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的,”sing的语气万分无奈,“但是他没办法,你逼他也没用啊!”
灯光明亮的客厅里,童桦不做声的坐在那里,sing则蹲下去查看他的脸。
洗澡后,sing只穿了一条家居短裤,动作之间,隐约能看到大腿上纹身的边缘。
那图案夏致远看过太多次,只微微一眼,就能知道它和童桦身上的那个,长得一模一样。
这两个人,刺着相同的纹身,用一样的逻辑思考问题,甚至毫无保留的分享各自的心事。
夏致远在几步开外,看着一坐一蹲的童桦和sing,突然觉得心灰意冷。
“童桦,”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夏致远语调平静,“我们两人之间,一直是我推着你走,你从来没提过要求,也没有拒绝过我。”
“最近发生太多事……或许,我们现在有必要冷静一下……”
“想想是不是还适合待在一起。”
第六十七章:跌倒
冲动之下的那一巴掌,打在童桦脸上,痛在夏致远心里。
一夜无眠,情侣之间“冷静一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夏致远比童桦要清楚的多。
辗转反侧之际,夏致远回想着自己的情史。打从上了大学,他和对方从来都是干脆分手,懒得浪费时间走这道“冷静”程序。
然而,童桦毕竟是不同的。
一路走来,两人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即使这次童桦让他失望不已,夏致远也没真的想过要分手。
对童桦说“冷静一下”,是真的想把童琰的事情先丢在旁边,彼此后退一步,透透气。
最好,小朋友一觉睡醒,主动拿着报案回执回家找他。嗯,到时候呢,只要童桦睁大眼睛卖个萌,自己就大度的原谅他。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丝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
从吵架那天开始,童桦再也没在学校出现过。不仅是他的课,所有的课都一堂不拉的全部翘掉。
快要两个星期了,两人之间半点联系都没有。夏致远等童桦的电话等的心焦不已,自己却拉不下脸来打给他。
再到后来,期待的心情已经变得有些害怕——害怕哪天接起电话,童桦会说出什么他接受不了的事情。
虽然夏致远一直在正常上班,极力掩饰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情,“翡翠”里那班天天见面的人,还是看出了端倪。
“你跟小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骆杰问道。
“没事。”夏致远随口应付。
“他好久没来了,”骆杰小声说,“这不正常。”
“上课、训练、带sing玩,”夏致远掰着手指,“他忙得很……再说酒吧太乱,我跟他说了,没事别来。”
“真的没事?”骆杰再三确认。
夏致远摇摇头,一口闷掉了手里的酒。
夏致远不肯说实话,骆杰自然是拿他没办法。而晚些时候,景勋的到来,却意外的给夏致远捎来他期待的消息。
查不成童家要案的景队长最近很空,又开始关注起自由搏击的比赛来。
“小童不是退役了吗?”扔给夏致远一张海报,景勋疑惑的问道,“这么快就复出了?还是新的2 vs.2赛制。”
徐徐展开手中的海报,映入夏致远眼帘的,是两两组队格斗比赛的宣传图,而童桦和sing,正是其中的一组。
画面上的童桦妆容未变,眼神却异常冷峻,一扫往日妖艳的气质。而他身后的sing五官端正、面容刚毅,两人搭配在一起,很是默契养眼。
多日未见,看着童桦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夏致远心里五味陈杂,说不出的难受。
“sing去比赛,他作陪的吧,”收起手里的海报,夏致远还给景勋,“他对金腰带什么的没兴趣,纯属解闷。”
“2 vs.2”骆杰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看上去很带劲儿啊,夏致远拿点票来吧!”
“这次没赠票,”夏致远眼皮也没抬,又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威士忌,“连我都没捞到票子。”
“啊?”景勋和骆杰讶异的注视着他,同时说道,“你不去看?”
夏致远点点头,“有sing在场上照顾他,我不用担心。”
******
在过去的一年里,国内正规的自由搏击比赛经过两轮巡回赛,已经渐渐热门起来。二对二的组队赛,正是主办方趁热打铁,为了吸引更多观众而推出的新赛制。
童桦和sing两人作为搭档出赛,童桦仍然用了sing的名字,sing则简单化名“信”,算是取个音译。
他们的首场亮相也是本轮巡回赛的开赛日,再加上童桦一向的号召力,门票炙手可热。
开赛前,一早就买好了高价票的夏致远,独自坐上vip坐席。
膝头上摊着精美的拳手介绍册,正好翻在介绍童桦的那一页。
“冠军中的冠军”、“拳王”、“不败纪录”、“重装上阵”……
略过这些溢美之词,夏致远看着纸面上俊美的童桦。
一别两周,思念满溢。
……
“新赛制新刺激!让我们欢迎,不败拳王sing和他的搭档!”
当童桦领头走出通道的那一刻,夏致远的心脏微微紧缩,目光紧紧贴了上去。
男人追起星来也不是盖的,场子里到处都举着大幅的海报和写着“sing”的灯牌。见童桦出现,粉丝们情绪沸腾不已,看台上口哨声、欢呼声不绝于耳。而同时出场的另一对选手,人气就明显比他差了一大截。
场上的大屏幕被隔成四格,分别播放着左右两边出场的四位选手。童桦披着一件丝质长袍,没有再穿标志性的狮子图案衣服,唯有手上那副亮眼的搏击手套,是夏致远熟悉的行头。
在亲眼看到他的这一刻,死撑了两周的夏致远,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想他。
相比告别赛上对拳迷的友好态度,画面上的童桦冷若冰霜,对周围的欢呼声充耳不闻,目不斜视的往铁笼入口走去。
谭教练正站在铁笼门口等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亲自给童桦做赛前准备,他把凡士林交到sing手里,让他们相互给对方涂上,自己则抓紧最后的时间在旁边布置战术。
远观着童桦和sing两人默契的互动,夏致远默默咽下自己的心事,强打精神看起比赛来。
按拳手介绍册上所说,他们的对手擅长散打和跆拳道,是以东方武术风格见长的选手。
四人踏入铁笼,双双拳头相触以示礼貌。裁判示意之后,两组选手后退分开,比赛正式开始。
夏致远曾经问过童桦,如果在正规的比赛中,用地下拳场的手法来打会有什么结果?
童桦笑笑,“开赛那一刻,他们老是爱愣神,那功夫可能就被打死了。”
这场比赛,充分证明他所言非虚。
开赛后,趁着对方两人眼光都集中在童桦身上,sing率先一步斜踏到童桦身前,侧身抬腿就往对方胸前踢去。
没想到他这么快发难,被袭击的选手下意识的抬手挡格,却因为反应慢了半秒,被他扫中胸膛连退几步,“嘭”的撞上了铁笼壁。
一击即中,sing跟着就上了连招,对手吃亏之后也马上反应过来,当下倚着铁笼,跟他缠斗起来。
相比之下,童桦只是简单的摆了个防御的姿势,并没有跟着sing一起动手。对手的搭档看了一眼童桦,脚步往sing的背后挪去。
见他脚步微转,童桦一声冷哼,就着防御的姿势合身猛力撞过去,然后一手挥拳,准确击中他的下巴。
被童桦撞倒在地,对手往地上吐了一口鲜血,随即弹身而起,和童桦扭打在一起。
铁笼外,摄影师操纵着几台摇臂摄影机同时运作,力求把场上选手的每一个动作都完整的呈现给观众。
夏致远看的清楚,童桦和sing两人看似在各自料理对手,却始终采用了背靠背的站位,保护对方后背不被偷袭。
风格上来讲,sing回国训练没多久,没时间融合其他流派,招式仍是直来直去的泰拳。
奇怪的倒是童桦,原本已经形成自己独特风格的他,这场比赛中却像换了个人似得,几乎完全作为一个泰拳手在比赛。
就好像剥下了面具一般,童桦扔掉了训练已久的其他身法,祭出了深入骨髓的泰拳招式,不停地进攻、挡格、进攻。
辛辣、简单、直击要害,以往行拳优雅的“sing”,在这场比赛里变得异常暴戾。
第一回合快结束时,抓住一个机会,童桦缠住对手的头颈,发狠似得一下下用膝盖顶向对手。
直至回合结束的铃声响起,对方喷出一口血到他身上,他仍没有放开对手的意思。
场外对手的教练大叫起来,裁判也冲过来阻止,却掰不开童桦的手臂。
一旁的sing见状,赶紧冲过来,一边喊着泰语,一边抱住童桦的腰奋力往后拖,这才把他拉开了。
休息时间,双方教练都进到场子里。裁判走到童桦面前,严肃的对他发出警告。
他和sing两人坐的位置正背对着夏致远,夏致远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看见谭教练担忧的神情。
对方选手被他揍得不轻,身边的教练手里拿着白毛巾,似是在商量要不要扔毛巾认输。和教练说了几句以后,对手恨恨的看了童桦一眼,坚决摇头。
没过多久,举牌女郎再次绕场一周,第二回合比赛开始。
经过上一回合的比拼,双方火气都重了起来,上手就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一团混战。
看台上的观众见第一场二对二比赛就如此精彩,看的都兴奋不已,夏致远身旁的拳迷们全都站起来为场子里的拳手加油。
一群站着观战的拳迷中,夏致远安静又突兀的坐在那里,完全没办法融入周围狂热的气氛中。
即使在黑市的拳赛里,童桦也没有过这样残忍的表现。场上的他与其说是在比赛,更像是在泄愤。
眼睛追随着童桦的身影,夏致远担心不已。
幸好,童桦和sing的组合实力明显要高出一筹。
第二回合打开没多久,对手已经被他们打的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一番追打之后,童桦把对手赶到铁笼边缘,背对着夏致远,他高高跃起,一记自上而下的肘击,直接把人摁倒在地。
场内响起雷鸣般的喝彩声,就在这对手快要拍垫认输的当口,童桦突然鬼使神差般的转过头来。
赛场仿佛被谁摁下了静止键,童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视线定定的落到观众席上。
透过铁笼的孔隙,坐在第一排的夏致远目不转睛的与他对视,清清楚楚的看着他脸上的汗水慢慢滑落。
白色的手套已经沾上了大片对手的鲜血,落败者躺在地上呻吟不止。
然而,就在童桦莫名愣神的那会儿,对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童桦的后脑猛击一拳。
还没来的及感觉到疼,童桦眼前一黑,朝着夏致远的方向,悄无声息的跪了下去。
第六十八章:哭吧
“童桦!”
“哥哥!”
当童桦面朝下软倒在地的时候,vip坐席上突然冲出两条人影,朝台上的铁笼疾奔而去。
一个自然是夏致远,另一个,则是一直躲在角落里观战的童琰。
场上的sing发现童桦的异状之后,一脚踢开自己的对手,第一时间抢到他身旁。
“童桦!童桦!”
sing久经沙场,见过各种各式各样的伤,此刻却面色凝重,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把童桦翻了个身,又连声喊着他的名字。
后脑是人体非常脆弱的部位,袭击后脑是自由搏击比赛中为数不多的严重犯规之一,偷袭者显然是在和童桦憋气,宁愿犯规也要报上一箭之仇。
夏致远和童琰两人也在铁笼外叫他,却见童桦双目紧闭,对他们的呼唤毫无反应,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叫医生!”sing当下朝着裁判高喊,“还有担架!”
一切发生的太快,看台上的观众根本没明白出了什么事,此刻都乱哄哄的在相互询问。
一片慌乱之中,裁判示意比赛终止,又马上叫来了场边的医生。
医生带着急救员和担架一起进了铁笼,稍微查看了一下童桦的伤势后,立即打手势让大家把他挪上担架。
“救护车就停在2号门,”医生对急救员说,“马上送医院。”
sing帮着急救员把童桦抬上担架,又跟着医生钻出了铁笼,护着担架往场外走。
夏致远和童琰也快步跟上,直到走出体育馆时,夏致远才意识到童琰一直跟在身后。
“滚!”
此刻夏致远又急又怒,实在懒得跟他废话。
“你算什么东西?”童琰冷哼,“到了医院如果他要做手术,能签字的人只有我!”
夏致远停下脚步,转身掐住他的脖子就往墙壁上撞。
“他跟你这种畜生没有半点关系!”扼住童琰的喉咙,夏致远把他紧紧压在墙上,“你爸爸的头发在我手上,里面能验出什么东西你自己清楚!”
苦于无法回嘴,童琰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瞪什么瞪?!”手一点点收紧,夏致远怒道,“要是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他面前,我发誓,哪怕倾家荡产,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把你送上刑场!”
说完这话,他重重推了一把童琰,转身朝救护车快步奔去。
救护车开了警报,一路飞驰到医院。
一入院,医生就给童桦做了ct检查,拿到检查结果后,直接把他推进了重症加护病房。
“今晚需要观察,如果情况恶化,可能需要做开颅手术。”
得到最终的医嘱之后,夏致远和sing两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越过玻璃窗,看着床上没有动静的童桦。
加护病房没法进去陪护,护士叫他们回去等消息,两人却是谁也不肯离开。
深夜已至,两个男人睁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疲惫而忧心。
通宵敞亮的走廊里,夏致远掏出一包烟,又拍了拍sing的肩。
sing会意,两人起身走到外面的露天消防梯,相互点了烟。
烟雾在夜空中轻盈的升腾,抽烟的两人却是心情沉重。此刻童桦情况未明,他们实在缺少聊天的兴致。
半晌过后,还是sing先开了口。
“这两个星期,他把陪练折腾惨了,到后来除了我,谁也不愿意跟他练,”sing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这个样子,我不该让他上场。”
夏致远撑着栏杆,低头说道:“他这脾气是对我发的。”
“不,他是气自己,”sing并不赞同夏致远的话,“要是凶手是别人,他豁了命也会去报仇,可自己的亲人,什么都做不了。”
夏致远苦笑了一下,并未搭话。
过了一会儿,sing又问道:“今天那个跟着出来的,就是他弟弟?”
“嗯,”夏致远点头,继而又忍不住抱怨道,“血缘有那么重要?就那种畜生,凭什么和他做兄弟?”
sing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这种孤儿的想法,你理解不了。”
“孤儿?”一支烟抽完,夏致远在栏杆上摁熄了烟头,“就算童琰被枪毙了,童桦也不会变回孤儿。”
“他要真出了什么事,我照顾他一辈子。”
天亮以后,童桦终于醒来。
医生、护士进进出出给他做了各种检查,等到下午的时候,主治医生找夏致远和sing谈话。
“病人目前情况相对稳定,暂时不需要手术,等会儿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