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影听他这样说，显然很高兴，双目熠熠发光，刚想伸臂拥住他，姬无影却抵住他的胸膛，道：“就算我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对你还是没有感觉。你说我曾经爱着你，那么华山李天胤又是怎么回事，在我心中他比你更重。”

“又是那个人！这世你仍然爱着他，甚至再一次献身给他？”追影咬牙切齿，一改温存的样子，声音又变得冷寒。施法前只顾消除自己在姬无影心中那些不好的记忆，忘了消除那个害他坠崖的人，一次失误，让他越走越远，这是追影万万没想到的。

姬无影没有回答他，伸出手想去摘追影的面具，在那副假面下会是怎样的一张脸，若是看到他真实面目，会不会多唤醒一些记忆？

追影却一把捏住姬无影的手腕，低头凝视着他，眼底一片阴霾，小小的帷帐内温度急转直下，冷得危险。

姬无影知道旧事后，对眼前这个男人不再敬畏，甚至能平静地对上他那双令人胆寒的黑瞳，手腕被他捏得有些发疼，姬无影扭了扭，想挣脱他，却被更加用力地擒住。

“你干嘛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样子，你既不愿，我不看也罢，放手。”

追影放开他，目光明暗不定，转了几番，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让你看也行，先在这里香一个。”

……去你大爷的！还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啊。姬无影懒得理他，侧卧下来继续休息，只是不敢闭眼，这个魔头存在感太强了。

追影才不会管姬无影愿不愿意，死皮赖脸跟着躺在他身边，强有力的手臂环住他的腰，低喃道：“梓童，想不想回到小时候？我们一起在寒洞练功，一起在溪中捉鱼，一起在屋顶看晚霞，每每想起这些，我才觉得自己像个人。”

姬无影挣了挣，闷声道：“你还有几年寿命让你挥霍？”

追影以为姬无影担心他，用脸摩挲着他的脖子，笑道：“哪怕一天，我也满足了。”姬无影的心猛地一缩，心中泛出一片苦涩，这个看似冷若冰霜的男人说情话的功力却一等一的好，但好又如何，他始终来晚一步。

姬无影转过身，面对他，正色道：“我何时能走？”

追影的身子一僵，沉声问道：“我这里不好吗？为何急着走？想去找华山那人？”

姬无影拧起眉毛，不悦道：“我没有你想的那般低贱，找他作甚？若再见他，必是对战华山之时。”

听到这话，追影的唇边终于有了一丝弧度，环在姬无影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那为何想离开？”

姬无影被他问得莫名其妙，自己有家，手下有一大帮子人，还有未完成的夙愿，这些对姬无影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事，隐居世外还不是时候，更何况是和他。

“大哥，我来找你的目的你是知道的，你费力治愈我的伤，需要什么报酬？在我能力范围以内的我都可以给，你说吧。”

追影低叹一声，伸手探进姬无影衣内：“我要你。”他的语气很认真，大掌细致地滑过姬无影上身每一处，所过之处都带着燎原的火种，似乎只要一个契机，身体就会被那些火种燃烧殆尽。

敏感的身体哪里经得住这般撩拨，酥麻感带动了心脏的跳跃，催动了欲望的萌芽，曾听说怀孕的人会情欲大增，此话果然不假。追影的手来到姬无影的腹部，姬无影忽然抽搐了一下，一把抓住乱摸的手，拒绝道：：“不行！别逼我。”

追影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继续自己的动作。

姬无影阻止无效，干脆放开手，冷道：“你费力救我，原来就想做这事，不怕我死，你心血白费，尽管来。”

追影身体一震，停住动作，他不怕姬无影挣扎，就怕他放弃自己，这表明他真的生气了。

很想拥有他，但追影不敢轻举妄动，永远忘不了在黑冷崖下找到他破碎身体时，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上一世欠他太多，伤他太深，远不止他梦里看到的那些，所以才封了他的记忆。

为了得到[逆流还魂咒]，追影认贼作父，而且施法后那种万蚁噬心，血脉倒流的感觉犹如在地狱煎熬，除了折寿，还九死一生，这也是多年来，无人肯修习那个秘术的原因。追影看似掌握着一切，而他又被别人操控着，为了躲避操控者，追影假死逃生，避世于万劫城，以为找到重生后的姬无影便能与他双宿双栖，却不想在养伤期间，又被别人捷足先登，悔！追悔莫及。

姬无影看着追影强忍着收手，心中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让我看看你。”姬无影再一次抬手触碰追影的铁面，这一次追影没有避开。

铁面揭开，露出的脸令姬无影怔住了。

第30章：我心匪石

追影的样子与姬无影想象的有很大出入，传说中冷漠嗜血的魔头原来不是粗犷的丑汉，他有一张刀刻般精致的脸，剑眉凛然，比自己大一号的凤目中敛藏着狂野不羁的神采，薄唇抿着，嘴角隐含一抹若有似无的邪气，下巴微扬，隐隐昭示着他倨傲的性格。

他……真好看，姬无影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他的样貌，这样的人一眼就让人过目难忘，但姬无影却一点记不起来。

“怎么，我的样子令你失望吗，”追影为姬无影理好衣物，饶有兴趣地看着呆掉的他。

“这里怎会留下疤痕？破坏了一张好脸。”姬无影伸手抚摸追影额头至眉心的一道淡色疤痕，惋惜道。

追影弯起眼睛，缓缓道：“这就要问你这个始作俑者了，怎么狠心在我脸上划一刀。”

“我弄的？”姬无影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追影。“我一向怜香惜玉，对你这么个美人，怎会下这般狠手？”

追影哈哈大笑：“你那时半分没手软，不听我解释，直接一刀砍来，若不是我握住刀刃，划的就不止这点。”追影拉起姬无影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不过，只要你不介意，毁了也不可惜。”

“我为何要砍你？”姬无影不解地问：“因为那些用来练功的女人？”这种女人间争风吃醋的事自己怎么可能干，太荒谬了。

追影想了想道：“这事确实和女人有关，但不全是，我拒绝你后，不知你怎么搭上华山的人，我想杀他，你却挺身阻止，打斗中，你伤了我。你不是有意为之，因为我看到你伤我后，悔恨地差点流泪。”

“……不可能！”有关李天胤的一切姬无影都记得清清楚楚，记忆中却没有这一次打斗，姬无影不是任性胡来之人，更深信自己对李天胤是有真感情的，现在追影却说那是因为得不到他爱，而转移的。这一点姬无影无论如何无法接受。

“你让我恢复全部记忆，否则不会相信你所说的。”

追影道：“既然消除它们，自然不能全数还回来，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姬无影摇头：“你剥夺我的记忆可有经过我的允许？我不认识你，谈何重新开始？我肚里还有别人的孩子，你说这话未免可笑。”

追影握住姬无影的手道：“我不介意，我可以等，等你认识我，接受我。”

姬无影抽回手，看着追影道：“你很俊，武功又好，还有神力，何愁找不到更好的人。你让我死而复生，我不会感谢你，因为我并不愿。不过既然重生一回，我就不会让自己再白活。上一世，情爱这关我没过了，这一世我不想再沾染。肚里的孩子只是我一个人的，与他人无关，所以，你也不要等我，也许你会等一辈子。”

追影默默地看着他，弱冠的年纪，眼神却是坚定无比的，像华美的琥珀，经历了无数风吹雨打，才打磨出的惊世风华。

追影幽幽叹道：“一辈子我也愿意等。现在的我，打遍天下无敌手又如何，到头来还是想与心爱的人双宿双栖，不理尘事。人的欲望永无止境，得到自己想要的又会去争取其他的，如此循环，劳心劳力，到头来发现不过是镜花水月，现在，我只想安静地与你待在一起。”

姬无影移开目光，沉吟半响才道：“你有你的执着，我有我的志向。重生时我就暗自发誓，要在武林扬名，七煞宫默默无闻这么多年，江湖门派还以为我们好欺负，你应该知道七大门派联手合攻落英谷的事吧。”

追影点头：“事后我才知道，当时我正在与红枫老怪对抗，没来得及赶去增援，若我一早知道，就算放弃复仇，也会来救你，那些人岂会得逞。”

姬无影摇了摇头，自嘲道：“是我当时大意，为了见李天胤，撤了谷中守卫，他答应我一人前来，他刚到半个时辰，七大门派带着大批弟子涌入，我轻信那个混蛋，才中了圈套，我真的不配当七煞宫宫主。”姬无影以掌掩面，无比自责与懊悔。

追影脸色变了一下，但即刻恢复，拍了拍姬无影的后背，轻声道：“既然你想报仇，就好好在此休养，等到合适的时机，我陪你重出江湖。”

姬无影哑然失笑道：“你是跟定我了么？妖魔联手，你想在江湖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吗？”

追影也笑了：“只要梓童高兴，灭华山，屠昆仑，清峨眉，让那些正道门派全部俯首称臣如何？”

姬无影抬头看他：“你倒说得轻松，我会信？”

追影正色道：“不管你信不信，只要你是的意愿，我都会竭力帮你完成，就怕你到时候心软。”

姬无影不再言语，诚如他所说，自己有时候心软的不像男人，就连面对与自己有杀身之仇的李天胤也下不去手，还妄想称霸武林。

追影发现姬无影又在乱想，拍了拍他的背，道：“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

翌日，姬无影下不了床。

转换内力后，身体好比脱胎换骨，胃也难受，各种不适折磨着姬无影。

姬无影看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心中五味杂陈。将为人父，既紧张又矛盾，孩子真能生下来，如何向他交代身世，若他知道生他的是个男人，他作何想法？会不会把自己当怪物般看待？一个人能带好他吗？出生后的软娃该怎么照料？他要吃奶怎么办？这个孩子不想要，又不能不要，困惑挣扎的心理深深折磨着姬无影。

身边都是陌生的物什，姬无影又想到追影，这座万劫城就像沉在海沙中的珍珠，虽然华丽，却被沙尘侵蚀着，不知他是如何在这里建造城楼的，追影确实有些非凡能力。

姬无影半身坐起，瞄了眼窗外，除了黄沙还是黄沙，今日的天气似乎不太好，灰蒙蒙的一片，不知时辰。

呆坐了一会儿，姬无影觉得腹中饥饿，揉了揉肚皮，忍着身体的不适，开始穿衣。

枕边的衣服不是昨日自己的，而是一套崭新红衣，展开那衣服，红底绣金凤，领口袖口皆有流云滚边，艳丽明净。

其实，姬无影不太喜欢红衣，太喜庆，太张扬，只有新婚之喜才配这样的颜色，平日里穿着还是素净为好，但他现在没有选择，要么红，要么只着中衣，姬无影顾忌身体，选了前者。

姬无影穿好衣服，用配好的象牙簪将长发绾了，纱帐外有一面巨大的铜镜，姬无影慢慢踱到镜前，看自己穿这身衣服会不会有怪异之感。

镜中出现的容颜俊俏华美，双目朦胧，口角含春，眉间的恹恹之色在红衣的衬托下，看起来像欲求不满。姬无影皱了皱眉，双袖一甩，挺胸收腹，微微扬起下巴，聚拢涣散的目光，再一次看镜子。

这次，镜中出现的人身躯魁伟，气宇轩昂，剑眉入鬓，目凝寒星，风迎于袖，自带风流。姬无影暗道一声：真俊。

可惜不是自己。

追影也是一袭红衣，与姬无影并肩而立。

“我们很般配。”追影满意地看着铜镜中的两人：“多像一对夫妻。”

姬无影斜睨他一眼，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你给我留件红衣，自己又穿着一件，敢情是要与我成双成对么？”

追影弯起嘴角，伸手握住姬无影的手，激动地说：“知我者，梓童也。”

追影掌心温度太高，姬无影觉得好烫手，甩开他，道：“你当真疯了，我之前跟你说的那般清楚，你还搞这些作甚。”

追影眯起眼睛，颇为不悦：“你不接受是你的事，我做我想做的事。”

姬无影的嘴角抽了抽：“无聊。”

追影看了眼姬无影的腹部，淡淡道：“你当真要独自生养这个孩子？你从小失去母亲，已尝过失亲之痛，难道你想你的孩子将来也过单亲生活？”

“……”姬无影被他问住了，儿时，老爹对自己虽然百般照顾，但酷爱与人比武，经常不在谷里，正是因为孤独，老爹才接二连三为自己找寻玩伴，姬无影不敢保证将来能抛开一切，全力全力照顾孩子。

追影再一次道：“我可以帮你。”

姬无影横了他一眼：“你倒是大度，可惜不是我要的，就算需要找帮手，我也会找个女人。”

追影哼道：“女人嘴碎，你不怕张扬尽管找个女人，看哪个女人能接受男子受孕这件事。如果此事传入江湖，到时不止你，就连七煞宫也会沦为笑柄，而我可以帮你隐瞒此事。你我内力相通，我还能帮你安胎、生产。”

追影此言犹如当头棒喝，姬无影刹那转醒，孩子未出怀倒是可以瞒天过海，可肚子会一天天大起来，想要瞒过向天南等人实为难事。

姬无影拧眉，按着肚子坐到凳子上，脑中一团乱麻。

追影也不着急，反正姬无影还得在这里静养数日，这些日子可以让他考虑清楚。

经过连日来的思考，姬无影决定带追影回七煞宫，一方面他能力超群，在七煞宫也住过些日子，教中事务虽有向天南打理，但有追影坐镇，更加事半功倍。另一方面，向天南让自己去找他疗伤，带他回谷，可以借着疗伤名义掩盖真相，等到自己无法见人之时，闭关待产还有他辅助，思来想去，惟他不可。

这日，姬无影将追影叫来，郑重地谈话。

姬无影说：“我可以带你回七煞宫，但你凡事必须听我的。”

追影没有反对。

姬无影又说：“不准对我抱有非分之想，更不得动手动脚。”

追影眉头皱了皱，刚要说话，姬无影沉下脸道：“如不答应，前面的话作废。”

追影只好应下，心中却有自己的打算。

姬无影继续说：“孩子的事不能让第三人知道，至于李天胤，他的事我自会解决，你不可插手。”

听到此话，追影立马变脸：“你还维护他？！这件事恕难从命。”

姬无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对李天胤是怎样的心态，当初激烈的情感在发生接二连三的不愉快后，已慢慢转淡，但李天胤态度的转变，姬无影也感觉的出来，若说无量宫外他的话是出于愧疚，那华山擂台上他不至于明知掌力可使人重伤，还挺胸受那一掌，还有山脚下他的那些话，姬无影自然能听出其中关心之意，只是不愿接受，为了与他撇清关系才说出那句重话，哪知肚里竟有了他的孩子，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但无论如何，姬无影不想李天胤死在自己以外的人的手里，便道：“我与他不止个人恩怨，还有门派宿仇，你虽威名远播，却始终不是七煞宫的人，若以个人名义对抗华山，其他江湖正派必会群起攻之，实属不智。”

追影冷笑道：“我会怕他们？”

姬无影叹了叹气：“你既有神力，也知往后几年江湖高手辈出，你始终是血肉之躯，秘术损寿，你能用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