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脸上五指印格外清晰。

“自古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大哥只怕是平时悍勇过头，连三钢都忘掉了？”太子笑起来：“以后说话时声音别吼得那么大，看父皇和张嫔娘娘脸都绿了。”

皇长子脸憋得通红。

“天子言定九鼎张嫔你退下吧。”太子微笑着道：“宋瑕你是张嫔亲子，送她一程为好。”

皇帝在旁边顶着五指印看戏。

第七章：宋绍

崇寜帝宋绍，此人不管历史将他美化的再好，这都是个随心所欲的男人。他随手就废掉了张氏——不废等着她的儿装着嫡子身份夺位来砍掉自己吗？顺便他又给宋玉拉了一大笔仇恨值。

你说就连皇帝皇长子都敢砍了，你一个太子宋瑕绝对趁机弄死你。

太子如果还没重生，肯定被弄得半生不死，但是现在的太子并不太在意。他甚至连皇帝也不在意，所以他面对皇帝毫不留情的添堵，他毫不犹豫的反击了回去——皇长子即使装的那么憨直，但他一直盯着皇帝左脸上的五指印好么？况且，说废后容易，但是朝堂上一大堆利益均衡一不小心就是玩火。

所以这对极品的父子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要说皇帝坑太子那是必然的。前世太子虽说没有那么丧心病狂，但绝对袖手旁观，甚至推波助澜。

宋绍一生几乎就泡在蜜糖罐子里面，除了被孽障儿子们联手剁了（他被人剁了绝对与他的渣属性关联很大）这件事外，一生都很是顺水。

他老娘是继后不错，但元后无出，所以他就是堂堂正正的嫡子，况且，他老爹死得早，除了他这个嫡皇子，就只有三个公主。他仅两岁老爹就位登极乐，他十三岁亲征，江山鼎盛。所以要他学会体恤别人那真是笑话，如今只给这些逆子使些小绊子简直可以说是皇恩浩荡。

宋玉的想法和他老子差不多。尼玛三废三立看上去轻巧，但他被宋绍这个渣爹几番差点逼的走投无路的事他记得清清楚楚。这位心眼也不大，也给渣爹记着呢。

尼玛你们都是盛世明君敢不敢考虑一下百姓？

他们当然都想过。

既然宋玉能将宋绍的身份来历猜出来一些，那宋绍也能猜出来一些宋玉的身份来历。

他们现在还正在你来我往的试探。

两个人的性格惊人的相似，一样渣的无下限但相比起来，宋绍渣的更无极限。

这个几乎自懂事起就高踞九重的男人任性而且固执，强大而且残忍。在他的字典里，第一条便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生来学会的就是俯视苍生，怜悯却是没有多少。他哪怕被称为盛世明君，哪怕他做的决策利国利民，他最开始的原因不过是维护他的统治。

现下的宋绍刚过而立，天下大治，他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偏偏因为重生的阅历多了沉稳闲适。他个人静静站着就是一道风景，后宫嫔妃倾心倾慕，儿子女儿孺慕敬仰臣服，风调雨顺，一派盛世沉稳。

他突然想到了他那个美貌有趣的小太子，不知小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又不牵涉出宫无问题，他利落的去东宫看望太子。

第八章：调戏

皇帝谁也没通知就去看太子了。太子宫的人要拜见，皇帝摆手止住，直直往进走。

太子生来体质就随了段氏，不好不坏。这一年来担惊受怕，身体更是坏了几分。这几日来他又与皇帝斗法，兼之自重生以来他魂魄太强，身体太虚，更是让身体急速恶化。

皇帝过来的时候太子刚刚躺下，内侍拿着带血的帕子往外走。

一见到血皇帝瞳孔微微一缩。他倒也不是晕血，但上辈子被砍后遗症，他一见到血总是不舒服。

宋玉刚刚躺下又勉强爬起来，要行礼被皇帝止住：“你这是怎么了？”

宋玉勉强微笑。

他生的美貌，即使一脸病容并没有过多折损他的容貌，反倒是平日的高贵淡雅，温柔端华并未显露在表面，看起来美得张扬尖锐，飞扬跋扈。

宋绍一眼看过去心神几乎为之一夺。

宋绍阅美无数，段锦年算是顶尖美人，但也不是没有比段氏更美的人。

宋玉貌肖段氏，但也仅是肖像。

男孩子，总有几分硬朗英气，哪及的段氏精致？

宋绍说不出宋玉哪里美丽，但觉他记忆力的绝顶美人在宋玉的容貌里黯然失色。

少年病怏怏躺在榻上，神色放松下来，那一瞬间张扬尖锐化为平静闲适，温雅矜持。若不是亲眼看见，宋绍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宋绍歪着头笑呵呵：“玉儿这一病，朕可是心疼。”一边说一遍去摸宋玉脸蛋，竟是赤裸裸地调戏。

宋玉眉微微一挑，眼中厉芒一闪，他平静地拉开皇帝的手，冷漠的道：“皇父逾越了。”

宋绍又一次看到了那难以名言的美丽。生机勃勃，带着无尽的张扬犀利尖锐，惊艳了宋绍的眼眸。

他再次被震撼了。

第九章：朝阳

“见过太子殿下。”宋璃见到太子憔悴异常，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忙恭恭敬敬的向宋玉见礼。

宋玉微笑着点头：“六弟不多礼。”他大病了几日，更显得瘦弱，脸还是苍白的，勉强道：“别多说话，快快坐下，我头昏。”

他是真的头昏，只觉得眼前有些茫然。他撑着歪了下头，宋璃身边司徒荓下意识的扶了他一把。

司徒荓立刻觉得自己放肆了。

他是六皇子的伴读，虽说太子殿下是自己未来的妹夫，但他更是自己未来的主子。他这么做显然有些放肆了。

他忙着想放手，却听太子殿下柔声道：“别放手，搀我一把，头晕的紧。”

司徒荓震惊了。

皇太子有这么好说话么？显然不可能。倒不是说皇太子有多高贵冷艳严不可攀，而是皇家高贵，普通皇子其他贵勋子弟都是小心翼翼，更妄论身为国之副君的太子？太子出身高贵，皇帝宠爱，平时里念书都是在东宫，皇子们都见他次数很少，更妄论贵勋子弟？所以这是司徒荓第一次见到太子。

见到太子他突然就替自家妹子担忧起来。

皇帝看起来正是壮年，这个太子殿下病怏怏一副早夭模样，真的不会在皇帝之前挂掉么？

看这模样，在妹子过门前挂掉也不无可能。

太子哪管对方在想什么，他淡淡的微笑：“六弟所来为何？”

宋璃恭敬地回答道：“回殿下，是司徒公子想见见您。”

这回答绝对诚实，确实是司徒荓想要看一看妹夫的。宋璃知道自己根本搞不定大皇子太子一伙人，平时里也极少在这些人面前耍心眼。

太子含笑看向扶着自己的青年。

司徒荓不卑不亢，松开宋玉退后一步就要行礼。

宋玉敛袖，虚虚一扶：“不多礼。”

他似乎在一瞬间脱离了刚才病歪歪的状态，整个人雍容端华，威仪天成。他唇边含笑道：“坐。”

宋璃最怂见到宋玉这幅样子。这是宋玉对有兴趣的人或事物才露出的表情。他就害怕这次弄不好他会赔了夫人折了兵。

司徒荓发现太子自始至终没有用“赐”这个字眼。他说话也不自称本宫，孤一类字眼，他自称我。

司徒荓谨慎的坐下，刚抬起头便对上对方笑意粲然的眸子。

“不会叫你家女郎守寡的。”太子温和的笑道：“你家女郎以前是司徒氏的嫡出女郎，现在是准太子妃，不久就会是太子妃，以后皇父大行，她会是皇后，等我也没了，就会是太后。放心吧，好日子长着呢。”

他说话时不急不缓，带着一种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的闲适从容，说起生死他都没有一瞬动容，说起皇帝来更没有避讳。

说的人不避讳，听的人吓得脸色大变，两人直直跪到了地上。

宋玉看着两人，轻轻笑出声。

他不扶两人起来，眸中笑意加深。他声音轻柔悦耳，听在二人耳中仿若惊雷：“你们怕什么？生老病死，谁也躲他不过。我与皇父嫡亲父子，这天下，是他的，也是我的。”

“皇父，你说是也不是？”最后这一句，他对着门外。

父子两厢凝视，谁也没有先行认输。

过了好久宋绍才缓缓踱进来：“太子说得对。朕是烈日，太子是朝阳。”

太子含笑，一点也没有把皇帝的不悦放在心上。

皇帝看他这副模样，也不生气了，笑着调侃：“朕还没有见过这么虚弱的朝阳呢。”

太子并不生气，笑吟吟见礼：“子臣宋玉，恭请皇父圣安。”

第十章：司徒荓

朝臣多赞太子雍容高贵，端华优雅，最重礼数。司徒荓初见这位太子殿下，便印象深刻。

病歪歪，没架子。这是第一印象。

姿仪高贵，雍容端庄。第二印象。

恣意放肆，百行无忌。

甚的帝宠。

礼数周全，威仪甚重。

太子受他的礼时端华威仪，泰然自若。

他是桁武侯世子，皇帝都不一定非要他见全礼，太子受了他的全礼没有一点不安。而他给皇帝见礼时一举一动完美规范，举止优雅从容，声音不疾不徐。

见过了他的做派，再看自己平日还得意的礼仪举止，突然觉得自己真实夜郎自大。

司徒荓有理由相信，这个太子即使真的早夭，这个惊采绝艳的少年也必在史书上留下浓郁的一笔。

天家皇子，没有一个是好应付的。他想到今天六皇子对自己的利用，不由苦笑。

看来自己确实太过夜郎自大了。

不过这样的太子是配得上宁鸾的。宁鸾贤淑静和聪慧无比，太子殿下惊采绝艳端华高贵，妻贤夫贵，端的是佳偶天成。

“世子爷，世子夫人前来相探。”书童封三进来禀道。

司徒荓微微一怔，颔首道：“请。”

苏氏过来是代婆婆问一下太子殿下到底如何。

司徒荓笑道：“殿下雍容威仪，世人形容不到万一。妻贤夫贵，佳偶天成，还叫母亲放心。”

他也无奈。

他与妹妹关系还行，但要说到继母，他真的就无奈了。

第十一章：司徒宁鸾

得知母亲出的馊主意，逼着让大哥去帮自己看太子，司徒宁鸾气的脸都白了。

但她能怎么做？母亲一片真心向着自己，但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影响会有多坏。？

陛下赐婚，对象还是太子，无论太子是怎么样的，她都要成为太子妃的。母亲如此做法，陛下与与太子怎么想他？

更何况，如此做致大哥于何地？

她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父亲。

母亲无知，大哥粗心。他们看不出这件事可大可小，她能。

但是告诉父亲，就会把母亲推向深渊。

最后，她还是保持了沉默。

但愿，陛下与太子宽容。她在心里说道。

但是说实话，她自觉陛下与太子都不是什么宽宏人物。

陛下就不说了，哪怕再是一副仁和模样，他都是天子。至于殿下，那一直以来都不是什么宽和人物。

少女想的不错，宋绍不是什么宽和人物。他的确很生气。

他的儿子，哪怕他再嫌弃，也不是他司徒可以嫌弃的。

正值壮年的皇帝微微冷笑。

“张章：，拟旨。”皇帝慢慢说道。

他既然说出口不再对付司徒氏，言出必行。只不过，司徒既然敢做下这等事来，就要承受他的怒火。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这并不是夸张之语。

桁武侯刚下早朝，又被宣到大正殿。

他惴惴不安，不敢有丝毫懈怠，直奔大正殿。

皇帝笑意盈盈：“司徒卿，不多礼。”

桁武侯更不安了。

皇帝根本不和他兜圈子：“司徒卿以为太子如何？”

桁武侯想也不想：“殿下龙章：凤姿……”

“朕看你家孩儿也很不错。”皇帝慢悠悠的道：“朕突然想起来了，你的女儿虽是嫡女，但她的母亲却是继室，教养确实差了一些。太子元后嫡出，身份高贵，继室所出配太子确实不妥，朕想换个人，司徒卿以为否？”

桁武侯张大了嘴。他的原配只留下一子，他根本没有原配嫡出之女！

更何况，天子如此做，他的女儿还能嫁出去？

他心里涌起了怒意。

天子笑意盈盈看着他恼怒的脸。

桁武侯抬起头来时便注意到皇帝笑意盈盈的脸，但他的眸子清透寒彻，没有丝毫笑意。

“臣以为然。”桁武侯恭敬地道。

天子既然如此说，那定然是无转圜余地。

“大善。”天子笑道：“既如此，司徒卿回府候旨。”

他刚一到府，圣旨已经到了。

“兹旨，帝与孝敬皇后少年结缡，相互扶持，情谊深重。然，后薨，帝悲不自禁。

太子文华高雅，身份尊贵。帝后嫡出，圣上爱如拱月。

桁武侯女司徒氏，圣上御笔钦点太子妃，本意爱重其女系出名门，然不修妇德，难堪太子妃。

圣上景明，废司徒氏婚约。今后男婚女嫁，互不干涉。”

圣旨一出，司徒宁鸾摇摇欲坠。

少女生的美貌，即使苍白着脸，也显得风姿楚楚。但这时却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美貌。

第十二章：太子妃

“桁武侯府接旨。”传旨的是大学士周跃，他倒是同情司徒氏的女郎，但既然司徒氏做出这等事来，就要承受陛下的怒火。

就算阖府都快晕倒，但一个个打起精神继续等皇帝旨意。

“兹旨，帝夜入梦，遇孝敬皇后，后殷殷嘱帝曰：桁武侯嫡子司徒荓，原配嫡出，系出名门，允文允武，可为太子妃。

桁武侯嫡子司徒荓，原配嫡出，系出名门，允文允武，为太子妃。”

这道圣旨一出，老桁武侯再也坚持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周跃笑道：“老侯爷高兴地晕过去了。也是，这天大幸事，和该高兴。”

桁武侯这才知道皇帝给他打预防针的目的。

太子元后嫡出，你的女儿虽是嫡女，但是继室所出，朕看你家孩儿不错……

原来如此。

他现在确信他的妻子女真的得罪皇帝了。

他看了周遭，端端正正摔阖府领旨谢恩：“臣谢主隆恩。”

皇帝这一招真的很狠。他言出必行放过了司徒氏，但同时将司徒氏推向万劫不复。

宋玉知道这件事已经半个时辰后了。

他这两天身体愈发不好，又没能彻底修养，直接吐了几口血，吓得内侍颤巍巍的，好说歹说才让他歇下。

崇寜帝过来时，宋玉刚刚躺下不久，皇帝也不让人通知他，直接吩咐内侍等太子醒了再说。

他去了太子书房，太子的几个伴读正在杂七杂八胡侃，看见皇帝，一个端端正正的见礼。

皇帝坐下翻看太子手札，知道太子醒了他才笑眯眯的给太子说了更换太子妃的事。

宋玉点了点头，他知道他皇父一向坑的没谱，一点也不吃惊。

“司徒荓你也见过，不比他妹子好很多？”皇帝笑眯眯的。

宋玉点头：“太子妃钟灵毓秀，自是好得很。”

尼玛，这对极品父子。司徒荓如果知道太子用钟灵毓秀形容他会哭的。

“桁武侯府只怕现在人仰马翻。”皇帝笑道。

宋玉微笑：“儿子想去看一看太子妃。”

看到皇帝看着他，他幽幽的一笑：“火不够旺，儿子再添一把柴。”

皇帝笑了：“也好。”

老桁武侯晕菜，桁武侯根本来不及找妻子儿女算账，只得守在父亲榻前。

司徒荓站在门外，静静地不发一语。

他再次直面皇权的冲击，感喟不可谓不慎。

他知道，就算他真的做错了，他父亲也不敢再开口训斥，因为他已经是“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