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安溪南满意的傻乎乎笑了。可以一边帮爹爹找药,一边和子意呆在一块,颇有种两全其美的意思。
“对了,溪南,我还没有和你说天渊院的入学考试形式呢。”慕子意一拍脑袋,突然想了起来。
“嗯,是的。”安溪南也后知后觉的点头,他有些忧愁:“子意,考试会不会很难啊,我,我,我什么都不会的。”
“没事儿”慕子意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示意他放一万个心。
“天渊院的入学考试,只选天资足够的学生,不会看他们入学前的根基的。更何况有我们云剑山庄的帮忙,你定然可以成功通过考试的。”
“嗯,但愿吧。”他贴到顾子意身边,用头蹭了蹭他的肩膀,瓮声瓮气的问道:“子意,等你到了天渊院,会不会就不理我了?”
???慕子意一头雾水,不知道安溪南小脑瓜里到底想了些什么,只好像安抚小动物一样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怎么会?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本是朋友之间随意的一句玩笑,安溪南却当了真,将头贴到他的脖子旁边,信誓旦旦的说:“我也会一直陪着子意的!”
说完,好像放下心中一个顾虑一般,安心的沉沉入睡。
慕子意就着窗外的月色,打量着身像小狗一样蜷缩在自己身边的安溪南,心中的某一个柔软的角落被触及,他闻着少年干净淡淡的体香,嘴角勾勒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也进入了梦乡。
天渊入学考试前一天,安溪南终于见到了慕子意的父亲,云剑山庄庄主,慕如海。
云剑山庄财大气粗,在寸土寸金的天水城里也有着一栋带着花园的大阁楼。那一日,安溪南正躺在厢房里睡午觉,便听见慕子意啪啪拍门声。他睡眼惺忪的打开门,对上慕子意一张兴奋的眼睛。
“溪南,我爹爹来了,说要见见你呢。”他少年心性,有了至交好友,就想要在自己长辈面前引荐一番。
安溪南心中有些忐忑。要见子意的爹爹呐……
进入慕子意的房间,迎头便见到一个儒雅清俊的中年男子。年纪约莫三十来岁,比自己爹爹稍长,身着湖蓝长袍,面如冠玉,飞眉入鬓。鬓角垂下两缕青丝,一双眼睛倒是神采飞扬。
乍一看,不像是威名赫赫的剑道至尊,反倒像凡世乡村中的教书先生。
他乖乖的叫了一声:“慕伯伯好。”
慕如海同时也在打量着安溪南。
先时,慕子然便早就和他说过,子意结交了一个少年,身份还古怪至极,很有可能具备浮生时代的道统。他本是抱着猎奇的心理来一探究竟,未想到却着实震惊了一番。
这模样在旁人眼中是中规中矩,普普通通,在慕如海心里,却是分外亲近。
原因无他,只因安溪南的相貌面容,与自己弟弟慕如风幼时有八成相似。
慕如风,云剑山庄庄主穆如海的亲弟弟,是洛国四大势力中器俢盟的现任盟主。他比慕如风略小一岁,正值而立之年。
慕如风是洛国剑修中的一个传奇,十五年前,当时洛国剑修至尊有两大家族,分别是以纯正剑修扬名的云剑山庄和将符箓与剑道结合的南宫世家。
当时,洛国与邻国蜀国开战,南宫世家叛变,一连诛杀了洛国多个修道家族,洛国举国震惊,集合全国之力将南宫世家包围,却被生生隔绝在南宫世家的护族大阵之外。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时,年仅二十的慕如风当着众多前辈之面,找到了大阵的节点,带领云剑山庄率先攻破大阵,将南宫世家屠戮殆尽。
云剑山庄在这次围剿中,几乎获得了所有的战利品。此战一举奠定了慕如风的青年翘楚的地位,此后十数年,他潜心修行,终于在三十岁时,获得了“天道子”的称号,在云剑山庄的支持下,成为了器俢盟第三十三代盟主。
然而,只有他慕如海知道,此刻威风凛凛的弟弟,年幼之时,却由于天赋未曾显露,没有受到家族的重视。
他第一眼看到安溪南时,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初出茅庐的自家弟弟,两人的相貌,气质,竟然有八分相似。
没想到,竟然还遇着一个和自己小弟如此肖似之人,若是弟媳妇没有去世,生出的孩子怕也有这么大了吧。
他对安溪南生出几分亲近,便向他招手,解下腰带上别着的一块玉佩,放在安溪南手中,道:“初次见面,伯伯没有准备什么礼物,这块玉佩跟我也有些年岁了,便送给小南吧。”
安溪南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推辞:“不用不用,伯伯,子意已经给我很多东西了,我……我……真的不用。”他不善言辞,也不知如何拒绝。
慕如海会心一笑,还真是个实诚的孩子。便假装严肃道:“子意给的那是子意的心意,伯伯给的,则是伯伯的心意。难道小南不领伯伯的心意?”
安溪南哪敢,几乎感动的要哭出来了,接过玉佩,紧紧攥在手中。
子意一家人都对我这么好,我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
小家伙暗自下定决心。
慕如海摸摸他的脑袋,笑着问道:“我听子意说,你之前住在苍梧山上?”
安溪南点点头,道:“我自小便和我爹爹一起住在山上,没怎么下过山呢。”
“子意告诉我说,你爹爹患了病症,不妨将他送到我们这儿来,云剑山庄虽然是剑修家族,但是洛国绝顶的医道修士和我们关系都颇为密切,或许可以治疗你爹爹的疾病。”
安溪南有些惭愧的地下头,讷讷道:“不……不用了,爹爹的病……我自己就可以的……”他心中酸涩,子意家里人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却不得不对他们隐瞒秘密。
穆如海知道这少年充满谜团,也不急于一时探究,此时收买人心才是上上策,他大手一挥,对慕子意道:“子意,到了天渊,你可要好好照顾小南。”
慕子意上前一步拉着低头不语的安溪南,道:“那是自然。”
第二日,便是天渊院招生考试的日子。慕子意和安溪南起了个大早,收拾了行李,坐着一辆豪华的蛟龙马车里,仔细聆听着“过来人”慕子然的考前嘱咐。
“天渊院的考试并不难,分为三轮环节。每一轮考验修道者的一个品质。若是三轮均通过,便能顺利成为天渊院的一名学生了。总之,就一句话,一切随缘,莫要强求。”
“过来人”说了一通,相当于没说。不过慕子意也不为自己担心。
开玩笑,若是堂堂云剑山庄少主都没有足够的天资进入天渊院,谁还敢说自己有资格?
倒是溪南他……慕子意偷偷瞥了一眼,见他还算镇定,也便放了心。
来到天渊院之前,安溪南原本觉着,既然叫做“院”,想必是一个群房子聚在一起,外围用高高的围墙起来,防止外人进入。
直到他真的见到了天渊院,才不得不感叹造物者的伟大。
这分明是一座浮在天空之中的小岛呐?
蛟龙车腾云驾雾,穿过天幕,降落在天渊小岛上。
几人走下车,四处一望,呵,来的人还真不少。
慕家兄弟本身就是名人,又毫不遮掩的坐在一辆威风凛凛的蛟龙车,一路上不知道引来多少人的注意,有艳羡的,有白眼的,有觊觎的,不一而足。
他们甫一下车,便有人围将过来。安溪南一抬头,几乎下了一大跳。
这黑黑一坨,如小山丘般高大的肉体,真的是个人吗?
第九章:入学考试(一)
慕家兄弟本身就是名人,又毫不遮掩的坐在一辆威风凛凛的蛟龙车,一路上不知道引来多少人的注意,有艳羡的,有白眼的,有觊觎的,不一而足。
他们甫一下车,便有人围将过来。安溪南一抬头,几乎下了一大跳。
这黑黑一坨,如小山丘般高大的肉体,真的是个人吗?
安溪南犹自疑惑,那“黑黑一坨的肉体”就口吐人言,一张嘴,雷声般的嗓门,震的双耳生疼。
“这不是慕大哥吗?这不是慕小弟哇!你们都来考天渊院吗?啧啧啧,慕小弟好像还比我小一岁吧,真是天资过人哇。”
慕子意撇了撇嘴,纠正道:“大水缸,我才比你小九个月,没得老是占我口头便宜,你再小弟小弟的叫嚷,我就和你翻了脸,揍你一顿。”
来者正是器俢盟麾下另一个势力——象甲堡的小少爷,聂随香。
象甲堡的堡主品味也着实有些自然缺陷,非要给五大三粗的儿子取一个这样女性化的名字。为着这个名字,聂随香幼时不知被嘲笑了多少次。什么“小香香”,“香姑娘”,“聂聂”都被调笑过。慕子意作为当时的孩子王,还算有些人性,只让大家叫他“大水箱”。
所以,聂随香从小便和慕子意关系极好,甚至为了和他一同去天渊院入学,不惜耽搁一年时间。
见了老朋友,慕子意心中也是欢畅,便一旁替安溪南相互引荐。
聂随香听说是慕子意的好友,便作亲密状拍了拍安溪南的肩膀。安溪南只感觉一座小山压在头顶,双肩下沉,低头一看,脚都陷到泥土里去了。
慕子意扬起一脚,将聂随香踹飞,道:“溪南还不会道术呢,莫要欺负于他。”
聂随香是个直性子,听说安溪南根本不会道术,立刻诚恳的向安溪南道歉:“小南呐,对不住啦,刚刚哥哥出手不知轻重,你摸摸看,有没有骨折什么的?”
结果又被慕子意一脚踹飞。
安溪南嘿嘿的笑了起来。
报名的队伍如腾蛇一般来回曲折,慕子然开着后门,也不掩饰,径自朝检查人员打了声招呼,便带着一群人进去,引得身后一片酸溜溜的嫉妒声。
这个时候,便能瞧出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来了。
如慕子意,聂随香一般后台强硬之人,完全无视队伍,一句话的事情,便可以在考试大厅等候,吃着糕点,聊着八卦,分外惬意。
一般修道百姓只好巴巴在外面等着,眼瞅着队伍蚯蚓般一点一点向前挪动,心中焦灼。等到晌午,肚子空空,便叫些吃食,填饱肚子。
还有一些家境不好的,连具有乾坤袖的衣物都买不起,只好大包小包的背在身上,即占地方,又遭白眼。腹内空空,也掏出块干粮,干巴巴嚼着,两厢对比,分外辛酸。
室内的安溪南看着众生百态,恍然大悟。原来修道之人,本质上和红尘中的凡夫俗子其实并无不同。
许是今天报名人数太多,长长队伍一直在第二日清晨,才变成短尾巴兔。
此时,考试大厅内已是人满为患,相识之人东一搓,西一簇互相抱团。天渊院里的道师开始和气的赶着陪同亲戚们出去。
慕子然朝众人摆摆手,最后叮嘱了一遍“一切随缘,不可强求”,才放心离去。
当所有的亲属家长们都离开考试大厅时,大厅上方便传来一声悠扬的钟声。众人齐齐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雕满花纹的黄铜大钟悬浮在大厅上方。
那大钟悠扬一声长鸣,倏忽变大,将如一张血盆大口一般,笼罩了整个大厅,一下子将所有人都吞了进去。
安溪南眼中一片漆黑,十分惶恐,连忙揪着慕子意的袖子不放手。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大部分考生都吓了一跳。
谁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将所有人都吞进去的黄铜大钟极为不老实,还捧着肚子晃了晃。可苦了里面的小道者们,修为不够的翻来滚去,摔的晕头转向。幸好安溪南有慕子意罩着,逃过一劫。
紧接着,黄铜大钟以一个十分人性化的姿势拍了拍肚子,呕吐一般把大部分的道者都给吐了出来。地上一片狼狈的小道者们呼天抢地,抱怨不已。
不过最可怜的还是那些没有被吐出来的考生们,被关在大钟肚子里,砰砰的敲着钟壁,嚷嚷着“放我出去。”
大钟忽吐人言,声音如钟声一般低沉,却多了一丝狡猾。
“哈,叫什么叫。”他出声骂道:“好哇,小小年纪,毛还没长齐,还想作弊,也不看看我老黄钟是谁,骗天骗地也骗不过我!”他拍拍肚子,恶声恶语道:“里面的人,弄虚作假,全都取消考试资格。”
里面立刻哇哇哭了一片,各种叫嚷讨饶声,黄钟不耐,干脆重重一摇,将里面所有人都震昏。
这下可清净了哇。
他又面向地上的考生们,恶狠狠的教训道:“看到没有,你们接下来谁敢作弊,就是这个下场!”
外面的考生们才后知后觉的领悟,原来方才是在探查谁人作弊啊。又纷纷心有余悸的摸摸胸口,还好自己诚实。
黄铜大钟成精一般将所有考生从头到尾吓唬了一遍,才哼哼满了意,一本正经的开始考前训话:“首先,我仅代表天渊院里所有道师,向大家问个好。”
台下响起一个尖尖的声音,奶声奶气的道:“老妖怪,你什么时候可以代表天渊所有道师了?”
黄铜大钟的讲话被打断,分外不爽,晃着个大身子,四处扫视:“谁,谁说的,给我站出来。”
一个紫衣童子踩着个罗盘晃晃悠悠腾空而起,笑嘻嘻指着黄铜大钟:“老不休,老不休,回头我把你的话告诉爷爷去,看他不骂死你。”
黄铜大钟一见是个小祖宗,气势立刻软了半截,外强中干的硬着嘴:“你个小娃娃知道什么,就是黄道子前辈在这里,我,我也敢代表他,对了,你不是不愿意来天渊院上学么,怎么这次就肯来了?”
紫衣童子眉角一抽,该死的老黄钟,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一甩头:“我乐意,用你管,你继续说便是了。”
底下慕子意给安溪南解释道:“那黄铜大钟是天渊院妖字部的一个老道师,为老不尊,最喜欢戏弄新来的小道者了,今年不知为何,竟然派他他做了主考官。
那紫衣童子的爷爷是黄连之前辈,五行术部的总管道师,他一手五行法术出神入化,洛国之内,鲜少有对手,被人尊称一声黄道子。据说老黄钟年轻时曾被黄连之狠狠教训过一顿,所以对其颇为畏惧。”
“哦,”安溪南看向半空中的紫衣童子,问道:“他那么小,也来参加入学考试啊。”
“不小了。”聂随香大嗓子嚷嚷:“他已经快二十啦。”
这一嗓子丝毫不逊于老黄钟方才钟声,余音缭绕,引得全场人注目而视。
“呸”那紫衣童子啐了一口骂道:“你个小胖子,胡说什么,信不信我拆了你的龟甲当飞碟。”
聂随香打不过他,只好住嘴,过了半晌,又忍不住凑到安溪南耳畔窃窃私语:“你别看他小娃娃一样,人家可是有着一半紫金花雕的血统,牙尖嘴利,难缠的很。”他颇为不屑撇撇嘴,脸歪成鞋拔子状。
安溪南暗自揣测,“大水箱”小时候定然被这紫衣童子好好欺负过。
那厢老黄钟被紫衣童子一搅和,已经没有继续发表自己宏言伟论的兴致了,干脆直接开始讲述第一轮的考试规则。
“第一轮考试是玄晶印心湖,考的是你们作为一个道者的心境。小娃娃们,你们只管往湖中走上一遭,拥有修道者坚韧心境,可以锲而不舍追逐天道的人,便能如履平地一般走到湖对岸去。那些心性软弱,意志不坚定的人,便会沉入湖中,失去考试资格。”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鼓起肚子向地上的考生吹起一阵龙卷风。大家猝不及防,被龙卷风卷起,呼啦啦的在天上乱转,而后“砰砰砰”全摔倒了一个大湖边上,姿态各异,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