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领导终于结束了冗长的讲话，各连认了一下自己的教官，终于宣布军训的动员大会结束，下午一点准时开始军训。

苏时松了一口气，顺手拉开了军训服的拉链，感觉终于没那么难受，赵维笑着摘下来帽子，他的半张脸都有点发红，“我们去吃饭吧，吃完了要睡一会，看这个状态，还有教官那张黑着的脸，估计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苏时抬头看了眼太阳，在东北夏天也热，但是绝对达不到Q市这个温度，不过幸好靠海有海风，还不至于太难受。

事实证明，赵维说的话是对的，从那天下午开始，苏时他们就进入了一场格外严苛的军训。

苏时他们的教官肤色黝黑，普通话不怎么标准，最开始喊口号的时候周围总忍不住笑出声，但是时间久了，他们就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后来问起关于第一天军训的印象，苏时只能想起来那天下午酷热的太阳，站的没完的军姿，还有隔壁连队不断倒下去的女生。等晚上回到寝室的时候，苏时感觉自己的腿几乎都没有了知觉，比起打一下午球还辛苦。

第31章：我明天去看你

对于苏时来说，军训最痛苦的就是站军姿，除了第一天下午的一整个下午的军姿，后来几乎每天开始军训的时候，都要先站上半个小时以上的军姿。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地面，汗水沿着两鬓不断地向下流，两条小腿发僵，脚掌开始酸疼，苏时随时都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倒在地上，但却还是能坚持站下去。

军训的时间安排的特别满，每天早六点开始，到晚上九点，白天的时候大多时间用来练习军姿，队列晚上的时候学习打军体拳。每天晚上回寝的时候几乎沾枕头就能睡着，这样的忙碌倒是让苏时没有时间再胡思乱想。

军训期间让苏时跟赵维更加熟悉，苏时本来以为纤瘦白皙的赵维一定是娇生惯养，如此艰苦的军训一定熬不下来，但是赵维却从头坚持到尾，一直到军训结束，也只是皮肤稍微深了一些，看起来倒是更加健康。

郑帅在军训当天就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一份医生开的证明，不用参加军训，第二天就收拾了个小包去海边玩了。刘霄倒是兢兢业业的参加军训，只不过每天能在寝室呆的时间很少，又都不是话很多的人，直到军训结束，也只是点头之交。

半个月的军训苏时都没有再跟孙乐天联系，直到军训结束的前一天晚上，苏时收到孙乐天发来的信息，“我今天报道了，我明天去看你，把我爸给你带的东西给你。”

苏时所在的队伍被选中表演军体拳，在白天一遍遍的预演之后，晚上又打了不知道多少遍军体拳，感觉全身的骨架都要散了，简单地洗了一下就倒在床上，昏昏欲睡之间看到这条信息突然清醒，感觉这些天来被他刻意忽略的感受突然又涌上心头。

苏时想了想，最终还是回了一条信息，“我明天上午军训汇报表演，你过来的时候我们要是还没结束的话，你就到操场边等我。”

过了不到半分钟，就收到了孙乐天的回复，“知道了。”

苏时握着手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们现在，算是已经无话可说了么？苏时胡思乱想了一阵，最终没抵过身体上的疲惫，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竟然是阴天，乌云密布，随时都有可能要下雨。苏时把军训服穿好，系好腰带，拿上了帽子，跟赵维一起下了楼。

军训汇报表演的时间定在九点，七点的时候，又进行了一次彩排。天空中开始飘洒蒙蒙细雨，浇在脸上，正在候场的苏时随手抹了一把脸，队伍里开始出现小声的嘀咕声，“雨看来越下越大了，不是要在雨里汇报吧？”

教官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视线锐利地扫过整个队伍，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教官清了清喉咙，多日的军训下来，他的嗓子已经变得嘶哑，“半个月都过来了，还差最后一天了么？这点小雨算什么，是男子汉的话，就别在这最后一天丢人！”

没有人再说话，苏时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让自己站的更直。雨越下越大，到九点的时候，大家身上的衣服几乎已经完全湿透。

那大概是半个月来队列走的最齐，口号喊得最响亮，军体拳打的最有气势的一次。校长似乎都被这群学生感染，检阅队伍的时候把身旁为自己打伞的人挥到一边，跟学生一起淋在雨里，完全不顾做工精良的西装。

这群学生用了半个月的日晒雨淋，最后在一场大雨里展示了一场精彩的汇报表演。等结束的时候，让苏时甚至觉得有一点不舍。

赵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不赶紧回去洗一下，换身衣服一会感冒了。”

苏时笑着回过神，跟赵维一起往寝室跑，穿过操场，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一棵树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让苏时不自觉的就顿住了脚步。

赵维跟着停住，“怎么了？”

“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苏时低声说道，看着孙乐天，一动不动。

赵维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孙乐天，点了点头，“早点上去，小心感冒。”

赵维走远了之后，苏时才开口，“过来多久了？”他面上带着笑，但是如果孙乐天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笑一点也不自然。苏时想，他们不过才半个多月没见，现在看见他却觉得那些被压抑的情感几乎立刻就爆发出来。

孙乐天看着他眉头不自觉地就皱了起来，把手里的一个袋子递给苏时，“东西给你，快点上去换衣服吧，我走了。”说着，就转身要离开。

苏时几乎没有思考，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雨越下越大，一起上去。”

苏时的手冰凉，搭在孙乐天的胳膊上让他整个人一僵，他想头也不回地抽身离开，却又不舍得，天知道这半个月他是何等的煎熬。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在见到苏时的这一刻几乎崩塌。

苏时不由分说的就拉着孙乐天朝寝室跑去，雨越下越大，但是对浑身湿透的苏时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关系，倒是孙乐天的身上也沾了不少的雨水。

跑进寝室的时候赵维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倚在床上，拿着一本书在翻看，看见苏时落汤鸡一样的冲进来，吓了一大跳，“快去冲个澡吧。”

苏时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孙乐天，“你先去洗吧？”

苏时的头上正往下滴着水，孙乐天的视线顺着那水滴向下，然后摇了摇头，“我没浇湿多少，你给我条毛巾简单擦一下就行，你快去洗吧。”

苏时把一条毛巾扔给孙乐天，拿了换洗的衣服就进了浴室。孙乐天拿毛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在苏时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上铺赵维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孙乐天抬头撞上他的视线，扬了扬唇角，朝他笑了笑。

“你是苏时的高中同学？”赵维合上手里的书，问道，随后补了一句，“我是他的室友，叫做赵维。”

“算是。不过我们两个还是亲戚，苏时是我的小表叔。我叫孙乐天。”孙乐天回道，视线却下意识地转向浴室，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让他的意识有些发散。

赵维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随即笑了起来，“没想到苏时的辈分这么大。”

孙乐天跟着笑了笑，两个人又简单地聊了几句，苏时推开了浴室的门，一边擦着头发，光着脚出来，见两个人在说话，跟着笑了下，“都忘了帮你们介绍。”

“没关系，我们自我介绍了。”赵维掀开被子下了床，“我去隔壁寝室借本书，你们两个慢慢叙旧。”

关门声响起，苏时回头看向孙乐天，笑了一下，随口问道，“新学校怎么样？”

孙乐天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时，从他从浴室出来的那一刻，他就无法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不过是半个月的军训，苏时的肤色就一改之前的白皙，虽然不至于到小麦色，但是看起来却更加的健康。头发剃的精短，看起来整个人精神了不少，穿着短裤背心站在孙乐天面前，修长紧实的小腿露在外面。

苏时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轻声叫道，“孙乐天？”

孙乐天似乎刚听到苏时刚刚的话，笑着回到，“还不错，看起来挺好的。”

“你们什么时候军训？”

“明年夏天。”

简短的对话之后，寝室归于安静，苏时没想到，终有一日他跟孙乐天竟然也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从衣柜里拿了件半袖换上，在窗前看了一眼发现雨已经停了下来，苏时的手搭在窗台上，无意识地轻敲，半天终于开口，“我饿了，我带你去吃饭吧？”

孙乐天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寝室的门。

Q大的食堂其实没有什么特色，苏时想了想，带着孙乐天去了学校西门的那条街，找了一家小饭店，点了几个菜，又要了几瓶啤酒。

小的时候孙乐天总是说个不停的时候苏时曾经想过，孙乐天要是能话少点就好了。而到了如今，孙乐天真的话很少的时候，苏时却觉得格外的不适应。孙乐天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最起码，在自己面前，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苏时面前的孙乐天应该是无忧无虑无所顾忌的。

苏时把两个人的杯子倒满，看了孙乐天一眼，一声不吭地把杯中的酒喝掉，然后又把杯子倒满。苏时觉得自己好像在赌气，却又说不出来在和谁赌气，他知道他跟孙乐天之间变成这样不是孙乐天的错，但是却又不知道还能怪谁，只能不停的喝酒，值当是一种发泄。

孙乐天一口酒没动只是看着苏时在他面前不停地喝闷酒。直到苏时意识发散，口齿不清地叫老板结账时，他才叹了口气，站起身扶住了苏时。

第32章：亦醉亦醒

孙乐天结了帐，扶着意识发散的苏时出了小饭馆的门。苏时靠在孙乐天身上，抬眼就能看见孙乐天的侧脸，那熟悉的脸庞让他不自觉地就想要亲上去，但是苏时还没有醉到什么都不知道的份上，他只是将身体放松，脱了力一样被孙乐天扶着，好像只要这样，就能够离他更近一些。

孙乐天扶着苏时往西门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苏时扯住了袖子。孙乐天顿住了脚步垂下头看着苏时，苏时朝他摇了摇头，口齿有些不清楚的说道，“今晚不回寝室了，一身的酒味，不好，容易折腾别人。”

苏时说完这话就垂下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地面。孙乐天长久的凝视他，然后伸手扶住他，朝着目之所及的一家快捷酒店走去。

苏时靠在孙乐天身上，在心底痛恨自己的虚伪。他明明只是想跟孙乐天呆的更久一些，却又只能找这些虚假的借口，难道自己真的醉到了这种份上？其实喝醉，只是一个借口吧？

酒精让苏时的大脑反应的有些慢，他半靠在孙乐天身上感觉头昏沉沉地想要睡觉，他听见孙乐天跟前台说了些什么，然后好像是在掏钱包，之后自己就被弄上了楼。

孙乐天把苏时放在床上，替他脱了鞋，又帮他盖上了被子。转身要去洗手间，却被苏时紧紧地抓住了胳膊不放手。孙乐天低叹了一口气，垂下头看见苏时紧闭着双眼，睫毛一颤一颤的，明显并没有真的睡着。

“苏时，放开手，我去下洗手间。”苏时慢慢地放开手，听见孙乐天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洗手间的门声，之后水声，脚步声又近，孙乐天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替苏时扯了扯被子，轻声道，“睡吧，我在这守着你，难受了跟我说。”

苏时感觉孙乐天似乎变得像另一个人，以前两个人之间一直是自己在照顾他，原来孙乐天竟然也能这样温柔体贴。

苏时睁开眼，对上孙乐天的视线。他感觉自己头昏昏沉沉的，却是格外的清醒。他向里面动了动，让出了半张床，将视线转向一旁，“上来陪我躺会吧。”

孙乐天怔了怔，有些迟疑的看着苏时，苏时抬眼看着他，在他要说什么之前开口，“别说话，孙乐天，别说话，就当我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

孙乐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时，然后脱掉了鞋，在苏时身边躺了下来。

孙乐天身上熟悉的味道让苏时觉得从未有过的心安，他侧过身，将脸贴在孙乐天的胳膊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半个月来的疲惫，思念，都未让他哭出来，可是此时，眼泪却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那样想念着眼前的这个人，可是却半个月来连联系都不敢？

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是任由两个人想以前那样继续下去越陷越深，还是深深地压抑着两个人的情感，让彼此都觉得痛苦难受？

胳膊上的湿意让孙乐天整个人一愣，他伸出手抬起苏时的下巴，就看见他满脸的泪水，不由慌了神，他伸手把苏时搂进怀中，声音发紧，“苏时，你怎么了？”

苏时轻轻地摇了摇头，将脸贴在孙乐天的胸口，隔着薄薄地一层衣服，他能清楚地听到孙乐天有力地心跳，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息之间，苏时觉得半个多月来的煎熬在这一刻才消失殆尽。他伸出手慢慢地环住了孙乐天，两个人以一种特别亲密的姿势紧紧地抱在一起。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电话铃声突然打破了这长久的宁静。苏时动了动，从身上摸出了手机，看见赵维的名字在屏幕上闪，急忙按了接听，“什么事？”

“苏时你今晚还回来么？天都黑了？”赵维的声音有点含糊，好像正在吃东西。

苏时看了孙乐天一眼，孙乐天扭过头，没有说话。苏时伸出手在他脸上摸了摸，对着电话回道，“孙乐天明天没什么事，我就不让他回去了，他住在咱们寝室不方便，我陪他在外面住。”

“那好，你们好好玩吧。”赵维应了就挂掉了电话。

苏时把电话放到床头，侧过头发现孙乐天正看着他，视线里带着疑惑，“不回去真的没问题么？”

“我们学校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查寝。倒是你，不回去没问题么？”苏时躺回枕头上，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孙乐天察觉到苏时有些难受，伸出手替苏时轻轻地按着太阳穴，“没关系，我们周一才正式上课，现在正处于无组织无纪律的阶段。”

苏时挑了挑眉头，没有说话，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手却无意识地在肚子上按了按。孙乐天自然没有错过这个动作，“怎么了？”

“午饭的时候没吃什么东西，光喝酒了，胃有点难受，过会就好了。”

孙乐天坐了起来，“我去买点胃药，再顺便买点吃的回来。”

苏时用胳膊肘撑着床也坐了起来，“我陪你一起去吧，你对这边不熟。”

孙乐天伸手将他按了回去，“再不熟我也不会迷路，买点吃的总买的到，放心吧。”

苏时想要坐起来，但是觉得实在是难受，只好挥了挥手，“那好吧，你快去快回。”

孙乐天点头应了，突然探过头在苏时额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起身出了门。

苏时倒在床上却是在跟自己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这样反反复复究竟算什么？一会心里愧疚了就躲孙乐天远一点，一会想念他了却又赖在他身边不舍得走。

可是，他也没办法啊。

苏时想着，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地听见门响，想要睁开眼，却觉得一点力气也没有，眼皮动了动却又睡了过去。

苏时感觉自己一直在不停的做梦，梦见孙乐天温柔地唤着自己的名字，梦见他喂自己吃药，梦见他将自己揽在怀中，紧紧地抱住。

苏时再睁开眼时，房间内一片昏暗，只有床头的小灯发出微弱的光。他动了动身子想要看看时间，却听见身旁孙乐天开口，“你醒了？还难受么？”