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的故事 上——直末
直末  发于:2015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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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呢,算是书库吧。」林子复也往旁看了一看,边说边走到桌前,「书院每年都会买进不少书册,长久往之,累积了不少,有些陈旧的,换过版本的,就全都搁到这一座院里,现在这儿的,只是其中一间。」

我听着不禁就往外头瞥去,除了待得中间这个屋子,院里另外两边也立有两间类似的屋子。

那两间都是关着的……

我看回这间屋内,又看了看那些书,实在想不到自个儿能做什么,打扫……这儿其实挺干净的。

就是……有一种……

我皱了皱眉,这儿有一股不是很好闻的味道。

「先生……」我不禁开口,走近过去:「这是什么味道?」

「喔,是香樟味儿。」林子复说,整理着桌上的书。

我咦了下,就说:「可这味道一点儿都不香啊。」

林子复霎时噗哧一笑,道:「香樟只是个名儿,它的味道很重,不过能够驱逐湿气,也能防虫蛀坏这些书。」

我恍然的点头,瞧向桌上也是堆了一迭一迭的书,忍不住伸手过去拿起了一本,里头……这个字迹真是潦草,看不太懂。

「先生这个写什么?」

「唔,我看……」

我把书递给他,不经意的瞥向桌边,瞧见一张纸,皱得很……是摊开的,上面好像写了一些字。

对了,早上的时候……

我才记起,有丢给我的纸团去哪儿啦?不过,脑中隐约又想起有些别的印象……我不禁去拿了那纸。

上面写着……

「——这个很无聊,就别看了吧。」声音说着,一只手跟着伸来,把我手里的纸张一揉,顺带抽走了。

我愣了愣,看向林子复。

他叹了口气,伸手来摸了摸我的头,才道:「说起来,都是我处理的太过,所以……总之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我懵懵地点头,却还是盯着桌上那再被揉皱的纸。

虽然才一眼,还是看到了上头的字……

告密……后面又写什么……

「不过这些学生也太……」林子复又说道,「若不是宁抒拿给我看,我还真不知这些学生们心眼儿这样多……」

他停了一下,向我看来,笑了一笑,「都说这事儿过了,我就不提吧,你也要忘记才好。」

我低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又一笑,「好了,跟我来吧,我跟你说,在这儿该做什么事儿。」

第22章

书库的活儿很简单,就是整理好那一堆堆的书,分出完好的以及不完好的。听算学先生林子复说,很久以前就开始陆续在弄的,就是书太多了,加上书院人力有限,所以勉强只整理了一半。

算学先生说,摆在架子上的,就是整理好的,地上那些是待整理的,而桌上……他说需要送去修补。

原来……书也能修补的,不知是怎么修?

这点儿我倒是没有问,因为就被领到后头。那里也有一堆书,迭得高高的,好像一碰就会倒下来。

我仰头看了看,实在惊诧,忍不住问:「这样……要什么时候才能整理完?」

林子复唔了一下,含糊的说了句总有一天吧,就又领我回到前头。

「……差不多就是这些事儿了。」他说,看了眼外头,「也不早了,快去吃饭吧,明儿个上完课再来。」

「好。」

离开后,我想了想后,就再往前走,没进到餐室内。

这段日子,厨房那些叔婶们都对我很照顾,突然就不去帮忙了,不说一声总觉得过意不去。

去到厨房,这时已经忙过一阵,几个叔婶们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刘婶先看到我,挥了挥手,让我过去。

「静思啊,快来,给你留了好吃的。」她一把拉了我,去到小桌前,「前头可没有。」

我瞧向桌上的大碗,里头除了平时常见的菜色,还多了一道闷茄子。

「都给你盛好了,快些吃。」邱婶也走过来。

「谢谢婶婶们。」我忙说。

刘婶跟邱婶都笑了笑,邱婶还摸了一下我的头说:「去洗洗手吧。」

我看了看他们,有点儿犹豫,不知怎么开口……

「——以后要是想跟我们聊聊天,也可以过来的。」林叔走来道:「没事儿,我们知道你之后不会来,不过去别的地方做事儿,可要记得时间吃饭啊。」

我嗯了一声,点点头。

「去洗手,吃饭。」林叔笑,「然后林叔给你个好东西。」

吃完饭,又跟厨房的叔婶们聊了一下后,我才把林叔给得两颗苹果收到书箱内,再背着慢慢的走回去。

走到一半,不期然的遇到了李易谦。

他没看见我,由另一方的廊路过来,听见我喊他,才有点儿讶异的停下来。

「你怎么没去吃饭?」

我才过去,还没说什么,他立刻先问了这一句。

「我有去呀……不过没到餐室里,直接往厨房去的。」我说着啊了下,又道:「对了,跟你说件事儿,以后我不去厨房帮忙了,先生让我换去书库整理书册,有空时也能看点儿书,不用——」

我停了下来,瞧着李易谦越来越沉的神色,有点儿奇怪的问:「……你怎么啦?」

李易谦沉着脸,语气生硬道:「没事儿——」

明明脸色有点儿差……我觉着不明白,再瞅了瞅,又问:「你不舒服么?」

「没有——」

「可是……」

「我没怎么——」李易谦像是不耐烦了,打断道:「我要回去了。」

我闷闷的喔了一声,就见着他快一步离开了。

这又在气什么呢?

我实在想不明白,本来想告诉他下午的事儿的……

算了,不想了——说不准像是上次那样,睡过一觉,天亮以后他又是一副没事儿人了。

我便走回去了。

回到房里,收拾好换洗的东西,趁着还早赶紧的去澡堂。这会儿应该人正多,就算灯又掉了,也能借到一盏的。

不过若衣服再不见,我就真没法儿了……

去的时候,果然人很多,我寻了个位子放好东西,才匆匆忙忙的去洗。出来时,见着东西还在,我才放心。

洗好了澡,身体是温热舒适,可风还是凉的,吹在身上有点儿受不住……

感觉逐渐的变冷了些……

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中秋前后,风总是挺凉的。

我想到今儿个的考试,大概要补考了吧……

这样算一算,已经有三样得补考,除了算学勉强通过之外,就剩下柳先生后日加考的,还有……

我想了想,唔……史地好像没考试过呢。

再回到房中,傅宁抒人已经在里头了。

房内今儿个多点了一枝蜡烛,放在书架边,他人也在那儿,旁边放了一堆的书,正一本一本的排着。

我进去时,喊了先生,他只嗯了一声,没有回头。

我小声的把门关好,放下东西就去到桌案边,取了点儿水来磨墨。磨了半会儿,瞧着墨色差不多了,我放下墨条,把纸铺开,再拿出明儿个要考得书帖。

我拿了最细的笔沾了墨,认真的临习起来。

也不知写了多久,慢慢的觉得手酸,姿势也变得不端正起来……

我一手拄着脸,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拿笔的手在纸上顿了顿,正写得字就这么糊掉了。

不过,就算不糊掉,这一整张……

我瞅了瞅,唔……还真丑。

可其实,我觉得这份书帖也没多好看呢,字数多又扁,内容……其实也看不怎么明白,就觉得密密麻麻的,写着实在费力。

我再打了个呵欠,下意的咬了咬笔杆,忽然记起来一件事儿,忍不住就转头,对着还在书架那头的傅宁抒问了句。

「先生这次不考试么?」

「……不考不好么?」他没看过来,只是反问。

我睁大眼,跟着嘿嘿的笑:「挺好的呀。」

他唔了一声,没再多说。

我歪了歪脑袋,又说:「先生,我算了算,好像史地都没考过……」而且,也没看过他出卷子,唔,也有可能他是想白日再做。

可让我瞧见也不怎样嘛……

我觉得,可能知道卷子内容,也想不出该誊得内容。

每回上史地,十次有九次……喔不对,八次在睡,其余两次,不是偷写罚抄就是偷写罚抄。

耳边传来东西放到桌上的轻响。

我回神,对着傅宁抒又开口:「先生……」

他坐下,翻了一册书,瞧都没瞧过来,就打断道:「你不写字了?」

我才记起来,对喔……还写不到十行呢,赶紧再重新坐好。只是提了笔沾了墨,我瞅着先前写得几行,不禁皱了皱眉。

唔……书帖上的字好像没那么扁……

上回也考了一篇书帖,文先生没给半点儿圈评,却让我回去抄一篇文来,说是练字,这次若再写不好,又得抄一篇了。

我苦恼着,忍不住开口:「先生,怎样才能写好字?」

「……专注。」他回了句。

「我很专注呀。」我睁大眼看向他。

他朝我瞥来一眼,喔了一声才说:「是瞧得出来,都专注到脸上去了。」

什么意思?我瞧着他,愣愣的问:「脸上?」

他唔了唔,才说:「……有印子。」

我咦了一声,想也没想,就抬手往脸上摸去,不过手上可还拿着笔的,所以一摸,脸上就又多一撇……

「啊……」

我连忙要拿袖子去擦,手却被忽然被抓住。我愣了下,一抬头就见他微皱着眉,放开了手,道着用帕子拧把水来擦。

我支吾的应了声,赶紧的下了椅子……

等我慢吞吞的擦好了脸,回头过来就见到,他拿了临习用的书帖再翻。

「不过十八行,你居然写了一晚上还没完……」他忽说。

我忍不住就咕哝:「也才一会儿,没那么久……」

他像是没听见,只又说:「……你用得笔不对。」

「咦?」我愣了愣,「可写小楷,就是要用最细的笔的。」

「不是挑最细的就好。」他淡淡的说,就伸手从笔架上拿了一枝,比原来稍粗一些,可也是用来写小楷的笔。

他拿笔沾了点儿清水,再往放在一边的巾子上拭过水,才去沾了墨。

「试试。」他对我说,示意我过去坐下,然后把笔递来:「随便写个字。」

我拿过笔,下笔画了一捺,心里不禁咦了一声,不过还没开口问,握笔的手就搭上了另一手。

他站在身侧,带着我的手运笔,声音低低的道:「握笔的劲儿松一些,把手腕持平……」

我怔怔的随着他的手势运笔,在纸上一横一画,一竖一撇……慢慢的落成了方正的字,不像是平时我写出来的字。

一字方写好,他就松了手,站开了些,看着我说:「你再写一次。」

我愣愣点头,想着方才运笔的感觉,再写了同一个字,写出来的……虽然不若方才让他带着写的好,但比平时已是好看太多了。

「变好看了……」我怔怔道。

他挑起眉,说:「……还可以吧,是你原来写太丑了。」

「也没那么丑的……」我咕哝。

「——要练就快练吧,不然要晚了。」他说着走了开,回到另一边的位子。

我闷闷的拿起书帖,照个方才的印象写了几个字,不禁咦了声,「先生,这样写……不像书帖上的呀?」

他翻着书,只淡淡道:「我有说是照着上头写的么?」

我霎时呆住,那……不照着上头写,要怎么写啊?

「可是……」

「临习的目的,是习它的笔韵,而不是叫你依样画葫芦。」他看了过来,「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字韵,你可以学它的好处,但不可能一样的。」

我听得……很懵懂,一直都是书帖怎么写,就怎么写的,什么叫自己的字?

他瞧着我,忽然问:「……你以前跟谁习字?」

我怔了一下……

以前……其实也没有谁特别教我,因为一直跟着王朔,他怎么写,我就怎么写,而且有时候帮他抄书,字有时得写得相似才行的。

那能说是王朔么?

可他又不认识王朔……

我苦恼的想了一阵,于是就摇了摇头,「没特别跟谁……」

他听了,只轻声说了句是么,又回过头翻着了书,才说:「那现在开始,你就照着方才的感觉去练字。」

我喔了声,点点头,忽然又想不对……不禁疑惑::「但明儿个是考这本书帖呀,要写得不像,文先生不让我过……」

他翻了一页书,只是道:「你把字写好,就一定会过。」

「那没过怎么办?」我忍不住咕哝,那就要罚写了呀。

「不过的话,那么史地这次就不考了。」他淡淡的说。

我咦了下,睁大眼睛,想着就脱口:「那我不想过了——」

他看了来,「哦?」

我也瞅着他,支吾的说:「不过……感觉比较划算……」

他微挑眉,忽地笑了一下,便道:「那这样,不过的话,就不考试,过了话,我就告诉你考哪些部份。」

第23章

那,过还是不过的好?

老实说,我罚写罚得有点儿怕了,文先生指定的篇章,都是又臭又长的,不写上个四五堂课是写不完的。

可要是没过,就能不考试——但若考,好像也没损失,傅宁抒说了要泄题的。

我纠结了一晚上,隔日差点儿又起晚了……

睡眼惺忪的集完会后,我回头背出了书箱,才慢吞吞的去到餐室。方才打好了饭,正想找位子坐时,隐约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愣愣的往四下望了望,才瞧到了人。

丁驹一个人坐在前侧的一张桌子,见我发现了,一脸高兴的挥了挥手,喊着我过去坐他旁边。

我瞧了瞧,好像他真是一个人坐的,心里有点儿困惑,怎么他没和陆唯安他们一块儿?边想着……脚就动了走去。

只是一过去,忽地就冒出来个人,抢过了丁驹旁边的位子,还砰地一声,饭盘就放到了桌上。

我和丁驹都愣了一下……

「路静思,你坐我对面。」李易谦开口。

我喔了一下,就绕回去,坐到他对面的位子上,才放下好饭盘,就听丁驹出声说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

我看了去,瞧见丁驹朝李易谦瞪着大眼。

李易谦一点儿都没理他,只是向我看来一眼,像是质问的语气道:「别人让你过来坐,你就过来坐?」

我呆了呆,才脱口:「因为……这儿是空位呀。」

「喂——」丁驹像是不依的插嘴:「什么叫别人?我没有名儿么?」

李易谦还是没理他,微微哼了哼,才对我道:「快吃吧,文先生要考试,还要预备东西呢。」

唔……说得也是,还得磨墨的,我想着赶紧就拾起筷子,瞧见丁驹还瞪着李易谦看,连忙道:「你不快吃会来不及的。」

丁驹立刻向我看了来,咧嘴笑了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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