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厌说,“是爸爸。”
医生又问,“那沙漠呢?”
朱厌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是这个世界。”
医生拿起绿色的植物,“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放上其他东西呢?”
朱厌盯着他,在医生看来有些阴森森的,于是他换了个方式,“你看,这是水,水润万物,在它的旁边总是会长出其他东西。”他将微型的仿真植物放到沙子里,“比如说草,草从一株到二株,再繁衍开来,它会成为一个绿洲,绿洲里会有动物,会有树木,有更多色彩。”他一边说一边放,“它能够吸引到人。”医生将另一个小人放到代表了朱厌自己的小人旁边,还特意挑了个女偶,“你看,这片荒芜的沙漠,不再将只有一汪泉水。”
朱厌低着头默默的把医生放上去的全部拿掉,才道,“水是我的。”然后他就不再搭理医生,任凭对方说到口干舌燥。
医生败北后,程素就将这段视频发给穆子阳了,她自己又想了会,才去见朱厌。
朱厌正端着一盘小点心,见他吃东西,程素很欣慰,“乖孙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奶奶这就叫人去做。”
朱厌没鸟她,小甜点也只吃了几口,又把盘子放回桌上了。桌上有好几盘,样式味道各一,但几乎都没被动过。
朱厌被她带回来后,并没有过于激烈的反应,当然有想过逃跑,但外面戒备森严,他刚下楼就被押了回来。看起来他像是放弃了,整天呆坐在房间里,对什么东西都兴趣缺缺的样子,尤其是食物,可也没有绝食,只是吃得非常少。
程素看着被朱厌放回去的点心,她上前拿了一块放起来,打算一会拿去给厨师,让他以后就按这个口味多做些花样。
这时朱厌却对她说话了,“你为什么给我找医生?为什么关着我?你觉得我有病?”
程素道,“我们只是想让你把这个错误改正过来。”
朱厌对她笑道,“错误?上帝说世人应原谅知错而改的人,天堂也应接受他们。但罪已与之捆绑在一起,必须先入地狱将其所犯的罪赎免,才可入天堂。”
程素没读过圣经,也不信基督教,对朱厌突如其来的腔调虽然说有点反应不过来,但也能听得懂。“所以,你要改。”
朱厌道,“我为什么要改?我知我罪孽深重,当我入地狱后还能有出头之日?所以我只想活着的时候,牢牢的抓住我的幸福,我的穆野。”
他说最后几个字时,身躯朝程素凑得很近,程素不由的往后退了小半步。她和朱厌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相对,好像看透了里面诉说的话,觉得十分难过。
她现在知道了朱厌小时候是怎么过的,也能理解他对穆野产生的感情,但是能理解却不代表能够接受。她无法做到无所谓,毕竟这一层关系太荒唐。
朱厌说,“你们想关我一辈子吗?”
程素道,“乖孙,我们真的不是想关着你,只是暂时让你和你爸爸分开一段时间,想让你们都好好思考……”
“不用了,这个问题一点都不困扰,根本不需要时间思考。”朱厌道,“世人不允许我们之间有爱情,但是我们相爱,又能奈我何?我是他身体里分出来的一部份,即使你们把我关着,我的心,我的脑子,我体内流淌的每一滴血液都记得他,爱着他,除非……你们杀掉我。”
程素的性格有些大大咧咧,她不擅长和思路不在同一条线上的人沟通,她十分难过的被朱厌吓跑了。但尽管她认为朱厌心理十分有问题,仍然是没有采取心理医生之前的建议去联络莫泊桑。莫泊桑和朱厌认识那么多年,请他来国内后,他反而帮着朱厌逃跑也不一定。
年轻帅气的心理医生今天也来报到了,他为了和朱厌亲近故做老成,今天也穿着一件和他年龄不太搭的老气的衣服。
朱厌蜷缩在床上睡觉,外面天气很冷,在房间里很暖和,他穿的并不多,被子也是薄薄一层羽绒被,只搭到他的腰部。
屋子里仍然放着温柔动听的轻音乐,音量也不大,非常助眠。
心理医生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拎起被子的一角,想要替他拉到上面一点。不料朱厌突然醒了,还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心理医生被抓包,有点尴尬,但他没有错过朱厌眼睛里的神色从高兴到失望。
医生温和的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朱厌还没有放开医生的手,他看了医生几秒,在人毫无准备之下一用力,就将医生甩到了床上。
医生非常迷茫,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朱厌死死的压制在床上,朱厌正坐在他腰胯.下,皮带已经被粗鲁的解开,他裤子上的钮扣都崩了。他只穿着一件棉毛衫和毛衣,外套在进屋时脱下来挂在外面了。此时也被朱厌推了上去,露出还算有点肌肉的腹部。
“啊啊啊!!!!!”跟在他后面的女助手也突然反应过来,双手捂住通红的脸大声尖叫。
守在外面的两士兵听到叫声冲进来,几乎没停顿就将朱厌拉下来。
医生提着自己的裤子从床上跳起,一溜烟跑了出去。他的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朱厌掌心的温度似乎还遗留在他的骚包上。
士兵看到这场景,才明白过来朱厌根本不是伤人,而是他们好像打扰了什么好事,连忙放手陪笑。
朱厌整整自己的衣服,神情冷淡,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士兵们见状退了出去。
程素闻讯过来,医生已经重新穿好衣服等在门口了,脸上爬满了囧字,“我这几天就不过来了,你们需要多和病人沟通。”他这样随便交待一句,跟这屋子里有怪物似的匆匆走了。
程素去问了士兵,士兵知无不言。问清事由,她这才颇为无奈的去看朱厌,“你是故意的吗?”
朱厌道,“你不是想要让我改错误吗?我考虑了一下,尝试去改。可是我小时候没父亲长辈教导,不知道什么方式才是对的,你看,我只能再犯一个错误去掩盖原来的错误。学校老师教我的是知识,却不是常识。我的常识来源于我的母亲,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和她睡觉是不对的,当我不愿意的时候她骂我打我,她让我牢记,我跟她做.爱才是对的。”
程素看着朱厌,嘴巴张了张,没说出话。
房间里很暖和,朱厌刚刚醒睡,声音还有点沙,唇瓣则非常的润泽,红红的笑起来格外好看。“你让我和穆野分开,我倒是有个办法。今天的心理医生那样的不错,或许你多找同个类似的让我玩玩,我也许就对别人起了性趣。”朱厌手掌一撑从床上下来,赤脚踩在地毯上,“当然,你们要负责善后,我在这方面下手从来没有轻重,说不定就能把人玩死。正直的好人,你要考虑一下吗?”
“……”程素在穆野面前战斗力还算高,面对朱厌,总是单方面被虐成渣渣。
73、跳楼啦!自杀啦!
这两天年轻帅气的心理医生没来,他的助手带着另一个女助手来了。
程素默然的表示理解,想到来的是女孩子,她居然还松了口气。程素察觉到自己心里一瞬的想法,“……”
两助手按照医生的吩咐依旧挑选音乐放好,为了不让朱厌总是一个人待着,她们两站在门口小声的聊天。
新来的那个一头短发,眉目间有些英气,看起来十分健谈,她说,“周末你准备去干什么?”
原来的那个助手道,“不知道啊,你有好玩的地方?”
短发女道,“我男朋友请我去看电影。”
助手道,“最近有新上映的好看的电影?”
短发的道,“小野兽。”
助手想了想,“没听过啊,那是什么?”
短发的嘿嘿一笑,“小众电影,不是大制作。丛林故事,讲一只小野兽从小和野兽爸爸分开,长大后初次见面把爸爸当成了猎物,想要吃掉野兽爸爸。”
助手瞪大眼想了想,“什么动物啊,还会互相吞食?”
短发的笑道,“我不剧透了,你猜。”
助手还没说话,朱厌道,“我饿了。”
助手知道朱厌的情况,他难得主动跟别人讲话,一时欣喜,“你想吃什么?”
朱厌道,“填肚子的食物。”
助手没有感到为难,她让短发的在这看着,自己去找程素了。
等助手一走,朱厌盯着短发女看了会,“你手上的是什么?”
短发女伸出手说,“戒指啊。”
朱厌道,“你结婚了?”
短发女笑容有点羞涩,“还没有,我们家的小傻逼在路边摊花了一百块买了个破戒指,我不想伤他自尊心,只好戴给他看了。”
朱厌,“呵呵。”
朱厌这几天开始吃东西了,心理医生仍然没来,两个助手天天报到。不过朱厌依旧不太和别人说话,说得最多的大概就是想吃东西,从随便到自己报菜名。
在士兵的跟随下,他也能走出房间在里面逛逛。
他待的地方是一幢三层别墅,年代看起来有些久远,位置比较隐蔽,所以外围一圈的持枪卫兵站岗,也没能引起别人注意。
朱厌中午吃的是牛排,短发女还给他准备了酒。
虽然屋子里也有士兵,也仅是为了防止有什么突发状况,但朱厌一直太乖僻,程素又为了避免朱厌反感,他们并没有时时盯着朱厌。
所以当朱厌拿着切牛排用的刀具挟持短发女的时候,过程顺利无比。
助手再度尖叫。
朱厌手中的刀卡在短发女的脖子上,凹进了一道痕,眼看再用点力就要见血了。朱厌看着屋内的两个士兵微笑着道,“把枪放下。”
士兵们虽然是奉命来看着朱厌的,但他们的本职就是为了保护百姓,而且又知道不能伤害朱厌,所以这两人对视一眼,就把枪放地上了。
朱厌又对那女助手道,“你去把枪捡过来。”
女助手很紧张,也有点怕,她暗骂心理医生病人明明有这么强烈的攻击性,居然都没有告诉她。她求助的看向那两个士兵,其中一个用安抚的眼神回视她,对她轻微的点了下头。
女助手捡了枪,战战兢兢的交给朱厌,朱厌并没有马上将刀换下来,而是用一手接过枪,拇指一扣保险栓,直接开了一枪。
‘砰’一声过后,子弹在地板上留下一个冒烟的洞,刚好在女助手脚边。
女助手反射性的跳起来,都要被吓哭了。
朱厌这才拿枪顶上短发女的脑袋,对着听枪声进来的其他士兵露出笑容,“别靠近我,都退开!”
短发女一脸苦逼,脸色发白,尽管没出声假装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她。
朱厌的双眼警戒的看着士兵们,推送着短发女出屋,“你有车吗?”
女人点头道,“有,有……”然后带着朱厌去了停车的地方。
士兵们跟上来,但是朱厌知道他们不会对着自己开枪,所以很大胆的将枪口移开了短发女的脑袋,砰砰几声,将停在当场的,除了女人的那辆车之外的车轮都给爆了。
朱厌推着女人上车,自己坐上驾驶座,顺利开车离开。
士兵们没法追,也在刚知道不对时就报告了上级,不过程素安排的人并没有成功的拦截到朱厌。
他们通过监控追踪颜色及车牌号,跟着那辆车绕了大半圈B市终于成功堵住,却发现开车的已经换了一个人。
中年驾驶员表示很无辜,“我只是个代驾的啊。”
朱厌刚开出不久就换了一辆车。
短发女坐在副驾上道,“你对B市的路还挺熟的嘛。”
朱厌道,“来过几次。”
短发女问,“那你知道京八怎么走吧?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你们暂时先在那。”
朱厌道,“我打算去华贸大厦。”
短发女道,“为什么?”
朱厌转头看着她一笑,没说话。
华贸大厦算是B市十大高楼之一了,集合了写字楼,酒店,餐饮,娱乐休闲,购物等贸易。
做为他和季鹰所创的华夏最大的股东,朱厌平时不上班,不开会,他所做的就是在年初给企业一套方案,抓住商机,提点时机打捞最大的利润。看起来更像是董事长幕后的金牌顾问。
虽然他很少露面,但是公司内部的人都知道他。所以他轻而易举的华贸内的五星级酒店要到了房,并且没有身份登记。
女人记下房间号后走了。
朱厌先洗了个澡,仿佛去了一身晦气,然后才用酒店的固话拨通了女人留下的号码,也是个座机。
那头几乎是在嘟声响起的瞬间就接通了,“宝!”
“爸爸。”朱厌一喊,穆野一大堆的问题就飞过来了,什么过得怎么样,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伤,程素他们是怎么对你的,BALABALABALA……
这个电话跟煲粥似的,通话时间非常长,连莫皓白过来时,他们还没有挂断。
两个人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朱厌去开门。
莫皓白带着两个人在外面,见到他,莫皓白落牙笑容灿烂,“嗨,穆小野。”
事实上,除了穆野和朱厌,并没有人知道穆野给朱厌取了这么个名字,他这么叫纯粹是凑巧,和以前叫小穆野是一个道理。
朱厌开门见山道,“准备些东西,弄好后就不需要房间隐瞒我的行踪,让穆子阳和程素过来。”
“咳咳……”对于朱厌直呼穆副席和程婶的名字,莫皓白有些失礼的不自在,“什么东西?”
穆野本来暂时不打算过去和朱厌汇合,因为穆家盯他盯得很紧,但是他突然接到季鹰的电话,跟他说盯哨的人已经被季鹰挡了,让他过去找朱厌。
季鹰不知道原因,单纯的因为兄弟有求,他就应了。胆子也实在不小,敢帮着撩穆子阳的毛,当然也可能是他不晓得自己这是在帮这对父子私奔。
穆子阳在得知朱厌挟持人质跑走过,忍不住骂了一声妈的。
他们接触朱厌的时间实是没多少,初次就是那样一个神情脆弱、坐在办轮椅上的弱者形象,不管身后有多少光环,他们眼中看到的人就是这副模样。
自闭得像个幼儿,心理不正常得过度依赖穆野,做为长辈,在得知他的经历后当然怜惜,所以也任由他去了,并没有重新替他找心理过来,他们也希望穆野能慢慢引导他恢复正常,希望他在一年内能出一次国找那位心理权威诊疗几天,然后渐渐的康复。
带他回来的时候也是用的麻醉药,朱厌基本没有过反抗的机会,而且他醒了后并没有他们想像中的激动,使得程素以为这也是自闭的原因使然。
结果没想到,这小子是深藏不露。
在莫皓白等人没有刻意的阻挠下,穆子阳底下那几个追踪人员很快定位了朱厌所在的位置,穆子阳刚好在华贸附近,他就赶过来了,程素当然也来了。
毕竟这是家事,穆子阳也不好调动他人,况且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跟他前来的几个兵,也就是在别墅那儿守着朱厌的兵。
他们速度很快的查出朱厌的房间号,破门而入却不见其人,领队的眼角余光瞄到朱厌的身影正进入电梯。
马上吩咐守住几个大厦入口处的人注意,然而看着那电梯的数字显示,居然是往顶层去了。
士兵一路追到天台。
华贸大厦非常高,站在天台有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
如果这是三层四层,七八层的高楼,一个人站在天台边缘可能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但当一个人站在几百米的高楼上,远了看不清,稍稍往里站一点,近了就看不见,根本没人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