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廷昭面上带着笑,别有深意道:“只要大伙好好干,必是能挣个好前程。只是有些事可以说有些事却不能,否则若是出了纰漏,那么……”
在场人哪里有不明白的,这一年这地方被围得严严实实,据说连贺国舅都没法进来,这意味着什么他们都清楚得很,纷纷发誓必是不会泄露方子。
常廷昭敲打一番,见几人明白又道:“今日大喜,今晚我常某会给各位摆个上好的席面犒劳大家,这一年多大家辛苦了。”
在场人连连摆手,谦虚道:“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
有一人颇为大胆,眼珠子一转道:“大将军,这上好的席面就不必了,但若是能吃到赵大夫所创的火锅,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赵清河笑了起来,“大夏天的吃火锅,也不怕燥。”
“不会不会,吃得满身汗那才舒坦呢,对吧各位?”那人大声嚷了起来。
一群人纷纷表示赞同,赵清河哪有不同意的。
常廷昭笑道:“你这一手火锅是忽悠了多少人。”
赵清河也没想到这么个小玩意让这么多人惦记,估计是这东西煮的时候特香,然后因为成本关系在这边关并不能常常吃到,反而令人惦记。当然也是因为这火锅本身就美味,在从前只要味道还可以的火锅店不管初夏秋冬都是爆满。这世的食物没有前世丰富,更加稀罕也实属正常。
两人牵着马在河边漫步,风吹过在这炎热夏日感受到一点清凉。
“听闻贺监军又参了你一本?”
常廷昭不以为然,“他哪天不参我一本才是奇怪了。”
赵清河想一想还真是如此,“他倒是‘敌我’分得清楚,这一年多一句国公爷的坏话都没提,全是说你不好。”
常廷昭嘴边露出讽刺的笑容,“所以那蠢女人才会以为贺家是他们一伙的,以为除掉我亦可高枕无忧。常家本是一体,我若是出了事,常家怎会落得好,她和她那宝贝儿子又岂能独受其功,真是愚蠢之极。”
赵清河叹了口气,家不和外人欺,“你哥那边还是没信吗?”
常廷昭不由眉头微微皱起摇了摇头,这一年常廷恩的身子骨越发不好,依然没有子嗣。若是再这般下去,只怕世子之位不保。
赵清河犹豫片刻,艰难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哥真的没法有孩子,那……”
常廷昭抓住他的手,脸色说不出的暗沉,“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信我?”
赵清河连忙摇头,“不是,我并不是信你。只是若是你哥哥无子,你又娶了我也注定无子,那这世子之位必是会被常廷辉拿去,这般一来可怎么办才好?”
“我与我哥并不在意这世子之位,又不是自个挣来的有何稀罕,不过是为保整个家族罢了,只要是常家的子孙有那本事就有资格继承。我哥从前顾念我嫂嫂所以才会努力保住,如今他对我嫂嫂已经彻底失望,也就无所谓了。这常廷辉有个这么拎不清的娘,自个也不成,必是不能让他接任。家中又不止我们三兄弟,总有合适的。
说起来若非这个世子之位,我这嫂嫂倒也算是可以相守之人。当初我哥一直病怏怏模样,我这嫂嫂缺义无反顾的嫁进来,这些年也一直无怨无悔的照料着我哥,也算是个良人。所以我哥念着这个情分,我嫂嫂想要得到什么,只要不过分我哥都会依从。只是,哎,终是失望了。”常廷昭深深叹了口气,虽然他对这个嫂子并无好感,可也从未冒犯。不管这嫂子如何针对他,他只会避让而不会去计较什么。一来是因为看在常廷恩份上,二来也是觉得她能嫁过来确实不易。若是自己的妹妹或者女儿,他也是不愿意让她嫁给哥哥这样的病秧子的。
可崔云婵想要孩子想到魔障,为此还闹出了丑事,若非家丑不可外扬,常廷恩又顾念往日情分,所以才将消息压了下去。否则崔云婵现在只怕已经没了性命,哪里还能继续做他的定国公世子夫人。
崔云婵一直无子,这原因大部分是出在常廷恩头上。常廷恩心中有愧,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尽量厚待崔云婵厚待崔家作为弥补。若两人就这般安安稳稳度过,虽然没有孩子终是遗憾,却也能是一对和睦夫妻。没有世子之位也可以过得舒坦,但是这世间总是没有这么顺当的事。
这一年多皇后一党越发嚣张,太子因为犯事被关了禁闭,太子之位已经不保,六皇子取代指日可待。冯侧室因此也越发得势,这让崔云婵越发焦急起来,又见常廷恩因无子越发不在意这世子之位,心中甚为不甘。竟是听信奴仆谗言,勾结外男给常廷恩带了顶绿帽子。后来崔云婵倒是有了身孕,却不是常廷恩的。
常廷恩得知并非偶然,而是有人故意告知,甚至差点闹得满城皆知。若非常廷恩机敏愣是压下,并将这事解决掉,如今崔云婵只怕早就被浸猪笼。出了这丑事崔云婵心中害怕,常廷恩虽未说什么,她自个却将孩子给打掉了。
这场闹剧赵清河也知道得清楚,只能一声叹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哥挺可怜。”半响,赵清河才吐了一句。
常廷昭眼眶微红,声音变得哽咽,“若非为了救我,我哥的身子骨也不会跨成这副模样。”
赵清河抱住常廷昭的腰,“谁也不想如此。话说回来,你哥哥不过是大冬天被泡了一下,身体怎么败得这般厉害?”
这话虽然说得有些不妥,毕竟寒风刺骨的,一个半大孩子被冰冷水泡着,在这医疗落后的时代,没死去已经算是命大,可赵清河总觉得不至于如此。
常廷昭叹道:“我哥从娘胎出来就一直不健朗,所以才会被冻得这般厉害,那时候都快救不了了。这些年一直好好养着,却一直不见成效。”
“被冻坏了之后就一直如此吗?”
常廷昭想了想,“嗯,我印象里我哥三天两头都生病,全身都是药味,跟个药罐子似的。”
赵清河失望,若是有人谋害,兴许还能找到破解之法,若真的是身子骨不好,那就无法了。
常廷昭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由好奇,“怎么了?”
赵清河将心中猜测说了出来,又道:“既然这些太医治不好,不如寻民间的大夫?兴许还有转机。”
常廷昭摇头,“这些年我在外都会留意,可寻回的大夫都说只能好好养着,想要断根却是无法。我哥身子骨越发不好,怕是因为思虑太重。”
赵清河微微皱眉,“那他们可说无法有子嗣?”
“说是子嗣确实比普通人艰难,却也是可有子嗣的,所以当初我哥才同意将我嫂子娶进门。不过之前也提前告知这般情形,并让人去询问我嫂子,若是这般也愿意便是两人结同好,若是不愿意我哥也会想法子给我嫂子一个好的归宿。”常廷昭也知道虽是这般说,可女子自古难以自己做选择,可依然心里有疙瘩。当初询问再三说是不在意,如今又是这般作为,不是故意刮人心吗。
赵清河摸摸下巴,常廷恩身子骨不好,所以仅有的那点精力都是放在崔云婵身上,这么多年过去,撒了这么多种子,怎的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如何这些年一直没有子嗣?总不会是两人命中不合吧?”
常廷昭不解,“何意?”
赵清河想了想道:“我从前听过,有这么一个概率,就是有些男女是互相排斥的。也就是说两个人身体都没问题,但是在一起就是没孩子。可若是和别人一起,立马就有了孩子。我村子里就有这么一对,结婚好多年都没孩子,也去查过身体,一点事都没有。后来离婚了,好家伙两边刚结婚没多久,都有了孩子,去问医生说是确实会有这样的可能。你哥有没有通房丫头?”
常廷昭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毕竟在这大佑极少有和离被休的女子会再嫁之事,更别说知道后续这些。
“我嫂子之前倒是安排了一个,不过我听说我哥压根没碰。”
赵清河不由赞赏道:“你哥很专一吗。只可惜你嫂子有执念,否则两人也能和和美美过一辈子,不也挺好。想要孩子大不了从小抱一个,虽然终究遗憾,也总比现在好吧。哎,咋就不是前世那条件,做个试管兴许问题就解决了。你在发什么呆呢?”
常廷昭眼眸深幽,“你说,会不会有这样一种药物,男女分别吃了,查不出有何异样,却可以让两人结合无法有子嗣?”
赵清河瞪大了眼,他还真没想过这些,“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要不去查查吧,若真的有肯定有人知晓。”
崔云婵出了这样的丑事并非是偶然,而是有人故意安排,偏崔云婵又真是魔障了所以才会入了圈套。这样恶毒的事都有可能发生,想要绝了常廷恩子嗣的事又如何不会有?
常廷恩的身体一直为可信的太医诊治,想要下毒并不容易,定国公可不是傻的。但是如果有这般阴损的毒物,那可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常廷恩没了子嗣,还查不出个所以然。
常廷昭眉头紧皱,周身充满戾气,“最好不是,否则……我必会让他生不如死。”
第76章
赵清河领着工匠们又进行的几次试验,确定无误才着手准备大批量生产。战事紧急,这般一来不仅需要大量的材料还需要人手。材料倒是罢了,这一年多就陆续准备好,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说起来这还是多亏了严家以及云熙的财力支持,这事本应朝廷出钱,可实在是如今朝廷都为皇后一党把持,皇上越发沉迷炼制仙丹,就连政务都交给了六皇子打理,若是上报必是会泄露出去。
早些时候明帝是让太子监国,太子虽说之前平庸又犯了不少错已经渐渐不得皇上的心,可好歹也顶着这太子名头,明帝又念在先皇后的份上依然信任。哪晓得太子纰漏不断,惹得明帝渐渐不喜越发不喜,最后终于在赈灾一事上处理不当惹得数万灾民无家可归差点惹来动乱,明帝一怒之下直接将太子关了禁闭,并换成六皇子监国。若非西戎侵犯正处国危之中,太子现在只怕已经下马。
常廷昭与赵清河都不信任那贺家人,况且这种没影的事想要让他们支持必是不可能。战事拖了一年多已经让朝中颇有微词,加之天灾人祸更觉得常廷昭无法速战速决实在劳民伤财,平日军费就十分紧张,若再拨款再研究这些没影的东西,朝中非要炸锅不可。
还好严家和十三王爷暗中鼎力支持,否则还真玩不起这个。莫看他们这几次试验炸得痛快,每一个震天响声那都是钱堆积起来的。赵清河掌管材料,每次炸一次那心里的滋味真是痛并快乐着。
十三王爷会支持赵清河并不意外,毕竟有个云熙自是知道这玩意的好处。可没想到严家主动参合一脚是让赵清河没想到的,原来十三王爷和严家不知什么时候暗中有了来往,如今两家虽然面上毫无瓜葛,实际早就‘暗通沟渠’。赵清河对这些也有所耳闻,也喜闻乐见,两家都是他的朋友,若是能联合在一起,以后有什么谋划胜算也多些。
常廷昭掂着手里的碎石,眼睛透着的兴奋,他们故意到山坳里试验炸弹,竟是将一块巨石炸得粉碎,这样的玩意往西戎敌军里一抛,好家伙想想都让人兴奋得很。
赵清河早就试验过无数次,所以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这段时间一直不敢投入生产只是担忧稳定性而已,之前可有不少哑炮。
常廷昭将碎石收入囊中,赵清河不解,“你收这玩意干嘛?”
常廷昭嘴角勾起,“给我父亲瞧瞧,他老说这些是歪门邪道,如今让他瞧瞧这歪门邪道的威力。”
赵清河笑道:“那你不如让国公爷自个亲眼来瞧呢,震撼可不就更大了。”
自打上次闹了大声响,引来贺监军更加好奇,赵清河每次试验都跑到更为偏僻的地方。不仅为了防贺监军,也是避免西戎猜到什么。自打知道云熙也是穿越者,赵清河觉得还有其他穿越者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他掌握的东西并非一定是独家的,一切都要谨慎才好。
常廷昭却道:“那多没劲,等真用到战场上可就没这么大的惊喜了。”
赵清河无奈,却也知道常廷昭并非孩童任性,而是自有打算。国公爷虽然为元帅,其实除了为常廷昭顶事之外,战场上的事一律不插手,一来想让常廷昭磨练,二来一军只能有一个最高将领,除非常廷昭犯了大错否则绝不出声,以保常廷昭拥有最大的权力。
“现在炸弹是没问题了,成功率有九成以上,材料也都陆续运来,可以开始大批生产,可这人工去哪里寻?”
“征人就是,附近百姓为西戎所扰,贫困不堪必是要求一份工的,只是一般人可是能做这些?”
赵清河微微皱眉,“我已经将工序分解,普通人学个小白天就能学会。只是征人怕没这般容易,大家伙都以为是征兵不乐意呢。”
常廷昭笑道:“这你就不用发愁了,我自是会安排妥当。你只需要将方子保护好,莫要让他人有机可乘即可。若这些你也不擅长,可以问问你那老乡。”
常廷昭对于赵清河的事业向来是无条件支持有时候会提点几句却不会插手,随意赵清河发挥,这也是两人的默契。两人虽然是一体,有些事还是莫要搅合在一起才好。
赵清河点了点头,“我之前就与他讨教,如今必是不会有问题,重要的配制都由这些工匠完成。就算有贼人潜入最多也只能知道成分,不知道用量几何,那也是白瞎。”
这事一决定,很快就投入了生产,虽然请来不少人,可由于工具落后等缘故,炸弹想要大批量制好依然需要很长的时间。这段时间西戎一直骚扰不断,而大佑小心应对却不会像之前一般想要大举歼灭。
可没等炸弹发挥作用,贺监军就领回了一个‘炸弹’。
定国公听到贺监军带回的皇上旨意确切说是六皇子的命令,不由震怒,“这打仗又不是挖泥巴,一两年都实属正常,六皇子这般未免强人所难!”
这仗打了一年多毫无进展,贺监军大做文章,朝中早已按耐不住。原本皇上管事倒还未如何,只是现在明帝沉迷仙丹又要建立行宫需要大量钱财,这么一来还要投钱在这上面难免国库紧张。而现在又是六皇子监国,又听贺监军这般汇报,直接下令常廷昭务必三个月之内结束这场战争,务必让西戎投降不敢再犯,否则直接罢免,换能人之士接手。
贺监军眼皮都没抬,“定国公这番话可是不妥,六皇子一心爱民,这战事拖了这么长时间损耗大量银钱他实属不忍。大佑这一年又逢天灾,国库空虚,可是没这银钱这般使着玩。”
常廷昭挑眉,冷笑道:“贺监军这话倒是可笑,在你眼里莫非对抗外敌是玩?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未免太寒浴血奋战战士们的心。”
贺监军表情依然悠哉,“将士们确实辛苦,所以常将军还请使劲,有本事尽管使出来将那西戎打得落花流水,莫要老拖着除了不停烧钱却无所作为。”
定国公听这话怒急,“如何叫拖着?莫非贺监军以为我们是故意为之?”
贺监军笑了笑,“到底如何你们自个清楚,六皇子已经给足了你们面子,还给你们三个月的期限,这都是六皇子仁义体谅你们的辛苦,若是据实禀告给皇上哪还会给你们将功补过的机会。”
“你这话是何意!?”定国公拍案而起。
贺监军扫了两人一眼,心里觉得十分痛快,起身拍了拍衣服,“有这功夫两位还是赶快想法子如何应对西戎吧,莫要存着不该有的念头。六皇子虽然良善,却绝非可以欺辱的主。皇上信任六皇子才可监国,六皇子必不会让皇上失望亦不会姑息养女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