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与学士之枫落吴江冷——水月漪云
水月漪云  发于:2015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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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川,你是怎么了?喝酒喝的这样凶?!”林学士一边帮柳白川拍着背,一边嗔责道。

“哼哼,我猜定然是你的老情人皇帝死了,你心里难受呢!”金凤凰一面笑,一面接着说道:“要不就是你怕回到吴江,也是啦,我家老子可在家里望眼欲穿的盼着我回去,我也算是衣锦还乡,你可不一样,你家老子只当你和你阿娘、阿姐一样做了水鬼,你又怎好回去乍尸呢?!”

金凤凰说完便忙着招呼金柳园的大管家、二管家、三管家赶紧去把他的铺子盘了出去,换成了银票好带回吴江去。

“别喝了,天塌下来,还有我在呢!”林学士一把夺过柳白川手中的酒杯,林学士眼圈发红的说道:“算我求你,别糟践自己了,你这么做,我看着就心里难受。”

林学士和柳白川收拾了一天东西,到了吃晚饭时,大管家上了满桌子丰盛的菜肴,说是金凤凰叫备下的,只是却不见金凤凰的人影。

早上起来时,二管家又上了一桌子美酒佳肴,又说是金凤凰吩咐的,却仍是不见金凤凰的踪影。

柳白川和林学士说道:“金凤凰定然是舍不得他这个金子窝,设法躲了起来,不想跟咱们去吴江了。”

“凤凰他不是这样的人,吧?”林学士心里虽然不愿相信,但心里却又暗自生疑。

“只怕让我不幸言中,这样,咱们再等一天,明天早上还见不到金凤凰,咱们就先起身走,他有汗血马,想要追咱们也是容易的很!”柳白川用扇柄敲着手心计较道。

等夜黑严实了,林学士便悄悄的向柳白川的房内摸去,这条道他早已谙熟。

摸进柳白川的房门时,林学士见柳白川正在油灯下出神,便嬉笑道:“这么晚了,还不安歇,难道你是知道了我要来,特意留了灯等我?!”

“我是在等人,但却不是你,你快快离开,免得吓坏我的客人。”柳白川说着便一把把林学士推搡了出去,林学士本想反击一把,但见了柳白川挂在腰间那明晃晃的剑,还是心里打了退堂鼓,悻悻的去了。

柳白川看着林学士的狼狈样子,忍不住回头嗤笑了一声,笑完了仍是端坐在床头等。

约是四更时分,几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柳白川迅速起身打开门,只见进来一个一身黑衣的妙龄女子。

“我大哥把金公子囚禁了起来,你快去救他!”女子回头看了两三回,断定了已经甩掉了跟她的人,才急匆匆的说道。

“对了,我大哥就是荒州知府刘志远。”女子见柳白川一口雾水,便马上又说道。

“这是我大哥关金公子的地方,事不宜迟,迟恐生变!”女子把一卷图塞到柳白川手中,推开门正要出去,却又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来,回过头,冲柳白川嫣然一笑道:“其实我心里真正喜欢的是柳公子。”

柳白川把图拿在手里,顾不得想那女子说了什么话,又笑的怎么好看,直本向马棚,把那匹汗血马牵了出来,打马朝图上的地方奔驰而去。

金凤凰颓废的卧倒在荒州府地牢的散发着霉味的柴草堆上,这个地牢已是长久没有囚犯住过,蜘蛛在墙角上结了层层的网,耗子在地上明目张胆的乱窜着。

只见刘知府拉了一条凳子坐在地牢的铁栅门外,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微笑,问道:“怎么,你还是不愿意?”

金凤凰朝刘知府冷笑道:“你竟让人在我的茶水里下药,我没有想到你这么卑鄙无耻!”

“有道是落架凤凰不如鸡,你最好识趣些,我已经等了你快两天,我的耐心可要快用完了,到时,可别怪我不懂得怜香惜玉!”刘知府咂着嘴唇打量了金凤凰两眼,似是无奈的说道。

“呸,你凤凰爷爷今日落在你这个无耻小人手里就没打算好过,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凤凰爷爷瞎了眼才会看上你呢!”金凤凰一面冷笑,口中一面骂道。

“你看不上本大人我是不是,那本大人只好让人好好招待招待你!”刘知府说着一拍手,一个又白又肥,长的像个刚发好的馒头的秃顶汉子讪笑着走向刘知府,刘知府把手中的钥匙朝地下一丢,白馒头弯下腰来,肚皮贴着地费力的把钥匙捡了起来,一面开着铁栅门,一面色眯眯的看着金凤凰。

金凤凰看着扑面而来的白馒头,胆怯的向墙角挪去,但浑身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刘知府哈哈大笑着看着白馒头把金凤凰翻了过去。

“怎么样,我的凤凰,你可愿意了?”刘知府笑着向缩在柴草堆里衣衫不整的金凤凰问道。

“刘志远,你做梦去吧!”金凤凰用手擦擦嘴角的血迹冷笑道。

“那我便再找人好好招待招待你!”刘知府一面说着,一面双唤出一个老对子来,这个老头子年岁在七十开外,须发花白,脸和手上都生满了老年斑。

老头子步履蹒跚着向金凤凰走去,金凤凰绝望的闭上眼睛,可是还是敏感的闻到了老头子身上行将腐朽的气味。

“怎么样,我的凤凰,你还有力气拒绝我吗?”刘知府瞧着瘫坐在地上的金凤凰问道。

地牢的门就在此时让柳白川一脚踢开了,柳白川执剑砍断了囚着金凤凰的监牢的铁栅条。

“金凤凰,你要挺住,我来救你了!”柳白川将浑身是血的金凤凰抱了起来。

“柳三公子!”金凤凰只说了一句,眼泪便掉了下来。

“柳三公子,你去帮我们把他们三个都杀了!”柳白川指着刘志远、白馒头、老头子说道。

柳白川的剑轻的像闪过的月影,三具尸体转眼便倒在了他们面前,金凤凰看向柳白川,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的笑意说道:“谢谢你!”

“现在,柳三公子,请你再帮我一个忙,把我也杀了吧,只是别用杀他们的那支剑,我嫌弃他们的血太脏!”金凤凰看着柳白川说道。

第23章:枫落吴江冷

江南。

斜风、细雨、飞花。

一个面容苍白的少年牵着一匹赤褐色的骏马,马背上伏着一个面如金箔的男子。

一枚枯叶从马背上男子的脸上滑落,男子却浑然不觉似的望着远方。

“金凤凰,你平时的高傲那里去了,怎么就非要执意寻死觅活的?!”柳白川有气无力的问道,从荒州到江南,各地都已张官榜,天下已易新主,新皇张榜缉拿刺死荒州知府r元凶,榜文上赫然画着柳白川的模样。因此柳白川便只好一路上带着金凤凰东躲西藏,一面还要防备着金凤凰自寻断见。

“遇上那样的事,现在唯有死对我来说才是最高傲的事,我没法背着那样的耻辱活着!”金凤凰抬头说道,看向远方的目光迷迷茫茫。

“前面便是眠风宿月楼了,咱们今晚宿在那里,过了那里就是烟水的地界了,在那里不认得你金凤凰的人恐怕不多,若你真的不想活下去,那就死在烟水吧,也好让他们看看他们昔日眼中不可一世的金凤凰如今落魄成什么模样!”柳白川说着跃上马背,执起缰绳,催着汗血马向眠风宿月楼驰去。

眠风宿月楼不是江南最大的风月场所,却是最有江南特色的一处,眠风楼和宿月楼隔着烟水河遥遥相望,河道中停驻着几十艘花船,有钱人可以选择一艘花船,漂在水面上一夜风流,当然也可以选择,从眠风楼一路风流到宿月楼。

来眠风宿月楼消遣的有贫有富,有鸿儒亦有白丁,有包个姑娘一住一年半载的,也有只冲着某个姑娘一夜风流的,总之眠风宿月楼是个人来客往最频繁的地方。

金凤凰从床上爬起来,身后靠着一摞枕头棉被说道。“你拿着这个印签去宝应号钱庄,那是我家烟水总号开在这里的分号,你和那里的吴管柜说是我的人,让他支五千两银子给我用!”

金凤凰从怀中掏出一枚镂刻着精巧凤头的田黄石印鉴抛给柳白川,说道“你支了银子,再去元隆绸缎庄置一匹最好的红绸,然后你再去找绸缎庄旁边的骆神针,他那里有我的尺寸,叫他给我连夜赶制一套衣服出来,衣服上的花要让他的夫人白采苓亲手绣制,就说做好了这件,今年烟水金家五百口的过年衣裳我都托付给他骆神针做。”

“怎么,不舍得死了?!”柳白川见金凤凰一气吩咐了许多,谑笑着问道。

“到了这个地界,确是死不得了!不过,我金凤凰怎么能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金凤凰长叹一声,然后像是集聚里身体里所有的快乐,在脸上挤出一个硕大的笑容来。

见柳白川拿着印鉴走了出去,金凤凰一头扎在锦被里,压抑着哭声嘀咕道:“要死也不能死在烟水!”

天刚破晓时,骆神针就已差徒弟送来了金凤凰的衣服,金凤凰梳洗完毕后揽镜自照了一番,觉得脸色过于憔悴了些,心里又觉得说不定是镜子的缘故,于是把柳白川叫来和他一起对比着照了照,照完后才知道自己脸色有多不好。

“喂!柳三公子,把你的粉借我扑点,我看你脸上粉扑的又白又匀净,想必你用的是好东西。”金凤凰对镜左右照了照,还是觉得不能这样一副脸色“衣锦还乡”!

“谁说我脸上扑粉了?!没有!”柳白川心里愤愤不平,于是又补了一句道,“娘们儿才扑粉呢!”

金凤凰终还是在脸上扑了粉,骑上了那匹神骏的汗血马。

柳白川牵着马笼头说道:“驮了你一路,这马儿也痩了许多!”

“哼!这马哪是因为托了我才痩的,它是水土不服。”金凤凰申辩道。

柳白川点点头,若有所指的说道:“是呵,江南风和水都太柔了,养不出这样的骏种!只有天山那么冷的气候,那么迅疾的风尘才能造就这样的神俊之物!”不知怎的,柳白川说道此处,忽然想起了林学士,脸上神情一滞,思念瞬间扑天盖地、翻江倒海而来。

“不知他可到了吴江,不知他可否在找我,不知……,呸,你知道了又如何?!难道再去找他,再去拖累他!”柳白川在心里骂道,骂完了又轻叹一句:“你就不能放过自己?!”

“喂,柳三公子,我心里忽然怯的很,你能不能暗中再送我一程?”金凤凰突然音色颤涩的问道。

“想必缉拿我的榜文已贴到烟水了?”柳白川心里想到,可还是冲着金凤凰点了点头,他也想悄悄回烟水一趟,只是他此行却不是衣锦还乡,他只是想偷偷回去看看。衣锦还乡的人总是巴不得吆喝着要人知道,我现在风风光光的回来啰,而偷偷的想要回来瞧瞧的人却要过街耗子的,生怕被熟人撞见认出了,“财势”二字果然能翻云覆雨啊!

“你拿着剑,见了白胖子和又干又痩的老头子,都务必要把他们挡在离我十仗之外,我见不得那样的人!”金凤凰低声说道。

柳白川听罢心内叹息一声道:“他这衣锦还乡也甚是窝囊!”

烟水城的炮仗响彻十里,金凤凰扬扬得意的骑在一匹白色高头大马上,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看着那些疯狂的追赶着、簇拥着他的人。

“听说金少爷在荒州贩盐发了财!”

“听说金少爷和吴江新来的知府关系匪浅!”

“金少爷那身衣服可真漂亮!”

柳白川蹑手蹑脚的窜上了柳府的房顶,柳府喂养的那头看门的雪狮子似是闻到了旧主的气味,冲天上房顶闷闷的叫了一声,柳白川把手指横在唇上冲雪狮子做了一个噤声的命令。

大堂里灯火通明,柳老太爷坐在中间的老爷椅上,叹息一声冲二女儿柳白璇说道:“听说金家那个出走的孩子回来了,咱们的白川怎么没和他一块回来?!”

“咱们白川他想必在外面过的好,不想家,所以就不想回来,听说那金家的公子在外面过的不好,他想家了,所以才回来了。”柳白璇说到此处,忽然鼻子一酸。

“其实白川不是我的孩子!他若是不养在咱家,想必……”柳老太爷苦笑道。

“爹爹,白川怎会不是你的孩子?!”柳白璇不可置信的问道。

“当年我从眉川娶了你娘回来,她那里便有一个相好的,跟了我后,我和她生了你大姐,你大姐下面又生一个儿子,没出生就殁了,后来便生了你,你后面又有一个儿子,也是没出生就殁了,于是我和你娘便去找铁口直断算命,他却摇头说,我命中无子!算命回来时,你娘遇到了眉川的相好,我便假意邀了他回来喝酒,却偷偷在酒中下了药,让你娘和他……后来,你娘就生了白川,人都说白川生的秀气,和你很是相像,但在我眼里,你们却不像,你长的眉毛和鼻子有几分像我,不够秀气,白川的却长的像那个男人。哎!他到底不是我的孩子!”柳老太爷用拐杖敲着地面说道。

柳白川跃上汗血马,抬眼向远处望去,只见远处的半山上的一片枫林已让浓霜摧红。

“师弟,过了这半坡山,前面就是拾得寺了!”皇甫亮说道。

皇甫亮是柳白川在江南逃窜时认得的侠客,熟识之后,才知道他竟然就是孤鸿子那套刚剑的传人,于是二人叙了师兄弟,一路行侠仗义,走了三月有余,皇甫亮刚刚赶走了新驻扎在半坡山的一伙山匪,飞身跃上马背说道。

“原来,林烟雨要做我的师娘!”柳白川说道,心却道,这下辈分可全乱了!

“原来这世上不光有寒山寺,也有拾得寺。”柳白川冲皇甫亮露齿一笑。

皇甫亮心里一动,想道:“他哪里知道这拾得寺是我听他念叨,才让哪些受了我恩的人,把那水月寺的牌子卸掉,赶走了那帮老和尚,新立了拾得寺的牌子。”

枫叶悠悠在风中打转,有一片恰好飘在林学士的酒杯之中。

“那飞鸿大侠昨夜在吴江府暧霞镇杀了一个恶霸!”管家进房禀报道。

林学士心道,昨夜我打马过暧霞镇时,见到那个飞起来时蹬落了一片挖的白影,定然就是他了,定然就是他了!定然就是他了!定然就是他了!

“老爷今天晚吃什么?”客家问道。

“吃皮和馅料分开的饺子,你吃道怎么吃吗?”林学士看着一头雾水的客家笑问道。

“你嫌我包的饺子难看,那从此你便吃皮和馅料分开的饺子吧!”林学士想起那年,柳白川一怒之下,只包了一碗自己吃的饺子,却把林学士的那一份饺子皮在水中煮了,然后捞起来对林学士说道:“你把饺子馅料放在笼屉上蒸一蒸,将来用饺子皮裹着吃。”

林学士想到此处,哑然失笑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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