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天看了看墙边的周白清,周白清正挖出钱包掏了一叠钱出来递给他,艳阳天拿了钱过来,又问那中年男子:“弄坏了您家里这么好的装修实在不好意思,是该赔钱,不过我这个亲戚也是死得不明不白,就想问问您最近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找他吗?”
中年男子开了防盗门,一把拿过艳阳天手里的钱,道:“奇怪的人?他自己就够奇怪了,搬进来第一天就给自己那儿安了道铁门,你说他住六楼就算了,他要是和我住一层,呵,我还要自己打把钥匙配合他啊?后来大家集资要给楼下装防盗门的时候居委会都来动员过好几次了,都找不到他,也不知道平时是干什么的……诶,我说你这点钱就算慰问了我精神了??”
艳阳天头疼得厉害,他不说话,那中年人拉着喋喋不休地问他要更多钱。艳阳天越听越难受,他低下头,大口喘气,一手扶着额头,抓着防盗门摇摇欲坠。周白清从阴影里出来,上前一把抱住他,扶起他,走到那中年男子面前又给他塞了点钱,道:“所以那天晚上除了漏水,没别的奇怪的事?”
中年男人看了看他,又看看面容痛苦,突然晕死过去的艳阳天,屋子里晚间新闻女主播正在朗声播报一则实事新闻,第三次因醉酒驾驶被捕的某富家子弟昨日被保释出狱,其父携子向被损商家下跪谢罪,中年男子狐疑地问道:“你们真是他亲戚?”
周白清笑了下,眼看新闻进到了下一则,电视一角已经出现了傅白玉的小张相片,他扶着艳阳天,向那中年男人告辞,道:“确实是,不过看来还是得靠警察来侦破了,打扰您了不好意思了,我们这就走。”
他转过身一手揽着艳阳天的腰往楼下走,那中年男人却一直没关门,直到下到三楼,周白清才听到哗啦的关门声,他在楼道上站定,拍了拍艳阳天的脸,喊了声他。艳阳天一动不动靠在他身上,浑身发冷,摸上去如同冰块。周白清抱着他下楼,打了辆车直接去了医院。到了急诊大楼,艳阳天恢复了些意识,他半睁着眼睛看周白清,却不说话。周白清问他:“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吗?”
艳阳天懒散地扫了眼周围,点了点头,周白清喂他喝了点水,又问他:“那你还认得我?”
艳阳天笑了,轻轻地说出了两个字:“师弟……”
周白清看到他记忆又混乱,抓着他肩的手松开了些许,敷衍地应和了声。尽管意识恢复,可艳阳天的情况并没好转,见到医生便吐了口血出来,周白清赶紧捂住他嘴,用手套擦去桌上的血,对医生道:“不管您信还是不信,这个人的血有毒,不能碰……”
医生正在发愣,艳阳天突然情绪大变,推开周白清道:“别碰我!!”
他从椅子上霍然跳起,周身寒气逼人,他双手上更是结起白冰,一双瞳仁竖起,冰霜迅速爬上他的黑发,室内气温骤降,这场景似曾相识,周白清大惊,他将医生护在身后,那医生趁机跑开,周白清关上房门,道:“艳阳天,你冷静点!”
艳阳天充耳不闻,他眼睛红得可怕,脸白得可怕,他二话不说一拳朝周白清打过去。他拳路还算清晰,周白清向前一个虚步,用双手格住了他这一拳,可艳阳天的拳头虽是被他挡了下来,无奈拳风太盛,四周仿佛吹起冰雪暴,无数把尖锐的冰刀从毛孔刺入,周白清浑身一阵彻骨的疼痛,他大喝一声,向上顶开艳阳天这拳,兀自向后倒退,竟生生撞开了急诊室的门板,整个人都砸进了急诊大厅的墙壁里。急诊室内顿时乱成一片,尖叫声四起,有人看呆了,有人赶紧逃开,数十名警卫匆忙从门口赶来,全数扑向不慌不忙从急诊室内走出来的艳阳天,又全数被他弹开,在地上倒了一片。周白清咬紧牙关,用手肘向后一顶,勉强落到地上,艳阳天正朝他走来,杀气腾腾,已不复人形,如妖似魔。
周白清左右看看,就近跑向右侧落地窗户,抱住脑袋撞开玻璃破窗而出,艳阳天果然追了出来,周白清将他往人少的地方引,不知不觉竟跑进了医院停车场,四周无人,正是绝佳的对决场地。周白清也不再一味躲避,他站在路中央,握紧拳头看着艳阳天,艳阳天气定神闲地从停车场一端走进来,周白清吞了口口水,他身上已经不知道出了多少身冷汗了,他早前见识过这样的艳阳天,深知他身法内力都非常人能比,连魔化的袁苍山都能赢,他区区一个周白清,能从他手上保住命??
周白清额上滴下一滴汗,艳阳天已经走到了距他五米处,他会先用什么手法攻过来?拳法还是腿法?攻他下盘还是上盘?抑或直取命门??
周白清正想得出神,冷不丁后头冒出把声音吓了他一跳。那把声音有些年轻,还很活泼,说道:“周白清?你来医院看人啊?诶那不是艳阳天吗?你们干吗呢?”
周白清回身看到说话的人,压低眉毛,道:“廖晓白你快走!”
廖晓白正在吃冰棍,手里还提着个便利店的购物袋,他看看周白清,道:“啊?”
周白清看一眼不断靠近的艳阳天,廖晓白似是有所察觉,沉声道:“怎么不太对劲?”
周白清没空和他解释,拎起廖晓白的衣领跳上近旁一辆吉普车踩着车顶飞跑了起来。廖晓白心知有蹊跷,跟在周白清身边,问道:“艳阳天怎么了?”
周白清环顾四周,看到正有人开车进来,他忙拉着廖晓白窜了下去,挡下那辆轿车,开了车门不由分说地将廖晓白塞进车里,道:“快开车!快走!”
驾驶员是个年轻男子,被这阵仗吓到,哆哆嗦嗦地看着周白清。廖晓白拉住周白清道:“一起走!艳阳天现在这样你怎么挡得下他??”
艳阳天此时已经站在了车前,周白清道:“不行!他追着的是我,就算挡不住也要挡。”
廖晓白道:“他能跑得比汽车还快???你上车!”
两人正争执不下,周白清忽然整个人往前一冲,只听一声急刹车,似是有人被撞开了,年轻驾驶员大叫了起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踩油门!!你们吓死我了!!妈呀!!”
他连声喊妈,周白清暗道不好,赶紧去看艳阳天,艳阳天没被撞飞,只是整个人都倒在地上,一身的冰蓝色正在慢慢褪去,周白清送了口气,抱起他,不停给他搓手暖手。廖晓白从车上下来,看到这情形,问道:“现在怎么办?”
周白清道:“先回酒店。”
这时那个年轻驾驶员也下了车,他吓得脸都白了,走了两步就一个脚软摔在了地上,他看着周白清,恳求道:“几位大哥,我刚才真不是有意的?他人怎么样了?赶紧送急诊啊!!吓死我了,我都站不起来了……我今天早上才从看守所出来,今天是来看那次被我撞骨折的人的……这要再进去就是第四次了,你们……能不报警吗?我们要不,我们私了?”
廖晓白站在车灯下看他,恍然大悟道:“哦!你就是那个高少爷??”
年轻驾驶员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周白清边上,伸出手想去探艳阳天鼻息,周白清推开他道:“别碰他。”
可随即他又拉住那年轻驾驶员,道:“你是那个住看守所vip的人?空调最近坏过是不是?”
年轻驾驶员道:“没没没我不住什么vip,我……”
周白清道:“别装了,我去过你那间房间,是不是一直很热?”
高少爷挠挠头发,点了下头。平地里吹起阵冷风,周白清眼前一亮,似是明白了什么,他抱起艳阳天,对那高少爷道:“我们不报警,但是这看守所,你必须得去第四次。”
那高少爷听了要他再进看守所,嘴里嘟囔着:“这……这哪行……我改过自新了,我我我……”一张俊脸更白了,眼看周白清没有要和他和解的意思,调转屁股拔腿就跑。周白清叹了声气,廖晓白轻笑了下,打了个手势让周白清不要出手,自己跑出去,跳到那高少爷面前,说:“去哪儿啊高少爷?”
高少爷一咬嘴唇往廖晓白右边的空当跑,廖晓白身手也不差,步伐极快,一下就又挡住了高少爷的去路,高少爷还不死心,廖晓白就陪着他玩儿,猫逗耗子似的在停车场里转圈。周白清搭了搭艳阳天的脉搏,对廖晓白道:“别玩了,带他过来。”
廖晓白正玩到兴头上,哼了声说:“你说什么我就得听?”
言罢,他躲到了高少爷身后拍了下他的肩,又从他身子一侧跳到他面前,吓得高少爷噗通跪倒地上大叫:“英雄饶命!!我跟你们去!跟你们去!”
廖晓白看他这怂包样,一下乐开了花,抓着他衣领把他塞进了车里,周白清把艳阳天抱上了车,对廖晓白道:“别让他开车了。”
廖晓白转了下眼珠,把高少爷踹到了副驾驶座上,自己坐到了方向盘前,设好导航,系上安全带,道:“那行,我开。”
周白清道:“你有驾照?”
廖晓白翻个白眼,道:“就算没有也比这个少爷强。”
高少爷连连称是,周白清上了车,问道:“你来医院干什么?”
廖晓白发动了汽车,道:“来看我师父,被徐耀祖伤得不轻,回头体育课上看我不好好教训他。”
周白清道:“可不能公报私仇。”
廖晓白不高兴了,一拍方向盘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爱管闲事?”
周白清道:“还不知道这个徐耀祖还是不是以前那个徐耀祖。”
廖晓白道:“什么意思?你知道他那门武功的来头?”
周白清道:“看不出来,不过一个没有武功底子的人不可能转眼就有这样的身手,其中肯定有蹊跷。”
廖晓白道:“难不成是那个白无常在捣鬼,他爸之前因为这场比赛被赶出林家,听说他条腿也是被他爷爷打瘸的,他就抓了徐耀祖练了个什么妖法,既伤了徐老爷的神,还想拿个冠军扬眉吐气?也不知道林家人知道这事后是个什么看法,今年他们也没来比赛。”
周白清没搭话,高少爷在边上听得一愣一愣的,插嘴问道:“两位好汉……敢问两位姓名?”
廖晓白瞪他:“干吗?你想回头报警抓我们,告我们绑架啊?”
高少爷忙举高双手,道:“我要报警早报了!我手机就在我裤兜里!”
廖晓白道:“你再摸摸?”
高少爷眨了眨眼睛,身手去摸自己裤兜,这一摸他眼睛都直了,廖晓白哈哈笑着从袖子里滑出个手机,问他:“你找这个?”
高少爷对廖晓白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改口称他是“大师”,问他哪里学来的本领。
周白清道:“这算什么本领?偷鸡摸狗还差不多。”
廖晓白道:“我不像有些人,命好,既有师父教养后来又有老板赏识,现在还有个名门闺秀青睐,我一个人不靠点偷鸡摸狗的本事能活到现在?”
周白清笑了笑,似是不屑于和廖晓白抬杠,那高少爷越听两人对话越玄乎,便问道:“两位大侠都是练武的?”
他霍霍霍地比划了两下,廖晓白道:“练武干吗,喝西北风啊?我学体育的,是体育老师,后面那个是厨子,开餐馆的。”
高少爷若有所思地哦了声,随后又转着调子哦了声,廖晓白看看他,高少爷堆着笑道:“我懂了,你们就是那种隐世高手是吧?什么体育老师,厨师老板的都是障眼法,一到晚上你们就出去行侠仗义是不是?”
廖晓白觉得他好笑,道:“你脑子没病吧?”
高少爷撇撇嘴道:“我要像你们一样跑起来嗖嗖的,有点什么绝世武功,我肯定当个什么侠,见义勇为,行侠仗义,灭灭市面上的歪风邪气。”
廖晓白道:“你得了,你少喝点酒,少开点车就是造福社会了,还想当什么大侠。”
高少爷耷拉下脑袋,道:“哎,我这人就这么个毛病,一定改,一定改……”
廖晓白道:“都三次了还没改掉我看你这个人也就这点毅力了。”
高少爷与他争辩起来,道:“这次真不怪我!我都想着不喝酒不喝酒了,结果有人把我杯子里的水换成了酒,我这人一喝就没个准……”
周白清道:“行了,都别说了,给病人点安静。”
廖晓白看了眼后面,声音低下去些,道:“他怎么样?”
周白清道:“死不了。”
廖晓白笑了,道:“现在又云淡风轻了?看你刚才紧张的。”
周白清道:“我是紧张这位高少爷又开车撞坏了人,又得见报了。”
廖晓白道:“那他和我们一起去?”
周白清道:“放他在车上休息就行了。”
廖晓白道:“不送他回酒店?”
周白清道:“酒店里人太杂,不行。”
廖晓白耸了耸肩,高少爷小声问他:“晕倒的那位也是位高手?”
廖晓白道:“他?更不是什么高手了,是个废人,开面馆卖面条的。”
高少爷道:“那我能问问我为什么要和你们去看守所吗?”
廖晓白指着后排说:“问厨子。”
高少爷转过头真诚地看着周白清,周白清干脆利落,道:“不能。”
高少爷不理解,道:“这位大侠,这可是进看守所,又不是去游乐园图个开心……我这都不能问啊?”
周白清看着车窗外,突然叫停下汽车,道:“我下去买点东西,你们等着。”
廖晓白将车靠边停好,看周白清穿过马路走进了一家服装店,他打开广播听歌,高少爷没闲着,凑过去套他的话,廖晓白道:“你要是想走我现在可以放你走啊。”
高少爷道:“那不行,那你不得和那个厨子打起来?”
廖晓白眯起眼睛笑,朝着车门努努下巴:“门没锁,你下去试试啊。”
他笑得高少爷汗毛至直竖,也不敢多嘴问什么了,乖乖坐在座位上,抓着安全带讪笑着说:“晚上还蛮冷的啊,哈哈。”
艳阳天此时渐渐醒了过来,他支起胳膊撑着半个身子爬起来,廖晓白在后视镜里看到他起身,回头问道:“醒了?”
艳阳天摇头,问他:“有烟吗?”
廖晓白看高少爷,高少爷摊手:“我不抽烟。”
艳阳天遥望窗外,一声不吭地开了门走下车,高少爷看他走了,着急地问廖晓白:“你就让他这么走了??”
廖晓白道:“不是刚才就和你说了,门没锁,你要是想走你也可以走啊。”
高少爷道:“他是那厨子的朋友吧?他不见了,厨子不得着急?”
廖晓白道:“你看他急不急。”
他放下车窗,高少爷不由跟着他的眼神望过去,从服装店里出来的周白清提着两个大包正好在路上撞见艳阳天,两人站在一起说了会儿话,便分开了,艳阳天直接走进了一家烟酒铺,周白清则往停车的方向走过来。
高少爷道:“这什么意思??”
廖晓白道:“意思就是我们三个去看守所,病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