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沈易？”

秦明辉犹豫的声音顺着听筒导入耳膜，沈易的脸色更难看了。

“明辉，我明天下午要出差去西都一趟。”沈易干涩的说。

秦明辉茫然的“哦”了一声，忽然意识到什么，意外的拔高嗓音：“你去西都，为了珠宝展吗？”

沈易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想到秦明辉也看不到他的动作，脸色沉了下来，“嗯”，他轻声的问，“你对珠宝展也感兴趣？是为了秦氏进军珠宝行业吗？”

“对啊！”秦明辉似乎真的很感兴趣，一改之前的无言语对，兴致勃勃的说起秦氏珠宝的事情，最后叹了口气：“秦氏珠宝还是我一手筹建的呢，可惜这次祖父派了越文去，不然我们也许还能在西都见面。”

他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什么，又连忙安慰沈易：“十一月京都不是会有天工奖的开奖，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这次反正没有几天你就回来了，不如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沈易握着手机的手指紧得泛白，站起身走到外边的阳台，靠着窗边向下看去，白色保时捷还停在那里，20米的高度让他看不清秦越文的脸，可是沈易似乎就能想象出男人沉闷的神情和深邃透着复杂的眼眸。

“沈易？沈易？”秦明辉听不到沈易的回答，一叠声的叫喊。

“我没事，明天下午杨哥和我一起去机场，你就不用过来了，到淞沪机场怎么也要两个小时的。”沈易回过神，委婉的回拒了秦明辉的好意。

“是吗？”秦明辉轻声问，心中升起警觉。沈易的话听着很体贴，可是以己度人，如果沈易爱他，绝不会拒绝临别前的这场相送，尤其在两人关系不甚明朗的现在。

“呵，你舍不得我出差？”沈易忽然笑了起来，说话就像两人在医院里见面时一样随意而又亲密。

秦明辉愣了下，紧接着沈易的邀请让他以为幻听了。

“要不，你现在过来吧？正好家里还有之前你买的玛歌。”

沈易似乎习惯了压低嗓音说话，所以声音总是透着几分沉闷，可是当他浅笑着说话时，嗓音清越富有磁性，尤其是上挑的尾音极具性感魅惑，嘴唇似乎也贴近了话筒，秦明辉觉得沈易就像贴着他的耳朵在说话，身体本能的起了反应。

“沈易，咳咳咳……，这个，有点晚了，……”秦明辉一下就被呛到了，之前的什么怀疑警惕瞬间飞走，心中还升起一股对秦越文的幸灾乐祸。要不是怕踩了秦越文的底线惹来他不顾一切的报复，秦明辉还真打算驱车前往兰景花园。就算什么也不做，报复一下秦越文也可以出一口恶气。

沈易失望的低下头，眼睛闪了闪，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也是，明天还要坐飞机，喝多了就麻烦了。”

秦明辉送了口气，顺着沈易的话点头：“是啊，沈易，那你早点休息吧，越文明后天也会去西都，我请他帮忙照顾一下你。别累到了！”

“我会的。”沈易微笑着应承，听到对方挂断了电话，身体慢慢蹲了下来。

23、直问

沈易返回客厅坐在沙发上，大脑一团乱麻。他一直坚定的认为，他和秦明辉会一直走下去，即使秦明辉失忆以后也一样。可是现在，当他独自一人时，他会疯狂的想念秦明辉；而当他或电话或直面秦明辉，却怎么找不到过去的默契。反而在那个可能居心叵测的秦越文身上，找到过去面对秦明辉时的心悸和熟稔。

真的像罗凯彦说的，因为那份承载着感情的记忆不见了，他们的感情也不见了？如果一开始秦明辉的失忆，是秦明辉单方面割断了与他的感情联系；那么他呢？如果他也失去那份执着，他们还有必要走下去吗？

沈易为着这份怀疑而心虚不已，甚至在秦明辉拒绝他之后，忘记了原本打算的出差前共聚午餐的邀请。也为着这份心虚，沈易在秦越文的电话再次打来之后，直接关机并拔掉了电话线。

一夜无眠，沈易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彻底清醒过来，胡乱的吃了点东西，顶着淡色的黑眼圈，坐上了杨永安的车前往机场。

杨永安昨晚一直打沈易的电话，结果沈易关机根本找不到人，现在看沈易这副憔悴的样子，认定了是秦越文的缘故，心中对秦越文更加不满。

“沈易，秦越文现在和秦明辉的竞争很激烈，尤其因为秦氏珠宝负责人一事，他连罗凯彦的面子都不给。如果他真的说了什么，你也不要当真。”杨永安劝说着，想也知道沈易会这样烦恼的，只可能是涉及秦明辉。杨永安虽然认定了沈易和秦明辉之间不会有好结果，可也不想让秦越文利用沈易去。

沈易一晚上没睡，精神很不济。听到杨永安的话后，下意识的眉心紧锁。

就算已经猜到秦越文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根本不打算撮合他和秦明辉，沈易却本能的相信秦越文。从他在平洲见到秦越文起，无论是他表现的有多恶劣，这个男人对他甚至可以说十分关心。何况秦氏珠宝负责人的事情，秦越文已经说起过罗凯彦的动机和缘由，秦明辉才是最介意秦氏珠宝负责人的那个。

“杨哥，那是秦氏内部的事情，罗凯彦就是和秦越文关系再好，也没有资格过问！”想到罗凯彦为了秦明辉，找到秦越文说项，沈易心情更不好了。

杨永安错愕的注视着沈易，秦明辉和秦越文分明是对手，怎么沈易是帮秦越文说话？

“你不希望秦明辉继承秦氏？”杨永安脱口问出心中的疑惑，觉得自己找到原因了。如果秦明辉想继承秦氏，恐怕和沈易之间的感情之路会更加坎坷。不过对上沈易不悦的眼神后，杨永安自知自己失言了，不由讪然的笑了笑：“那什么，我就是觉得秦越文本来和罗凯彦关系那么好……”

“秦寇平老爷子自然会考虑好的。”沈易冷硬的打断了他的话，觉得杨永安这两天实在有点奇怪，不耐烦的同时隐隐升起一股怒意。在杨永安看来，秦越文就应该什么都听罗凯彦的？

他烦躁的闭上眼，打算让自己清静一下，曾经秦越文和罗凯彦的相处片段又浮现在眼前。就算秦越文在别人眼里是个温和没有主见的，可毕竟还是个骄傲的富家子弟，这样理所当然的被认定罗凯彦对他的影响力，显然也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甚至当事人的罗凯彦和失去记忆的秦明辉也是这样觉得。

“秦越文和罗凯彦，以前关系真的那么好？”沈易睁开眼问，心中开始盘算着催促安盛，让他尽快把调查结果给他。

杨永安因为一时失言，正尴尬的很，见沈易似乎对秦越文感兴趣，心思一转，说起他才调查到的消息。

“那当然，他们认识很久了，秦越文对罗凯彦一直言听计从。连你和秦明辉的事会被罗凯彦捅到秦家老爷子那里，也是秦越文的帮忙。当然，要不是这样，说不定大家还以为秦越文是喜欢罗凯彦的。毕竟应该不会有人帮助自己心上人追自己情敌的吧？”

沈易蹙眉沉思，那他之前误以为的秦越文喜欢罗凯彦，未必是误会？想想秦越文对罗凯彦态度大变，似乎就是从平洲见面之后开始的。那时候唯一特别的，就是明辉失忆了。

因爱生恨？对他的友好和关心是为了气罗凯彦？那秦越文不是更应该帮助他，才能让罗凯彦的痴恋彻底落空。沈易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觉得大脑又开始混乱了。秦越文的真面目就像隐在重重迷雾中，而他拨开白雾走近，却还是无法看清。

杨永安说完，见沈易若有所思的样子，悄悄的松了口气。沈易警觉性还是足够的，就怕他为了秦明辉孤注一掷，最后被秦越文利用。现在看来，应该不会被算计了。

车内一片寂静，谁也没了说话的兴致。

上了飞机后，沈易找到自己靠窗的座位，就自顾自的闭目养神，杨永安因为心情好转，找了机场汇合的两位珠宝设计师聊天，一时间倒也不无聊。

“很累？”男人熟悉的声音蓦然响起，沈易猛地睁开眼，侧过头，秦越文坐在一旁的座椅上，身体前倾注视着他，神情冷凝，看到沈易转过来，原本搭在前排椅背上的手似乎打算伸过来，在空中顿了顿，又收了回去。

“这么巧！秦三少这是一个人？”没等沈易说话，注意到动静的杨永安已经站起身走到了过道，再也忍不住的冷嘲热讽。

秦越文没有起身，只是对着杨永安点了点头，回头看向沈易说：“昨天晚上你没接电话，我很担心，特意调整的机票。”

秦越文的坦言让沈易和杨永安都变了脸色。

杨永安脸色难看的退后几步坐了下来，沈易点了点头，难得底气不足的说：“你不必解释的。”

说到底昨天的秦越文还真没得罪他，关机又拔电话线的他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秦越文沉默的点了点头，顿了顿，问：“就算我不说，你也不会相信是巧合的，不是吗？”

信不信又能怎样？沈易刚想脱口问，猛然惊觉，自从和秦越文相处以来，他一直在做的，就是试图得到他的信任，不由骇然。

沈易不说话，秦越文却不想错过两人恳谈的机会。“你昨天，为什么躲我？”

沈易一愣，没想到一直心思难测的秦越文，还会这么直白的问他。

“那你呢，你为什么接近我？”沈易眯了眯眼，微昂着头不答反问，目光凌厉、气势冷峻，整个人顿时变得极具攻击性。

除了面对玉雕，沈易一直都不是个好耐性的人，秦越文的所作所为让他一头雾水、怎么也猜不透。现在他居然因为没有打通电话，耗费人力物力的追到飞机上来追根究底，沈易简直烦透了。

秦越文先因这一瞬间的转变怔愣了下，随即心中苦笑，不再回避沈易的目光，轻声的问：“我说了，你就会信吗？”

很显然不会！沈易十分清楚这个答案。别说秦越文这个不怎么了解的人，就是他的父母，沈易都不会给予绝对的信任，尤其从他知道他的出生和命名，都是来自一场交易之后。否则汤许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他也不会一句话不解释，就顺着父母的意思离家出走。

“信不信在我，说不说在你！”沈易十分干脆的回答，勾起唇挑衅的看着秦越文。

习惯了在两人之间占据主导地位的秦越文，忍不住的嘴角抽了抽。

“好吧，你问。”秦越文状似无奈的说，心底则浮现一股愉悦，还小心翼翼的掩饰住眼底流露出的笑意。沈易愿意问他，而不再只是全盘的被动接受他提供的消息，至少说明沈易已经在怀疑了，又或者说，他关注的不再只是秦明辉了。

沈易目光灼灼的盯着秦越文，“你以前喜欢过罗凯彦吗？”

秦越文错愕的睁大眼，下意识的就摇头：“当然没有，从来没有！”

沈易只是想知道秦越文是不是因爱生恨，结果秦越文的反应激烈，对罗凯彦简直避如蛇蝎，就像是在给心上人解释，生怕她误会似得。

这么一想，沈易涨红了脸，什么气势也没了，话也说不出来。从平洲回来当晚天枫食府的派送餐点、秦家老宅明显的担忧和愤怒、坚持换掉兰景花园的门钥匙，秦明辉面前的维护，昨晚的异常……，沈易并不迟钝，他只是从来没有去想过，直到现在……

秦越文呆滞的看着目光游移、脸颊酡红的沈易，忽然福灵心至的身体前倾，一手撑在沈易身后的座椅上，一手抵住窗边的墙面，目光灼热的盯着沈易。

“你刚才不是问，为什么接近你吗？”秦越文沙哑着嗓音说。

靠的太近了！男人的身体犹如火炉般烘烤着他，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耳旁露出的肌肤上，沈易心如擂鼓，要不是担心动作过大反而惹来别人的关注，他或许会直接跳起来避开眼前的尴尬。

“为什么？”他干巴巴的重复了句，忍不住的想要扭头，又觉得那样的动作，简直就是把自己摆在弱势的位置，偏偏又鼓不起勇气直视秦越文的眼睛。

没等沈易决定好，秦越文已经给出了答案。

“因为你，因为我想爱你！”

沈易只觉眼前一暗，秦越文已经低下头，吻住了他久违的爱人。

24、心结

上半身严丝合缝的贴靠在一起，火热的舌吻和气息交融的暧昧让沈易一时间忘记了反应，直到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从胸腔上涌，他忍不住的挣动了两下，不仅没能挣脱开，身体反而被大力的禁锢，亲吻也变得更加狂热。

秦明辉？沈易睁开眼，秦越文的双眸乌黑明亮，倒映着他的身影犹如在火焰中跳动。“嗡”的一下，沈易顿时觉得大脑绷紧的神经彻底断了，心中戾气横生，戏耍他真的好玩吗？沈易眼里闪过一丝狠绝，毫不犹豫的上下牙齿一合，狠狠地咬住了在自己口腔胡乱搅动的舌。

秦越文身体明显的一僵，一股血腥味从齿间溢出，没等他反应，沈易就挣脱开禁锢，用力地将他推开。

“阿易……”秦越文松开怀抱，含糊的喊了一声，一颗心却也沉到了谷底。他本以为这段时间一来，沈易既然会对他心软，哪怕还没有发现他的身份，对他总是特别的，不会毫不留情的拒绝他。却没想到沈易做的，远比口头的拒绝更加决绝。

沈易目光直落落的盯在秦越文溢出血丝的唇角，听到秦越文的声音，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之前的迤逦也彻底消散。他又看了眼秦越文，放在两侧的手握紧成拳，最终却还是沉默的侧过头看向窗外。

秦越文心中一恸，忍不住的想要伸手，在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后，神色一暗，心中更是懊恼。早知道沈易这么排斥，他或许会等两人更加熟悉以后，再进行这样亲密的试探。

秦越文等了又等，飞机起飞了沈易都没有回头。他想了想，把手搭在沈易的肩膀，见他没有一巴掌拍开，心下微松，凑上前轻声问：“你还生气呢？”

密封的弦窗上秦越文小心翼翼的样子清晰可见，沈易眉梢微动，回过头嘲讽的看着秦越文：“我不该生气吗？”

告白后沈易的反应完全不在预料，秦越文有点把握不了他的心思，不过沈易愿意回话也是好事，他忍着疼讪然的笑道：“沈易，我只是，希望你相信我。”

见多了秦越文的强势，面对他现在的示弱，沈易就是有再大的火，也不可能像刚才那样决绝。可是现在，他一点也不想看到眼前这张脸，他恨不得撕烂它！

“我累了。”沈易说完，微微调整了下座位，直接闭上了眼，甚至没有提醒秦越文嘴角还残留着血迹。

正等着答案的秦越文神色一滞，等了一会，见沈易真的不打算理他，无声的叹了口气。他其实并不失望，本身也没指望沈易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接纳他。他要的一直都是沈易的关注和信任。不过，沈易没有回答他，不也是没有拒绝他？

这么一想，秦越文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放松身体侧靠在椅背，目不转睛的盯着沈易的脸出神。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和沈易独处的机会。偶尔的几次电话，也以沈易的不耐烦而告终。现在这样，沈易静静的在他身边入睡，秦越文浮躁的心也渐渐沉淀下来。

注意到沈易呼吸渐渐平稳，秦越文拿起一旁的毛毯小心的盖在他的身上，细心的观察了一会，见沈易没有被惊醒的迹象，稍稍松了口气，继续看着沈易发呆。不一会他就觉得睡意上涌，想到这一个月来的失眠，秦越文也把座椅调整了下，侧过身，头微微的倾向沈易一方，闭上眼打算小憩一会。

似睡似醒间，一道熟悉清雅的沉香扑鼻，肩膀似乎有个温热的物体靠上，秦越文下意识的伸手勾入怀中，对方顿了顿，意外顺从的靠了过来。秦越文睡梦中笑了起来，失而复得的踏实让他紧了紧怀抱，任由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