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扬长而去甚是张狂,定国公微眉紧皱,这贺监军之前在他面前还颇有顾忌,如今这副模样只怕朝中又起风云。
常廷昭低声道:“父亲,听闻太子暴病,怕是撑不过这个月底。”
定国公睁大眼,“这消息可得准?”
太子虽然已经让明帝十分失望,可至今没有罢其太子之位只怕心底还有一点旧情在。这太子存在一天都有可能继承大统,若是真的亡了,那就完全没有可能。
常廷昭点了点头,定国公蹙眉,太子身体一直健朗,这节骨眼上暴病实在令人怀疑。这些年不是没有人想过要对付太子,可明帝一直护着所以才没有得手,如今这般情形,只怕就连明帝也不如从前。朝中只怕已经被六皇子一党占据,所以才会这般嚣张对他常家军下手。
“你那小情人的炮仗做得怎样了?”定国公静了半日才开口道,没想到就是这么劲爆的话语。
常廷昭笑了起来,并不意外定国公知晓他两人之间的事。一脸坦然道:“爹,你来寻个黄道吉日,咱们就试试这炮仗的威力。”
定国公斜了他一眼,“怪不得被六皇子说是故意敷衍,哪有打仗这般轻率的,若是信那些有用,咱们还打个屁仗。”
话是这般说却开始斟酌起来,这一年多以来两军对垒并非毫无收获,两军将彼此脾性摸得一清二楚。六皇子这般下令,西戎那边必是也得了消息,这段时日肯定会故意大军来犯与常家军打得难分上下,然后又开始互相磨,两军赢不了也输不到哪去。
这西戎倒是好耐性,为了等待这一天竟是生生拖了这一年多。原本以为西戎人野蛮会直来直去,哪晓得也能想到这么阴损的招数。先把大佑自个把能用的干掉上个没用的,再轻轻松松拿下大佑,这算盘打得精明。只可惜西戎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他们这还有个大杀器,这一场战必是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定国公虽然面上瞧不上那什么炮仗,实际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原本对赵清河还有些膈应,没想到这家伙倒是有些能耐,先不说医术惊人,能想到这些阴损玩意倒是难得。只可惜喜欢谁不好喜欢男人,还要一门心思嫁给自个儿子,真是脑子进了水。这般人才以后必是大有作为,这么一来可不是自折羽翼。只可惜赵清河不是女子不能生孩子,否则还真是个好儿媳,有旺夫的潜质。不过若真是个女子,就算有这才智也会被埋没了,就如同常廷昭的亲母一般……
果然不出所料,西戎三日之后就大举来犯,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装备武器比大佑更胜一筹,骑兵更是比大佑多上数倍。一眼望去着实骇人,而大佑却不似从前闭门不出,十分安静。
西戎不由好奇,这可不是常家军的作风,且又刚被勒令三个月务必战胜,如今可不得拼死干一场,怎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正是疑惑,突然轰的一声响,顿时惨叫声血液胳膊到处乱飞。所有军马被吓了一跳,仰天长啸,不听指挥胡乱奔跑起来。结果又是一连串的轰鸣声,连马带人被炸得血肉模糊,连个完整的胳膊都寻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就听闻大佑不知道在地上卖些什么玩意,现在看来就是这玩意吧!原来以为只是荆棘障碍,如今看来并非这么简单!
定国公站在高处,拿着千里眼看着西戎被炸得晕头转向,顿时大笑起来,“好!我看这些西戎人还嚣张,这下非要把他们炸懵了不可!这玩意还真是个好东西,这般远也能瞧得清楚。”
定国公拿着千里眼就不肯放下,心里美滋滋的望着被炸得胳膊到处飞的西戎兵。
这千里眼是云熙好不容易研制而成,整个大佑如今就这么一个,而且是水晶做的十分珍贵。
常廷昭笑道:“这这是前奏,好戏还在后头呢。”
定国公放下千里眼,望向常廷昭的眼神别有深意,常廷昭被瞧得莫名,“怎么了?”
定国公直接一个拳头砸了过去,“好意思在这里得意,这场仗胜了那也跟你屁关系都没有。打仗都靠媳妇,我常家真是被你丢尽了脸面。”
常廷昭眼睛一亮,“爹,您这是同意啦?”
定国公哼哼,又拿起千里眼不再望他,“这样的人你真能娶得回来?我瞧着比你都能耐,嫁给你可不亏了?”
常廷昭咧嘴笑得灿烂,毫不介意被自个的父亲这般损。“爹,你就等着吧,你儿子我就算打仗不行,做个小白脸还是够格的。”
定国公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还不快给我滚,真想这仗全都靠你未来媳妇撑着啊?”
常廷昭乐颠颠的跑了,还不忘从定国公手里抢走千里眼。
定国公望着常廷昭远去的背影,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即又笑了起来。
这场仗打得十分漂亮,地雷炸完又是投弹,直把西戎敌军炸得开花。其实这些炸弹的威力并不足以将这么多敌军炸死,西戎也不是木桩子站那让你炸。可这么一来完全打乱了西戎的阵仗,原本的强兵变成了无首杂军,常廷昭趁机率兵出击,直接一举歼灭。
贺监军正在卫城的宅子里被美人簇拥,一听到这消息直接从躺椅上跳了起来,不可思议的嚷了起来,“什么?一举歼灭?三十万西戎兵都歼灭了?”
来人道:“是,用了炮仗先把西戎打得溃不成军,然后常将军率兵直接一网打尽。”
“炮仗?区区的炮仗也能把西戎吓得半死?”贺监军难以置信,西戎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
来人连忙解释,“那炮仗也不是一般咱们瞧见的,好家伙听人说能把人炸个粉碎,连个全尸都寻不到。说是先埋在了地底下,一踩就会爆炸,惹得马儿乱跑结果引了一连串,那时候就把这些西戎贼人吓懵了,等常廷昭的长枪到了跟前都还不明白是咋回事。”
贺监军拧眉,之前就觉得赵清河那小子古古怪怪的,没想到竟然研制出这么个厉害玩意。之前就想查探,却一直不得其法,却也没想那么多,没想到竟是这般厉害。
六皇子还未站稳脚跟,常家又立如此大功,实在是不妙。原本以为能够借此除掉常廷昭,没想到这小子倒是运气。只恨常家军铁桶一块,让他无法下手,现在又立了功更是无法动弹了。
贺监军冷哼,“这常廷昭倒是运气,一时半会怕是死不了了。”
来人并未说话,只是压低着头,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不听。
贺监军打了个哈欠,“我的五石散呢,快快拿来。”
一旁伺候的管事犹豫道:“国舅爷,你今日已经吃了好几回了……”
贺监军瞪了他一眼,“莫非我还吃不起了?”
管事连忙道:“这哪能啊,只是这玩意不能多吃,否则会伤身。”
贺监军瘾上来了哪里管这么多,“快给我拿来,我自有分寸。”
管事无奈只能让人呈上,贺监军等不及的扑了上来,食完之后全身说不出的舒坦,脸上泛着异样的光芒,搂着身边美人共赴春宵。
“这仗就打赢了?”赵清河一时回不过神来,纠结了一年多,没想到这么快就大获全胜,这快得让他难以置信。
常廷昭笑道:“那是必然,你那炮仗可是了不得。不但能将西戎贼人炸飞,还把他们的胆炸破了。一旦失去了士气,乱了军心,不管再厉害的军队也是不堪一击。”
这些土炸弹毕竟并非现代那种牛逼哄哄的炸弹,威力并不是很大,只是胜在打了西戎措手不及,常廷昭在他们未反应的时候就带着士兵乘胜追击,一举歼灭。这也是常廷昭之前为何会如此保密的缘故,这仗要么不打,一打就得打得西戎兵再也抬不起头来。否则一旦西戎有所防范,想到了应对之策,想要赢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赵清河虽然在战场上一年多,却依然无法看那厮杀的场面,也没工夫去瞧。但是从伤员身上以及流离失所的老百姓也同样看到了战争的残酷,若是能就此打住那是再好不过。
“西戎降了,咱们也快回去了吧?”
后边的事就不是他们插手的了,如何赔偿订立协议都由专门的人负责。这要塞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十分干燥荒凉,要么冷死要么热死,水又稀少一个礼拜能洗一次澡就不错了,哪有京城待的舒坦。
常廷昭将赵清河搂入怀中,“终于可以把你娶进门了!”
赵清河笑道:“你这次立了大功,不会被指婚吧?”
常廷昭僵了僵,咬了咬他的鼻尖,“瞎说什么呢,我若无子那才称了不少人的心呢。”
赵清河想到常家那一摊子的烂事,不由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我这次也算是个功臣了吧?不知道会不会赐个宅子?”
常廷昭挑眉,“你要宅子做什么?与我成亲自是和我住一块。”
赵清河白了他一眼,“我得把赵老汉老两口接来京城供养,若是没宅子怎么行。不管如何我占了他们儿子的身子,也得为原身尽孝。这两人都是好的,我也乐意这么做。家里有人,心里不慌。”
常廷昭摸摸他的脑袋,点点头道:“一个人来到这异世确实苦了你,多个人疼也是好的,这事包我身上了。”
赵清河毫不客气的接受,这也是他的军功呢,笑道:“不苦,除了没有电没有许多娱乐之外,这里更让我喜欢。”
常廷昭洋洋得意道:“是因为我在这吧。”
赵清河亲了他一口,“那是当然。”
常廷昭正想抱住他狠狠一亲口,却被人打断了。
“将军,严公子来访。”
严公子?两人还未回过神,外头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清河,我来啦!想不想我啊,快点开门咯,大白天的玩啥呢!”
常廷昭和赵清河嘴角抽了抽,这不是严晃又是谁!
“你怎么来了?”赵清河看到严晃心里不激动是假的,这家伙虽然二了点,还是很不错的好朋友。若非他们严家帮忙,这炸弹也不会研制这么顺畅。
严晃想要扑过来,却被严恪给拎走了。严晃却毫不在意,依然一脸兴奋,“嘿嘿,想不到吧!惊喜吧!”
这要塞可不是谁想来都能来的,而且严家被盯得紧,严晃在京城一半也是皇上故意拿到眼皮底下盯着的意思。可怎的两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让赵清河诧异不已。
“你们怎么过来了,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
严晃并不着急回答,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兴奋道:“听闻你们用那炮仗把西戎贼人炸得不认识自个的爹妈,到底有多厉害啊,去放一个给我瞧瞧吧!”
赵清河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真当那是炮仗随随便便放着玩啊。”
严晃嘟着嘴,“我就是想瞧瞧嘛。”
常廷昭望向严恪,“你们二人如何会来?”
严恪表情淡淡,“游历此处,顺便瞧瞧。”
常廷昭挑眉,若是这般简单才有鬼了,不过谅他们也不敢有其他心思。因此也没着急追问,领着两人入营帐。
严晃叽叽喳喳围着赵清河说个不停,还非常得意的回报自个这一年可一点没有荒废医术,甚至还救了几匹马呢。
第77章
朝廷派人送粮草,这事常廷昭和赵清河之前就已经知晓,却没有想到来的竟然会是严恪和严晃两兄弟。虽说这些粮草都是严家所捐,可从来没有让两兄弟亲自押送的先例,而且着实不合常理,只怕其中还有其他缘由。
自从明帝迷恋仙丹,六皇子监国,严妃的处境也越发艰难,严家也一直被压制。明帝掌政的时候好歹还顾念严妃,不会做得太绝,六皇子上台却毫无顾忌了。加之皇后对严妃向来不喜,严家又是块大肥肉,这段时间压榨得不轻。
严霸能从一个无名小卒爬到今天的位置,绝非无能忍气吞声之辈,盐商自古就是一股强劲势力,有时候可以颠覆朝政。严霸手下的几千盐丁不容小觑,都是一些亡命徒,就是常廷昭率领大军镇压恐怕都会费不少周折。所以明帝才会搜刮却不会做得太绝,留一点余地才好互惠互利省得出乱子。又故意将严恪和严晃半禁于京中,也是怕严霸有了反心。
几人热络一番,酒菜上齐,严晃也不再那般聒噪,安安静静的乖乖吃着东西,完全不似方才一惊一乍的,吵得帐顶都要被掀翻。
常廷昭挥手让其他人退下,这才开口,“皇上竟是舍得放你们出京?”
明帝虽然现在不管事了,可六皇子也不是糊涂的,自是明白明帝当初这般所为因为何故。
严恪倒还罢了,严晃被盯得严实,从前连回阳城看自己老爹都不可,现在两人出现在此地必是朝中有变。这一年多常廷昭与严家和十三王爷暗底下已经达成了默契,虽然未正式同盟却也差不离。这也是形势所逼,若六皇子一旦上位,三派皆不得好。
明帝虽然忌惮常家手握重兵,却也深信定国公其人,此人当得用却无大野心。且大佑这些年并不太平,西戎自古是大佑最大威胁,需要定国公这样震着,否则大佑将危。可现在西戎降了,还被打得落花流水,至少数十年内不敢侵犯,如今又换了一人掌权,常家何去何从便是难说了。
就算常家军犹存,定国公年老兴许可以保命,可打了一场漂亮胜仗,军中威望已经不亚于定国公的常廷昭却是难说。加之冯侧室与贺家的关联,用脚板底想也知道六皇子一党会如何选择。
若说常廷昭之前还为定国公所影响,不会有二心,自崔云婵出了事之后,再不敢侥幸。崔云婵确实是自己品行不端,可崔云婵是何种人常廷昭却也清楚。崔云婵虽然颇为糊涂,急功近利了些,却也并非是那水性杨花不知检点的,在这种事上必是不会这般轻信了人。若非有人故意诱导,崔云婵再如何脑子缺根弦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这样做实在太冒险,很容易被抓住把柄,而常廷恩也不会留她一条生路。
常廷恩虽然因为体虚被关在后宅多年,却也不是真的懦弱不成事的,他这般作为必是有他的思量。而这事也给常廷昭一个警钟,虽然一直以来都明里暗里他与常廷恩被打压陷害,可他还报了一丝希望,两兄弟也曾想过避让。常廷昭如何不知常廷恩若是无后,自己又只娶男妻后果如何,这其中也是生了退意。
可对方并不会因此而罢手,总觉得他们两兄弟是祸害,不敢留下。就如同太子一般,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却依然不放过。
若他再退身后就是悬崖,谁也不想这么死去,那只有往前走。
而严家和十三王爷亦是如此,都深为某些人所忌惮,退无可退则无需再退,心中提前防范也是自保。
严恪正帮严晃夹菜,严晃看着盘子里他最不喜欢的青菜忍不住皱皱鼻子却也夹着吃了下去。严恪嘴角微微勾起,一副心情大好的满意模样。可一听常廷昭这话,不由冷哼,“贺监军这般人物都乃贺家最出众的子孙,我和晃儿想要去哪,还不就是几两银子的事。”
严晃深以为然的点头,却依然没有开口说话,严恪拿起手帕给他擦嘴,严晃十分配合的撅着嘴,两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可问题是严晃又不是小孩子,这般大刺刺的动作实在是闪瞎人眼,常廷昭忍不住眼皮跳了跳。赵清河只当看不见,默默的埋头苦吃。
六皇子监国,朝中发生了不少的变化,而贺家更是风头一时无双。六皇子倒不是个糊涂的,奈何下边的人不利落。贺家人又最是贪财,严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严晃想要离开京城的确并非难事。最关键是严妃还困在宫中,任他们不敢如何。
常廷昭也不想与他们卖关子,直接问道:“说吧,千里迢迢来这苦寒之地到底为何。”
严恪眼神暗了暗,“十一皇子前段时间跌入池塘中差点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