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镇言掏出手机，看了自己存的那张照片，编辑“大家关系很好呢，期待新剧~”手指想要移到“发布”，迟疑了几秒，还是删了，转发了自己被剧组微博艾特的那条，系统自己加了一句“转发微博”。

他看着对面那个低头看着手机的年轻人，想到自己刚才在换衣间看到的那幕，心有不甘。想到袁彤，也有不甘。

为什么别人一上来就有各种机会，他却只能蹉跎岁月后不得不出卖自己，换取机会？

袁彤背后的金主他听说了名字，只能扼腕。每天在床上受折磨，还要挺直腰来拍戏。

过去那么多年的坚持，究竟算什么呢？

戏子戏子，和婊子也只有一字之差，所谓演员，也是好听。

18、圈里

从地下车库直接搭电梯上去，直接来到了雾森林的三层，这里隔绝了记者和狗仔，是圈里人常常来聚餐的地方。自助有一样好处，就是你想吃什么吃什么，省的重口难调。女星们六点之后就会不吃东西注意饮食，保持身材，但有一天例外也是可以的。

袁彤取了几样水果，陈述有些困乏，但还是要打起精神，所以让侍应生磨了一杯磨铁，找了一些点心吃，他不能吃辣。顾寒和他相反，无辣不欢，天生皮肤好，怎么吃都不会长痘痘，天赋如此之好，羡煞了一干人。

“明天放一天假，所以想喝酒的可以尽情来。”简笙大赦天下，作为一个暴君自己先取了白兰地一瓶，打开，被暴君的助理林嘉换下来，换成一瓶红酒，“晚上不许喝酒。”

“你好残暴。”简笙用哀怨的眼神看着他，林嘉铁石心肠，不许他喝酒，脱了戏服胆子变大，陈述带头，“导演，这一个月辛苦了。”

“你抢了我的台词。”简笙虎着一张脸，举起酒杯，发现是空的，林嘉给他倒了薄薄的一层，“你们总说我是暴君，其实最暴君的是他才对。”说着他指了指林嘉。

林嘉一脸我爱做暴君你能奈我何，连袁彤在内的女星也不装作淑女了，笑的形象全无，袁彤也挤上来，举起酒杯，里面居然是白酒，顾寒心想她喝不醉么，就听到袁彤朗声道，“导演，这一个多月谢谢你的照顾，在你的手下，我学会了很多。这杯我先敬你，你随意！”说完直接一杯干了，不带喘气。

“好！”简笙对她比大拇指，“吃的了苦，对自己下的了狠手，我看好你。”

袁彤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酒激得，眼中带了点泪水，退到一边，顾寒从口袋中掏出手帕递给她，“谢谢。”

“你不会醉吗？”顾寒好奇。

“从小就喝烧刀子呢，怎么会醉。”袁彤擦了擦眼角。

“真看不出来，英雄不可貌相。”陈述往自己的杯子里加了点纯净水，伪装白酒，就去敬导演了。

任镇言正在诚恳的对导演道谢，简笙摆摆手，也没有对他说什么过激的话，“好好干，还有剩下来两个月的戏份呢。想红就得学会拼命，别想其他的，没谁看不起谁。”说完干了杯中物，任镇言被堵的没话说了，默默的也喝了杯中的酒，看起来有些黯淡。

“简导，”顾寒举起酒杯，“麻烦了你一个月，我先干为敬。”说完怕露馅，赶紧喝了。

简笙滑的跟什么似得，“你小子蒙我，这里面肯定掺水了。”

陈述，袁彤还有潘煜一脸惨不忍睹，简笙非常不满顾寒，“在胃馋的酒鬼前伪装，你简直在羞辱我作为品酒师的嗅觉。”然后指示他的暴君给顾寒满上，指着酒杯，“这是诚意。”

顾寒看着眼都直了，简笙倒着眉，导演最大，顾寒喝之前多嘴问了一句，“导演，我要是不喝，会怎么样啊？”

“把你的戏份全剪了，”简笙眯眼，“只在片头挂上名字，剧中绝无此人。”

顾寒觉悟了，乖乖的像个佞臣一样，这时候就是简笙把一头鹿牵到这里，说这是马，顾寒绝对会恭敬的说，这就是马。

顾寒愁着眉喝光了，舌头都要麻掉了，简笙拍拍肩，“你小子以后的路肯定不好走。”

这是在诅咒我吗？

“为什么？”顾寒眼前出现了重影，想着这具身体让他体会了好多不曾体会到的事情，比如醉酒，他以前喝酒从来不会醉。

“你太具有个性了，懂吗？”简笙摇摇头，“你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看你试镜，直接让你走？”

顾寒摇摇头，这方面他功课差的很，他以为只要表演功力够了，会做人些，就可以了。

“因为你富有个性啊，我不是说了么。”简笙觉得顾寒简直不成器，“你的眼睛，双瞳异色，让你的戏路窄了很多，在小屏幕，拍电视剧，你不会觉得怎么样，大不了带美瞳，但到了大屏幕，眼神的戏份尤其重要，你就不能用那层玻璃来伪装，但你本身的特点让观众在注意到角色的特点之前，先记住了你。这不是任何一个导演喜欢的。”

顾寒觉得有些冷，忽视身体上的感觉，努力认真的听着简笙讲话，不住的点头，“听起来我的境况很不妙。”

“唯一值得说的是你表演功底很扎实，如果不是因为这点，我早就把你轰出剧组去了。”简笙拍拍他的肩膀，装作不在意的低声说了一句，“等会你留下来。”

顾寒微妙的点头，小角度的侧头，眼神戏谑，“导演，难道没有因为我的脸犹豫过一秒钟？”

“滚吧你，圈里不缺的是什么？”简笙放声笑，“从来不缺的是人，现在早就不是十年前了，没有谁会等你成神，新陈代谢很快，只能努力的抓住机会，让自己快点成长。”

他像是在缅怀什么，但时间同样不给他缅怀的机会。

潘煜在任何时候都举止优雅，女神的名称是观众给她封的，年逾三十很注重保养，这次聚餐从头到尾一杯红酒，敬了导演，也没有人敢起哄让她喝酒，大多数男人在看到那张脸总会生出怜惜之心，除了顾寒觉得无所谓。

包括最初进剧组的时候，女神微博只更新了一句，艾特陈述，“合作愉快。”

高冷和距离感虽然让群众对她的了解少了一部分，但她的代言也是国内目前接到级别最高的。因为她的名声好。

19、老歌

这一场聚会从六点开始一直闹到快九点，吃完转移战场唱歌，KTV豪华包间，简笙开场，唱了一首很老的歌，顾寒都没有听过名字。

屏幕上显出来帮顾寒去文盲化：《当我眼前只有你》

他声音有些沙哑，高音的地方会降Key承接，听起来微微有些不自然，但感情很充沛，本来有些吵闹的包间马上安静了，简笙没有任何不自然，依然坚持的把这首歌唱完了。

林嘉带头鼓掌，众人这才从刚才简笙创造的那种悲伤的情绪中出来，掌声响起来。

顾寒困的简直睁不开眼了，缩在沙发的角落睡着了，中间不知道滑落在谁身上了，顾寒脑中还反应了一下，想着谁的大腿这么有力，唉不管是谁，总不会是女人，更不会尖叫流氓，闭上了眼睛。

顾寒是被一阵“啪啪啪”的拍脸声拍醒的，是陈述叫醒了他，环视一圈发现屋里只剩简笙，林嘉，陈述，还有他了。

顾寒心想幸好自己睡觉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不会流口水磨牙打鼾，没有丢脸。

不过聚会唱K也能睡着，他有些佩服自己，把这个缺点记下来。

“奇才。”简笙把灯打开，晃的顾寒眯起眼睛，“其他人呢？”

“都被认领送回家了。”简笙看起来也有些承受不住，顾寒一看表，都两点了。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这么吵你都能睡着，最近也辛苦了。”说着顾寒自己都打了个哈欠，顾寒刚睡醒，脑子神经搭的不对，直接笑了出来。“导演，你找我有事？”

“没事找你干嘛。”简笙恨不得翻白眼，“对了，你看过《龙族》吗？”

忽然问这个做什么？顾寒心想他只看过财务报表，还有各种各样的合同，股市红绿走线，诚实的摇摇头。

“回去看看吧。”简笙对此没有什么感触，少年热血小说不是人人都看的，顾寒这种看起来就不热血，没看过也正常。

“有什么动作吗？”顾寒看周围也没人，放开胆子，也不弱化自己的存在感了。

“版权卖了，我的工作室买了版权。”简笙简单道，“我想问你，有没有兴趣？”

顾寒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掐自己的眉心，陈述饶有兴致的看他的动作。

“导演，”顾寒严肃的看了看手机的时间，“今天不是愚人节。”

“如果是愚人节我会问你要不要参演斯皮尔伯格的新片担任主角，这个玩笑似乎更振奋人心。”

“为什么是我？”顾寒从来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他是谁？除了自己，没人知道他曾经是贺兰若，他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龙套演员，如果不是因为陈述的恰好经过，他大约会被简笙在第一面直接拒绝，就因为他的眼睛，然后周而复始的，如苍蝇乱飞一样去接龙套的戏份，慢慢混资历，在小工作室他没有什么机会，艺星也不看重他，他从前的脾气也不好。

“因为你遇到了我，而你站在了正确的时间。”简笙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下来，“第一，你年轻，我需要的是十八岁的演员。”

顾寒条件反射的指了指陈述，“他也很年轻。”

陈述扬眉，觉得自己属于躺枪类型的。

“我付不起他的价钱，他主演的价钱很高，这部剧能请得起他和潘煜，是因为签约的时候，他没有获得影帝的头衔，还有剧组有钱。”简笙说的倒简单，“但我说的新作，拍摄周期长，拍摄很辛苦，钱拿得少。”

“导演，你在吓唬我么？”顾寒皱眉，“我想你可以拉到投资的，以你的能力。”

“这次我是制片兼导演，你懂么？”简笙笑的像君王，“我想拍出C国巅峰的作品，作为第一人，我不想牵扯那些凌乱的东西。”

“我需要交换的条件是？”机会有了不抓住是笨蛋，他心里那头恶魔又蠢蠢欲动，告诉他这是一场豪赌，他愿意压上所有赌注。

“第一，时间，我想一年半内，你应该没有在其他地方出现的可能，因为这部影片会占据你所有的时间。第二，片酬低，因为你没有什么拿得出的作品。”简笙笑的很得意。

“我推荐你接下来。”陈述插嘴，“很期待和你在下一部电影的合作。”

“导演，你不是刚说请不起他么？”顾寒不太懂。

“请不起他当主演咯，配角还是可以的。”简笙老女干巨猾，“他给了我友情价。”

“说的像买卖，”顾寒双手十指交叉，右腿搭在左腿上，姿势优雅，“不过我很喜欢这样的买卖。”

“有风险才有高回报。”简笙拿出来卖身契，“合同可以拿回去看一下，剧本我回头email给你，记得查收。”

“简导，”顾寒轻轻咳嗽了一下，用梦游一样的语调说了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话，“你唱歌很好听。”

简笙把他的话视为拍马屁，耳旁风一样的忽视过去，“不早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我先撤退了。”林嘉看着他总带着担忧的眼神，简笙和他笑着拉手走出去，不知道在他耳边安慰的说着什么，林嘉似乎不赞同，但也没阻止。

“简导今年多大了？”顾寒扭头问，发现只剩下他和陈述，有些不习惯。

“还有一年就四十了。”陈述门清，“你问这个干吗？”

20、捕猎

“看导演年轻貌美如花，小生这厮春心荡漾。”顾寒开始不说人话，打趣陈述。“不过导演今晚说的这个剧本，你怎么想起来接了？”

“我接这部戏很奇怪么？”陈述有些不太懂顾寒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居然会去演配角。”顾寒发现自己果然表达能力有问题，很容易让别人产生误解。

陈述笑了，“你大概很少看小说吧？”

顾寒讪笑，心中碎碎念从前我可是分分钟几十万上下呢，哪里有时间去抽空看小说，他更喜欢看传记，真实世界的历史比小说来的更为传奇，历史让人汲取智慧。父母去世后他被老爷子接过去抚养，年龄有差距，阅历自然不同，但在阅读这方面贺兰若却显出了老年人的偏好，养花种草打太极，就差逗鸟。

“被你看出来了。”顾寒没说自己喜欢的那些老古董们，怕被看出破绽。

“我想你会喜欢的，年轻和曾经年轻过的人，我属于后者，你属于前者。”陈述道，“无论从事业心还是从个人私心来说，这都是值得用心的一部作品。”

“谢谢你。”顾寒低声道，他明白，如果没有人推荐，简笙就是再看好自己，也不可能就这么留下来对他说话，顶多是私下里给个试镜机会，一定是陈述说了什么，让简笙改变了主意。

简笙已经指明了他的致命伤在哪处，这种不可改变的事实不是单靠什么演技来突破的，短短时间内做出决策，一定有重量砝码添加进来。而现在算得上和他交好的，只有陈述。

“我什么都没做，更重要的是你，只有你打动了简导，他才会给你机会，不然任谁说，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那么预祝合作愉快。”顾寒伸出手，陈述握住，感觉出来他手的温度很低，手掌很薄，但隐藏着力量，掌心边缘的茧子已经证明了这段时间他有多努力。

“还有MV。”

作为屌丝一族，顾寒现在是比柯守逸还穷的存在，陈述前辈尽职尽责的问了他的住处，送他回去，顾寒想要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情，奈何太困，又睡过去了。

陈述看着身旁歪着脑袋，靠在座椅上睡过去的人，会心一笑。

姿态，眼神，微笑的样子，连手指的动作都是一模一样的，连他都要忍不住把两个人的影子重合起来了。

甚至，跳探戈的动作，都和脑海中的额那个影子，契合在了一起。

一个多月的相处，他不会连这点都感觉不到，你如果心心念念一个人二十年，那么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他有了什么新的名字，你知道那是他，就是他。

他心跳的很快，面上若无其事，车内灯光昏黄，掩盖住他脸的热度，他想要伸手去触碰，却只能抑制着冲动，因为害怕这是一场梦。

如果这是一场梦，让他久些长些，不要醒来也好。像《盗梦空间》里的人，进入第三层梦境，现实中不到一天，就过完了一生。很长，很好的一生。

第二次，顾寒在车中度过，不过这次不是他看着陈述睡觉，而是陈述看着他睡觉。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按理来说现在陈述是前辈，他这么做，确实有些不妥。

事实上，这次是他一人在后座上睡觉，身上还披着陈述的衣服，早晨还有些微凉，陈述在车外抽烟，车上的烟灰缸里烟蒂都满了。

一夜未眠？顾寒有种自己被窥视着睡觉的感觉，缺眠这么厉害，在别人面前睡着了，顾寒暗暗责备自己。

“陈老师，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我看你睡得很熟，不忍心叫醒你。”陈述将烟掐灭，回头看他，“醒了也好，还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