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千里长堤,毁于蝼蚁!”蒙毅皱着眉头道。
“是有这个说法。”宋玉笑吟吟道:“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何况这诺大的帝国。你知道诺大的帝国有多少个盐城这样的城池么?”
“盐城,柳城、蒲城、商城四个城镇。”宋玉微微笑着:“自开国至今,封亲王者34人,除了已经病逝的敬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封地。那,个在自己的封地都是国王。国中国,呵呵。”
少年没有说下去,“现在说这些什么用也没有,现在还是崇宁时代啊。”
“如果崇宁时代一直是崇宁时代,殿下等得及吗?”
“所有在座者,都是嫡子,我们最大的依仗就是嫡出。既然享受了嫡出带来好处,就不能逾越。这是做人的基本准则。”宋玉慢悠悠的道:“我们站着礼法,有什么可怕的?”
不管蒙毅几个人心里怎么想,嘴上倒是连连称是。
宋玉不再多说。就算再是一起长大,心性,利益,思维还是各异的,他要做的就是求同存异。
他做出累了的样子,几个人识趣的告退。
少年扶手站在窗前,退去笑意的脸庞上锋利坚毅,他那张光彩照人的容色根本掩饰不住那种从灵魂里透出的锐利坚毅。
“殿下休息一会儿吧。”司徒荓关切的说道。
“不用,我明日就给陛下上折子。”宋玉淡淡道:“大病初愈,想要外出散心。”
司徒荓不接话。
“还没谢谢你好几次替我掩饰。”宋玉回头笑道:“虽然说用不着,但仍然心领你的好意。”
司徒荓抿唇不答话,半天才低低的问道:“殿下知道?”
宋玉轻笑起来,他脸上大多时候都是这种柔软美丽的笑容:“我知道很多事情。司徒卿指哪一件?”
司徒荓又不说话了。
“皇父也就那几样手段。”宋玉笑起来,说不上是愉悦还是嘲讽:“我们嫡亲父子。我自忖还是了解他一些的。监视,挑拨,掩饰。他那么好面子,除了杀儿子的时候利落,其他事上可没这么果决。”
司徒荓一直在沉默。
“我一直想问,你到底是不是桁武侯的儿子?”宋玉猝不及防问道。
司徒荓怔了一下,点头:“是。”
“若我没有料错,针对桁武侯府的是你。那我就奇怪了,就算桁武侯千般不是,你都能对我这个名义上的夫君包容袒护上几分。对你的亲人们你却要斩尽杀绝?”宋玉感兴趣的问道。
司徒荓又不说话了。
“回答我!”
“回殿下,因为我是司徒荓。”
宋玉等着他往下说。
“传言敬王生而能言,我不知是否属实。我却是在母腹中就能听懂外面的人语中意。”
“我生母倾越沈氏七房嫡女。桁武侯世子嫡妻。”青年微微歪着头,微笑道:“不想我尚在襁褓,我的父亲抱来宠妾白氏子冒充嫡子。而我,被亲生父亲一寸一寸掐死在掌下。”
“我知道了。”宋玉示意他住嘴,不用司徒荓多说他都知道故事的发展:“你命大,桁武侯不够心狠,没剁下你的头颅。处理你的人恰好是皇父的人,于是就有了今天的你。”
司徒荓点头。
“其实,你才是真正的司徒荓?”宋玉的手轻轻一抹,便揭起了他脸上精致的易容。
易容下的脸倒是让宋玉微微愣了。
精致的衣服穿在粗犷的汉子身上总是有些不伦不类,司徒荓穿着这些精致的衣服在看那张豪迈的脸总是怪异。依着宋玉身边这群毒舌如果能批判早就批判了,能忍到现在不发作真的已经很给太子面子了。
司徒荓易容下的脸容倒不是倾国倾城,也不是普通无特色。只能用两个字形容,秀逸。
青年穿着一件暗红色宽袍,头发用簪子绾的整整齐齐,脸庞干净俊秀,安静的站在那里,宛如雪中梅花,开出一种飘逸安静的魅力来。
“以后不用易容了。”宋玉微笑着道:“原来的司徒荓脸庞虽众所周知,哪及的真正的司徒卿惊采绝艳?”
司徒荓点了点头。毕竟也没有谁天生就爱易容成别人的脸。
第二十九章:秀色
宋玉斜倚软榻,看着司徒荓绾头发。他白皙的手指不紧不慢穿梭在黑发中,玉簪绾的整齐干净,黑发皓腕,彼此穿梭,明明是极致的的动,偏偏他整个人给人秀逸安静的感觉。
宋玉最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皮相。不用太美,当然也不能丑。初看不必惊艳,而是隽美常在,安静秀逸。
司徒荓的皮相实在太合他的胃口。
“你的母亲一定很美。”宋玉称赞道。
“我并没有见过她。”
“也不知道那白氏妾到底有多美貌,值得桁武侯舍弃了嫡子。”宋玉笑着摇头:“自古以来,红颜薄命,英雄气短总是存在的。”
红颜薄命说的是司徒荓的生母沈氏,英雄气短说的是为了侍妾庶子杀嫡子灭嫡妻的桁武侯。
司徒荓不说话。
宋玉觉得没意思了,刚想逗他多说两句便看到司徒荓向他走过来。飘逸的外衣衣角微微卷起,收起了装扮原来的司徒荓高大雄壮的样子,恢复了本色的青年的腰很细,皮肤很白,走的不急不慢,每一步都好像量过去的一样。偏偏他轻功高明,步履不发出丝毫声响,整个人飘洒异常。
“司徒卿什么乐器趁手?”宋玉突然问他。
司徒荓微微愣住,随后笑道:“萧吧。”
“司徒卿吹一曲如何?”
司徒荓没说什么,微微颔首。
青年微微低着头,从袖中取出一根竹箫凑到唇边。
宋玉越发来了兴致:“小苏,取我的琴来。”
焚衣沐浴,等宋玉跪坐琴前司徒荓已经吹了一段。宋玉闻所未闻,不由问道:“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伶仃谣。”
“我怎么没听过?”
“这似乎是我师父所创,曲辞音律都不似当下。”司徒荓微笑起来:“师父一身本事,惊采绝艳。他一出世定能分的敬王一半风采,只可惜他无意出山。”
宋玉不信,含笑问他:“喔,那么厉害?”
“殿下见过他就知道。”司徒荓微笑着叹息:“只怕殿下给敬王写的悼词我师父用上也合适。”
“啊?”
“知己早去,惟度寂寞春秋。”司徒荓认真道:“我也算见过敬王一面,只觉得敬王风采比之传说很是不同。我师父更类似传说中的敬王。“
“我以为像敬王这种人物千年不定出一个。”宋玉噙着笑意:“不想区区百年,竟是有第二个这等人物。”
他的神色有种跃跃欲试的愉悦:“我们什么时候见见你师父。他虽然不见外人,但我不算外人吧?”
司徒荓估计他抚琴的兴致全没了,悄悄将箫笼进袖子里,笑道:“恩,本来就想带你过去的,我师父医术高绝,让他帮你看看,肯定没事的。”
宋玉微微一怔,随即微微笑起来。
第三十章:沈清辞
宋玉以身体需要休养为由,直接给皇帝上折子说他要出去转转。皇帝想了一个晚上就同意了。
宋玉这一次离京真的没有给任何人说上一声。就连皇帝也没有想到宋玉带着老婆(司徒庰)仅仅带了几十两银子就走了。
宋家皇帝每一个都任性的很。宋玉绝对不是免俗的那一个,他的心腹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走的。
这根本就是逆天,他带着司徒荓,这开了多大的作弊器啊?半夜堂堂太子被老婆抱着翻墙溜了。
皇帝准备开个欢送会的,没想到主角溜了。但最苦逼绝对不是皇帝,蒙毅几个真的连主子要离京这事都不知道,太子就不声不响的走了。
太子这是要做什么?
谁也没有想到,宋玉一走近十年,在期间一次也没有靠近过京城。就连皇帝也仅仅是清楚他的行踪。
宋玉的第一站就是去见司徒荓的师父。
其实就连司徒荓也佩服宋玉的胆大。别说宋玉信任他什么的,宋家人多疑,从来不会把性命压在一个人身上。这点倒是司徒荓误会了,给宋玉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托大,自然是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大隐隐于市,司徒荓的师父就住在天下文人骚客云集的闻起城。
闻起城气候温和,一年四季温暖如春。文人骚客众多,景色轻灵秀丽。
宋玉就笑道:“等我成了皇帝,就把这闻起城给你。这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司徒荓笑:“这话只怕陛下可不爱听。”
“实话很多人都不爱听。”宋玉呵呵笑着,眸中春光潋滟,司徒荓看不清他真正的表情。
“我早说过,不用看我的神情,不用判断我说话的语气。”宋玉对他的探究仅是微微一笑:“听我的话就好。很多人坏就坏在总觉得我说话不可信。”
“也是因为殿下神情语气总是动人。”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传进了两人耳朵中。
宋玉徐徐向说话的地方看去。
白衣婉转,轻灵隽美。他身上并无任何配饰,细腰紧束,并不显得呆滞规矩,反而是一种清丽到极致的优雅韵味。
“师父。”司徒荓的称呼告知了来人的身份。
宋玉抿唇微笑,向白衣人颔首:“你好,我是宋玉。”虽然对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他还是自我介绍了一下。
白衣人笑着眨了眨眼睛:“我是司徒荓的师父,沈清辞。”
他笑起来是带着光明的味道,眉目间风情流转,“端华优雅,雍容高贵。总以为朝臣多有夸大,不想他们倒是说了一回实话。”
宋玉就笑了起来,他生的美貌,一笑光彩照人,笑盈盈道:“沈卿谬赞。以我来看,沈卿才是妙人。”
宋玉一点都没有夸张,在他遇到的人里面,沈清辞绝对不是最美的一个,但绝对是最有风骨的一个。
是的,风骨。风姿隽美,傲骨无双,是个雅士,也是个狂生。
沈清辞先是一愣,随后大笑。
“殿下也是个妙人。”沈清辞道。
“沈卿出身倾越沈氏,敬王出身上林段氏。年龄相仿,才华相当。当年皇祖遗憾沈卿未能出山,叹息良久。”
不想沈清辞一听这话立即翻脸。
“这话也特违心了些。”沈清辞微微冷笑道:“在下哪里及的上林段九郎?永徽时代,天下就是段郎的天下。那可是宋严亲口说的。”
宋玉笑而不语。
沈清辞看他不回答更生气了:“怎么不说话了?”
“沈卿说的很对,永徽段郎,已经造就了传奇。永徽皇帝信任敬王,敬王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宋玉回答的认真至极:“那是他们两个人的选择,重来都与旁人无关。沈卿你说呢?”
沈清辞冷笑不语。
第三十一章:一曲误
沈清辞和段铮言可算是一时瑜亮。两人一年出生,九岁时段铮言是上林解元,沈清辞是倾越解元。两人又是同年中的进士,状元及第的是段铮言,探花是沈清辞。当然,也不见得段铮言一定比沈清辞文才高绝,而是段铮言甚的帝心。
当日,主考们更中意沈清辞。
沈清辞文笔清丽,笔锋之间意气风华,言之有物。会试时主考拍案狂呼,“世添一风流人物,国添一栋梁之才。”
恰同学少年五个字刚刚好送给年仅十五岁的沈清辞。
殿试时,主考就要点他为状元,不想永徽帝笑道:“沈卿清丽,恰逢探花;段郎雍容,正是状元。”
皇帝一言就定下了他们的命运。
主考们无言。别说段铮言的文笔也是一等一的,就算真是瘪三,皇帝的偏袒就可以让他们明白尘埃已经落定。
青年皇帝完全不避讳的话让十五岁的沈清辞羞愤欲绝,心高气傲的少年人不久挂冠而去,永徽帝只好笑道:“真名士。自风流。”
那时候,不知是谁放出了风声,说段铮言言过其实,抢了本该是沈清辞的状元之位。段铮言12岁本无寸土之功,稚子之龄,就凭着救驾之功就成为三公之首镇国公,其后又无甚作为,不服气者多得是,更何况,朝堂上很多时候并不是皇帝的一言堂。君君臣臣彼此制约,皇帝说是爱护段铮言,其实却是将他捧至高处,然后撒手。
这一松手,他有本事就直上九霄,没本事摔得头破血流也是咎由自取。这是皇帝和少年段铮言的博弈,他们的棋盘是天下九州,棋子是苍生黎民。
段铮言成功了,所以才有了永徽段郎。
也许段铮言并不想要这个机会,但是永徽帝给了;可是沈清辞是真的想要这个机会,可惜皇帝并不愿意给他。
沈清辞一辈子的心结都是段铮言。
他的一生,几乎都活在段铮言的阴影里,几乎都要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然而段铮言死了,他却不觉得有多高兴。
段铮言一死,他突然就觉得世界寂静了。那个会和他一样心里念着那个人的段铮言真的没了,这世界上他孤单一个连回忆思念都是萧瑟的。
宋严的母亲孝恭顺皇后姓沈,就是沈清辞的嫡亲姑母。
宋严的名字取得是很严峻,但他长得一点都不严峻。
如果说沈清辞生的风流婉转,宋严容貌那就不仅仅是一个好字可以说的。宋玉生的这样好是因为他爹妈生的好,他爹妈生的好先不说他们的母亲,宋严和段铮言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沈清辞初见宋严时就被他惊人的美貌迷住了。
宋严的美和倾国倾城,魅力无双等词无关。他的美一如骄阳,绚丽霸道的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当时,宋严已经长成少年,最青春的年华里,红杉碧箫,合着桃花硕硕。宋严当时吹得是《凤求凰》。
沈清辞只一眼就知道自己万劫不复。
一曲误,沈郎顾。
这是他的劫数,就如宋严遇到了段铮言。
三个人之间,纠葛交错。沈清辞和段铮言都以为他们穷其一生估计都牵扯不清。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那个骄阳一般绚璨仿佛永远不倒的宋严会英年早逝。
第三十二章:美人如花
“你生的像段铮言。”沈清辞道。
“我是他的孙子生的像他有什么奇怪?”宋玉微笑着,目光放远:“沈清辞,永徽时代早已经成为过去。”
“你是他的孙子。”
“是个人都知道。”宋玉不温不火,“司徒卿眼中你惊才绝艳,可是在我宋玉看来这些年唯一能看上的就是这身武艺了。我真不明白你这种人是怎么想的,仿佛离开那点情情爱爱就会死。司徒,走啦。”
司徒荓只能干瞪眼。
尼玛师父一见宋玉就不对劲,就像换了一个人。连他自己都想捂脸。真的让人无语。于是他们千里迢迢跑到这里不到半个时辰就走了。
看到司徒荓有些沮丧,宋玉笑道:“没想到你师父就是沈清辞啊。”
司徒荓不想说话。
宋玉微笑起来。
沈清辞是个人才,永徽帝曾经坦然说过,沈三郎文华过人,君子六艺,武功卓绝。天下少有的全才,奇才。只可惜美人如花,不似人间。“
沈清辞对永徽帝执念满满,皇帝却感觉到两人的差距。“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
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天上人间。
沈清辞带着记忆穿越异世,又随身携带金手指——游戏系统,文才武略,何等逆天?无奈宋严就是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