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哥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随后冲过来一拳砸在关真脸上。

“环哥！别动手！”一直站在一旁的林商连忙过来拦着，关真头一歪，嘴角被咬破，流了一嘴血，昂着头，执拗地看着环哥，一副你打啊的表情。

环哥被他那表情激怒了，本来被林商拉开了又折回来要揍他。

结果混乱中揍到了林商脸上。

“痛……”林商捂着脸呻吟。

环哥恨铁不成钢指着他们两：“林商你看他那个不成器的样子！你还护着他！”

关真勃然大怒：“老子怎么不成器了！你懂个屁！你这辈子爱过谁吗？爱人离开的感觉你懂吗？我要是不把他找回来、我……我……”他剧烈地喘息了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汤闯真的不回来，他怎么办？

环哥：“没拦着你去找他！你要是真的这么贱你他妈就去吧！”

环哥比他们几个都大，经历事多，情商智商都是最高的，活得最清醒，这时候看见关真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除了怒还是怒。

关真躺在林商的怀里，痛哭出声。

“你们都不懂，只会骂我，让我放弃……我不想跟你们说话了，你们走吧，去过不贱的日子……”

环哥：“操……”此时，没有脏话更能体现他真实的心情。

“从你打电话过来老子一直陪着你！电话打了无数个！飞机火车都他妈找人去帮你查！到最后就换一句只会骂你？”

林商：“环哥，你别跟他较真，榛子每次一难受就六亲不认跟白眼狼似的，等他恢复过来就行了，你也好久没睡了，回家吧。”

环哥愤怒地掏出手机：“我老爷子催我回家的电话都快把我手机打爆了！”

林商满脸虔诚：“环哥你最讲义气了，快快回去吧！晚上大牙过来。”

环哥指着关真：“你他妈最好给我挺过去！这辈子别再傻逼第二次！”

“别再让我看见你这幅死人样！”

环哥甩上门走了，关真枕在林商腿上，望着天花板。

“林商，你也走吧。”

林商不动。

关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想了，人心不是公交车，换一站就换一批人坐。”

林商：“哦，我就想陪陪你，汤闯在的时候没有机会，他好不容易走了，你让我感受感受怎么了？”

关真：“感受什么？”

林商：“爱你的滋味啊。”

关真：“你变了，你小时候不这样的。”

林商：“你想说我丧心病狂吗？哈哈哈。”林商愉快地笑了会儿。

关真：“林商，我真的很伤心，我不想在最难受的时候我的好兄弟还这样，我不想失去你……”

林商：“所以你就一直躲着我么？这样，你已经失去我了……”

关真：“我怕你伤心，也怕你执迷不悟。”

林商：“就让我陪陪你吧，他不是要离开两年么？”

关真默了会儿，坐起来，一把推开林商，捏着他的下巴，两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对视着。

“林商，你别这样，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也不需要任何人陪，你听清楚了吗？即使他走了，我也不会背叛他！”

林商哦了一声。

关真：“现在，给我走！”

林商：“嗯，好，这就走。”

门再度被关上，关真站了起来，去拿扫把，把满屋的狼藉都收拾了，又跪着把地板擦干净。

屋子里空荡荡的，关真动一动，发出点噪音，又恢复如常。

在床上，翻个身，旁边也没有人。

睡觉没有关灯，第二天清晨醒来，灯就亮了一宿。

门外有人在砸门，大喊着什么，关真发出痛苦的嘶吼。

直到大门被强行撬开，许久不曾听见的稳健脚步声直逼卧室而来。

关真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劈头就是一巴掌，关真没有任何反应。

紧接着，他一直紧紧攥着的录音笔被抢走，关真像是突然醒了，爬起来去抢那只录音笔。

“还给我……”

关霆怒不可遏，憋红了脸，硬生生用两手把它折断。

关真大吼：“你还给我！”

大牙环哥连忙涌上来，将他嘴巴堵了，从床上拖下来，裹上被子推下楼。

外面的积雪还未融化，光线刺激地关真睁不开眼，大牙做事不细心，没有给他穿鞋。

关霆推开两人，亲自抱起关真，把他放到车后座。

关真一直在等关霆的斥骂，比如丢人，窝囊废什么的，可是等了一路，也没有等到。

下车前，关霆仍然要抱他，被他一把推开。

要不是关霆，汤闯怎么会离开……现在好了，他和汤闯终于分开了。

关霆可以安心了。

关真扶着车门下车，长久的饥饿让他十分体虚，张嫂看见他穿着睡衣赤着脚走路的样子吓坏了，正想过来接，怒不可遏的关霆就一脚将这个逆子踹倒在地。

“那个畜生怎么样？死不了吧？”

关真卧室外，关霆故意大声问，张嫂端着喝完的姜汤和鸡肉粥出来，笑着说：“关少爷没事，就是有点营养不良，放心，我一定给他好好补补。”

“哼。”关霆背着手走了。

快一年没回来住，关真对自己房子都有些陌生了，恍恍惚惚地又睡了。

半夜，关真开始发高烧，一米八几的青年，双眼发青，手脚虚浮，全身没有一点力气。

医生被院长亲自打电话叫醒，过来给关真看病。

关霆依然有很多事要忙，但是关真住院这两天他却哪儿也没去，电话打个不停，和关真大眼瞪小眼。

“放心，我死不了，您有事就去忙。”

“哼。”对于关真的不识趣，关霆向来只有一个字。

“你看我这样，是不是很得意？忘了说声恭喜，汤闯很听你的话，你成功地分开了我们。”

“你还认为是我分开了你们？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两个幼稚的人会长久？汤闯离开是必然的，他比你先看透。”

关真不吭声了。

“我知道你还怀着要去找他的念头，别傻了，汤闯不会跟你回来的。”

“不管你的事。”

“你再说一次？”关霆怒视关真。

关真疲惫地合上眼，无奈道：“爸，你能不能别管我？也别逼我？你们都不懂，真的……我不想离开汤闯。即使他抛下了我，我依然……想把他找回来。”

“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爱他，也想了很多，我的确太自私了，我让他很伤心，所以他这次离开我，就是我的报应。我愿意承受……”

“我现在只想把他找回来，告诉他我在改了，是真的改了，以后一定会尊重他，把他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但是，不要离开我……”

关真躺在病床上，轻声啜泣。

“我再也不勉强他了，再也不嫌他做饭难吃……再也不诅咒他丢掉工作，再也不怪他爱管闲事，不嫌他木讷无聊……”

“我会等他下班，陪他做菜，陪他看电视……”

汤闯离开的第七天，关真终于发泄出了心里最深最深的痛苦，泣不成声，悔不当初。

阿闯，如果你真的讨厌我到非要离开的境地，我又怎么敢去找你？

万一你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

所以，我决定，这次听你的。

等你两年。

赶快回家吧，阿闯。我爱你。

第三十章

三天后，环哥把一个城市名发给关真。

关真打开电脑，浏览了很多那个城市的信息。

地沟油，跳楼，房价飞升……一顿乱七八糟的新闻，没什么特色，事实上，大多数城市都和那个城市一样，无论发达或闭塞，大事件永远是跟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柴米油盐。

关真赤着脚下床，探头去看楼下。

停车处停满了轿车，关霆和一群老头站着寒暄。

他回屋换了件衣服，镜子里的人眉峰锋利，鼻梁高挺，眼中带着稍许与外貌不符的忧郁。

真他妈……怎么看着这么衰。这样可不行，关真对自己说。

这一副衰样，谁看了都不会喜欢，汤闯也是。

从现在起，振作起来。

他打开衣柜，里面摆着一排西装，都是新的。

关真细细摩擦着那些舒适的面料，仿佛看见关霆一脸不高兴地把它们挂进来的样子。

“爸……”

陪关霆过年不是第一次，过这么别扭却是第一次。

“那老头绝对不是我亲爹！”关真抓狂道：“谁让你把我的东西扔出去的！”

张嫂神色愁苦：“这个，关先生说的，我以为……”

关真摆手，“算了算了，不关你的事，我等他回来问。”

父子两都是既暴躁又别扭，关真住着不舒服，散了元宵后又回到了汤闯的出租小屋。

过年，不少留洋海外的龟龟们也回来了，关真打起精神和他们厮混了一个星期，玩得人仰马翻，一片混乱。在混乱中，共同吃过饭，逃过课又或者泡过妹的情意被大家记了起来。

有留在国内发展的就和关真一起捣鼓起事业来了。

关真其实从来没想过创业，他一直比较喜欢花钱，不喜欢赚钱。而且从前他赚的钱刚好够他花，又一门心思扑在汤闯身上，因此分不出精力想别的，浪费了得天独厚的大好条件。

合伙人叫李当立，和关真一样大，从小浸氵壬被家里的生意熏陶着，耳濡目染，确实有几把刷子。

他们家的生意没大牙家做得大，李当立又是二儿子，上头有个哥有个姐，深感在家没前途，出国留学几年，回来打算自己干。

关真或许没什么经验，但是光他是关霆儿子这一点，愿意和他合作的人就得排成一条长龙。

关真自己却没抱着很大的决心，只是因为辞职在家，想给自己找点事儿做，李当立和自己又算半个发小，和他一起闯一闯。

谁知，事业一旦办起来，两人不知不觉都全心投入了。

李当立人很年轻，但目光老练，关真有魄力，有方法，半年后，合伙生意初具规模。

三月中，关真正天南地北跑业务的时候，林商出国了，关真半夜赶飞机回来送他。

两人在机场坐着，凑在一起抽了根烟。

“小商，过年那时候的事，谢谢你。”

关真摸摸他的脑袋，短短的发茬刺得掌心痒痒的。

林商无所谓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关真：“哥那时候心情不好，说了重话，你别放心里。等你回来后，我们还做兄弟。”

林商被烟呛了下，眉头皱得老紧，指着关真说：“榛子，你这人真是……你真是……”

关真无辜一耸肩，“我怎么了？”

林商恶狠狠地瞪着他，像一头凶恶的狼，“你就是欠！”

关真：“你能有点儿良心么？你知道我为了送你，赶几点的飞机过来的么？”

林商凶恶的表情持续了三秒，随即破功，哈哈大笑，像个开心的神经病。

“小时候，我事儿多，喜欢生闷气，谁都不搭理我，就你他妈的每次都耍帅逗我开心。草。老子又不是女人……你老是把我当女人哄，却只愿意跟我做兄弟……”

他强忍着什么，突然蹦出一句：“把你的手拿开！”

关真连忙把手缩回来。

林商睁着通红的眼，瞪着关真，颇为无奈地说：“别再摸我的头了。”

他想用无所谓的语气继续说，说他的暗恋，他的痛苦，他的怨恨，却发现濒临爆发的时刻，他什么都伪装不了。

“你明明只比我大六个月，干嘛处处罩着我？替我打架……抢座位……带我去吃冰激凌……我的童年统统被你他妈的毁了……全是你的身影。”

“你要是弯了也该喜欢我，为什么是汤闯……”

关真颇为尴尬地摸着自己的一边眉毛，对于林商的感情，他已经没当初那么惊恐了，但依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榛子，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关真摇摇头，沉吟了会儿，谨慎地说：“小商，我真的从小把你当弟弟疼爱，不是恋人之间的那种，我们那样，会……很别扭……你想想，如果有一天，你爸爸说他喜欢你……”

林商：“……”

关真被自己的举例雷了一下，正想要不要换换，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大力掀翻在座位上，林商那个疯子压了上来，在几百号人的围观下跟他结结实实接了个吻。

关真隐约间听到摄像机咔擦的声音，立刻推开林商，怒道：“你干什么！”

林商笑眯眯地，一字一顿地说：“强吻你。”

关真揪住他的衣领，周围又传来一阵吸气声，只好松手，擦了擦自己嘴唇，骂道：“疯子！妈的、老子再理你这个神经病就是你生的！你自己登机吧！”

林商满足地添了一圈自己的嘴唇，亮出一口白牙，冲他喊道：“喂喂别走，你回去还得在这儿登机呢！”

关真的身影走远，真的没有再回来。

林商得意的笑脸慢慢垮了，变成一个哭得表情，眼泪慢慢流了下来，而整个过程，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关真走掉的方向。

旁边一小孩指着林商惊恐道：“麻麻！那个哥哥哭了！他哭了！！！！！”

林商眼睛眨了眨，对那小孩说：“要叔叔笑一个给你看吗？”

某个忙碌的深夜，关真对着手机跟李当立因为一个决定剧烈地吵着，吵到几乎要拆伙各干各的的程度。

最终关真挂掉电话，狠狠踹了那个沙发两脚，结果误伤了一条凳子，凳子脚碰散了。

关真冷静下来，想到这是汤闯的东西，连忙去翻汤闯的百宝箱，生涩地拿着古老的锤子和钉子，意图像汤闯一样把它们修好。

嘭嘭嘭的噪音掩盖了钥匙转动的声音，等关真发觉，门口的人已经走到客厅。

“关真！阿闯哥哥呢！”几个月不见，单柳甚至没找关真麻烦，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单柳丰盈了不少，怀里抱着个婴儿，门口放着行李箱。

原来是来投奔汤闯的，也对，她年前就回老家了，不知道汤闯的事很正常。

关真不答，继续修着手中的东西，单柳抱着孩子四处看。

单柳：“汤闯哥哥手机怎么打不通了？给他发消息或者写邮件也不回我，他人呢？”

关真：“他走啦，别找了。”

单柳轻蔑地瞟他一眼，“又想骗我，骗我好玩吗？我不管啊，今晚我就睡这儿了。”

说完等着关真炸毛赶她走，谁知关真仅仅只是翻了个优雅的白眼。

“轻便。”

单柳把孩子放到他们家的另一间卧室，洗了个澡，汤闯还没回来。

关真最终把那不怎么结实的凳子彻底修坏了，心疼了一会儿，就洗澡回屋了，完全把单柳当空气。

他打开电脑，点开邮件，开始给汤闯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