终在叶重华的脑海里盘旋不去，或许，只有当他的意识真正没有栖身之所，才能让他最终回归身体，“所以我想……”

“不行！”没等叶重华说出口，项秦就沉声拒绝，“我们赌不起，这是你的意识！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东西！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想想我，“……重华，我们赌不起。”

“……好吧。”叶重华妥协了。可是，他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变回一个正常人？他有预感，这个方法会是最后的希望，也是最有可能的希望，他宁可放弃掌控系统，也不想再过没有实体的生活了！他想要和项秦并肩站在一起，而不是作为对方的附属品。陛下的萌宠、陛下的国师、千年的技术小哥、全息投影，这些都不是他的身份，总有一天，他要让全世界知道，没有叶重华，就没有千年科技，千年科技是属于两个人的，缺一不可。

早知道当初那群雇佣兵来炸别墅的时候，就该让他们动手了……

经过一系列的运作，千年科技很好地化解了这次危机，不仅没有使产品质量遭到质疑，而且还借此机会大力宣传千年的机器人有多么坚不可摧，简直可以胜过曾经挡住了子弹的大诺基亚！

后经审讯，那个壮汉是敌对公司派来搞破坏的，手段不入流，但如果真有人因此受伤了，对机器人刚刚投入市场的千年科技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即使事后揪出幕后主使还原真相，恐怕也会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没人敢买千年的产品，甚至靠近销售区。

幸好这一切恶果尚未发生，为此项秦决定在所有售卖公司产品的地方都装上超级管家御宅软件（对外名称是安全监控防御软件），一旦持有危险品的人进入监控范围，软件都会向负责人发出警报，以杜绝类似的事件出现。

而在这次意外中叶重华又大大露了一次脸，使得原本慢慢平息的国师热潮死灰复燃。这可让古小河忙得脚不沾地，他必须尽量把网上的舆论掌控在手中，这件事情还不好找外人帮忙，于是他只好拉自己的妹妹古小草做壮丁。也多亏叶重华提供了一款集搜索与筛选为一体的软件，减轻了他的负担，要不然恐怕得找一个大团队才能控制住局面。

在叶重华已经忘了自己答应项秦要考虑出柜的事情的时候，叶文谦突然提出要逛一逛千年的高科技园区，并指名项秦随行。对于准岳父的要求，项秦再忙也得抽空作陪不是？

科技园很大，步行转一圈以叶文谦的体力而言恐怕要花上好几天，所以项秦亲自做司机，开着一辆敞篷车载着未来媳妇儿和岳父一起兜风。一路上叶重华颇为自豪地为父亲做介绍，这栋建筑是什么时候建成的，是做什么用的，哪里能看到巧妙的设计，这样设计的目的等等。原本参观园区不过是个借口，结果听着听着叶文谦也来兴趣了，千年科技的确很神奇，看到的许多事物都有一种未来科幻的即视感。

叶重华骄傲地问：“老爸，你儿子厉害吧！公司的成立大半是我的功劳呢！”

“这又不是你的公司。”叶文谦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谁说的！这公司有一半是属于我的！不信你问主……”叶重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好在他立刻转过弯来，“项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