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的故事 中——直末
直末  发于:2015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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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位子上,完全没法儿专心听柳先生讲些什么,只一个劲儿的转着心思,越转越加烦闷。

我忍不住瞥了身旁的李易谦,他坐姿端正,神情很专注听着课,不像周围其他人那样一脸犯困。

这会儿堂前的柳先生,正把声调拖得长长的,说得口沫横飞。

我瞧见柳先生把视线飘了过来,赶紧坐正了,认真的听了起来,可才听没一下子,就犯困起来了。

我偷偷打了个呵欠,努力撑开眼睛,但这实在太难了,柳先生的声音好似要催人入睡一样……

于是后面,我还是受不住的晃起脑袋,最后干脆用手拄着脸,拿了枝笔假装在写注记。

当然了,我什么也没写,还不小心把书给撇得黑糊糊的。

柳先生整整讲完了三面的内容才罢休。

他前脚一走,堂下就骚动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边笑闹,一边收拾的飞快,没一会儿就四散了。

我睡眼惺忪,收拾了半天才好。

方才真是睡过去了,差点儿就让柳先生发现,可幸好李易谦早一步推醒我,才没被抓个正着,但柳先生还是抓着了点儿尾巴,瞪来了一眼,凶狠的让人想起来都要打哆嗦。

唔……下回柳先生的课,他肯定会紧盯着我的了。

要是人赃俱获,肯定会罚得很重——这个成语应该是这么用的吧。

我总算收好书,就去洗了笔,回头还给李易谦,然后看着时候差不多,就打算去书库。

不过,我想到在那儿的是席夙一,心里忍不住忐忑,不知他又会问什么。

但又不能不去……

这可是讲好的——我这就想起来林子复,当初要不是他多帮忙,压根儿都不能留着的。

但那回……他真是很凶,虽然隔天再见又如常,但总感觉不像之前在书院的亲切。

奇怪了,怎么好像过个年,大家都不一样了,我颓然想。

「后头没课,你要去哪儿?」

走到门口时,听见李易谦在问,我回过神,喔了一声,回道:「我得去书库。」

李易谦默了一下,问:「……这学年还要去?」

我嗯了一声,就对他说:「回头见。」

李易谦没作声,点了点头,可又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了我:「等等。」

我停下来,转回头去,困惑的看他。

李易谦也看着我,神情像是讪讪的,好半晌才开口:「……你落下的东西,我一会儿去帮你取来。」

我愣了愣,才想起来他说什么,就要道谢时,霎时记起他那会儿可是和东门先生……但他说那样不是吵架,是……

唔……总之,我怕他俩这会儿尴尬,赶紧说:「不用啦,明天我自个儿去找东门先生问问看。」

李易谦一听,脸色一沉,可就一下子而已。

「说了不用你去找,我去就好。」他和气的说。

「可是……」

「晚一些帮你取来。」李易谦打断,转身往另一头走。

我张口要叫住他,莫名的又有些迟疑,就这么一下,他人已经走得远远的,压根儿喊不回来了。

我又呆站了会儿,才举步往书库那儿过去。

去到的时候,席夙一早在里头,不过还有另一个人,是林子复。

席夙一同样板着脸,可只对着我吩咐了要做的事儿,就没有多说别的了。倒是林子复对我笑咪咪的,说我肯定是睡了一整堂课。

我咦了一声,才要脱口问他怎么知道,就瞥见席夙一看了来,心头霎时怯了怯,赶紧去做他交待的事儿。

等我去后头搬来一摞的书,席夙一就不在了,只剩下林子复,他坐在桌边,微低着头,随意的翻看一本书。

我顿了顿,才把书搬到桌边放。

林子复即刻抬头,往我看来,目光和气得很。

我却不禁慌张,手脚霎时不知往哪儿搁的好。

「做什么这样紧张?」林子复开口,还笑了一声,然后指着身边的一张椅子:「过来坐吧,席先生让我告诉你,做完那些就能走了。」

那些?我茫然,看了看方才搬来的书,是指这些么?可是……我实在困惑:「我才搬了这点儿的书而已,没做什么啊。」

林子复像是一怔,跟着又笑了笑。

「席先生这人哪,虽然老是板着一张脸,不过比起我来,他可是大好人一个。」说着,他觑了我一眼:「你说对么?」

我愣住,又疑惑了一会儿,心里不禁比了一比,唔……林子复上回是很凶,但就那一次,可席夙一常常看着都很凶的。

虽然,席夙一在这儿时,都让我做很少的事儿,可是……我犹豫后,就道:「先生要是和席先生比,先生是好一点儿的。」

林子复像是被口水噎到了一样,狠狠地咳了一咳,捂住嘴巴,含含糊糊的道:「哎啊……我真是开了眼界!」

我看他像是哭又像是笑的,一阵无措……

林子复和我对上目光,就又正色,然后再咳了咳,目光仍旧和气,他向我招了招手,又一次指了指椅子。

「坐吧,我与你说些事儿。」

我心里惶惶然的,但还是听从的过去坐了。

林子复就对着我,注视了好半晌,才略略摸了摸鼻子,就吞吞吐吐的道:「那次……嗯……是我的不好,我不是怪你,只是……担心你。」

我呆了一呆,不太明白意思,就茫然的看着他。

林子复又咳了咳,才又说:「是这样,上回在宁抒那儿见着你,我真是太意外,所以才那么对你的。」

我还是呆住,可这会儿是明白他说什么了,霎时又无措,怯怯的道:「我……没给傅先生添麻烦的,只是……」

「我知道。」林子复打断,温和的道:「我知道你不会给人添麻烦,我是担心宁抒给你带来麻烦。」

我愣了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怎么与你说才好?」林子复又道,脸上有点儿苦恼似的:「唉,仔细说起来,都是我思虑不周,不过我也没料到他会……」

说到这儿,他忽地一停,像是紧张的往旁看了看。

我也跟着他看,但也没瞧见古怪的,更没有别的谁来,就脱口疑问:「先生怎么了?」

林子复转回来,讪讪一笑,然后就伸手过来,太冷不防的,我又想起上回,他抓着我凶了一顿的事儿,不禁一缩,那手就落了空。

林子复大概没料到,脸色一怔,瞧了他自个儿的手,又看了看我,神色微僵。

我霎时慌张,连忙脱口:「对不起……」

林子复神情就又更尴尬,但他连忙朝我抬手,作势拦了拦:「不必道歉的,没事儿!」

「……我不是故意的。」我嗫嚅道。

「我知道、我知道。」林子复忙又说,神色愧疚:「我只是想……唉!」他大叹一口气,才又道:「真没事儿的,反正你记住了,我没生你的气,静思,你不用躲着我的。」

我一呆,心里有些心虚,因为……被他说中了,忍不住低了低头。

林子复又咳了声,然后又伸手,很慢的才放到我肩上,不过没出什么力气。他再对我道,语气惇惇的:「总之,你有什么事儿,尽管来找我讲不要紧,我虽与宁抒不能比,但护着你还是绰绰有余的,知道么?」

我怔怔抬头,对着他看,心里迟疑了半会儿,想不出自个儿有什么事儿能找他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就好。」林子复收回手,笑了笑,站起身来:「这边没什么要忙的了,你就休息去吧。」

后头没有课了,我本来以为要在书库那儿,待上个大半天的,这一下也只好背了书箱,往舍房回去。

走到一半,我忽地又想,这样早的,会不会正好碰见了什么人……

其实,这样的机会很微乎其微,之前住上大半年,除了最初撞见过席夙一,就算白日溜回去,也没遇过谁。

可因为住在这儿,不是光明正大的,想起来还是会担心……

不过,仔细的想,真的很难得会碰上有先生在白日回去,上次是碰着傅宁抒,但也就一次,其他时候,回去拿东西,从来不曾在白日碰上。

我不禁疑惑,先生们没课时,都是去了哪里啊?

正想着,见着前头走来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后面那是谁,样子有点儿看不清,但走在前的是傅宁抒。

我见着,心里不禁高兴,就要跑过去时,想到他后头跟着个人,就只好还是用走的了。

「先生。」我到他面前停下来,出声喊。

傅宁抒停住,目光淡淡的,低嗯了一声,才开口:「上完课了?」

「是啊,后头也没课……」我说着,注意到他后头的那人往我看来,不禁怔了怔,那人长得很秀气,可样子看着很眼熟。

傅宁抒微侧过头,对着那人道:「方才的事儿,我再去同柳先生解释吧,你先回去上课。」

那人抿了抿唇,又睇了我一眼,才低头道了声是,然后越过傅宁抒和我,往前走掉了。

我看着那人走远了点儿,转回头对着傅宁抒脱口:「先生,我好像看过他……」

傅宁抒看向我,微挑了下眉,才说:「你自然看过他。」

我咦了一下,就又想那人也是书院的学生,看过是当然的,不禁有点儿发窘,连忙辩解:「书院人这么多,我哪里都认得样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傅宁抒打断,语气像是叹气:「你忘了,上回去月照楼,他也与你们一道的。」

我呆了呆,满脑子茫然,有么?

记得上次一块儿去的,有丁驹、李易谦……还有那个……

「忘了也无所谓。」

傅宁抒又出声,阻止我想下去,「后头没课,你不去书库么?」

我听他问,怕他以为我要偷懒,脱口就要解释,但就想起方才林子复拉住我讲的话,不知怎地,有点儿迟疑起来……

我看了一眼傅宁抒,他也对着我看,不发一语。

「我……去过了。」我连忙吞吐的道:「可是……唔,席先生只让我做一件事儿,就说能离开了。」

「是这样。」傅宁抒不咸不淡的说。

我赶紧用力点头。

「距离晚饭还有段时候,你这就要回房了?」傅宁抒像是没对方才的解释疑问,只是径自又问了一句,然后迈步。

我就是这样打算的,这时被问了,就有些不好意思,一边跟上去,挠着脸道:「没事儿做了嘛。」

傅宁抒睇了我一眼,说:「书室是盖着好看的么?能去那儿打发的吧。」

「那儿一早就让人占满啦。」我咕哝。

傅宁抒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我就问:「先生你也没课了么?」

「一会儿有。」傅宁抒说。

我喔了一声,有些失落,还以为这会儿就能和他待在一起了。

正惆怅着,脑中又浮现稍早席夙一和李易谦的话来,我迟疑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和傅宁抒说时,耳边就听他道着既然你无处打发,就先来帮我做件事儿吧。

第75章

之后,傅宁抒带着我去到书院东面那头。

书院平时就很安静的,可这头感觉更静,好像一丁点儿声音都不能有……

这儿有许多屋院,其中一个看着有点儿眼熟,我想了一下才记起来,那是上次陆唯安生病,院长借给他休息的地方

我跟着傅宁抒走,绕到深处的一座院。

院门上方悬了个牌匾,上头刻了字,写着……唔……有点儿潦草,我还没看清楚,见着傅宁抒已往前进去,就也不管了,赶紧跟过去。

这一座院不大,正中和两边有屋子,傅宁抒带着我往右侧的屋子走去,然后推开边间的房门。

里头摆了张书案和椅子,还有张宽椅榻,而两边壁面都是书,虽然没像书库里那样多,可也比舍房中书架上的要多上许多。

而正对着门的那一面则是扇大圆窗,可以望见远处的林子。

我愣愣的瞧了瞧,听到身后关门声,偏头过去,见着傅宁抒走近,就脱口:「先生,这是哪儿?」

「书斋。」傅宁抒道着,往书案那头走去:「在这院里,所有先生都各自拥有一间,这儿便是我在用的。」

我先咦了一声,又往周围瞧了几眼。

那么,白日傅宁抒没课都是到这儿来啦?我将目光转回傅宁抒身上,霎时想起他说让我来做件事儿的,就连忙问:「先生,我要做什么?」

傅宁抒唔了一声,看来一眼,只是道:「先把东西放下来。」

「喔。」

我把背着的书箱搁到一边去,再看向他。

傅宁抒这会儿转过来了,他看着我,似笑非笑的:「站那么远做什么?」

我喔了一声,连忙走近过去,他却又说站近点儿。

咦?不够近么?可是……

正疑惑,霎时被傅宁抒一手勾住了肩,整个人被往他身上靠去,我贴着他,鼻间有着淡淡的清香,有些怔了怔。

我仰起头,和傅宁抒对上视线。

他没作声,只是伸出另一手,摸在我的脸侧,我不禁缩了缩,眼里见着他嘴角弯了弯,眸子亮晶晶的,实在好看得紧,就忍不住伸手去抱在他的腰上,心里一阵暖洋洋的,非常安心和高兴。

「先生……」

「嗯?」

「今天柳先生讲课时,我老是想到先生。」我说。虽然,其实不只柳先生的课,还有和李易谦说话时,也忍不住想起来。

傅宁抒看着我,默了一默,半晌把手松开我的脸,淡淡出声:「是么?」

我嗯了一声,又说下去:「柳先生讲课真的太无趣儿了,又不能睡……哎唷!」呜……怎么敲我头啦!

我用两手去捂住前额,不满的瞅着凶手。

傅宁抒像是叹气,他收回手,另一手也从我的肩上放开,说道:「听课不专注,当心又遭柳先生罚。」

我睇着他,忍不住咕哝:「唔,反正我也习惯被罚了……」

傅宁抒听了,没有说话,只是微挑起眉。

我噤了噤声,嗫嚅的又问一次:「……先生,我要帮忙做什么?」

傅宁抒喔了一声,转身从书案上拿起一张纸。

我瞄见纸上写了密密麻麻的字,不等他说,就忍不住问:「先生,那上面写什么?」

「都是柳先生要与我借的书。」

傅宁抒说着,把那张纸递来,然后道:「你先帮忙找出一些好了。」

我喔了一声,接了过来,目光瞧在纸上罗列的书本名儿,全部都是没看过的名称,而且好多本。

算一算,差不多有十来本……唔,这么多!

「怎么柳先生要来跟先生借书呀?他自个儿没有么?他讲课老爱说哪本书说什么的……」我困惑的咕哝。

傅宁抒听了,笑了一下道:「这没有什么,借书是时有的事儿。」

我喔了一声,看了一眼手上的纸,就想开始找时,忽地瞥见椅榻旁的矮几上,放了一个棋盘。

我愣了愣,不知怎地,脑中浮现好久之前的印象……

有一次和李易谦去乐阁找东门先生,见着了个下到一半的棋局,东门先生说要等傅宁抒回头继续,可后头她又让李易谦试着放子儿走走,结果差点儿输了。

虽然……最后还是傅宁抒把子儿走了回来。

但这一会儿,脑中不只浮现这件事儿……

我记起,更早以前,傅宁抒曾特地帮东门先生找了琴弦的事儿……

方才傅宁抒说,所有的先生在这儿都有间书斋,那……东门先生也有吧?她是不是会过来这儿找傅宁抒?

我兀自纠结,就忍不住喊了傅宁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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