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严纪事(包子)——夏易之
夏易之  发于:2015年0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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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无需担心,我可以跟着商旅的队伍去京城,我和贩卖皮革的小贩还有些交情,他会带我去的。”

青远放下心来,将镇国府的地址告诉与他。

常言道善有善报,徐婆婆若不是好心救了青远,又怎能与儿女团聚呢?更不要说日后的荣华富贵了。正是加减乘除,上有苍穹!

第三十七回

仲轩与情僧两人乔装改扮,想要混出关去,原本眼见就要成功了,却还是因为口音不同被识破,于是两方人马大打出手。

仲轩的伤势虽然好了七八分,但是还是不能对付十几人,眼见就落了下风。对方人多势众,仲轩一个不慎被一名士兵的长矛划伤了脸,这也算好了,因为那士兵原本是要刺穿他的额头的,不知怎的一个晃神收了攻势,却还是在脸上造成一条长约三分的大伤口,登时满脸都是血。

仲轩一时惊慌,让更多的士兵得了空子,刀光剑影全向仲轩招呼起来,仲轩为了避开要害,将后背给了过去。

幸好情僧武功也算高强,还能抵挡一阵,见仲轩落难,立即去帮忙,两人勉强脱了困,骑着马跑了。

仲轩坐在前面,只顾着策马飞奔,情僧坐在他后面,一手抓着他肩膀,另一手也拉着缰绳。

仲轩在前面只觉得情僧的手忽然抓紧了,不由得关心的问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快点跑!”

仲轩听出他气息不稳,不由心下一凛,“你忍忍,我们到那片树林就好隐藏了!”

到了树林,仲轩翻身下马,仲轩刚一离开,情僧便栽倒下来。仲轩这才看到情僧后背居然插着一支羽箭,正是后心的位置!

仲轩将他扶下马,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只是看着那支箭为难,拔了便止不住血,眼下又没有草药纱布,只靠衣服撕下的布条只怕止不住血,不拔下来也是个死!

“你不必为难,我命该如此,我前世欠你的情,欠你的命,如今都还了,我的功德也圆满了,如今就算死了,我也是登上西方极乐修得正果,你不必难过!”

“不要死!你撑住!我去找草药!”仲轩急的不得了,也顾不得自己血肉模糊的后背,眼见着情僧气息越来越弱,自己却无能为力,说完那些话情僧便闭了双眼圆寂了。

仲轩见他面容安详,却觉得十分心痛,眼前一黑竟然人事不知了。

仲轩只听见仙乐飘飘,梵音缭绕,异香扑鼻,抬头一看竟然是情僧,此时情僧全然不是刚才的衣衫褴褛,而是袈裟在身、宝相庄严。

“你没死?”仲轩高兴地上前,情僧却后退一步,双手合十对他施礼。

“施主,”情僧这样一叫瞬间疏离了起来,“上一世你我本是同窗挚友,一起赴京赶考的路上,我发生了意外,你为了救我跌下山崖受了重伤,错过了赶考,所以这一世你生在富贵人家,我欠你一条命。如今恩情已还,我也可以早登极乐。”

说罢转身便走,仲轩还想拉住他说什么,情僧却越走越远,迷蒙中,只听见情僧唱到:“星河流不尽,沧海千万年,你腾云我驾雾漂渺到人间,翻山过海,几经霜和雪时而笑,时而哭,为人世辛酸。天风多少怨,吹不散眉弯,明月好,邀风宴,相逢几分癫,刀山火海,无悔一腔血,爱能爱恨能恨,情意两相牵,天上人间,把酒千盏,情无限尽开颜,梦回山外山,醉看众生缘众生缘!”

歌声越来越渺远,终于完全消失的时候,仲轩也醒了,恍然间仲轩四处看了看,根本没有情僧的的尸首,想起方才的梦,仲轩知道情僧一定是真的修得了正果,遂整顿衣衫,面向西方拜了三拜。

仲轩如今孤身一人,处境更加艰难,身无分文又做不出乞讨的事来。毕竟仲轩出身是那般,如今怎样的下贱落魄,他都拉不下脸来。

虽说这样,可是仲轩却还天天到河边洗脸,让自己干干净净的。只是可惜,脸上的伤口留下一个狰狞的疤痕,昔日的稀世姿容就这么毁了,好在仲轩是个男人,并未太将容貌之事放到心上。素日里仲轩总有些男生女相,如今添了一道疤,倒多了些男人的沧桑英武之气。

进了大汉的疆域,仲轩的日子也不好过,他既没凭证又没官印,如今又被毁了容,大汉百姓都说他已经为国捐躯了,再说自己是当朝右相有谁能信呢?

为了能活下去,仲轩虽不乞讨,却也卖艺为生,总算不至于饿死。可是依然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更不要说住客栈了,只怕连柴房都住不得。幸好如今是夏天,也不至于冻死。

屋漏偏逢连阴雨,这一晚竟然又下雨了,仲轩只得马上躲到一户人家的屋檐下躲雨。

“你进来吧!”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仲轩循声看去,原来是屋子里的人开门出来,正好看见屋檐下的自己。”进来吧!这儿是客栈,房间多得很。“

仲轩拱手施礼,“多谢,不过在下身无分文,付不起房钱的。”

那人走上前,仲轩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个慈眉善目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头戴四房帽,身穿对襟大褂,应当是这客栈的主人了。

“不要钱的,也不是什么上等房,左右不过是间寻常的客房。”

见他慈眉善目不似坏人,仲轩便进去了。那人带着他进了二楼的一间房,“你就住这里吧!今天下雨,客人不多,我权当做善事了。”

“多谢掌柜的,我看了一眼大厅,好像还缺一副对联,在下的字还算可以,不如明日写一幅对联,以报您的恩情。”

那人见他虽然衣衫褴褛却彬彬有礼,气质儒雅,想他是个落魄公子了。“如此真是再好不过了,谁没个山高水低的,我看公子器宇轩昂,必定不是池中物,今日能帮到公子,也算结个善缘吧!”

话音刚落,小二便在外头喊道:“掌柜的,又来客人了!”

掌柜的笑了一下,“失陪了。”

“您请便!”仲轩送走了他。

到了楼下,掌柜的只见一个满身湿透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眉清目秀甚是可爱,还带着一个小小的包裹。

“这位客官要什么房?”

“一间最便宜就好。”

“那请随我来!”掌柜的将他带到二楼仲轩所着的房间隔壁。

“就是这里了,请您好好休息吧!”掌柜的拱拱手,便要离去。“对了,请问客观贵姓?我好让小二给您送一桶热水洗澡,免得伤寒!”

“多谢掌柜的了,在下免贵姓苏。”年轻人抱拳行礼。

“好的,苏公子请稍等,热水一会儿便到。”说着便退了出去。

青远不一时就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他不必仲轩,他有一手了得的厨艺,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找当地的客栈酒楼做几天短工,赚些盘缠继续上路,所以都也不至于落魄。

洗完澡,青远忽然觉得心跳加速,总感觉仲轩就在附近似的。

第三十八回

(1)

仲轩早早的起来了,到了大堂的时候掌柜的和小二已经开始准备开张。

“你起来了?”掌柜的热情的打招呼。

仲轩笑着答道:“起来了,掌柜的,不如给我笔墨,让我来写副对联送您吧!”

“好,好!”掌柜的将柜台上的笔墨纸砚拿到放桌上,仲轩提笔凝神,写道:栈曲有云皆献瑞,房幽无地不生香。

仲轩的字迹素来大器潇洒又不失飘逸灵动,这幅字挂上去,客栈有种蓬荜生辉的感觉。

“真是好字!公子必非俗流啊!”掌柜的倒也识货,连连称赞起来。

“哪里,不过是聊表心意罢了!”仲轩再次表示谢意。

掌柜的将对联交给小二,让他拿到后院去装裱再挂出来。此时仲轩也告辞了,掌柜的出去送了送他。

掌柜的回来没多久,青远便下了楼,交了房钱也要离去。正在此时小二将对联拿出悬挂,青远只是扫了一眼便怔在原地。

“掌柜的!掌柜的!这幅字是谁写的?!”青远有些失态,这幅字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一定是仲轩的字迹!仲轩还活着!

“这幅字是我昨晚收留的一个男人写的,他刚走!”

“刚走?!他去哪儿了?”

“他往东方去了。”

青远二话不说,拔腿便跑,追出去没多远果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可是又是那么陌生,不但衣衫褴褛,而且步伐不稳,走路一瘸一拐的,显然是腿有残疾。

“二爷!”青远大喊了一声,那个身影停住了,青远心中一喜。

仲轩走在路上,只觉得心跳加速,他也不知为什么,没多久便听见有人喊“二爷”,声音像是青远的,可是他不敢相信,这里与京城千里之遥,青远怎么可能在呢?况且如今物是人非,天下人都说自己已死,更不会他乡遇故人了,想来是别人也被叫二爷吧!

仲轩停顿一下继续向前走,青远看他停顿那一下已经确定了,可是他却继续走了,情急之下大呼“王仲轩!”

这一次仲轩真的确定是有人叫自己了,而那个人就是青远!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着青远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风吹过二人,街上其他人的来来往往都像消失了一般,偌大的世界只剩下了对方。

仲轩没了往日的清爽整洁,这些日子穷困潦倒,人也沧桑的很,长长的刘海垂下来挡住了半边脸,也挡住了脸上的伤疤,青远站在那里并未看出他脸上的伤痕。

两人一步步走向对方,青远看着仲轩的脸颊似乎消瘦得厉害,不由得伸手去摸,仲轩捂住脸后退一步,青远想起二人关系尴尬,便立即收回手。

“二爷,你先跟我回客栈吧!”青远道。

“好。”

仲轩跟着青远回去,可是却始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仲轩这一路已经得知王家平安无事、田家倒台了,可是他却不知道各种内情,自然对青远还是有些芥蒂。

诚然,在千里之遥的边疆小城见到青远,有许多事情都不言而明了,可是二人之间的隔膜芥蒂却不是一时间就能消除的。于是,二人只好压着重逢的巨大喜悦,客气而疏离的相处着。

到了客栈,掌柜的见二人居然是认识的也很惊奇。小二送来了洗澡水,青远想要帮仲轩洗澡,可是仲轩却很紧张的后退了一步。

青远不知内情,还以为是仲轩还恨着自己,冷笑道:“二爷何必如此?如今你沦落到这般田地,我也算是你唯一的故人了,就算你恨我气我,也不必和自己过不去。不过是帮你沐浴更衣而已,你未免太小肚鸡肠了!”

仲轩摇头,说道:“青远,我能在这里见到你,就已经知道你对我不是无情无义了,我……是真的感谢你对我还能有这份情义的。”

“那你为什么从见面开始就这般别扭!是,我是田大人派来的细作!可我们……我们好歹曾经那么亲密过,现在能够重逢,你就这么对我吗?”

仲轩知道他误会了,幽幽的叹一声,转身,解开衣带,脱了上衣,让青远看清了自己的后背。

青远看他转身脱衣服还有些小小的惊诧,可是看到他赤裸的后背,却心疼又震惊。那上面满满是伤痕,有刀伤、有划痕,总之是惨不忍睹的,想起二爷以前如同羊脂白玉一般的身体,眼下的情况便更加揪心。

“二爷,你……”青远声音轻颤,他这才明白仲轩不让他看到身体的缘由,方才还不让他看被挡住的半边脸,难道……“那你的脸……”

仲轩淡淡的笑了一下,状似无意的掀开了长长的刘海和碎发,青远看清了他的那半边脸,一道不短的伤疤在他的脸上横贯眼皮和颊骨,当初的惊险可以想象,若是再用力一点只怕眼睛也跟着瞎了。

“二爷……”青远眼睛里有泪水,他上前抱住仲轩,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感觉到有热热的液体落在自己光裸的肩头,仲轩回抱住青远,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别哭了,我这不是平安无事么?男人毁容能怎样?只要你不嫌弃便是了。倒是你,这一路一定吃了很多苦。”

青远从他怀里出来,吸了吸鼻子,“先不说这些,我帮你沐浴更衣,再慢慢同你道来。”

仲轩坐在浴桶里边洗澡便听青远说京城里发生的事,不由得一阵阵后怕,若是没有青远,如今王家是什么样子,天下又是什么样子,都是想都不敢想的。

“青远!”仲轩忽然拉住青远的手,“多谢你了。”

青远淡淡一笑,“其实我原本是不想看到田大人倒台的,毕竟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淑媛说她有办法让田家人保住一命,不成想,她腹中的龙种也没有让皇上网开一面。”

说到后来,声音越发的低沉,听得出来他对田家还是有情义的。

(2)

“皇上要是因为一个没出生的孩子放了妄图牟朝篡位的人,那他便不是皇上了!”仲轩拍拍青远的手,安慰道。

青远忽然走到他面前,玩味的看着他。“二爷,要是你不甘于丞相之位,他可会送你半壁江山?”

“你不要胡说!我可没有非分之想,而且皇上就是皇上,他不可能做出对江山社稷不好的事。”

“未必吧!”青远一挑眉毛,“你知道我来找你之前,皇上亲自到酒楼来找我了吗?”

“他亲自去找你?!”仲轩也惊愕得很。

“你那老相好还说自己是你在朝廷的朋友,送了我一包黄金和一匹雪花骢,要不是韩良平告诉我那个人就是皇上,我还真不知道他竟然是当朝天子!”

“他呀!”仲轩垂眸一笑,“什么老相好,你不要说得这么暧昧,好像我们俩有过什么事一样!”

“哼!敢说一点事情都没有!”青远撅了下嘴巴,语气像是赌气,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可爱,仲轩在这一瞬间感觉什么芥蒂和隔膜都没有了。

仲轩摸摸他的头,青远也被他突然地亲昵惊了一下,随即又释然的一笑。

“他只给了你黄金和马匹?”

“你还真是了解他,他还给我我这个!”青远从怀里拿出令牌,交给他。

仲轩轻轻地从上到下抚了一下,“我不是了解他,这是常理推断。既然他相信我还活着,那必然要给令牌方便我们回去的!”

“你不必这样解释与我听,我是真的不介意你以前对他什么心思了!”青远帮他找出新衣服递给他,“这次你出事,只有他跟我一样相信你还活着,我看啊,要不是他是皇上,他一定跟我一起来找你的!况且,我看他的确是千古一帝的架势,倒也怨不得你一门心思替他谋画。”

“青远,我再说一遍,不论以前我对他什么心思,我现在都只是身为臣子辅佐皇上而已!”仲轩擦干身子,换上新衣服。这衣服是青远按照自己记忆里的尺寸做的衣服,一直带在身边,想着再见到二爷时一定要他穿上。

仲轩自然是了解其中情义的,料子纵然不是顶好的,可是在仲轩心中也是万两黄金也不换的。只是这阵子风餐露宿,仲轩远比以前清瘦了许多,衣服像是挂在身上,风一吹飘飘欲仙的。

“你瘦的真厉害。”青远的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心痛。

“回京城你给我做几次好吃的,我便长回来了。”仲轩笑着安慰他。

梳头的时候,青远想给仲轩梳回以前的发式,刚要去碰那缕长刘海,仲轩便下意识的抗拒。

“没事的,你的伤疤真的不难看!”青远说着缓缓地掀开刘海,然后低头亲吻了仲轩的眼皮,亲吻了那上面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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