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风很大，漫天都是昏黄色，车夫说，这是要下雪的前奏。

影微微触动，掀开车撵金色丝绣的窗帘，看向了窗外。

风险些掀起了他的面纱，果真下雪了。

他一手伸向窗外，想起主人在冬天无事的时候，总是喜欢这么呆坐着看雪。

马蹄声纷乱，车晃动了一下，马受到了惊吓，不住的乱踩，不肯向前。

影握住鱼肠剑，放在宽大的衣袖中，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公，公主……”马夫声音颤抖，“好多，好多黑衣人……”

影沉下心，风更大了，他推开车门，看到前方有四十几匹黑马，黑马上坐着黑衣人，整齐，肃穆。

该来的总会来，影想，主人总是知道这些的，他一直都那么聪明。

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红色的身影在漫天的黄色风沙中，显得那么惹人注目。

“不要留活口。”看起来像是黑衣人的首领发话，所有人拔刀，整齐划一。

影忽然想起来，许多年前他学会拔剑，就是在主人面前。

“萧，丞，风。”他低声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念给自己听。

护卫们从他的身旁赶上前去，后方的车撵中箫赤羽忽然提着剑从车门闯出来，试图过来和他并肩。

“回去！”影大声喊出来，那些黑衣人听出了不对，“后边的那个是目标！不要留活口！”

影兔起鹘落，拎起箫赤羽的后颈，把她扔回车内，然后从头上拔下来一把簪子，硬生生的插在了车门上，将箫赤羽锁在里面。

“放我出去！”箫赤羽又急又气，连踢带踹，影顾不上理会，前方的马夫已经被杀了，血逶迤了一地。

“别出来。”影大声喊道，他从来没有这么大声的说过话，听起来音都有些变了。

鱼肠剑的剑鞘直接被扔在地上，头发凌乱的飘在眼前，从前是凄厉的美，现在成了野性的美。

雪忽然变大，铺天盖地，视线所及之处铺满了白色，影的黑发红衣映衬着漫天的白，美的令人窒息。

他的身影穿梭在黑衣人之间，鱼肠剑刺入肋骨之间没有发出声响，拔出来也不会被卡住，这就是鱼肠剑的好处。

坏处就是，短。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摆阵群起而攻之，就是为了克制影这样的用剑大师。他拔剑无数次，想要杀了他，只有一种方式——不要让他拔剑。

八人围成一个圈，走成一个奇怪的阵型，影的瞳孔微缩，像一条鱼一样光滑，躲避那些剑影，他预判极准，先剑一步而动，在狭缝中生存，但没想到，会有人使诈。

本来二十七寸长的剑，忽然长至三尺，直插影心脏。

影“噗”的一声鲜血涌出嘴角，左手将剑抽出，血溅到脸上，反而显得更加妖异。影并没有停手，手腕挥动灵活，人成一字型横跃在空中，双腿绞住一人的脖子，手上的鱼肠剑抹了别人的脖子，解决一双。

他顾不上看伤口，只想着主人说要保护公主，这件事情就不能有差错，主人让他暗中保护公主，他就六年不曾见人，做一个影子，主人让他穿上嫁衣做替身，他就听话的坐在车里，遇见敌人，也冲上阵。

远处有马蹄声，应该是迎接的人到了。

影忽然心中有些松动，他的周围剩下的敌人不多，同样，剩下的同伴也不多，且遭受毒手的太多。

敌人欲赶尽杀绝。

蓝色的眼眸中生出杀意，血滴在雪地上如红色梅花绽放，让人情不自禁的眯起眼睛。

四，三，二，一……

最后的敌人倒下，影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他只是模糊的辨别方向，去把他的公主放出来，然而离车撵只有一步之遥，却再也不能上前，直接倒在了雪地上。

箫赤羽终于把门踹开，却只能再次看到她身边的人离去。

她想要捂住影的心脏，让那里不再流血，这动作却是徒劳，手上影的鲜血从指缝溢出，箫赤羽哭的凄厉，“不！我拥有的已经这么少了，老天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残忍！”

影的眼中最后只留下一抹白色剪影，手微微抬起，不知道是想要抚慰赤羽不要哭，还是想要抓住空中不存在的影子，“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生命已经从身体里流失干净。

想说什么呢？我尽力了，还是对不起？

女子抱住影的尸体，在地上泣不成声。

风刮过，一片雪花停留在影的眼角，被残留的体温融化，宛如一滴眼泪，那个“隶”字也在眼角，辉映如血泪。

16、邀舞

“Cut！”

袁彤还陷入在情绪中，大约是顺承了下午的好运气，这个场景只NG了一次，第一次还是因为工作人员的小小失误，剧组听到这声Cut全体上下喜气洋洋，顾寒身上都是红色颜料，味道并不好闻，但他心情很好。因为他的戏份到这里也顺利杀青了。

袁彤眼睛还是红的，被洋葱刺激的到现在都恢复不了，导演喊停之后立刻站起来去呼吸新鲜空气，顾寒也从地上爬起来，正整理服装就看到有人咔嚓一声，抬头一看是陈述，他身上还穿着下午的戏服，白衣衬得他面色如玉。

“陈老师，”顾寒用袖子遮住脸，不让他拍自己窘迫的样子，“你怎么不换衣服？”

“你晚了一步，已经定格在手机里了。”陈述晃晃自己的手机，颇有得瑟，“害羞做什么，今天剧组就要发定妆照了。”

“这么快？”顾寒放下袖子，上去看自己刚才被照成一副什么丑样子，陈述收起了手机，放低声音，“你想不想在我专辑里担任男主角？”

他声音一低就十分具有诱惑力，像是魔鬼在引诱人上当，顾寒一抬头，眼睛都是亮的，“真的吗陈哥？”

“这时候不叫陈老师了。”陈述打趣的看着他，“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任镇言这时候忽然抬头，因为距离和角度问题，他看到两人此时的动作像是在接吻一般，陈述眼中有自己想象不到的温柔，而顾寒看着陈述的眼睛也在发光，连带那双眼睛都是亮的。

任镇言本来在刷微博，他的粉丝跟同等的大V比起来不多，但留言还是稳定的，作为白面小生，死忠粉虽然概率低，但挡不住C国人口基数大。

手机是高像素的，他抬手就把这个场景拍下来，本来想直接发出去，但想到自己的戏份没有拍完，简笙又十分讨厌记者探班，热爱全封闭式拍戏。

将照片放在新建文件夹里，他低下头，继续刷微博。

“为什么是我？”顾寒对于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虽然欣喜，但也想知道馅饼为什么会到自己手上。

“算是感谢你那天的陪伴，还有这么多天来的保密。”陈述微笑。

“保密是起码的道德吧。”顾寒耸肩，“至于那天，算不上我帮你吧，我也缅怀了一直以来的偶像。你用这么大的礼物回报我，我会于心不安的。”

“好吧，再加一个理由，你会跳探戈。”陈述道。

“这算是理由吗？”顾寒觉得奇怪。

“你当它是，他就是咯。”陈述拍拍他的肩膀，往换衣室去，顾寒尾随他，简笙还在接着拍袁彤的戏份，这杀青的两人先解放了，看的旁人羡煞也。

“新专辑主打歌是什么？”顾寒也想多了解一些情况。

“IMissYou。”陈述解开白袍衣角的手顿了一下，念出这么一个名字。

“之前宣传不是说是Silence？”顾寒对于这衔接不上的信息表示质疑。

“那是公司的主意，我想换一个主题。”陈述道，“本来Silence这个主题是跟获奖的电影有关，大约是想趁热，所以有了这个传言，但我忽然有了一个灵感，或许说灵感不太准确，我只是想纪念故人。”陈述眼中带着愁绪，“算是一个告别吧。”

顾寒用尽全力才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失控，结结巴巴的问了一句，“是，贺兰若？”

“嘘。”陈述拿食指比在嘴唇上，他的唇色很淡，有些苍白，应该是这段时间赶着拍戏太过于劳累。眼睛像是静静的湖泊，黑曜石一样，顾寒不自觉的闭上了嘴巴。

这种淡淡自豪感是怎么回事呢？顾寒心像被猫轻轻的抓了一下，好奇的不能行，他暗暗的唾弃自己，都奔四的人了，怎么还像毛头小子一样！

不过老人也是可以有夕阳红的，为什么他不可以？

他在更衣间的时候还想着这个，骂着自己老不修，但心情还是在飞扬，从前年轻

“I Miss You几个意思啊？”顾寒敲敲隔板，问隔壁的陈述。

陈述没有直接回答他，反问顾寒：“你可以猜猜看，现在只有一个名字，歌曲连框架都没有。所以也许你现在的任何一句话都成为这首歌曲的灵感来源。”

没有作曲，没有歌词，忽然就变卦，如果不是温升脾气好，大约直接就把锅扣自己头上了。

“想念还是是错过？”顾寒两个都提出来，“或者都有？”

他听到一声叹息，“都有。”

“你邀请我拍MV，是想好了MV画面剧情吗？”顾寒转移了话题，怕勾起陈述的伤心事，单凭陈述说的喜欢自己十年，就让顾寒觉得这人果真是沉闷还是呆，可以和他说啊，搞的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给陈述说自己是重生而来的，然后呢，就直接转移喜欢吗？

这听起来不怎么靠谱，顾寒心想。

“悬疑还是留到最后揭开吧。”陈述没有直接跟他说，“其实我想先把短片拍出来，再写词的。”

“这么说是你自己上手啊。”顾寒觉得有些不靠谱，“你以前当过歌手？”

“一段时间吧，这段历史我很少给人说。”陈述像是在回忆，“换好了吗？”

“啊？啊，马上。”顾寒把T恤套上，抬头就能看到镜子中自己的倒影，眼睛看起来还是很突兀，有种梦幻的感觉。重生一个多月了，除了柯守逸，没有任何人来找他，这让他一度觉得自己附身的是不是妖怪，直接从石头里蹦出来，没有亲人。

他挤了挤左眼，蹂躏出来笑容，抓了抓头发，走出去。

大多数人都在片场，这时候更衣室只有他们两个，顾寒第一次觉得更衣室好大，因为前面有一片空地。

17、庆贺

“你听过卡洛斯？葛戴尔的探戈舞曲Porunacabeza吗？”陈述卸妆的时候大概用力了，水直接溅在刘海上，前面的头发湿漉漉的，加上他穿着白色的T恤，还有牛仔裤，这让他看起来不能够称之为陈老师，像是一个大男孩。

“一步之遥。”顾寒戏谑，“如果连这个都不知道，我大概可以自称江湖骗子。”

卡洛斯？葛戴尔，探戈之父，探戈舞曲Porunacabeza中文翻译为一步之遥，又可以叫做只为伊人，这首曲子优雅与激情共存，含蓄与张扬完美揉和，顾寒从前常常收到一些电影原装CD，挂号信直接送到前台，却从来不留名字，只在信封的封面上标一下这次送来的是什么影片，顾寒从前只当是哪个追求他的人不好意思，所以默不作声的只送礼物，他还曾经想过提前到公司一段时间，看看是谁送的，但都是徒劳，因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无论如何都堵不到人。

既然找不到蛛丝马迹，那就不如守株待兔，贺兰若本来想这样下去对方一定会先忍不住出现，却没想到是自己先归西。

陈述彬彬有礼的伸出手，“可以邀舞么？”

顾寒没动，小小的自尊心墙裂的动摇，先声明了一下，“喂，我可不跳女步。”

“那就我跳好了。”陈述对这个无所谓，从前肖想和贺兰若一起跳探戈，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主动选择哪一方，哪里有什么女步男步的选择，他连靠近都只能在梦中，贺兰若对他而言，是男神般的存在。

他将手机放在一边的凳子上，声音响起，慵懒幽默。

顾寒伸手，手掌朝上，陈述的手覆在他的手心，侧身，并肩，向前，做绅士他富有经验，恰如其分的距离，恰到好处的谦卑。

“你害怕么？”陈述忽然问。

“害怕什么？”顾寒不明白为什么忽然有这一句。

“跳错舞步。”陈述声音有些低沉，性感极了。

顾寒以前从来没有觉得人的声音可以如此性感，他想起来这段对话为何如此耳熟了，这时他右手放开陈述的腰，陈述退一步又被他拉回来，顾寒终于回答，“不是说，探戈里从来没有跳错舞步之说？跌倒了，爬起来，继续跳。”

“你不是范克。”陈述挑眉，不满他的答案。

“你也不是唐娜。”顾寒反击。

舞曲从诙谐幽默，到B小调激情，转而成了大调。两人虽是第一次配合，却非常默契的跳出了属于曲子的那种错落有致。可惜顾寒大意，被陈述趁机而入，硬生生的把女步转换男步，顾寒后弯腰，陈述俯身向前，双目对视的时候，才发现他眼中那丝狡黠。

陈述从来没有放弃过主导这段舞，顾寒出于强迫症心理，一定要有始有终，他不忍心破坏这段舞，只能硬着头皮跳下去。

所幸条件还是过硬的，委婉处委婉，激荡处激荡，有始有终的完成了一支舞。

“你跳的很好。”陈述最后还给他来了个绅士礼，顾寒只得无奈接受，“这是考验吗？”

“不，这是检测。”

“那我及格了吗，陈老师？”顾寒看着陈述眼帘前沾湿的刘海，总想伸手替他按下去。

“你很优秀。”陈述表扬他。

得到老师表扬的顾寒心里很高兴，他极少有机会跳探戈，那是他年少时候的爱好，很多时候都被掩藏在他那颗收敛着的心中。

今天收工算早，导演请客包场，大家一起去东西，剧组上下这次无一缺席，因为这算得上是陈述的杀青宴，抱大腿的心怀不轨的还是想结交的，各自抱着心思前往，表面上还是矜持，浩浩荡荡几辆车往艺人们常去的地方，轻车熟路。

名为“帝凰天下剧组”的微博用户今天才发了定妆照，这让百无聊赖的广大人民群众有了新的取悦资料来源，顾寒不爱玩这些东西，所以很少上微博，但周围人都在低头刷，他也不好独，开启客户端的时候被嗡嗡嗡的声音震的大腿发麻，新消息如泉水般涌来，这招是简笙叫人放出去的，毕竟直接关注剧组就能把剧组上上下下扒的干干净净，所以当顾寒看到诸如：

“男神我要给你生娃！”

“要男要女还是双胞胎，我都能生！”

“我要跪舔，剩下的楼下来！”

“求名字！”

顾寒：“……”

一大波僵尸涌来，豌豆射手准备，豌豆射手阵亡。

第二波是原着粉，看到定妆照中的顾寒那双眼睛开始愤怒，看到颜开始欣喜，最后变成了纠结，“我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局。”

简笙喜欢用新人，这次带来的确实是让人震惊的新人，但这明显和原着有差别让大波原着粉又爱又恨，恨不得咬着衣角跑到顾寒面前嘤嘤嘤，或者如马教主般摇晃顾寒，“为毛为毛为毛，为毛你的眼睛如此销魂！”

顾寒直接退出，然后就看到旁边的工作人员用小号上，开始爆料。

顾寒：“……”他偷偷戳了戳那个人，“简导不是不让爆料？”

“是不让爆主菜，又不是不让爆开胃菜。”工作人员看起来上手很熟练，熟悉各种规则擅长各种马甲精分，还挂着代理IP，顾寒都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