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纳德慢悠悠的睁开眼，先是打量了一下被他护在怀里的风舞扬，只是昏了过去，没事。这才起身走到迪奥洛特跟前跟着看风荼羽的情况。

“内脏受伤了，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关键是魔能反噬会不会伤到核砝。”安斯艾尔轻声说道。

迪奥洛特颇为不悦的瞪着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恩纳德看了会风荼羽，这才昂起头看向他。“魔阵被人动了。”

迪奥洛特眼角跳了一下。“被人‘动’了？”

罗恩纳德低下头弓起身体抬高肩膀，慢慢变回人形站起来，看着迪奥洛特阴沉的脸色，幽幽启唇。“【绘笔】。”

迪奥洛特磨了磨牙。“很好，安道尔，他惹怒我了。”

罗恩纳德垂眼没有说话，看着风荼羽伸手放在他胸口，暗红色的血能从掌心慢慢的输送到他的身体里去。

安斯艾尔看着风荼羽的脸色，低声开口：“他早都预料到咱们会处理魔阵。【绘笔】修改过的魔阵非【橡皮擦】不能改动，我想他想要对付的是你，罗恩。”

“不管是谁。”罗恩纳德轻声道。“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接下来，就是正面交锋的时候了。”

迪奥洛特闭了下眼睛，深吸一口。“我这就赶回格隆撒。”

安斯艾尔闻言有些惊讶的抬头，张口正要说什么，却突然变了声调。“风小姐，你醒了？”

罗恩纳德闻言扭头，看到昏倒的风舞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瘫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他们中间依然昏迷不醒的风荼羽，脸色惨白。

看到众人视线汇聚过来，她才略有茫然的喃喃开口。

“我哥哥……怎么了？”

37. 第十一夜：倾覆刺痛之爪（中）

“小舞，你的脸色很难看。”风荼羽醒来后看到风舞扬就轻笑道。

“别再开玩笑了！”风舞扬冷着脸低嚷一句。“我是相信你们才接受这个提议的！”

“这是个意外。”风荼羽看到她的样子也收回了故作轻松的样子轻柔而沉重的说道。“没人发现魔阵上的修改。【绘笔】的能力非常隐蔽。”

“他们应该做好完全的准备再开始！”风舞扬愤怒的甩手指向门口。“而你，竟然也跟着他们胡来！”

“我相信罗恩。”风荼羽温和地说。

“我不懂你的信任从何而来。”风舞扬绷着脸瞪着他。“他没有任何地方值得我去欣赏。”

“真是残酷的语气。”风荼羽忍不住笑起来。“是他救了你。”

“他应该先去救你！”风舞扬毫不留情的拒绝他的好意。“那个时候相比之下你比我的处境更危险！”

“小舞，我不允许你再说这样的话。”风荼羽淡淡的说道，神情温和眼神却很是严酷。“不管在怎样的危险之下，我们都只会以你的安全为第一位。”

“不要说这种莫名其妙的可笑话！”风舞扬懊恼的叫了一声。“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事！”

“该清楚的时候你自然会清楚。”风荼羽伸手向床边的茶杯，风舞扬见状赶紧拿起递了上去。“我不想知道也没有耐性等待。”风舞扬垂下眼睛淡淡的说。“不瞒您说，哥哥，我之所以在这里也是为了【切点】下的东西。”

“只要你能保护好你自己，我不介意你来这里的目的。”风荼羽轻轻摇了摇头。“【三角议会】提出了关于收回风家血脉的事宜，在这个状态之下，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必须有强烈的目的性，而那个目的就是我们的君主。只要你没有跳出这个圈子，全家人都不会过问你的事情。”

“……”风舞扬深深地看着他，半晌，才慢悠悠的开口道：“哥哥，你知道吗，”

“什么？”

“有时候，你们的态度，让我感觉你们仿佛是在向我赎罪。”

“……”风荼羽沉默了。良久，他才轻轻的扯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不，小舞，你说错了。”

“真正在赎罪的那个人，他一开始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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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决定了吗？”罗恩纳德看着面前出行装扮的迪奥洛特，皱了皱眉头，有些犹疑的问道。“其实，林姆并没有那么不好打发……”

“不仅仅是为了那个。”迪奥洛特摇头轻声道。“魔阵的状况必然会被【炼金术师】感觉到，我相信他们一定已经准备来这里了，安道尔一个人或许还好，但是他身边还有一个【天王】，虽然我有信心和你挡住他们，但是现在束缚你的东西太多了，这不够。”

“我感到很抱歉。”罗恩纳德垂眸轻叹了一声道。

“至少现在还有安斯在这里帮你。”迪奥洛特侧眸看着一旁不语的安斯艾尔，冲他无奈的笑了笑。“我尽量快点赶回来。”

安斯艾尔冲他笑笑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和罗恩纳德。

“如果你觉得这样好的话，就那样做吧。”罗恩纳德沉思许久终是长叹一声上前伸手抱了抱他。“不要勉强自己，迪奥。我还可以。”

“这句话应该我告诉你。”迪奥洛特淡淡的回抱了他，在他耳边说道。“不用在意我，你知道我只是在无理取闹而已。”

“我们永远都是一起的。”罗恩纳德轻轻摇头，抓起他的手轻吻了一下他的手指。“等你回来。”

迪奥洛特慢慢眨了下眼，勾起唇角露出精致妩媚的笑容。“好。”说罢转身上前几步伸出手臂，指掌优雅划过空气，迅速打开巨大的【界门】然后走了进去，转瞬消失在罗恩安斯二人眼中。

“……”罗恩纳德看着扭曲的空间慢慢恢复正常，怅然的叹息了一声。

一旁的安斯艾尔轻轻弹了弹肩上不存在的灰尘，轻轻笑出声来。“他这也是在逃避么？”

罗恩纳德沉默半晌，也只是苦笑了一下，转身走了回去。

“或许是我们都在逃避吧。”

“既然你们两个都明白，就不要整天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安斯艾尔跟在他身后揶揄道。

“我不可以不在乎他的心情。”罗恩纳德往客厅里一站，仰头看着风荼羽休息的客房淡淡的说。“你不懂，安斯，你不会懂的。我这般的小心翼翼到底是为了什么。”

“或许如此。”安斯艾尔点头。“但是作为旁观者，罗恩，我必须要提醒你你的重点。在这两个人之间，你必要做出的那个选择。”

“我知道。”罗恩纳德低声应了句。然后又忍不住苦笑起来。“安斯，有的时候我真觉得我是个混蛋。”

“其实我也这样觉得。”安斯艾尔轻笑一声摊手然后走开。“混蛋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是一个愚蠢的混蛋，罗恩。”

“好吧，谢谢提醒。”罗恩纳德无奈地应了一声然后走上楼梯。

“现在我要努力学着做一个不愚蠢的混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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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恩纳德推开门的时候风舞扬的表情很不好看，风荼羽则在一旁笑得意味深长。

“看来我不用担心了，你的脸色不错。”他扯出一抹笑容走上前，歪头看着风舞扬无奈混合愠怒的脸孔。“风小姐这是怎么了？”

“你该担心的从来就不是我，”风荼羽意有所指的回应道。“对于那个意外我可爱的妹妹似乎有点心结。”

“哥哥！”风舞扬无语的叫了一句，扭过头看向窗外不理会他们。

“这件事的话，我道歉。”罗恩纳德看着她说。“是我准备不周，才出现了这种意外。”

风舞扬没理他，倒是风荼羽一旁笑眯眯的解围。“当然，这个小舞也知道，她没有怪你。”

“哥哥，别随便帮别人回话。”风舞扬不悦的转过头瞪了他一眼，然后迎上罗恩纳德的眼睛。深幽的黑色瞳孔正很是认真的看着她，那样坦诚的神色让她小小的窒了一下。

轻咳一声，风舞扬别过脸慢悠悠开口。“我并没有责备任何人的意思，公爵，但是你说过不会出事的。”

“请叫我罗恩。”罗恩纳德轻柔的说道。“至于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误，我没有留意【炼金术师】可能在魔阵上动手脚，让荼羽受到了伤害，是我的责任。”

风舞扬重新将目光落在他脸上，他还是看着她，姿态自然而优雅，表情温和平静。

“哥哥说那个时候是你保护了我，”她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可是我无法感激你。”

罗恩纳德静候下文。

“那个时候，我的哥哥的危险要比我大得多，你应该做的是保护他，而不是我。”

“对不起，我做不到。”罗恩纳德坦然的回答。他的唇角微微掀起，似乎流露出一丝笑意，眼睛却异常深邃模糊。

“你明知道他受到的伤害会比我重得多！”风舞扬有些生气。

“我知道，所以我会用力推开他，但是我不会扔下你去救他。”他依然很平静，低沉的言语温和无波，表情儒雅却又高深莫测。

一旁的风荼羽无声的勾勾唇角没有插话。

风舞扬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愤怒。她抬起暗红的眼瞳，和他的墨瞳尖锐的直视着。缓缓翕动红唇字眼却生硬。“不要给我没有原因的原因。”

“……”罗恩纳德沉默的垂下了眼睫，不知道是怎样的幻觉，那一刻风舞扬觉得他的神情有些悲伤。

“我不能。”他轻慢的吐出词语，沉重而压抑。

风舞扬愤怒的握紧了手。她的胸口凝滞着一股闷气无处发泄，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她不解而惊疑的意味深长和克制，面对她坦然的发问，却总是在逃避着什么。

他到底要逃避什么？！

“罗恩纳德。”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词，“你这个胆小鬼。”

说罢，她猛地起身头也不回的甩门而去。

巨大的合门声让罗恩纳德狠狠地闭上了眼，脸部的肌肉隐隐的抽动着，强制的压抑着自己翻涌的心海。

“你不用在我面前故意克制自己。”风荼羽终于柔柔的发话，声音里带着讥诮的笑意。“不愧是君座下的幼狼，你变得让我感到很陌生，罗恩。”

“……对不起。”罗恩纳德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对风荼羽轻轻地说。

风荼羽哼笑出声，看着他的眼神却冷淡的不得了。“如果你总是这样的话，或许我们真的要放弃了，罗恩。”

罗恩纳德的眼神突然变了，仿佛是无法承载过度重量的玻璃崩碎，在那之后掩藏的东西都如同雪崩般坍毁蜂拥而出，潮水般流泻而下。

“荼羽，你不懂。”散落满目的悲凉在他眼底闪烁着零星的碎光，他勾起唇角在笑，眉眼间却是如同哭泣般的疼痛绝望。

“越是靠近，我就越发感到我身处的这个位置的压力。我有无比的恐惧无法说清。风家，王之侍，撒霸特……我也想不顾一切的告诉她真相或者是我的心意，但是每次都是一到关口，就无法不变得退缩。”

“她的世界一只都那么单纯，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血族的一切都显得太不适合她。在一切结果尘埃落定之前，我怎么能擅自让她进入这个世界？如果未来的结果不尽人意，我又怎么能将她推开？我已经深深地伤害过她一次，我怎么能再狠心的伤她第二次？”

风荼羽看着他的眼神中带了怜惜的感伤。“可是罗恩，我们谁都等不起了。”

“我们都在争取回归的道路，不管是风家还是你们。这是一个预兆，或许很快血族就会再次发生混乱。那是怎样的混乱我们谁也不知道，混乱的结果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现在的我们都只是在试探着前进，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掉下去的会是谁。我们已经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这里，这是全部风家人的希望，全部的你懂吗罗恩？如果我们成功了，一切或许还有以后，可是如果我们失败了呢？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弱点也已经暴露，我们还有未来吗罗恩，还有吗？如果真的走的那一步，你难道要站在这里为我们每一个人送葬吗！——”“绝对不会的！”罗恩纳德近乎惶恐的打断了他。

“不会走道那一步的荼羽……不会的……”他的身子晃了晃，然后无力的倒在椅子里，双手掩面深深地叹息。“我们在努力了，我们都在努力了……所以……”

“努力和好的结果没有必然的联系。”风荼羽显得很冷静。“那只能说明我们曾经为了什么而挣扎过。”

“再给我一点时间，一切都才开始，不要这么快下结论……”

“罗恩，我并不在乎这件事的最终结果。”风荼羽看着他温和了语气轻声说道。“我只是在拜托你。拜托你保护小舞好吗？不管未来的结果如何我们都可以接受，但是小舞，风家亏钱了她太多太多，拜托你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去保护她、照顾她好吗？她虽然是传说中的次生子，但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在竭尽所能的让她同时也是让我们忘记这个身份的残酷性。或许那很可笑，但是我们真的希望她可以像一个普通的血族一样生活，而不是为我们背负这样肮脏罪恶的命运。”

罗恩纳德惊讶的放下手看着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风荼羽凄凉的冲他笑了笑。“拜托你，罗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除过风家的所有人，最爱她的人，是你。”

罗恩纳德呆愣的看着他好久，才慢慢张开嘴，但就在他的声音出口的前一秒，安斯艾尔温和的声线在房间门外清晰的响起。

“咦，风小姐，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38.第十一夜：倾覆刺痛之爪（下）

她恍惚记得曾经面对她问过什么。

“小姐，有什么东西是您绝对无法宽恕的呢？”

那个人的回答让她很茫然。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绝对无法宽恕的。一切事出皆有因。不管是背叛也好，伤害也好，还是其他任何的什么，都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的做出来的。”

“也就是说您可以原谅这一切吗？”

那个美丽的人微微歪着头看着她，长长的挑起的眼尾高高扬着，姿态妩媚妖艳不可方物，眼中的光芒却模糊的厉害。

“换做你，你能吗？”

“我不知道。”她低下头有些迷惑的说。“或许那需要取决于那最终的解释吧。”

“这就够了。”那个人轻笑着对她说。“扬扬，不论是遇见了怎样的让你觉得愤怒痛苦而无法宽恕的事情，都一定要在理智失去之前听完别人的解释。”

“这个世界太冰冷太遥远了，如果连解释的声音都听不见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