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叔略有迟疑，但是经江奕一提醒，顿时也醒悟过来，道：“沈二公子，少爷与林羡少爷都是被你害死的，你现在说这话，谁能信？”

林羡辩解道：“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当初我眼睁睁看着秦渊被淹死，我绝望至极，原本已经咬舌自尽，可是……可是一个月后我又醒过来了，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秦渊他也没有死，他变成了池瑞，这件事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江奕与赵叔都不可思议的盯着他，但是那满脸都写满了不相信。林羡有些绝望，他极力搜索着脑海中能够证明自己的东西，喃喃道：“赵叔，您还记得吗？当初我在机场骗你说想喝奶茶，然后悄悄的跑了，其实……其实那天我被沈辰荣抓过去了，他告诉我秦渊被判了无期，还让人将我打得半死丢在外面自生自灭……后来是池瑞把我救了回去，他杀死秦渊的时候，我在场，我……”

那一日的记忆又一次如潮水一般淹没了脑海，林羡泪流满面，哭丧着道：“赵叔，你要我说什么你才相信我呢？”

杨泽蓦然开口，道：“照你的说法，池瑞是秦渊？”

林羡点点头。

杨泽定定地注视着他的表情，又道：“你从颁奖典礼出来的时候，给池瑞打过一个电话，那个时候你叫的也是秦渊，还说过你不是沈辰荣。”

林羡想起来，当时情急之下他确实叫了秦渊，却不料接电话的是白宏……他又猛然一惊，秦渊的电话怎么会在白宏那里？

难道，秦渊的行动失败了？

057.承认

林羡骤然浸了满背的冷汗：“赵叔，放开我，秦渊他可能出事了……”

在场的三人都没有动，杨泽幽幽道：“我知道这次颁奖典礼是沈辰丰让你来的，为的就是给你们创造一个离开白家的机会。不过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池瑞真的是秦渊的话，恐怕他会趁这个机会做些什么……”

这三个人里唯一能够理智说话的人只有杨泽，林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沉道：“不错，他想借这个机会引得白宏自己露出马脚，好让他们有机会找到证据。”

杨泽问道：“什么证据？”

林羡道：“白家针对沈氏而采取的一系列不法竞争手段的资料，白宏的虚假账目，白氏胁迫沈氏对秦天下手的证据……只要是足够扳倒白宏的东西，我们都必须拿到。”

杨泽问：“找到证据之后，你们又打算怎么做？”

林羡扬了扬眉，道：“你们刚刚说的那两家公司，白屿与秦渊也注意到了，不过白屿事先将消息拦了下来，所以白宏才迟迟未觉，秦渊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杨泽会心一笑：“原来如此，沈辰丰反击之际，就是白宏阵脚大乱之时，你们是想趁这个机会让白屿掌握白氏，彻底击垮白宏？”

林羡默默点了点头，他所知道的也仅仅只有这么多而已。

“那么我就暂且相信你一次。”白泽勾唇笑了笑，走过来解开他的绳子，漆黑深邃的目光落到他脸上，“如果让我发现你敢骗我，我会让你、以及沈辰丰，付出相当沉重的代价！”

江奕皱眉道：“杨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容易就将他放了？你不怕他是骗你的吗？”

杨泽回头，道：“我并没有说放了他，既然他自称是林羡，那么这些天就由你与赵叔轮流看着他，你们两个是了解林羡最多的人，如果他是冒充的，理应第一个发现。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小海，那就恭喜你，重新找回了你哥。”

最后一句话令江奕的神色稍稍变了变，赵叔站起来道：“杨少爷说得有道理，那么暂时就由我与江奕少爷轮流看守吧，如果他真的是林羡少爷……”老管家有些哽咽，声音颤抖道：“如果他真的是……那就太好了。”

林羡眼眶有些发红：“我可以留在这里哪都不去，但是我担心秦渊……”

杨泽打断他：“我会想办法联系池瑞，如果他真是秦渊，我们会去帮他。

林羡眼睛亮了亮，目前的局势让他看到了希望。如果有杨泽的帮忙，秦渊应该就不至于要只身犯险了。他捏了捏衣角，恳求道：“杨大哥，求你一定要帮帮他！”

江奕撇了撇嘴，不满道：“喂，你入戏未免也太快了吧，我先警告你，如果到最后确定你在撒谎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林羡勾了勾唇：“真金不怕火炼，你迟早会信的。”

江奕看着他的眼神，将脸扭到一边，表情在他看不见的方向矛盾挣扎。

这么离奇诡异的事，鬼才会相信！

可是，如果他真的是自己的哥哥……

江奕又扭过头来，林羡却已经将目光移向别处。他的目光一一扫过这间客厅的大门、墙壁、天花板、熟悉的格局，不变的装饰……唯一的变化只有脚底下的地毯。

这分明就是那个在梦里重温过无数遍的温暖而亲切的家。

这里是……秦宅！

“喂！”江奕叫了他一声，“你发什么呆！叫你上楼换衣服啦！”

“啊？哦！”林羡回过神来，抹了把脸，刚刚那一瞬眼泪又涌了出来，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的楼，怎么进的浴室，等到兜头的凉水冷冰冰洒下来，他依旧还沉浸在这做梦一般的场景当中。

离开了快一年了，突然毫无防备的回到这里。这个家什么都没有变，每一个角落里里的摆设他都亲手碰过擦过，连浴室里冰冷的瓷砖的触感都如此令人眷念。

林羡闭着眼，手指隔着水雾触摸面前洁白的墙壁，曾经与秦渊在这里发生的许多事清晰的涌上脑海，回忆如同风暴一般，令他感动得喘不过气来。他扶着墙跪倒在地，冰凉的水打在身上，他感觉到冷，还期盼着秦渊会像以前许多次一样，偷偷的钻进来，从背后抱住他，温柔地抚摸和亲吻，带给他最踏实的温暖。

他知道一切都还没有结束，每一个人都还处于漩涡当中，被滔天的水流冲得七零八落。他的秦渊还在奋力挣扎，并且为了他们日后能够真正的安稳生活，而拼了命的去堵漩涡中的泉眼。

他们经历了死而复生，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他一定不能被任何人、任何事冲垮！

林羡披了浴巾出来，江奕坐在卧室的床上，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看到他轻车熟路的打开衣柜门。

衣柜里的衣服几乎都没有人动过，秦渊以前爱穿的衣服都原封不动的挂在原处，也许是长时间无人打理，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喂，那些衣服很久没洗了，这里给你准备了新的。”

江奕似乎拿不定主意该叫他什么，只得以“喂”代替。林羡回过头，大脑却一阵晕眩，摇晃了几下。

“你没事吧？”江奕扶住他，“脸色这么难看？”

林羡抓住他的手，轻笑道：“小海，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切，少来这一套！”江奕甩开他的手，道：“你身体很烫，换了衣服就休息吧，我去给你找点药来。”

林羡淋了雨，又浇了大半天冷水，发起了高烧，很快就浑浑噩噩不省人事。江奕找来药为他服下，赵管家探了探他的额头，看到林羡憔悴而虚弱地深陷入被褥里的昏迷不醒，内心忽而涌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他轻声道：“如果他真是林羡少爷，那该是上天多大的馈赠。”

杨泽靠在门口，面无表情道：“你们真的相信世上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发生？”他扬扬头，讪讪道，“沈辰荣与林羡，池瑞与秦渊……这四个人，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吧。”

“这么说，那你是不相信喽？”江奕从床上站起来，“可是你方才不是说相信他吗？”

杨泽看向江奕，似笑非笑地道：“这次的事情，我们从头到尾都在别人的算计当中，如若这也是他们事先计划好的一部分，这个理由倒是更能说服我。”

江奕瞬间有些心虚，道：“杨大哥，你……什么意思啊！”

杨泽淡淡看他一眼，不温不火道：“你自然明白的我的意思。”

赵管家狐疑的看过来，江奕身体一震，半晌才道：“我留在沈辰丰身边这么久，他的确没有跟沈辰荣联系过，这件事我可以肯定！至于他……”

江奕咬唇道：“是沈辰丰自己猜到你们会今天动手，不过他只是希望我能好好照顾他一点，别让他吃太多苦……”

声音越说越小，江奕渐渐低下头去，小声说：“我真的不觉得这件事会是他们先前串通好的，至少在我刚进沈氏的时候，我就收到过一条陌生短信，提醒我不要不自量力，后来沈辰荣暗中撞破我的身份，也只是出言警告而已，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如果……如果他真的是我哥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所以，”杨泽眸光闪烁不定，问道：“其实你是相信他的？”

江奕摇了摇头，纠结道：“我不确定，我希望他没有说谎……毕竟我只有我哥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亲人，可是我又清楚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我想，还是多观察几天再说吧。”

杨泽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摸出来一看，发现竟是林羡先前丢掉的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杨泽脸色变了变，冲江奕与赵叔摆了摆手，开启扬声器，沉静地接通了电话：“喂？”

“杨泽。”秦渊戴着一副墨镜，坐在尚臣会旗下一间酒吧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到众人耳中。

杨泽眯起眼睛，赵叔道：“是池瑞的声音。”

赵叔的声音传到秦渊耳朵里，他似乎回味了片刻，才确定似的道：“赵叔，你也回来了。”

杨泽摆摆手，示意赵叔不要再出声，漫不经心地道：“池瑞，你有何贵干？”

秦渊轻声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是秦渊。告诉小羡，我没事。还有，杨泽，我记得你曾经欠我一个大人情，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杨泽迟疑道：“什么事？”

秦渊：“我需要潜进尚臣会的总部大楼拿点东西，需要些人手作掩护。”

“如果你真的是秦渊，就绝对没问题。”杨泽道，“前提是，你要怎么证明？”

秦渊道：“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不出两天白宏就会发现沈氏有猫腻，这个时候是打击他的最佳时机。你要证明，可以试试去巴黎那栋宅子的院子里挖一挖，你老子被你摔坏的古董应该还能刨出些碎片。”

杨泽一头黑线：“说时间地点计划，我派人过去。”

秦渊简单说了计划，杨泽挂了电话，唇角一扬，道：“这么欠扁的家伙，反正我是信了，至于你们，随便喽。”

赵叔颤抖道：“真的是……秦渊少爷？”

“太好了！”老管家顿时老泪纵横。

058.威胁

林羡转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屋外天气阴沉，乌云密布，酝酿着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房间门被推开，赵管家端着几碟清淡小菜过来，身后跟着一脸紧张的江奕。

“林……林羡少爷……”赵叔哽咽道，“你终于醒了，饿坏了吧。”

“赵叔？”林羡还有些茫然，揉了揉发晕的脑袋，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赵叔将东西搁到床头柜上，伸手帮他捋顺乱糟糟的头发，叹道：“秦渊少爷已经联系上了，真没想到……大家会以这种方式重逢，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江奕眼眶有些发红，轻声叫到：“哥，真的是你……”

林羡点了点头，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吸了下鼻子，道：“秦渊他现在在哪里？”

赵叔道：“秦渊少爷还有事要办，等他办完就会过来跟我们汇合，您放心吧，杨泽少爷已经派人去帮忙了……”

“太好了--”林羡终于忍不住，扑进赵叔怀里，泪珠子滚滚的落下来，喊道：“赵叔--我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老管家像是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脊背，嘴上不住的重复“好了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然而他自己却也禁不住泪流满面。

当初他返回机场的时候林羡已经不见了，追出去却看到地上掉落的围巾。他到处托人在室内找了大半个月，林羡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了踪影。后来他选择去法国求援，然而过去没两天，却传来了两个孩子的死讯……

天知道那个时候他是怀着怎样沉痛的心情坚持下来的，更没想到在他已经完全绝望了的今天，两个孩子又失而复得。此刻他除了像这样静静的给自己遭苦受难的孩子一个尽情发泄的怀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林羡并没有哭泣太久，他经历了太多事，知道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在绝境里从来就不存在所谓的援助，只能自己靠自己，咬紧牙关，踏着刀山火海前行。

江奕将床边的小米粥端过来，轻声道：“哥，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林羡伸手去接，江奕却让开了，轻笑着道：“以前都是我生病的时候你喂我，现在换我喂你一次吧。”

林羡红着眼眶笑了，张嘴吞下江奕小心翼翼送到嘴边的食物，道：“小海，上次见面我不敢和你相认，一方面是怕你不相信，一方面……也是不想你卷入到这件事情当中来。那个时候我也并不知道池瑞就是秦渊，而且，我和他都怀疑……你是白宏的人……”

“我知道。”江奕道，“白宏其实并不知道我的存在，池瑞没把我的事告诉他，当初池瑞送我走的事赵叔也知道，是他后来找的我，希望我能回来帮忙。”

江奕摸了摸后脑勺，眼角下泪痣闪闪发亮：“其实那一天，我原本也有误导你，这是杨大哥的主意，被发现了就把责任推给白家。”

“你做得很好。”林羡神情有些恍惚，叹道：“没想到，一转眼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江奕道：“哥，其实我……一直想跟你道歉。当初因为我闯的祸，害你被爸爸赶出来，我一直都很内疚。得知了你出事之后，我几乎每天都在想是我害了你，没有我你根本就不会经历这么多事……”

“别这么说。”林羡抬手帮他把过长的头发撩到脑后，轻声道：“即使经历了这么多苦难，我却一点也不后悔，更不会怪你。能够遇到秦渊，能够死而复生，还能够再见到你们，我已经很幸运了。”

江奕眼中泪花闪烁，房门却突然被一把撞开，杨泽出现在门口，凛然道：“不好了，白宏现在联合尚臣会的势力在到处找你，这里迟早会被发现，我们必须得尽快离开！”

林羡抬起头，惊讶道：“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